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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 首頁出版圖書文學(xué)藝術(shù)小說言情小說不羈的風(fēng)

不羈的風(fēng)

不羈的風(fēng)

定 價:¥16.00

作 者: 亦舒著
出版社: 新世界出版社
叢編項: 亦舒新經(jīng)典
標(biāo) 簽: 長篇小說

ISBN: 9787801876409 出版時間: 2005-05-01 包裝: 膠版紙
開本: 21cm 頁數(shù): 186 字數(shù):  

內(nèi)容簡介

  那個可愛、溫柔、善解人意的少女去了何處?短短幾個月,好像沒有司機已經(jīng)不曉得走路,學(xué)會指揮下人,不再接受有人逆她意思。不過,這也等于釋放了他,他愛幕的楚楚動人的可人兒不得存在了。她絕對不需要他,他守在一旁等上一個世紀(jì)也沒有用。“不羈的風(fēng)”――在這艘豪華的游輪上,到處充斥著權(quán)勢、地位、金錢。風(fēng)流倜儻的余秋深接近清秀的唐清流,目的卻是她身邊已近古稀且雙腿殘疾的主人劉太太。即將走上紅地毯的剎那,劉太太頓悟,一場鬧劇般的婚姻就此結(jié)束。劉太太的去世使得清流得到一筆不小的遺產(chǎn),同時也使得她行為、作態(tài)日漸像極了劉太太,是她的靈魂附了她的體嗎?如果不是,主仆二人為什么會為同一人神魂顛倒呢?難道只是因為曾經(jīng)那深情的一吻?

作者簡介

  亦舒,生于上海。曾在《明報》任職記者及擔(dān)任電影雜志采訪記者和編輯。后赴英國留學(xué),任職酒店公關(guān)部。進入香港政府新聞處擔(dān)任新聞官,七年后辭職?,F(xiàn)為全職作家及家庭主婦,并移居加拿大。相關(guān)圖書吃南瓜的人寂寞的心俱樂部花常好月常圓人長久亦舒新經(jīng)典:同門這樣的愛拖一天是錯一天同門

圖書目錄

房東馬太太就住在樓上,還有什么瞞得過她,已經(jīng)多次來敲過門,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說:"唐小姐,房租已欠了四個月,請付一付。"
  語氣不見得不客氣,可是給人一種毫無轉(zhuǎn)彎馀地的感覺。
  唐清流知道她將走到絕路。
  快餐店薪酬只夠她乘車吃飯,無論如何省不下房租,不知不覺欠下四個月。
  清流沒有哭,淌眼抹捩不是辦法,應(yīng)征工作才是正經(jīng)。
  打開報紙看分類小廣告,路數(shù)多多。
  都會中什么營生都有,想象得到的,難以想象的,林林種種,任君選擇。
  最多,最適合她做的,可能是"伴游公司聘請年輕公共關(guān)系主任",但,那是色情事業(yè),無論如何不可下此策。
  清流從來沒考慮過這類工作。
  終于,她看到一段很奇怪的啟事:"征用騾子,需擁有旅游證件"。
  另外一段是"廉價代理旅游證件"。
  清流一見用詞如此晦隱,便知道是非法勾當(dāng)。
  可是,她也愿意一試。
  清流工作時間自清晨六時至下午二時,發(fā)了薪水,她把現(xiàn)款全交給房東。
  "先付著一個月,請通融包涵。"
  馬太太嗯地一聲。
  真熟悉,聲音態(tài)度活脫似清流后母,為了避開這個晚娘,清流遠走他方,年輕的她太天真了,無財無勢的人,到處看見晚娘臉,哪里避得過。
  東二十二街屬比較雜亂的區(qū)域,巴馬路酒店不難找,臭名昭彰的一個地方,三教九流云集。
  清流想退縮,但終于決定到三樓見識一番。
  她按鈐,有人在里頭張望她,隔了兩三分鐘才把門打開。
  "找誰?"
  "呃,我來應(yīng)征。"
  "應(yīng)征什么?"
  清流不十分肯定,試探地問:"騾子?"
  那人讓她進去,房間里一男一女,上下打量她。
  那男人走開,那女子笑嘻嘻問她:"你可知騾子干什么工作?"
  "吃苦耐勞。"
  那女子笑了,"說得很好,你可是急需錢用?"
  清流點點頭。
  "旅行證件帶來沒有?"
  清流把證件交給她看。
  那女子仔細翻過才開口:"五天工作酬勞是一萬美金,你說如何?做得好,每個月都找你。"
  清流不相信有這樣好差使,"做什么?"
  "首先,你到南北洲某市去見一個人。"
  清流睜大眼睛,一提南美,她已明白一半,不禁氣餒。
  "他讓你帶一點東西到歐美,或是倫敦,或是紐約,交了貨,你可以回來,酬勞平安進袋。"
  清流囁嚅答:"原來如此,我需考慮。"
  那女子并不勉強,"不必害怕警方,交易不是在本土進行,他們理不了那么多,試想想,乘兩次飛機,帶半公斤貨物,便有萬元進賬,多開心。"
  清流鼓起勇氣說:"貨物……藏在什么地方?"
  那女子閑閑地站起來,走到清流面前,伸出手,拍拍清流的胄:"這里。"
  清流退后一步。
  那女子笑笑坐下,她面前有一盤葡萄,她摘下一顆,放進嘴里,骨碌一聲吞下,"看,不難。"
  清流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包裝得很嚴(yán)密安全,絕無泄漏危險,你放心。"
  清流退至門角,"想清楚了,我會再來。"
  她拉開門,逃了出去。
  并沒有人阻止她,清流奔到街上,才發(fā)覺背脊上爬滿冷汗。
  她茫然躑躅,口袋內(nèi)只剩十元八塊,不知怎么辦好。
  太陽還沒有下山,街角流鶯已經(jīng)出現(xiàn),像黃昏天邊那一抹淡淡的月影,朦朦朧朧,飄零似鬼魅。
  車子停下來,女子探上去議價,接著立刻上車離去。
  清流步行回家。
  到了這個地方,也許該向后母求情。
  "你決定出走,大抵是不打算回來了吧。"
  后母聲音里居然有一點欣喜。
  "已經(jīng)廿一歲了,是合法的成年人啦,尋到出路,哪里還關(guān)得住。"
  父親聲不響,一直吃飯夾菜。
  比她小二一歲,同父異母的妹妹,心不在焉的問:"那么,多馀的一張床可以拆除多放一只柜掛衣服嗎?"
  只要把家俱挪一挪,世上就沒有她這個人。
  當(dāng)日跟王遇信走得真高興,好似向新生活邁進似的,前途無限。
  王遇信并非壞人,一切不是任何人的錯。
  一年后,他患病,每日傍晚發(fā)燒,到了清晨退去,日落后又起,經(jīng)過詳細檢查,證實是肺病。
  他立刻作出決定:一,辭職休養(yǎng),搬回父母家中有人照顧起居。
  二,與清流分手,他再三道歉,把所有節(jié)蓄交給她,含淚而去。
  開頭他們還有聯(lián)絡(luò),之后,王家父母來接電話,老是說他在午睡,即使是早上十點多,王遇信也永遠是睡著了。
  手頭上有限現(xiàn)款漸漸花光。
  她仍住在原來的地庫里,可是欠租好幾個月。
  清流的身份好不尬尷。
  舊時朋友失落大半。接著,有人發(fā)覺她的情況比從前更加不如,紛紛疏遠。
  清流落了單。
  原本以為男友病愈后會來找她,她一直不搬家。
  后來,忍不住與快餐店同事蘇珊談過這個問題。
  中年的她很有生活經(jīng)驗,閑閑道:"應(yīng)該早就痊愈了。"
  "是嗎,那么快?"清流一愕。
  "有特效藥,服食第一粒即刻生效,病人可如常工作,一年后可杜絕根源。"
  清流不作聲。
  "算了,"蘇珊嘆口氣,"重頭開始只有更好,別放在心上,世上太多男人,太少時間。"
  終于證實了。
  清流非常沉默,如常工作生活。
  一直到現(xiàn)在,開銷出了問題,才真正煩惱。
  蘇珊看著她笑笑說:"年輕美麗的女孩子一定有辦法,我不會替你擔(dān)心。"
  天生的本錢擱那里,用不用,怎樣用,就看當(dāng)事人了。
  伴游公司林立。酒吧永遠請人,沒有借口。
  第二天,清流上去應(yīng)征。
  伴游公司辦公室布置雅凈,令人舒服,一位穿西裝的中年男士出來招呼她。
  清流發(fā)過誓不來這種地方,可是今天不得不厚顏地坐在人家面前,內(nèi)心無比憔悴。
  她未開口之前,人家先要同她談條件。
  那中年男子自衣柜里取出一襲絲袍子,笑笑說:"那邊有間更衣室,去換上這件衣服,出來看看。"
  清流愣住,她是送上門來的貨,人家自然要看貨版。
  衣服接在手中,不知多少人試穿過,有點腌贊,清流又想奪門而逃。
  這次,她沒有走,她冷冷地走進更衣室,只遲疑了一會兒,房間里有偷窺裝置嗎?她匆匆脫下襯衫長褲,換上袍子。
  果然,衣服上有些剩余的香水及頭發(fā)油膩味。
  清流訕笑,難道還期望太陽曬過的清香不成。
  她扣好扭扣輕輕走出去。
  不知怎地,那中年人忽然站了起來,有點驚艷的樣子,然后,才緩緩坐下。
  他這樣說:"馬上可以開始,每小時薪酬是……公司與你四六拆帳,你四我六。"
  清流沒有想到會順利及格錄取,覺得是一種荒謬的安慰,一時出不了聲。
  半晌她問:"伴游需要做些什幺?"
  那中年人好不訝異,但經(jīng)驗老到的他卻無意訕笑,只是簡單地回答:"你是人客的女伴。"
  "可以拒絕人客的要求嗎?"
  "事事都說不,客人會覺得尷尬,你說是不是。"
  "有無底線?"
  中年人肯定地答:"當(dāng)然有,危害健康生命全不做,我一直叫我手下的女孩子安全第一。"
  清流內(nèi)心一片空白,無悲無喜。
  "幾時可以上工?"
  清流問:"你幾時要用人?"
  "隨時,今晚如何?我們會同你聯(lián)絡(luò)。"
  就這樣說好了,清流換回原來的衣褲離去。
  從前,她也常常詫異女子是如何會淪落在街角上,現(xiàn)在,她多多少少明白了。
  等公路車回家,一張破報紙卷到她足踝貼住不放!她伸腳去踏,它仍然不肯走,糾纏不已。
  正在這個時候,清流聽見身后一陣擾攘,她轉(zhuǎn)過頭去,嚇一大跳。
  只看見一個瘦削的女子被人用力按在地上,雙臂被扭至背后,她痛苦地嚎叫,像只受傷的狗發(fā)出哀號。
  四周圍有許多人冷眼旁觀。
  "扒手,偷人錢包,當(dāng)場拉住。"
  "最該死不過,要好好的打。"
  公路車來了,清流不敢再看下去,一顆心突突跳,低頭找一個座位,縮在一角。
  人獸之間,只差那么一點點,她唐清流已接近邊緣地帶。
  半晌,喘息過來,發(fā)覺那張舊報紙仍然貼在她腳底。
  清流只得用手去扯。
  一拉,手中撕下一小塊,看到的是一則聘人小廣告。
  清流一怔,不由自主讀起來。
  "中年女士征求女秘書一名,年廿五至三十五,相貌端莊,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大專程度,有護理常識更佳,請電二七八一三三與程先生洽商"。
  這是幾時的廣告?
  臟報頭已不知所蹤,清流緊緊抓緊那一角報紙,幾乎馬上決定應(yīng)征。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撥電話去約時間。
  那位程先生相當(dāng)客氣,"我們還沒有請到人,前天剛刊出廣告,唐小姐,請問你籍貫何處?"
  "上海。"
  "會說流利英語及普通話嗎?"
  "都會。"
  "請你立刻帶文憑及其它證件到錦繡路一號來面試。"
  "現(xiàn)在?"
  "方便嗎?"
  "可以,我馬上來,一小時后可到府上。"
  她洗了一把臉就出發(fā),足足個半鐘頭才到那幢小別墅。
  清流遲疑,這個女秘書不好做,每日交通來回時間已經(jīng)吃不消。
  一進門是小小會客室,女傭請她坐在那里等。
  半晌,那位程先生出來了,約六十馀年紀(jì),穿唐裝短打、布鞋,在清流眼中,是個古裝打扮的人。
  "程先生——"
  "叫我老程得了,我是劉太太的管家。"
  清流唯唯喏喏。
  他上下打量清流,"唐小姐,我想看看你的證件。"
  清流立刻把證件呈上。
  "嗯,條件不錯,為何不升學(xué)?"
  清流笑笑不答。
  老程有點不好意思,"是家境不允許吧。"
  清流點點頭。
  "劉太太的意思是,需要一份身體檢查報告。"
  "沒問題。"
  "這是指定醫(yī)生,費用由劉太太負責(zé)。"
  清流大膽地問:"我可否見一見劉太太?"
  文明世界,小伙計也有權(quán)看清楚雇主才上工。
  老程沉吟一會兒,"我去問一問。"
  他進去了。
  清流一個人坐著,半晌不見回音,后悔多此一舉,乞兒還要意見多多,真正討厭。
  女傭人捧出茶點,清流一看,是小小精致的火腿三文治與巧克力蛋糕,管家十分體貼,她吃得一點不剩。
  又足足等了大半個小時。
  老程出來了,他低聲說:"太太剛起身,請隨我來。"
  清流立刻抿一抿鬢腳,拉一拉衣襟,跟著老程走。
  劉太太房間在二樓,一進去,是私人起座間。
  窗簾都嚴(yán)密地拉攏,光線幽暗,清流的雙眼要過數(shù)秒鐘才能視物。
  她與老程又站了一會兒。
  然后,臥室兩扇門一左一右同時打開,清流吃了一驚,一輛輪椅由看護推了出來。
  真沒想到劉太太不能走路。
  清流停睛一看,驚駭?shù)匕l(fā)覺那并不是一位中年太太,這劉太太起碼已有七十歲,白發(fā)蕭蕭,用一方絲巾包里,身上穿著考究的袍子,又干又瘦的雙手擱在輪椅扶手上,可是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正仔細地打量唐清流。
  清流站著動也不敢動。
  老程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與看護一起退出去,會客室只剩她們二人。
  劉老太太開口了,聲音干涸蒼老:"我叫劉巽儀,你可以叫我劉太太。"
  "是。"
  "你看見了,我行動不便,需人服侍。"
  清流點點頭。
  "你可愿做這種工作?"
  清流答:"我做得來。"
  "過來,近一點,在這張椅子上坐下。"
  清流照她的意思做。
  "平日,我不需要你。"
  清流抬起頭來。
  "下個月,我將乘船出海,需要一個游伴照顧我,為期四個星期左右,換言之,這只是一份臨時工。"
  清流不敢露出失望的神色來。
  "不過,我可以付這個價錢。"
  劉太太說了一個數(shù)目。
  啊這幾乎是快餐店五倍薪酬。
  劉太太又說:"況且,你可以乘船到地中海觀光,你去過歐洲嗎唐小姐?"
  清流搖搖頭。
  "不過,我得事先警告你,我體弱多病,行動不便,而且脾氣古怪。"
  愿意承認自己不易相處的人,到底還有良知,清流微微笑。
  劉太太凝視她。
  清流收斂了笑臉。
  "檢查完身體,你可以先搬進我這里,熟習(xí)一下環(huán)境與工作程序。"
  "是,劉太太。"
  "沒你事了。"
  清流剛想退出去,卻又被她叫住,"慢著。"
  清流轉(zhuǎn)過身去聽吩咐。
  "過來。"
  清流走到她面前。
  "蹲下。"
  清流蹲得同輪椅一般高低。
  老太太忽然伸出手來,撫摸清流的面孔,她的手指有點顫抖,摸遍了年輕女郎的五官,在濃眉上再三巡視,然后,她擰她的面頰。
  嘆口氣說:"紅顏,紅顏。"別轉(zhuǎn)面孔。
  清流站起來,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老太太掀鈴喚人。
  看護匆匆進來,把輪椅推走。
  清流還聽得老太太輕輕說:"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
  臥室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
  清流回到樓下,老程咳嗽一聲,迎上來。
  "怎么樣,唐小姐?"
  "我愿意接受這份工作。"
  過一日算一日。
  老程沉默一會兒,"太太的工不好做。"
  "我明白。"
  "你需處處忍著她一點。"
  "我懂得。"
  "太太心地其實不餒,為人亦算慷慨,只是現(xiàn)在年輕男女都說不會遷就。"
  清流唯唯喏喏。
  "你考慮清楚了?"
  "我斷不會中途而廢。"
  "非常好,我叫司機送你出去。"
  回到家,清流吁出一口氣。
  房東馬太太在等她。
  "唐小姐,該付房租了。"
  "這幾天一定想辦法付清。"
  馬太太笑笑,"我也有子女需要照顧,不等錢用,不會把住宅分租出來。"
  "是,是。"過兩日,醫(yī)生把健康報告送到劉宅,老程在電話中對她說:"唐小姐,你可以隨時來上工。"
  清流十分歡喜,"我即日可以來。"
  "劉太太要求你簽署一張簡單的雇員合約,在這四個星期內(nèi),你不可中止服務(wù),否則,需要賠償一百萬。"
  清流吞一口涎沫,"老程先生,我也有一小小要求。"
  "唐小姐請直說。"
  "我欠租,想付清款項才上船。"
  老程沒想到她情況這樣清苦,只得說:"我可以私人先借一點給你。"
  "謝謝,謝謝。"
  清流再到劉宅,心情完全不同,她沒有再見到劉太太!律師給她看過合約。
  "如果劉太太對你的服務(wù)滿意,會多付一倍獎金。"
  算是很公道,清流一揮筆,簽下名字。
  過幾日,她就要乘船往地中海了,以后,以后的日子管它呢。
  今天的危急總算已經(jīng)大步跨過。
  "唐小姐,你明日可以搬來住,我先帶你去看看舍宿房間。"
  房間在另外一幢小小屋子內(nèi),看仔細了,原來是車房樓下,亦系地庫。
  清流自嘲地笑了。
  始終擺脫不了地庫,不如改個綽號,叫做住地庫的姑娘,現(xiàn)成就是一篇小說的名宇,也許,還能改編成電影。
  可是小小樓梯走下去,發(fā)覺小房間整潔光亮,可享受半邊窗的光線,她又覺滿意。
  老程說:"每日開飯時間分別是十二時與七時正,遲者自誤,要用車,預(yù)先同我講一聲。"
  "是。"
  "希望乘船回來劉太太繼續(xù)聘用你。"
  清流聽了,受寵若驚,沒想到老程這樣看好她。
  他又說:"你不過一時運滯,留落此地,放心,有一日會飛出去。"
  清流不敢說什么,低下頭微笑。
  那日她出去付清房租,收拾雜物。
  馬太太卻恍然若失,"搬走了?"
  仿佛有點不舍得,當(dāng)然不是真的,也許她只是在盤算,下一趟地庫該租給誰,男客還是女客,學(xué)生還是白領(lǐng)。
  只一雙小皮篋就裝盡了清流的身外物。
  其中有一幀小小的母女合照。
  清流無限感慨,倘若母親有知,看到她如此吃苦,必定心如刀割。
  她呆了一會兒,把照片收好。
  馬太太又問:"有人找你的話,說你去了何處?"
  清流微笑,"不會有人找我了。"
  "萬一呢?"
  清流仍然笑,"不會有萬一了。"
  "那么,若果王先生來找,我怎么說?"
  清流要過一會兒,才想起房東口中的王先生即她的前同居男友王遇信。
  她的微笑并無援卻,"我已經(jīng)不記得這個人了。"
  她不怨他,不是他,她也會找個借口走出來,擺脫后母,她再也不愿留在那個家里。
  第二天一早,車子便來接她走。
  房東抱著孩子在窗前看著清流登上黑色大房車,不由得喃喃說:"真有辦法。"隔一會又自言自語添一句:"我,我可是在這里呆一輩子了。"
  保姆工作不好做已在意料之內(nèi)。
  照顧嬰兒已夠辛苦,看顧老人更加不易。
  早上六時已被喚醒,看護逐一解說老太太每日需要服食的藥物,醫(yī)生的電話地址,以及起居飲食習(xí)慣。
  "喚人鈴時時在最古怪的時候響起,"看護苦笑,"在衛(wèi)生間也得提防。"
  清流一味只是答應(yīng)。
  "我做了整整一年。"有點自豪。
  "另有高就嗎?"
  看護笑:"我要結(jié)婚了。"
  "恭喜恭喜。"
  "劉太太付的薪酬不錯,儲蓄一年,已夠嫁妝。"
  清流連忙說:"怎么能同你比,我只是個打雜。"
  看護一高興,又教了許多秘訣:"她罵人之際,千萬不可搭嘴,只當(dāng)耳邊風(fēng)。"
  "多謝指教。"
  鈴聲響起來,清流一留神,原來是配在身上的傳呼機。
  "叫你呢。"
  清流連忙趕去。
  老太太坐在梳妝抬前,面孔像一尊臘像。
  "會梳頭嗎?"
  清流大膽踏前一步,"會。"若說試試看,一定會捱罵,已經(jīng)在支薪了還說試?
  "唔。"
  清流輕輕解開老太太頭上的絲巾,只見白發(fā)似絲棉,一點力也沒有,前額禿得厲害,不知從何梳起。
  一旁女傭人已將梳頭用品取出。
  清流看到一撮假發(fā),心中才安定一點。
  她盡自己能力,將頭發(fā)梳好,輕輕罩上發(fā)網(wǎng)。
  一心準(zhǔn)備捱罵,可是老太太在鏡中一看,居然甚覺滿意。
  她又問:"會不會化妝?"
  "我需要一點光。"
  老太太頷首,女慵人立刻乖巧地拉開一點點窗簾。
  清流著手化妝。
  她自己平日抹一點潤膚霜,可是涂脂抹粉,大抵屬于女人天性,還難不倒她。
  不過劉太太的皮膚已無任何活力及彈性,需要一雙輕巧的妙手。
  清流做得極之仔細,最后,在挑口紅的時候,她大膽的選擇鮮艷的桃紅色。
  完工后,她去拉開窗簾,推開窗戶。
  自然光探進室內(nèi),老太太抬起頭,看到鏡子里去,忽然之間,她露出一絲笑意。
  清流放下一顆心。
  "好,服侍我換衣裳。"
  她伸手一撐,顫巍巍站起來。
  啊,原來她雙腳會得走路,平時只是不愿立起。
  清流連忙過去扶住,做她的拐杖。
  劉太太身軀不輕,清流需用力支撐,又不可露出吃力之相,難度甚高。
  老太太蹣跚走過去挑衣服。
  "天氣暖和嗎?"
  清流點點頭。
  "我想穿好些。"
  清流拉開衣柜門,只見全是名貴套裝,她挑一套湖水綠取出。
  女傭說:"我來做。"
  劉太太這時才說:"她叫珊瑚,會同你一起上船。"
  清流放心不少,原來依然是四只手服侍一個人。
  穿好衣服,老太太判若二人,精神得多,她取出首飾盒子,打開來,一陣眩目晶光,清流對珠寶毫無認識,對她來說,金屬玻璃珠子罷了,故一點沒有露出貪婪之色。
  她挑了一串珍珠替劉太太戴好,再加一只相配的耳環(huán)。
  劉太太抓著鏡子左顧右盼,十分高興,口里說:"好,好,好。"
  清流知道她這一次考試及格了。
  天可憐她。
  中午,與其它工作人員一起吃飯,清流靜靜數(shù)人頭,連管家一共六個人,有一名司機據(jù)說出去了尚未回來,劉太太共雇著七名傭人。
  身家根豐厚是必定的事了。
  正埋頭吃飯,傳呼機忽然響起,人人放下碗筷查視,原來是找老程,他立刻丟下眾人匆匆趕去應(yīng)召。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好笑,可是,又有誰敢笑,人人只低頭吃鈑。
  也好,從未見過一組如此緘默的下人,想必是老程教導(dǎo)有方。
  菜式清淡可口,清流許久沒有吃這樣好的四菜一湯,竟添了三碗飯。
  光是養(yǎng)活這七名仆人,已是一筆龐大費用。
  劉太太的財富來自何處,她白手興家、承受自父母、抑或,是夫家遺產(chǎn)?
  清流回到房間,扭開小小電視機看新聞。
  吃飽了就想睡覺,她靠在沙發(fā)上盹著,半明半滅間像是看到有人在門邊張望。
  "是媽媽嗎?"她直覺認為是至親。
  "清流。"果然是慈母的聲音。
  "媽媽,請進來坐。"
  "不用了。"她沒有露面。
  清流只看到她的衣角。
  媽媽問:"還好嗎?"
  "托賴,已找到工作,生活沒有問題,請放心。"
  "那就好了,快點結(jié)婚生子,組織家庭。"
  清流強笑道:"現(xiàn)代女性,也不講究那些了。"
  母親的裙角在門邊動了一動,她像是想進來見清流,忽然之間,有人叫她。
  清流睜開眼睛,夢已消逝。
  "唐小姐,叫你去太太房幫忙。"
  清流立刻把夢境丟在腦后,匆匆走出去。
  上樓梯時才發(fā)覺眼角潤濕,連忙用手指抹去眼淚。
  到了太太臥室才發(fā)覺眾人正在收拾行李。
  排場派頭令清流詫異,只見一式十多只大箱子,有許多只直立像衣柜,衣服一件件掛著不會團縐,又有鞋箱帽箱,抽屜一格一格,宛如人家搬家。
  帶那么多行李,只為一次度假。
  只見珊瑚忙得不可開交,額角冒汗,清流只得加入幫忙。
  原來每套衣裳均需有配搭的鞋與襪,一日連睡衣?lián)Q四次服飾,三十天就是百多套。
  一想起要哪一套立即要取出給她,否則就會捱罵。
  清流忽而覺得凄涼,經(jīng)到了這種年紀(jì),卻還變本加厲地留戀身外物,真值得同情!諸般綾羅綢緞,可幫得了她?
  幫了片刻,已覺腰酸背痛。
  珊瑚稱贊她:"唐小姐做得又快又好。"
  清流連忙答:"還不是靠你指點。"
  珊瑚說:"唐小姐沒有架子。"
  "叫我清流得了。"
  珊瑚笑笑不答。
  清流問:"船艙放得下這許多箱子?"
  珊瑚笑笑,半晌才說:"另外租一間房放。"
  清流暗暗道:真笨,怎么沒想到。
  大箱子一只只關(guān)攏,不覺已做了半日。
  "太太呢?"
  "由看護陪著去醫(yī)生處檢查。"
  怪不得不見人。
  "在船上,可是我與你一間房?"
  珊瑚答:"不,你與太太同住一組套房,我睡另一間房,太太通宵需人服侍。"
  啊。
  珊瑚坦白:"你會很辛苦。"
  清流無奈,笑笑,坐下來。
  珊瑚不便多詛,自去收拾別的雜物。
  光是香水裝滿一只化妝箱。
  都是名費清雅的香氣,可是搽在老人身上,不知怎地,混著他們特有體臭,忽然變得刺鼻。
  清流第一次覺得年輕真好,縱然一無所有,青春便是無價寶。
  不過上天何等公平,人人擁有一次青春,即使是老太太,也光輝燦爛地年輕過。
  珊瑚正整理相架子。
  清流駭笑,帶照片旅行。
  銀相架里是老太太年輕時倩影,清流一看,嘩,美女,鵝蛋臉,高佻身段,穿泳裝,在泳池旁斜斜躺著。
  完全是那種一出現(xiàn)四周圍的人都自然會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的那種女子。
  一雙斜飛的大眼睛媚態(tài)畢露,十分現(xiàn)代,不像數(shù)十年前的人。
  紅顏彈指老。
  清流驀然有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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