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義的新著《歷史給誰來釀酒》是部長篇歷史文化評論,所論的主角是曾國藩。關于曾國藩的研究,早已是當前中國的顯學了。諸多小說、論著及難以分門別類的印刷物封面都赫然印著曾國藩三字,舉凡曾國藩的做官、做人、治學,或者智謀、權謀,或者心術、相術,都成了出書的噱頭。我對曾國藩的些許了解,完全得益于唐浩明先生的小說《曾國藩》和他關于家書、奏折的評點。唐浩明是曾國藩大家,他對于這位古人及其相關歷史、文化的研究切入得深而且實。那么緒義又能講出什么新意來呢?緒義講曾國藩,或許有著先天的優(yōu)勢。他本來就是曾文正公同鄉(xiāng),他講曾國藩自然多了份與眾不同的鄉(xiāng)情。鄉(xiāng)情也許能夠消解許多歷史的誤會,消解許多局外人的隔膜。緒義自己說,他多年來留心一切有關曾國藩的史料和研究,多緣于鄉(xiāng)情。讀緒義筆下的曾國藩,有種講述自己鄰里家事的親切。很多歷史人物被諸多正式史料、外界傳說勾畫出來的形象,同鄉(xiāng)鄰們口碑中的形象相比大有出入。當然說不上哪種形象更真實,但至少是不同的眼光和視角。緒義《歷史給誰來釀酒:湖湘才子品讀曾國藩》正好給我們提供了新的眼光和視角,這種關乎鄉(xiāng)情的研究動機,姑且稱之為“史緣”。眼光和視角不同,看到的鏡像自然不同,或許這就是人們習慣上說的史識不同。緒義在這部書里,并不是一開始就先驗地把曾國藩當作高官、學者、統帥來對待,而是從他的生存境域切入,首先把他還原成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鄉(xiāng)鄰。書里寫曾國藩的朋友,寫他的對頭,寫他的同事,寫他的上司;也寫他們之間的相處言談,寫他們的嬉笑怒罵。這樣的眼光和視角看曾國藩,就沒有既定的意識形態(tài),沒有通常的觀念在先。我們打開這部書,就好像打開自家的一扇門,看到的是一個很隨和的鄰里知己。作為一部長篇歷史文化評論,緒義在講曾國藩時,就好像把自己平時細心觀察、深思熟慮之后的想法,說給一位老鄰居、好知己去聽。幾分親和,幾分頑皮,又有幾分辛辣。這部書既不是小說,又不是歷史,卻充滿了閱讀的趣味。緒義平時看上去有些狂狷氣,骨子里卻是謙謙君子。自言湖南有唐浩明先生,誰來說曾國藩都會有李白式的尷尬:“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可見,說曾國藩,對于緒義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挑戰(zhàn)。盡管如此,可緒義還是以其智慧與膽識,從新的一個層面,去闡釋那個時代,讓我們對曾國藩,及那段歷史,有了一個新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