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畫舫,夙著艷名。自杭州之江干溯流而上,若義橋,若富陽,若嚴(yán)州,若蘭溪,若金華,若龍游,若衢州,至常山而止,計程六百里之遙,每處多則數(shù)十艘,少或數(shù)艘;舟中女校書或三四人,或一二人。畫船之增減,視地方之盛衰。停泊處如魚貫,如雁序,粉白黛綠,列舟而居。每當(dāng)水面風(fēng)來,天心月朗,杯盤狼藉,絲竹駢羅,洵足結(jié)山水之勝緣,消旅居之客感。
個中翹楚,首推觀鳳校書。碧玉年華,綠珠聲價,豐容盛軔,光彩照人,頎立亭亭,有玉樹臨風(fēng)之概。工度曲,尤精琵琶。每一發(fā)聲,四座傾聽。性嫻雅,無章臺習(xí)氣。喜與一二素心人煮茗清談,娓娓不倦。西江二仰山人隨宦來盈川,平章花月,眼界頗高,獨屢繩觀鳳之美于倚玉生。生素不喜作狹邪游,姑妄聽之,似未深信。中秋之夕,仰山招諸名流宴集江船,強(qiáng)拉生往。時則秋水澄鮮,月明如晝,姬素妝淡服,秀媚天然,生一見傾心,兩情彌洽。華筵既啟,群花紛來,燕瘦環(huán)肥,并皆佳妙。飯顆山樵時亦在座,擇其尤艷者,各贈一聯(lián)以獎之。贈觀鳳云:“觀山玩水風(fēng)雙槳;鳳管鸞笙月一觴?!辟浬忛υ疲骸吧徸訄F(tuán)欒征吉兆;棣花翩反寄相思?!鄙忛ιL桐廬,住桐君山下,貌秀麗獨冠一村,鄰家姊妹俱以西施相目。家貧親沒,遂墮風(fēng)塵,非其素志也。贈檀香云:“檀板金尊,得少佳趣;香溫茶熟,別有會心?!碧聪憔痈魂栔‰[山下,亦小家女子,婀娜娉婷,別饒媚態(tài)。年止十六,梳櫳才一月耳。贈翠鳳云:“翠袖天寒商倚竹;鳳釵春暖替簪花。”翠鳳本錢塘人,住蓮花峰下,小名阿鳳。幼時膚白如雪,人戲以“白鳳皇”呼之。及長,好著綠衣,因名翠鳳。贈沈香云:“沈魚落雁傾城貌;香霧清輝憶舊詞?!鄙蛳隳烁淮航蠞O家女子,少長,態(tài)度苗條,眉目如畫,秀曼風(fēng)流,迥超儔類,乃使之彈箏、笛、品竹、調(diào)絲,一學(xué)便成,妙合音節(jié),曲師自嘆弗如。山樵于時倚醉微吟,擘箋題句,揮毫染寫,墨瀋淋漓,無不各當(dāng)其意以去,一時畫舫中傳為佳話。詠花生與觀鳳交尤昵,曾作本事詩上下平三十絕贈之,茲錄二首,以見一斑:重重香霧護(hù)云鬟,楊柳腰支擬小蠻。
記得秋江明月夜,一樽同賞六朝山。
一溪新漲綠于油,檀板金樽破客愁。
記得日高春睡起,泥人并坐看梳頭。
三陵癡夢生,翩翩濁世佳公子也。慕桐江嚴(yán)陵之勝,買棹來游,遍歷花叢,殊少許可,偶遇姬于欄柯山下,奇賞之,謂其秀色可餐,寶光外溢,真得山川靈淑之氣者,流連匝月,纏頭錦費六百緡。生雖豪侈,而姬之美麗亦從可知矣。嶺梅香里,新船落成,開筵宴客,熱鬧異常,幾于燈火連宵,笙歌徹夜,曾經(jīng)滄??唾浺砸宦?lián)云:“倘遇詠花人,不妨載酒;劇憐浣紗女,終須泛湖?!鄙w中寓惋惜之意,情亦深矣。
同時有蓮棣者,與觀鳳年相若,名相埒,素面生嬌,自饒馨逸,性靜穆,寡言笑,如幽閨處女,不求人憐而人自憐之??突蛉胍挥握Z,面發(fā)不能答。篷窗多暇,刺繡自娛。詠花生眷愛尤深,芳情密締,綺語遂多,所作《蓮溪行》一篇,為時傳誦。其詩云:玉宇凈如洗,星影銷□槍。
涉江攬秋色,花陰藏畫□。
青溪有小妹,泛宅波中央。
一笑生百媚,俗慮消吟腸。
相對各無語,羅襦聞幽香。
羊燈明綺夕,鸞釵艷新妝。
觴政不嫌虐,殷懃催酒忙。
銀箏斷復(fù)續(xù),珠喉清且長。
夜靜霜柝急,綠波生微涼。
曲終月墮水,汀雁飛成行。
蓮棣得詩甚喜,置之粉鏡奩之側(cè),時時吟誦,亦可〔謂〕深于情者矣。他如宮妹之俊爽不群,風(fēng)流自喜;鳳玉之豐神旖旎,意態(tài)溫柔;蘭仙之嬌小玲瓏,動人憐惜;喜歡之面面圓到,落落大方;竹英則十五盈盈,聰明絕世;云棲則華妝,婉娩宜人;高鳳則秀麗天成,不假妝飾;香媚則宛轉(zhuǎn)周旋,曲如人意:皆畫船后起之秀也。
丁亥四月初旬,天南遁叟作西泠之游,泛舟于六橋三竺間,蓼紅荇碧,點綴生新,諸同人邀飲于三潭印月。剛值浴佛日,士女■至,幾于袂云而汗雨。俞樓外一酒家,買醉者無隙座。遁叟厭其囂,乃往靈隱。輿中見四山環(huán)合,蔥撲人,不禁叫絕。既至,飯于方丈,蔬筍絕佳。方偕同人散步寺前,瞥見魚軒絡(luò)繹而來,中有二女,裝束艷冶,殆不類良家,珊珊詣大殿禮佛。遁叟視其一豐神淡遠(yuǎn),態(tài)度娉婷,秀靨承顴,長眉入鬢,其一秀麗天生,自饒柔媚,雙瞳點水,兩頰泛霞,斗媚爭妍,堪稱雙絕。同人中有相識者,曰:“一為倩珠,一為漱玉,畫船中姊妹花也。君既贊賞,今日何不即往錢塘城外一游?”遁叟以明晨返辭之。二女游戲既畢,遂出登輿,見遁叟襟邊系一紅花,搴簾時不禁向遁叟嫣然一笑。同人謂遁叟曰:“君艷福幾生修到哉!當(dāng)他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亦足以消魂矣。”
翌日,遁叟解維啟行,夕泊臨平,孤枕不眠,一燈如豆,擁衾小坐,頗有倦意。忽見仆人持柬來邀,視之,則程姚兩君招往畫船小飲也,并云日間二美人已代致之矣,翩然而來,待君已久。遁叟遂乘飛而行,電掣飆馳,其去若駛。俄頃已至,竟登畫船,程姚兩君迎于船頭,二姝果在。詢其姓字,一曰繡云,一曰韻芬,并余杭人而生長于錢塘江上者也。韻芬顧叟而笑。繡云曰:“睹君之面,似曾相識,不知從何處見來?!表嵎以唬骸叭臻g見之于佛殿中者,非耶?”繡云恍然,拍掌稱奇。韻芬曰:“頃邂逅于寺中,茲笑言于江上,詎非前因?”二姝皆昵就叟,韻芬屬意尤深。叟擁置之膝,韻亦不拒,柔情婉孌,有如飛燕之依人。因欣然謂韻芬曰:“今夕殆將償日間一笑之緣乎?”爰絮問家世,乃知韻芬出自良家,頗嫻書史,早入章臺,非其所好也。叟曰:“卿既能詩,何不袖攜夙稿,示我一觀?”韻曰:“稿存兒所宿船上,非自往取,不能得也。請避人共往船頭,佯作玩月,吟與君聽,何如?”叟許之。韻曼聲吟哦,自諧音律。《消夏》三絕云:水晶簾外曉涼時,懶把牙梳理鬢絲。
準(zhǔn)踐檀郎花后約,緘書欲報怕人知。
何處風(fēng)來菡萏香,一番雨過一番涼。
午余繡罷渾無事,起看庭花影半墻。
階陰檐卜手曾栽,瓶里雙頭茉麗開。
隔檻風(fēng)過竹梢動,偏疑人為彩花來。
《初秋》二絕云:秋花石畔故開遲,新月窺人恰半規(guī)。
自有茶瓜供消遣,當(dāng)風(fēng)枕簟未眠時。
蟲聲咽共窗前竹,月影潛移墻上花。
殘露無聲人籟寂,當(dāng)天閑看玉繩斜。
叟曰:“雖是小詩,頗有思致?!闭Z甫罷,而繡云自艙內(nèi)出。轉(zhuǎn)詢可作詩詞否?繡云曰:“兒是俗人,不解掉文袋。若肯收作絳帷女弟子,授以秘傳,作亦非難,恐今之都知錄事輩,不足數(shù)也。”叟見其性情慧警,教以作詩之旨,繡云傾聽樂甚,頗有所悟。而程姚兩君來催入席,循環(huán)歡飲,酒罄無算爵。叟拇戰(zhàn)輒負(fù),繡、韻二姝,爭為之代。叟顧而樂之,曰:“此雖南面王不易也!”席散更闌,叟不得歸,乃偕二姝共睡,左擁右抱,談詩達(dá)旦。繡云曰:“昨夕夢中亦得一詩,不知可否。”叟令誦之。即吟云:豆花香細(xì)月微明,小院新涼絡(luò)緯鳴。
猶憶夜深渾未睡,一燈籬角捕秋聲。
叟不覺拍案叫絕。韻芬曰:“通夕不眠,茲始朦朧睡著,乃又被君驚醒,抑何惡作劇哉!”以手擊叟頭,叟蘧然而覺,則此身仍在臨平船中也。噫嘻!錢塘江上畫船風(fēng)景,誠不數(shù)珠海燈痕,秦淮月色也。
【完】
個中翹楚,首推觀鳳校書。碧玉年華,綠珠聲價,豐容盛軔,光彩照人,頎立亭亭,有玉樹臨風(fēng)之概。工度曲,尤精琵琶。每一發(fā)聲,四座傾聽。性嫻雅,無章臺習(xí)氣。喜與一二素心人煮茗清談,娓娓不倦。西江二仰山人隨宦來盈川,平章花月,眼界頗高,獨屢繩觀鳳之美于倚玉生。生素不喜作狹邪游,姑妄聽之,似未深信。中秋之夕,仰山招諸名流宴集江船,強(qiáng)拉生往。時則秋水澄鮮,月明如晝,姬素妝淡服,秀媚天然,生一見傾心,兩情彌洽。華筵既啟,群花紛來,燕瘦環(huán)肥,并皆佳妙。飯顆山樵時亦在座,擇其尤艷者,各贈一聯(lián)以獎之。贈觀鳳云:“觀山玩水風(fēng)雙槳;鳳管鸞笙月一觴?!辟浬忛υ疲骸吧徸訄F(tuán)欒征吉兆;棣花翩反寄相思?!鄙忛ιL桐廬,住桐君山下,貌秀麗獨冠一村,鄰家姊妹俱以西施相目。家貧親沒,遂墮風(fēng)塵,非其素志也。贈檀香云:“檀板金尊,得少佳趣;香溫茶熟,別有會心?!碧聪憔痈魂栔‰[山下,亦小家女子,婀娜娉婷,別饒媚態(tài)。年止十六,梳櫳才一月耳。贈翠鳳云:“翠袖天寒商倚竹;鳳釵春暖替簪花。”翠鳳本錢塘人,住蓮花峰下,小名阿鳳。幼時膚白如雪,人戲以“白鳳皇”呼之。及長,好著綠衣,因名翠鳳。贈沈香云:“沈魚落雁傾城貌;香霧清輝憶舊詞?!鄙蛳隳烁淮航蠞O家女子,少長,態(tài)度苗條,眉目如畫,秀曼風(fēng)流,迥超儔類,乃使之彈箏、笛、品竹、調(diào)絲,一學(xué)便成,妙合音節(jié),曲師自嘆弗如。山樵于時倚醉微吟,擘箋題句,揮毫染寫,墨瀋淋漓,無不各當(dāng)其意以去,一時畫舫中傳為佳話。詠花生與觀鳳交尤昵,曾作本事詩上下平三十絕贈之,茲錄二首,以見一斑:重重香霧護(hù)云鬟,楊柳腰支擬小蠻。
記得秋江明月夜,一樽同賞六朝山。
一溪新漲綠于油,檀板金樽破客愁。
記得日高春睡起,泥人并坐看梳頭。
三陵癡夢生,翩翩濁世佳公子也。慕桐江嚴(yán)陵之勝,買棹來游,遍歷花叢,殊少許可,偶遇姬于欄柯山下,奇賞之,謂其秀色可餐,寶光外溢,真得山川靈淑之氣者,流連匝月,纏頭錦費六百緡。生雖豪侈,而姬之美麗亦從可知矣。嶺梅香里,新船落成,開筵宴客,熱鬧異常,幾于燈火連宵,笙歌徹夜,曾經(jīng)滄??唾浺砸宦?lián)云:“倘遇詠花人,不妨載酒;劇憐浣紗女,終須泛湖?!鄙w中寓惋惜之意,情亦深矣。
同時有蓮棣者,與觀鳳年相若,名相埒,素面生嬌,自饒馨逸,性靜穆,寡言笑,如幽閨處女,不求人憐而人自憐之??突蛉胍挥握Z,面發(fā)不能答。篷窗多暇,刺繡自娛。詠花生眷愛尤深,芳情密締,綺語遂多,所作《蓮溪行》一篇,為時傳誦。其詩云:玉宇凈如洗,星影銷□槍。
涉江攬秋色,花陰藏畫□。
青溪有小妹,泛宅波中央。
一笑生百媚,俗慮消吟腸。
相對各無語,羅襦聞幽香。
羊燈明綺夕,鸞釵艷新妝。
觴政不嫌虐,殷懃催酒忙。
銀箏斷復(fù)續(xù),珠喉清且長。
夜靜霜柝急,綠波生微涼。
曲終月墮水,汀雁飛成行。
蓮棣得詩甚喜,置之粉鏡奩之側(cè),時時吟誦,亦可〔謂〕深于情者矣。他如宮妹之俊爽不群,風(fēng)流自喜;鳳玉之豐神旖旎,意態(tài)溫柔;蘭仙之嬌小玲瓏,動人憐惜;喜歡之面面圓到,落落大方;竹英則十五盈盈,聰明絕世;云棲則華妝,婉娩宜人;高鳳則秀麗天成,不假妝飾;香媚則宛轉(zhuǎn)周旋,曲如人意:皆畫船后起之秀也。
丁亥四月初旬,天南遁叟作西泠之游,泛舟于六橋三竺間,蓼紅荇碧,點綴生新,諸同人邀飲于三潭印月。剛值浴佛日,士女■至,幾于袂云而汗雨。俞樓外一酒家,買醉者無隙座。遁叟厭其囂,乃往靈隱。輿中見四山環(huán)合,蔥撲人,不禁叫絕。既至,飯于方丈,蔬筍絕佳。方偕同人散步寺前,瞥見魚軒絡(luò)繹而來,中有二女,裝束艷冶,殆不類良家,珊珊詣大殿禮佛。遁叟視其一豐神淡遠(yuǎn),態(tài)度娉婷,秀靨承顴,長眉入鬢,其一秀麗天生,自饒柔媚,雙瞳點水,兩頰泛霞,斗媚爭妍,堪稱雙絕。同人中有相識者,曰:“一為倩珠,一為漱玉,畫船中姊妹花也。君既贊賞,今日何不即往錢塘城外一游?”遁叟以明晨返辭之。二女游戲既畢,遂出登輿,見遁叟襟邊系一紅花,搴簾時不禁向遁叟嫣然一笑。同人謂遁叟曰:“君艷福幾生修到哉!當(dāng)他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亦足以消魂矣。”
翌日,遁叟解維啟行,夕泊臨平,孤枕不眠,一燈如豆,擁衾小坐,頗有倦意。忽見仆人持柬來邀,視之,則程姚兩君招往畫船小飲也,并云日間二美人已代致之矣,翩然而來,待君已久。遁叟遂乘飛而行,電掣飆馳,其去若駛。俄頃已至,竟登畫船,程姚兩君迎于船頭,二姝果在。詢其姓字,一曰繡云,一曰韻芬,并余杭人而生長于錢塘江上者也。韻芬顧叟而笑。繡云曰:“睹君之面,似曾相識,不知從何處見來?!表嵎以唬骸叭臻g見之于佛殿中者,非耶?”繡云恍然,拍掌稱奇。韻芬曰:“頃邂逅于寺中,茲笑言于江上,詎非前因?”二姝皆昵就叟,韻芬屬意尤深。叟擁置之膝,韻亦不拒,柔情婉孌,有如飛燕之依人。因欣然謂韻芬曰:“今夕殆將償日間一笑之緣乎?”爰絮問家世,乃知韻芬出自良家,頗嫻書史,早入章臺,非其所好也。叟曰:“卿既能詩,何不袖攜夙稿,示我一觀?”韻曰:“稿存兒所宿船上,非自往取,不能得也。請避人共往船頭,佯作玩月,吟與君聽,何如?”叟許之。韻曼聲吟哦,自諧音律。《消夏》三絕云:水晶簾外曉涼時,懶把牙梳理鬢絲。
準(zhǔn)踐檀郎花后約,緘書欲報怕人知。
何處風(fēng)來菡萏香,一番雨過一番涼。
午余繡罷渾無事,起看庭花影半墻。
階陰檐卜手曾栽,瓶里雙頭茉麗開。
隔檻風(fēng)過竹梢動,偏疑人為彩花來。
《初秋》二絕云:秋花石畔故開遲,新月窺人恰半規(guī)。
自有茶瓜供消遣,當(dāng)風(fēng)枕簟未眠時。
蟲聲咽共窗前竹,月影潛移墻上花。
殘露無聲人籟寂,當(dāng)天閑看玉繩斜。
叟曰:“雖是小詩,頗有思致?!闭Z甫罷,而繡云自艙內(nèi)出。轉(zhuǎn)詢可作詩詞否?繡云曰:“兒是俗人,不解掉文袋。若肯收作絳帷女弟子,授以秘傳,作亦非難,恐今之都知錄事輩,不足數(shù)也。”叟見其性情慧警,教以作詩之旨,繡云傾聽樂甚,頗有所悟。而程姚兩君來催入席,循環(huán)歡飲,酒罄無算爵。叟拇戰(zhàn)輒負(fù),繡、韻二姝,爭為之代。叟顧而樂之,曰:“此雖南面王不易也!”席散更闌,叟不得歸,乃偕二姝共睡,左擁右抱,談詩達(dá)旦。繡云曰:“昨夕夢中亦得一詩,不知可否。”叟令誦之。即吟云:豆花香細(xì)月微明,小院新涼絡(luò)緯鳴。
猶憶夜深渾未睡,一燈籬角捕秋聲。
叟不覺拍案叫絕。韻芬曰:“通夕不眠,茲始朦朧睡著,乃又被君驚醒,抑何惡作劇哉!”以手擊叟頭,叟蘧然而覺,則此身仍在臨平船中也。噫嘻!錢塘江上畫船風(fēng)景,誠不數(shù)珠海燈痕,秦淮月色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