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云：我愛春，春意好。山嘴吐清煙，墻頭帶芳草。黃鸝罵杏花，惹得游蜂惱。海棠憔悴災(zāi)丹愁，只恐韶光容易老。我愛夏，夏日長。玉碾棋聲碎，羅紈扇景涼。南風(fēng)賣奇貨，滿路菱荷香。蟬在綠蔭深處噪，也應(yīng)回首顧螳螂。我愛秋，秋色朗?；h菊憶陶潛，征鴻喚蘇武。黃葉落空階，隨風(fēng)亂飄舞。雙雙紫燕數(shù)歸期，舊巢留待明年補(bǔ)。我愛冬，冬日閑。烹茶融雪水，曳杖看冰山。戍婦征衣曲，將軍夜度關(guān)。若遇漁翁堪入畫，笠蓑披得凍云還。
詩曰：丹心貫日老梅公，耿介天生傲睨衷。
邪正從來難并立，空將俠氣委奸雄。
話說盧杞將柬帖遞于內(nèi)侍，獻(xiàn)于皇上。天子一見，大怒道：“朕把這廝當(dāng)作正直之臣，纔委以臺諫之任，不意與韃靼通同叛逆，有負(fù)朕意。若非先生調(diào)和鼎鼐之才，朕怎知群小之奸？傳旨，把這廝押赴市曹正法，以謝先生察訪之功也?！北R杞急奏道：“不可傳旨，圣上明早臨朝，就說見邸報，邊關(guān)軍務(wù)緊急，命吏部尚書陳日升領(lǐng)兵出征，都察院馮樂天參贊軍機(jī)。諭旨一下，此人必定要阻當(dāng)圣意。我主可即著殿前武士，推出市曹斬首。只說擅阻軍機(jī)，惑亂兵眾，豈不名正言順之罪也！”皇上大悅，道：“先生平身，卿乃國家棟梁之賢臣，而又不顯這廝之叛名，免了他一家刀頭之苦，不枉朕拜先生為上相，真乃朕之股肱心臂也?！北R杞謝恩，又下了兩盤棋，方纔辭駕，回轉(zhuǎn)相府不提。
卻言次日五鼓，天子升殿，百官朝見已畢。皇上問道：“文武官可齊否？”殿頭官奏道：“文武俱齊?！被噬系溃骸半拚θ章勥呹P(guān)報，胡人猖狂，邊關(guān)失守，今命吏部尚書陳卿領(lǐng)兵剿胡虜，都察院馮卿參贊軍機(jī)。二卿相度便宜行事，即日興兵，不可遲緩?！瘪T、陳二人俯伏金階，嚇得冷汗直流，魂不附體。
只聽得左班中有一人大叫道：“不可！臣有本上奏，不用興師動旅，自然胡虜永無犯邊之患。”言未畢，越眾出班，在金階跪倒，奏道：“臣吏部都給事梅魁見駕。今有短表，啟奏龍顏。自古道：【文可安邦，武可定國?！课某己慰勺龅梦涫拢拷襁呹P(guān)報胡虜叛亂，非韃靼之本意，皆因圣上壟信權(quán)奸，廢了先帝恩賑之糧。而胡人以我國米谷敬如珍寶，圣上乃聽奸臣止賑，故有動兵之勞，且支用軍需錢糧，較恩賑萬倍矣！依臣愚見，仍復(fù)胡人所賑之米，遵先帝每年好善樂施之老例。再將奸臣盧杞、佞臣黃嵩此一班斬首。胡人聞之復(fù)賑復(fù)除奸，不用動兵，而胡人必服，立見太平。望皇上準(zhǔn)臣之本，國家必興隆矣！”
天子見奏，龍顏大怒，道：“圣人云：【為君難，為臣不易?！繝柌荒苤倚挠趪?，反言首相奸黨。先王設(shè)立犒米之條，原為無臣之故。今首相有棟梁之才，朕豈受胡人之挾？人言爾有私通胡人為內(nèi)應(yīng)，看來豈是謬語？著殿前武士，剝?nèi)テシ蚬趲?，押赴市曹斬首，以為后人之警戒?！苯鸸衔涫堪衙饭蹘內(nèi)?，捆綁了。梅公大笑道：“圣上，小臣今日盡忠于國，魂入九泉，得見先帝之面，必哭訴于先帝之前，追奸賊的魂到陰司對一對，誰忠誰奸？今奸賊雖蒙蔽圣上，豈可欺天地鬼神乎？此社稷山河，皆先帝所立的基業(yè)，不可以為兒戲，一旦送于他人，只是難臣直言耳?！被仡^又向陳、馮二人道：“年兄，小弟再不得見面了?！庇窒虬嘀薪斜R杞、黃嵩：“這兩個奸賊，俟后到陰司對案?！被噬洗笈溃骸拔涫總儚乃傺焊笆胁埽瑪厥桌U旨。”天子又向陳、馮二人道：“卿可平身，出朝整頓軍務(wù)，為何俯伏不起？莫非尚有事奏嗎？”
二人在金階哭奏道：“臣幼知詩書，未習(xí)韜略，不諳兵機(jī)，若領(lǐng)圣命，恐誤天下大事，那時豈不是有軒君命？臣二人死罪，死罪！”皇上道：“你二人向日有功勞，如其往日沒有大功于天下，此刻也是正法。姑寬免死，剎職為民回籍?！倍嗽诮痣A拜謝了圣恩，納還官誥，辭駕出朝不提。天子又向盧杞問道：“先生以為何人可退胡虜？”盧杞道：“兵部左侍郎袁甫臣，大有將相之才?！碧熳訙?zhǔn)奏，著兵部領(lǐng)兵往邊，協(xié)同鎮(zhèn)守。這也不提。
單言刑部的司官，領(lǐng)了行刑的劊子手，往午朝門外繳旨。
圣天子回宮，各官俱散。陳、馮二公出朝，至午朝門外，嗟嘆道：“梅年兄為你我的事，把性命付于東流，你我應(yīng)該前去祭奠方是?！闭f之間，只見那行刑的司官，便問道：“方纔梅大人斬于何處？”那司官答應(yīng)：“斬于西郊天地壇?！倍擞謫柕溃骸翱捎腥嗽谀抢锸諝毞?？”司官回道：“只有一個老蒼頭在那里料理?！闭f畢，司官自去。陳、馮二公說道：“梅年兄此地沒人，我等須替他尋一僻靜之所，寄放他的棺柩，以全交友之意也?！瘪T公道：“以弟的愚見，非相國寺不可?！标惞溃骸罢衔嵝摹Ｄ阄彝料鄧?，向僧人言明，方可寄放下來?！辈灰粫r，至相國寺，見僧人，敘談些閑話，而后將梅公之事，細(xì)說一番。僧人聞聽，應(yīng)允。二人大喜，要著家人向西郊找尋梅府的家人。言尚未畢，只見一個老頭兒，哭哭啼啼，走了進(jìn)來。陳、馮二公一見，便問：“你可是梅公的家人嗎？”
老頭兒答道：“正是。”陳公將梅白叫至面前，說道：“管家的，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叫人尋你，不知你老爺收殮否？”梅白道：“小人已將主人收殮了，只是沒有寄柩之所。偶爾想起相國寺可停，特此而來。”陳、馮二公道：“我們也是為此而來。我們已與僧人說知，你快去把你老爺靈柩請入寺內(nèi)，待你公子日后可來搬柩，迎入祖墳內(nèi)?！泵钒椎溃骸岸喑欣蠣斎屎?，小人也是這個主意?！倍说溃骸澳憧煨┚腿?，不可耽擱。因我二人有王命在身，即刻就要起程，也不能祭奠。你可安頓，即速就回常州，報知夫人、公子知道，不可久留?！泵钒椎溃骸靶∪藭缘??！庇谑?，陳、馮二公告辭了和尚，出了寺門，回轉(zhuǎn)衙門，收拾行李，各回原籍不提。
單言梅白安頓了梅公靈柩，依路回往常州。不意年老之人，見主公慘亡，心內(nèi)哀傷過度，自出了都門，獨自孤行，夜宿于中途飯店之內(nèi)，可憐跋涉受苦，不幸一疾而亡。以后沒有梅白的交待，撥轉(zhuǎn)書詞。
且言盧杞回到相府，心中暗想道：“梅魁這廝，雖正典刑，奈他尚有家眷住在常州。自古道，【斬草不除根，恐后逢春發(fā)?！俊彪S即吩咐了錦衣衛(wèi)官兒，叫他去一角文書，四個校尉，前往常州捉拿那梅公的家眷，不可有違。堂官答應(yīng)，吩咐出來。
錦衣衛(wèi)的官兒，怎敢不依從！連夜做了文書，差了校尉，星夜飛奔常州，捉拿梅魁的家眷。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日到了府縣，官員，出城迎接，迎入署中內(nèi)堂。校尉向府尹言道：“此乃機(jī)密大事。喝退了左右，方可開看?！备犝f，喝退了外役，只有家丁伺候。這知府姓陳名訶，字文伯，為官卻也清正。他拆開了文書，自頭至尾一看，大驚失色道：“大人原來是究治梅吏部之家。只是卑職尚有一句話說，大人要拿梅吏部之子，他乃是江浙第一個名流。此刻，如同大人前往捉拿，恐梅璧不在家中，豈非是勞而無功？要依卑職的愚見，不如明日五鼓，傳齊人役，協(xié)同眾等，奔至梅府，豈不是一網(wǎng)打盡了?！毙Ｎ镜溃骸凹仁琴F官吩咐，弟焉敢不依?！?br/>
欽差與知府談心，卻不料有隨知府的有一個家人，姓陳名流，因他平時有些收不住話，故此合衙的人給他取了一個水嘴的名字。他立在左邊，見本府同校尉計議，到明日五鼓拿人之事，聽在心中。他身上有幾個瘡疥，又飲了幾杯酒，渾身俱癢起來了，便走出側(cè)門，向管門人說道：“我要去洗澡，你給我把門開了?！惫荛T的道：“陳哥，一切事不可在外多嘴。”
陳水嘴道：“曉得，不須吩咐?！北阕叱鲅瞄T。迎面撞著一皂隸，此人姓屠名申，見了水嘴，便問道：“大叔，你如今出來有什么事？”陳水嘴道：“沒有什么事，是身上瘡疥癢，要往混堂洗澡?！蓖郎甑溃骸按藭r尚早，混堂未開，何不到酒館之中，略飲三杯？”水嘴道：“如此多謝了?！倍送刖起^，敘了些閑話。
屠申道：“今日京中到的欽差，不知是做什么事的？”水嘴道：“你吃酒，毋管他?！蓖郎甑溃骸按税朐履诵∪酥等眨缬写笫录?，好著幾個伙計，在衙門伺候?！彼斓溃骸白阋娔阕鍪轮苋?。也罷，此一事對你言了，你千萬不可向外人說，至要至要！”屠申道：“大叔同小人說了，公務(wù)大事，何敢漏泄！”陳水嘴道：“今日來的欽差，是要拿梅氏的家眷。本官約定五鼓至梅府中拿人，你可尋了幾個幫差，在外面伺候，不可誤事?！蓖郎甑溃骸懊饭稳刖?，不知是為什么事，就有這個兇信？”水嘴道：“只因他觸犯了盧杞相爺，將他斬在西郊外天地壇，棺柩寄頓在相國寺。今又差人來拿他的家眷人等，以正典刑。”屠申聽說，嚇得一驚，心中叫苦，卻不好十分叫急，只好反笑說：“蒙大叔指教，如不知道這個確信，險些誤了大事。我今晚傳齊了伙伴，在衙門中伺候?！背粤艘粫?，就起身說道：“這事不可泄漏，千萬要緊，本官是要參罰的事！”屠申道：“小人曉得?！?br/>
陳水嘴道：“多謝你，我去洗澡?！庇谑?，二人出了酒館不提。
且言這屠申，著急慌忙飛奔梅府，報信與夫人、公子得知。不知屠申是怎樣報信，且聽下回分解。
詩曰：丹心貫日老梅公，耿介天生傲睨衷。
邪正從來難并立，空將俠氣委奸雄。
話說盧杞將柬帖遞于內(nèi)侍，獻(xiàn)于皇上。天子一見，大怒道：“朕把這廝當(dāng)作正直之臣，纔委以臺諫之任，不意與韃靼通同叛逆，有負(fù)朕意。若非先生調(diào)和鼎鼐之才，朕怎知群小之奸？傳旨，把這廝押赴市曹正法，以謝先生察訪之功也?！北R杞急奏道：“不可傳旨，圣上明早臨朝，就說見邸報，邊關(guān)軍務(wù)緊急，命吏部尚書陳日升領(lǐng)兵出征，都察院馮樂天參贊軍機(jī)。諭旨一下，此人必定要阻當(dāng)圣意。我主可即著殿前武士，推出市曹斬首。只說擅阻軍機(jī)，惑亂兵眾，豈不名正言順之罪也！”皇上大悅，道：“先生平身，卿乃國家棟梁之賢臣，而又不顯這廝之叛名，免了他一家刀頭之苦，不枉朕拜先生為上相，真乃朕之股肱心臂也?！北R杞謝恩，又下了兩盤棋，方纔辭駕，回轉(zhuǎn)相府不提。
卻言次日五鼓，天子升殿，百官朝見已畢。皇上問道：“文武官可齊否？”殿頭官奏道：“文武俱齊?！被噬系溃骸半拚θ章勥呹P(guān)報，胡人猖狂，邊關(guān)失守，今命吏部尚書陳卿領(lǐng)兵剿胡虜，都察院馮卿參贊軍機(jī)。二卿相度便宜行事，即日興兵，不可遲緩?！瘪T、陳二人俯伏金階，嚇得冷汗直流，魂不附體。
只聽得左班中有一人大叫道：“不可！臣有本上奏，不用興師動旅，自然胡虜永無犯邊之患。”言未畢，越眾出班，在金階跪倒，奏道：“臣吏部都給事梅魁見駕。今有短表，啟奏龍顏。自古道：【文可安邦，武可定國?！课某己慰勺龅梦涫拢拷襁呹P(guān)報胡虜叛亂，非韃靼之本意，皆因圣上壟信權(quán)奸，廢了先帝恩賑之糧。而胡人以我國米谷敬如珍寶，圣上乃聽奸臣止賑，故有動兵之勞，且支用軍需錢糧，較恩賑萬倍矣！依臣愚見，仍復(fù)胡人所賑之米，遵先帝每年好善樂施之老例。再將奸臣盧杞、佞臣黃嵩此一班斬首。胡人聞之復(fù)賑復(fù)除奸，不用動兵，而胡人必服，立見太平。望皇上準(zhǔn)臣之本，國家必興隆矣！”
天子見奏，龍顏大怒，道：“圣人云：【為君難，為臣不易?！繝柌荒苤倚挠趪?，反言首相奸黨。先王設(shè)立犒米之條，原為無臣之故。今首相有棟梁之才，朕豈受胡人之挾？人言爾有私通胡人為內(nèi)應(yīng)，看來豈是謬語？著殿前武士，剝?nèi)テシ蚬趲?，押赴市曹斬首，以為后人之警戒?！苯鸸衔涫堪衙饭蹘內(nèi)?，捆綁了。梅公大笑道：“圣上，小臣今日盡忠于國，魂入九泉，得見先帝之面，必哭訴于先帝之前，追奸賊的魂到陰司對一對，誰忠誰奸？今奸賊雖蒙蔽圣上，豈可欺天地鬼神乎？此社稷山河，皆先帝所立的基業(yè)，不可以為兒戲，一旦送于他人，只是難臣直言耳?！被仡^又向陳、馮二人道：“年兄，小弟再不得見面了?！庇窒虬嘀薪斜R杞、黃嵩：“這兩個奸賊，俟后到陰司對案?！被噬洗笈溃骸拔涫總儚乃傺焊笆胁埽瑪厥桌U旨。”天子又向陳、馮二人道：“卿可平身，出朝整頓軍務(wù)，為何俯伏不起？莫非尚有事奏嗎？”
二人在金階哭奏道：“臣幼知詩書，未習(xí)韜略，不諳兵機(jī)，若領(lǐng)圣命，恐誤天下大事，那時豈不是有軒君命？臣二人死罪，死罪！”皇上道：“你二人向日有功勞，如其往日沒有大功于天下，此刻也是正法。姑寬免死，剎職為民回籍?！倍嗽诮痣A拜謝了圣恩，納還官誥，辭駕出朝不提。天子又向盧杞問道：“先生以為何人可退胡虜？”盧杞道：“兵部左侍郎袁甫臣，大有將相之才?！碧熳訙?zhǔn)奏，著兵部領(lǐng)兵往邊，協(xié)同鎮(zhèn)守。這也不提。
單言刑部的司官，領(lǐng)了行刑的劊子手，往午朝門外繳旨。
圣天子回宮，各官俱散。陳、馮二公出朝，至午朝門外，嗟嘆道：“梅年兄為你我的事，把性命付于東流，你我應(yīng)該前去祭奠方是?！闭f之間，只見那行刑的司官，便問道：“方纔梅大人斬于何處？”那司官答應(yīng)：“斬于西郊天地壇?！倍擞謫柕溃骸翱捎腥嗽谀抢锸諝毞?？”司官回道：“只有一個老蒼頭在那里料理?！闭f畢，司官自去。陳、馮二公說道：“梅年兄此地沒人，我等須替他尋一僻靜之所，寄放他的棺柩，以全交友之意也?！瘪T公道：“以弟的愚見，非相國寺不可?！标惞溃骸罢衔嵝摹Ｄ阄彝料鄧?，向僧人言明，方可寄放下來?！辈灰粫r，至相國寺，見僧人，敘談些閑話，而后將梅公之事，細(xì)說一番。僧人聞聽，應(yīng)允。二人大喜，要著家人向西郊找尋梅府的家人。言尚未畢，只見一個老頭兒，哭哭啼啼，走了進(jìn)來。陳、馮二公一見，便問：“你可是梅公的家人嗎？”
老頭兒答道：“正是。”陳公將梅白叫至面前，說道：“管家的，你來得正好。我正想叫人尋你，不知你老爺收殮否？”梅白道：“小人已將主人收殮了，只是沒有寄柩之所。偶爾想起相國寺可停，特此而來。”陳、馮二公道：“我們也是為此而來。我們已與僧人說知，你快去把你老爺靈柩請入寺內(nèi)，待你公子日后可來搬柩，迎入祖墳內(nèi)?！泵钒椎溃骸岸喑欣蠣斎屎?，小人也是這個主意?！倍说溃骸澳憧煨┚腿?，不可耽擱。因我二人有王命在身，即刻就要起程，也不能祭奠。你可安頓，即速就回常州，報知夫人、公子知道，不可久留?！泵钒椎溃骸靶∪藭缘??！庇谑?，陳、馮二公告辭了和尚，出了寺門，回轉(zhuǎn)衙門，收拾行李，各回原籍不提。
單言梅白安頓了梅公靈柩，依路回往常州。不意年老之人，見主公慘亡，心內(nèi)哀傷過度，自出了都門，獨自孤行，夜宿于中途飯店之內(nèi)，可憐跋涉受苦，不幸一疾而亡。以后沒有梅白的交待，撥轉(zhuǎn)書詞。
且言盧杞回到相府，心中暗想道：“梅魁這廝，雖正典刑，奈他尚有家眷住在常州。自古道，【斬草不除根，恐后逢春發(fā)?！俊彪S即吩咐了錦衣衛(wèi)官兒，叫他去一角文書，四個校尉，前往常州捉拿那梅公的家眷，不可有違。堂官答應(yīng)，吩咐出來。
錦衣衛(wèi)的官兒，怎敢不依從！連夜做了文書，差了校尉，星夜飛奔常州，捉拿梅魁的家眷。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日到了府縣，官員，出城迎接，迎入署中內(nèi)堂。校尉向府尹言道：“此乃機(jī)密大事。喝退了左右，方可開看?！备犝f，喝退了外役，只有家丁伺候。這知府姓陳名訶，字文伯，為官卻也清正。他拆開了文書，自頭至尾一看，大驚失色道：“大人原來是究治梅吏部之家。只是卑職尚有一句話說，大人要拿梅吏部之子，他乃是江浙第一個名流。此刻，如同大人前往捉拿，恐梅璧不在家中，豈非是勞而無功？要依卑職的愚見，不如明日五鼓，傳齊人役，協(xié)同眾等，奔至梅府，豈不是一網(wǎng)打盡了?！毙Ｎ镜溃骸凹仁琴F官吩咐，弟焉敢不依?！?br/>
欽差與知府談心，卻不料有隨知府的有一個家人，姓陳名流，因他平時有些收不住話，故此合衙的人給他取了一個水嘴的名字。他立在左邊，見本府同校尉計議，到明日五鼓拿人之事，聽在心中。他身上有幾個瘡疥，又飲了幾杯酒，渾身俱癢起來了，便走出側(cè)門，向管門人說道：“我要去洗澡，你給我把門開了?！惫荛T的道：“陳哥，一切事不可在外多嘴。”
陳水嘴道：“曉得，不須吩咐?！北阕叱鲅瞄T。迎面撞著一皂隸，此人姓屠名申，見了水嘴，便問道：“大叔，你如今出來有什么事？”陳水嘴道：“沒有什么事，是身上瘡疥癢，要往混堂洗澡?！蓖郎甑溃骸按藭r尚早，混堂未開，何不到酒館之中，略飲三杯？”水嘴道：“如此多謝了?！倍送刖起^，敘了些閑話。
屠申道：“今日京中到的欽差，不知是做什么事的？”水嘴道：“你吃酒，毋管他?！蓖郎甑溃骸按税朐履诵∪酥等眨缬写笫录?，好著幾個伙計，在衙門伺候?！彼斓溃骸白阋娔阕鍪轮苋?。也罷，此一事對你言了，你千萬不可向外人說，至要至要！”屠申道：“大叔同小人說了，公務(wù)大事，何敢漏泄！”陳水嘴道：“今日來的欽差，是要拿梅氏的家眷。本官約定五鼓至梅府中拿人，你可尋了幾個幫差，在外面伺候，不可誤事?！蓖郎甑溃骸懊饭稳刖?，不知是為什么事，就有這個兇信？”水嘴道：“只因他觸犯了盧杞相爺，將他斬在西郊外天地壇，棺柩寄頓在相國寺。今又差人來拿他的家眷人等，以正典刑。”屠申聽說，嚇得一驚，心中叫苦，卻不好十分叫急，只好反笑說：“蒙大叔指教，如不知道這個確信，險些誤了大事。我今晚傳齊了伙伴，在衙門中伺候?！背粤艘粫?，就起身說道：“這事不可泄漏，千萬要緊，本官是要參罰的事！”屠申道：“小人曉得?！?br/>
陳水嘴道：“多謝你，我去洗澡?！庇谑?，二人出了酒館不提。
且言這屠申，著急慌忙飛奔梅府，報信與夫人、公子得知。不知屠申是怎樣報信，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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