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閑行閑坐，不必爭人我。百歲光陰彈指過，成得甚么功果。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疏柳啼鴉。王謝堂前燕子，不知飛入誰家。
詩曰：燕子來時春雪消，幾家留得舊窩巢？
風(fēng)流王謝無蹤跡，剩水殘山似六朝。
卻說晉世祖武帝司馬炎，字安世，河南人，昭之子、懿之孫也。發(fā)長委地，手垂過膝，既篡魏滅蜀，復(fù)滅吳為一統(tǒng)，都洛陽。武帝明達(dá)善謀，能斷大事。承魏國奢侈之后，而矯之以仁儉。素冠疏食，以終三年之喪。國富兵強(qiáng)，天下乂安。立子衷為太子，又為太子擇妃，欲娶衛(wèi)瓘女。賈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擇其女，從之賈妃年十五，長太子二歲。妒忌，多權(quán)詐，太子衷而畏之。帝嘗以才人謝玖賜太子，生皇孫遹。宮中嘗夜失火，帝登樓望之。遹年五歲，牽帝裾入暗中，曰：“暮夜倉猝，宜備非常，不可令照見人主。”帝由是奇之。嘗對群臣言遹似宣帝。帝知太子多愚，然恃遹明敏，故無廢立之心。
尚書衛(wèi)瓘嘗侍宴凌云臺，佯醉，跪帝牀前曰：“臣欲有所啟?！?br/>
帝曰：“公有何言？”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撫牀曰：“此座可惜?！钡垡馕?。乃謬曰：“公真大醉耶?！杯徲墒遣粡?fù)言。帝自平吳之后，怠于政事，頗事游晏，罷州郡之兵，而武備虛，不能改大中正之選，而人才失。又選吳孫皓宮女五千入宮，掖庭殆將萬人。嘗乘洋車，恣其所之，至便晏寢。宮人競以竹葉插戶，鹽汁灑地，以引帝居。楊后將殂，薦其叔父駿之女芷，有德色，以自代。帝從之，迎立為后。而后父楊駿及弟楊珧、楊濟(jì)始用事，勢傾內(nèi)外，時人謂之“三楊”。舊臣多被疏遠(yuǎn)，山濤數(shù)有規(guī)諫，帝知之而不能改。
武帝炎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尊楊后曰皇太后，立皇后賈氏。太后父楊駿假黃鉞，錄朝政。而賈后兇悍多權(quán)略，每欲干預(yù)朝政，而為太傅楊駿所抑，遂構(gòu)駿以謀反，殺之。太后題帛為書，射于城外，曰：“有能救太傅者重賞?！辟Z后因宣言太后同謀反，矯詔逐太后于永寧官。尋廢太后為庶人，詣金墉城。太后至金墉，尚有侍御十余人。賈后悉奪之，絕膳八日而卒。賈后恐太后有靈，或訴冤于先帝，乃復(fù)而殯之，又施諸符咒以魘之。初，晉懲魏氏孤立之弊，大封宗室二十有七人，皆以為王，各掌兵權(quán)，而授之以職任。賈后忌之，于是征汝南王亮及衛(wèi)瓘秉政。而賈后族兄模，從舅郭彰。賈后女弟之夫韓壽生子謐，賈啟母無子，表請為嗣，改姓賈，為賈謐，并預(yù)朝政。賈后復(fù)召楚王璋，使殺亮及謐，尋復(fù)殺瑋，委張華以朝政。
華盡忠帝室，彌縫補(bǔ)闕。賈后雖兇悍，猶知敬重張華。賈模與張華、裴頠，同心輔政，故數(shù)年之間，雖庸主在上，而朝野清靜，華等之功也。
初、吳周魴之子處，膂力過人，不修細(xì)行，鄉(xiāng)里患之。處嘗問父老曰：“今時和歲豐，而人不樂何也？”父老曰：“三害不除何樂之有？”處曰：“何謂也?！备咐显唬骸伴L橋蛟，南山白額虎，并子為三矣。”處日：“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br/>
乃射虎殺蛟，身從陸機(jī)、陸云受學(xué)，篤志讀書，砥節(jié)礪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至是秦雍氐羌齊萬年反。梁王彤、夏侯駿令楚以五千兵擊之，斬獲甚眾。但為主將所誤，救兵不至，力戰(zhàn)而死。后齊萬年雖為孟觀所破，八王樹兵，而劉淵之禍起矣。
八王者，亮、瑋、倫、冏、乂、颙、穎、越也。時崇尚清談，專事虛無，任情放達(dá)，裴頠欲救之而不能改，風(fēng)俗大壞，卒以此亡國。賈后淫虐日甚，私于太醫(yī)令程據(jù)等，又以簏箱載外間美貌少男入宮，沐以香湯，飲以淫藥，使極力淫亂，至于疲弊而不能舉，則殺之，埋于宮中隙地以滅口。更換新者，常至三五人。裴頠與賈模、張華謀廢賈后，而立太子遹，生母謝淑妃為后，以諸王方強(qiáng)，朋黨各異，而不敢發(fā)，以憂卒。惠帝偽人贑戇駿，嘗在華林園，聞蝦蟆之聲，而曰：“為官乎？為私乎？”
時天下饑荒，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庇墒菣?quán)在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托，有如互市。賈后家與其母郭槐家，聽其恣橫，貨賂公行，而天下之亂成。太子遹幼有令名，及長，不好學(xué)，惟與左右嬉戲，名譽(yù)遂減。賈后使人誘之為非，強(qiáng)飲之酒，使為反書而廢之。程據(jù)使孫慮賜之鴆酒，太子不肯飲，慮以藥杵擊殺之。趙王倫起兵討后，廢賈后為庶人，殺之。遂殺司空張華，仆射裴頠，倫自為相國，都督中外軍事，孫秀等并據(jù)兵權(quán)。倫素庸愚，復(fù)受制于秀。秀為中書令，威權(quán)震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于倫?；茨贤踉势鸨戁w王倫，不克而死。時石崇有美妾綠珠，孫秀求之，崇不與。
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岳助允為亂，收之，綠珠墜樓而死。崇嘆曰：“奴輩利吾財耳?！笔照咴唬骸爸敒榈?，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岳母常誡岳曰：“汝當(dāng)知足，尚圖利，干沒不已乎？”
及敗，岳謝母曰：“兒負(fù)母矣?！彼旖宰逭D。立皇后羊氏，趙王傖逼奪璽綬，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出帝居金墉城，尊為太上皇。而殺其皇孫臧，惠帝子孫俱盡。以孫秀為侍札其余奴卒為黨羽者，亦加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彥曰：“貂不足，狗尾續(xù)?！饼R王攸之子冏，及成都王穎、河間王颙等舉兵討倫，倫、秀大懼，遣孫輔、張泓等帥兵拒之。成都王穎擊敗倫，帥師濟(jì)河，左將軍王輿內(nèi)應(yīng)，攻斬孫秀，迎帝于金墉城復(fù)位，倫伏誅。以齊王冏為大司馬輔政，成都王穎、河間王颙各還鎮(zhèn)。立武帝之孫清河王覃為太子。齊王冏，驕奢擅權(quán)，起府第，與西宮等，期年不朝。成都王穎、河間王颙使長沙王乂討冏，殺之，黨羽皆夷三旗。乂在朝執(zhí)政。颙、穎二王嫌乂在內(nèi)，不得逞其欲，遂舉兵反。乂奉帝自爺討之，颙將張方襲敗之。張方入京城大掠，死者萬計。再奉帝與穎都督陸機(jī)戰(zhàn)于建春門，機(jī)軍大敗。機(jī)與宦者孟玖有隙，玖譖機(jī)有二心，于長沙斬之并其弟云，夷其族。乂屢破穎兵，前后斬獲六七萬人，未嘗虧奉上之禮。城中糧食日窘，士卒無離心。張方以為洛陽未可克，欲還長安。東海王越恐城中不濟(jì)，潛與殿中諸將夜收乂，置金墉城，大赦改元，開城門。將士見外兵不盛，悔之，更謀劫出乂以拒穎。越懼，遣人密告方，方取乂炙殺之。穎入京師為丞相，如魏武故事，越為尚書令，颙為太宰。穎譖侈日甚，廢羊后及太子賈，眾大失望。東海王越奉帝討穎，復(fù)羊后及太子賈。征嵇紹，詣行在。穎遣兵拒戰(zhàn)于湯陰，乘輿敗績，紹以身衛(wèi)帝被殺，血濺帝衣。穎迎帝入鄴，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陳珍、上官已奉太子覃守洛陽，越走還東海。幽州都督王浚與鮮卑、烏桓及越弟并州刺史東瀛公騰共起兵討穎。
初，自漢魏以來，匈奴、鮮卑、羌、氐、羯五胡入降者，多處之內(nèi)地，其后每因忿爭，殺害長吏，漸為民患。武帝時，侍御史郭欽上疏，請因平吳之威，漸徙雜胡于邊地，不聽。時有巴西氐李特起兵于蜀。匈奴左賢王劉豹之子淵，幼而俊異，博習(xí)經(jīng)史，膂力過人，有文武才略。為侍子在洛陽，齊王攸請殺之。武帝不聽，以為左部帥?；莸蹠r，以為匈奴五部大都督。
穎表淵為匈奴左賢王。淵子聰，驍勇絕倫，且博涉經(jīng)史，善屬文，挽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師，名士莫不與交。穎以聰為積弩將軍。及幽州王浚、并州司馬騰兵起，淵說穎曰：“今二鎮(zhèn)跋扈，恐非宿衛(wèi)及近郡士眾所能御也。淵請還，說五部赴國難。”
穎曰：“吾欲奉乘輿還洛陽，何如？”淵曰：“殿下，武帝之子也，有大功于王室。王浚豎子，東瀛疏族，豈能與殿下爭衡耶？但殿下一鄴宮，示弱于人，洛陽恐不得至矣。即至，威權(quán)不復(fù)在殿下也。愿撫勉士眾，靜以鎮(zhèn)之。淵為殿下，以二部摧東瀛，三部梟王浚，二人之首，可指日而懸也?！狈f悅，拜淵為北單于，使將兵如計行。及幽、并兵至鄴，穎奉帝還洛陽，王浚大掠鄴中而還。張方擁兵專制朝政，太弟穎不得復(fù)預(yù)政。
詔太弟穎以成都王還第，更立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劉淵聞穎去鄴，嘆曰：“不用吾言，遂自奔潰，真奴才也。然吾與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睂l(fā)兵出烏桓、鮮卑。劉宣等諫曰：“晉人以奴隸御我，今自骨肉相殘，是天棄彼，而使我復(fù)呼韓邪之業(yè)也。鮮卑、烏桓，我之同類，可以為援，奈何擊之?！睖Y曰：“善。大丈夫當(dāng)為漢高魏武，呼韓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吾所及也?！彼炫e兵反，遷都左國城，胡人、晉人歸之者甚眾。淵謂群臣曰：“昔漢有天下久長，恩結(jié)于民。吾漢氏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乃建國號曰漢，即漢王位，改元元熙，尊蜀漢安樂公禪為孝懷皇帝。
淵有族子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聰慧，有膽量，早孤，養(yǎng)于淵。及長，儀表魁偉，性磊落高明，好讀書屬文。鐵厚一寸，射而洞之。又武都羯人石勒，往從淵，淵因據(jù)有山西陜西等地。晉東海王越起兵討張方，大宰颙殺方，送首于越以請和，越不許。成都王穎奔長安，長史劉輿誅穎，惠帝食毒餅而崩，乃太傅東海王越所鴆也。在位十七年，太弟熾入宮即位，是為懷帝，立清河王覃弟詮為太子；以瑯琊王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yáng)州，鎮(zhèn)建業(yè)。帝雖欲圖治，無奈太傅越專權(quán)秉政，殺故太子清河王覃，以詔征河間王颙為司徒。颙就征，南陽王模殺之于新安。時漢主淵卒，劉聰代之。晉饑民王如寇南陽，漢劉聰遣石勒寇江夏，并王如兵，遂寇襄陽，太傅率兵御之，次于項，越卒于項。王衍等奉越喪還葬，石勒遣輕騎追而盡執(zhí)之。
衍等乞生，勒不加以鋒刃，夜使人排墻殺之。破越柩，焚其尸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睗h劉聰使大將呼延晏將兵一萬七千寇洛陽，比及河南。普兵前后十二戰(zhàn)皆敗，死者三萬余人。劉耀、王彌、石勒皆引兵來會，未至，晏先至洛陽，懷帝具舟于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未幾，彌及劉曜等繼至，晏乃先克宣陽門入。帝出華林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zhí)之，殺太子詮等，遷帝于平陽，封平阿公。漢主聰遣始安王曜等攻長安，晉南陽王模出降，曜殺之。聰以曜為車騎大將軍，鎮(zhèn)長安。晉安定太守賈疋，與馮翊太守索綝。金城護(hù)軍曲允等謀興復(fù)晉室，乃共帥兵向長安，劉曜與疋等戰(zhàn)于黃邱，曜兵大敗。于是疋等兵勢大震，迎秦王業(yè)入于雍城。賈疋等圍長安數(shù)月，漢中山王連戰(zhàn)皆敗，驅(qū)掠士女，奔于平陽。秦王業(yè)自雍入于長安。賈疋等奉秦王業(yè)建行臺于長安。漢主聰宴群臣于光極殿，使懷帝著青衣行酒。庚珉、王雋等不勝悲憤，因號泣。聰惡之，殺珉、雋等故晉臣十余人，懷帝亦遇害。懷帝兇聞至長安，皇太子業(yè)舉哀，即皇帝位。
時賈疋為盜所殺，以曲允為左仆射，索纟林為衛(wèi)將軍，軍國之事悉以委之。漢令趙梁寇長安，曲允射殺之。帝在位四年，漢令劉曜寇長安，攻陷長安外城，曲允、索綝退守小城，內(nèi)外斷絕，城中饑甚。帝泣謂允曰：“今窮厄如此，外無救援，當(dāng)忍恥以出城，以活士民。”使侍中宋敞，送降表于曜。綝潛留敞，使其子說曜曰：“若許綝以郡公者，請以城降。”曜斬而送之曰：“帝王之師，以義行也，孤將兵十五年，未嘗以詭計敗人，今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惡一也。當(dāng)相為戮之?！钡鄢搜蜍嚾馓怀鼋?，群臣號泣攀車。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吉朗嘆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宛，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乎？”乃自殺。劉曜送帝于平陽，曲允自殺，晉亡。起武帝乙酉，終愍帝丙子，凡四主，共五十二年。漢主聰以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侯。以劉曜為太宰，假黃鉞。都督陜西，封秦王。斬索綝于市。
其后漢主聰出獵，以愍帝戎服，執(zhí)戟前導(dǎo)。又宴群臣于光極殿，使之行酒洗爵。晉臣多涕泣失聲。尚書郎辛賓起，抱帝大哭。
聰命引出斬之，愍帝遂遇害。時海內(nèi)大亂，獨(dú)江右少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zhèn)東司馬王導(dǎo)，說瑯琊王睿，收羅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掾?qū)侔儆嗳?，時人謂之百六掾。刁協(xié)、卞壺、陳群、庾亮、甘卓、周訪、陶侃皆與焉。弘農(nóng)太守宋哲，為漢所攻，棄郡奔建康，稱受愍帝詔。令丞相睿統(tǒng)攝萬幾機(jī)。
睿素服出次，舉哀三日，即位改元，置百官，立宗廟社稷。時有以牛易馬之謠，且待下回敘明。先將前五胡敘其大略。
其后，五胡分?jǐn)⒂诙幕厮黝^魏之中間。五胡之亂，起于巴西氐李特。初，張魯在漢中，賓人李氐，自巴西往依之。
及魏武曹操克漢中，李虎將五百余家歸之，拜為將軍。其孫特，于惠帝時以流民入蜀。旬月間，眾至三萬。據(jù)廣漢，進(jìn)攻成都，為刺史羅尚所敗。斬其首。弟流代領(lǐng)其眾，勢復(fù)盛。及流卒，特之子雄代之，以范長生為謀士，攻走啰尚，入成都自稱成都王，尋稱帝，國號大成。雄僭位三十一年卒。舍子而立其侄班為君，僭位五月，為雄子越所弒，越以其弟期多才藝，有令名，立為君，僭位三年，為特季弟讓之子壽所廢，期自縊死。壽僭位六年，改國號曰漢，故世稱為后蜀。壽子勢僭位四年，勢驕淫不恤國事。晉安西將軍桓溫舉兵深入，直指成都。李勢戰(zhàn)敗，遂面縛與櫬而降。上凡七世，共四十七年。后其地為前秦苻堅所得。其次作亂，敢于滅晉者曰漢，后改號趙，匈奴人。初，漢獻(xiàn)帝時，南單于呼廚泉入朝，魏王操因留之于鄴，分其眾為工部，居并州。其弟左賢王豹最強(qiáng)，自謂其先漢氏外孫，因姓劉氏。豹生子淵，生而有文在手，曰淵，遂以為名。淵見司馬氏八王樹兵，骨肉相殘，因叛晉起兵，據(jù)平陽稱帝，國號漢，僭王位四年，僭帝位三年而卒。子和立一月，欲殺其弟聰。北海王義以告聰，聰攻殺和，而立乂為皇太弟。聰兩寇晉朝，執(zhí)二帝，幾滅晉，逐晉東居江左。時有流星入紫微垣，有光燭地，隕于平陽北，化為肉，長三十丈，廣二十七步之異。漢主聰專事女色，鐘于淵后單氏。又中護(hù)軍靳準(zhǔn)有二女月光、月華，色絕美，聰立月晃為上皇后，劉貴妃與月華為左右皇后。及月光以穢行廢，又立美婢樊氏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璽綬者復(fù)七人。飲酒宣淫，百日不出。太弟乂數(shù)諫，聰子粲讒而殺之。
聰僭位八年卒，子粲立，靳準(zhǔn)專權(quán)用事。劉聰諸后盡年少，粲淫于聰之諸后，白晝宣淫，不理朝政。靳準(zhǔn)引兵上殿，執(zhí)粲殺之。僭位方一月，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發(fā)淵、聰二陵，斬聰尸，焚其廟，自號大將軍。漢天王淵族子劉曜聞亂，自長安起兵討準(zhǔn)，石勒自洛陽率精兵五萬討準(zhǔn)，準(zhǔn)每挑戰(zhàn)，勒堅壁以挫之。
曜至赤壁，即皇帝位。以勒為大司馬，加九錫，進(jìn)封趙公。
準(zhǔn)將軍喬奉等殺準(zhǔn)，推準(zhǔn)弟靳明為主。遣卜泰奉傳國六璽，降于劉曜。石勒大怒，攻拔平陽，焚其宮室。靳明奔曜，曜族誅之。勒遣左長史王修，獻(xiàn)捷于漢。修舍人曹平樂言于曜曰：“勒遣修來，實(shí)覘強(qiáng)弱。俟其復(fù)命，將襲乘輿?！标茁犉綐分?，遂斬王修于市。勒聞之大怒曰：“孤事劉氏，于人臣之職有加矣。彼之基業(yè)，皆孤所為。今既得志，還欲相圖，趙王趙帝，孤自為之，何待于彼耶？”乃誅曹平樂三族。漢主曜還都長安，立故惠帝后羊氏為皇后。改國號曰趙，世稱為前趙。石勒背漢，據(jù)襄國稱趙王，世稱為后趙。后趙石勒攻前趙蒲阪，前趙主劉曜擊破之。石虎奔朝歌，曜攻石生于傘墉，圍洛陽。后趙主石勒自將救洛陽，卷甲銜枚，詭道兼行，帥步騎四萬，入于洛陽城。石虎引步卒攻前趙，中軍石堪以精騎擊其前鋒，大戰(zhàn)于西陽門。勒出，自閶闔門夾擊之。曜素嗜酒，至是將戰(zhàn)，飲酒數(shù)斗。至西陽門揮陳就平，石堪因乘之，趙眾大潰，曜馬陷，為堪所執(zhí)。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獲，余可縱其歸命之路?！币躁讱w，殺之。曜僭位二十年而亡。前趙凡五主，共二十六年。于是長安、秦隴等地悉歸后趙石勒。石勒者，上黨羯人也，父周曷朱為部落小帥。勒有膽力，善騎射。晉東瀛公騰執(zhí)諸胡于山東，賣充軍實(shí)，勒亦被掠，賣為奴，逃亡為群盜。往從漢主劉淵，淵以為將。眾至十余萬，以張賓為謀主，每事諮之，呼為右侯而不名。
初，勒為人所掠賣，與母王氏相失。晉并州刺史劉琨得之，遣使并其從子虎送于勒。勒遺珍寶名馬謝而絕之。時虎年十六，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欲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善弓馬，勇冠一時，每屠城邑，鮮有遺漏。然御眾嚴(yán)明，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張賓勸勒進(jìn)據(jù)襄國，襄國即今北直順德府是也。分掠冀州諸郡。時幽州都督王浚將欲叛晉自立。勒欲襲之，偽為寡弱，以臣子禮推戴浚?？４笙?，益驕之。勒出兵襲晉，聲言上禮，直入浚室。升其廳事，召浚妻共坐，執(zhí)浚于前，送襄國斬之。幽州悉定，復(fù)敗晉臣劉琨，定并州之地。因與劉曜有隙，遂自立為王，尋滅曜，盡有同豫、徐、兗、并、幽、秦、雍、青、冀之地，改稱天王，即帝位，僭位共十五年，卒。太子弘立，石虎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入宿衛(wèi)，文武皆奔散。劉太后有膽略，佐勒建功業(yè)，與石塘、石生、石郎等舉兵討虎，不勝，虎盡殺之。遂篡天王位，弘僭位者一年，為虎所殺?；⒓鹊弥?，大造宮室，窮工極巧，選民間美女以實(shí)之，服珠玉被綺羅者萬余人。教官人習(xí)皇象，習(xí)騎射，以女騎千人為鹵簿，錦褲，金銀帶，羽儀鼓吹，游宴以自隨。又作東西兩宮、臺觀四十余所于鄴。又治長安、洛陽諸宮，增置女官二十四等，大發(fā)民間美女三萬余人以配之。民有美女美婦，其父與夫不自獻(xiàn)者，罪至死，重刑厚斂，苦役百姓，死者以數(shù)十百萬計。財用不足，盡發(fā)前代陵墓，取其金寶。趙太子邃素驍勇，虎愛之。邃驕淫殘忍，好裝飾美女，與賓客傳觀。宣淫訖，即裸而剖其腹，卻其腸胃，實(shí)以五味香料，蒸而共食之?；⒓然囊蒙?，喜怒無常，數(shù)誚責(zé)笞棰邃。邃謀殺虎。事覺，虎殺邃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立子宣為太子。宣又欲殺虎。以虎素愛秦公韜，使人先殺韜，欲因虎臨喪，并以殺虎，事覺，虎肢解之，飛灰道中，殺其妻子九人。宣子方數(shù)歲，虎素愛之，抱之而泣，欲赦之。
大臣不聽，取殺之。兒挽虎衣，大叫至于絕帶，虎因生病。初，將軍張豺獲趙主曜幼女，有殊色，納于虎，嬖之。生齊公世，至是豺說虎立之。虎謂群臣曰：“吾欲以純灰三斛自滌其腸，何為專生惡子，年逾二十，輒欲殺之父，今世年方十歲，比其二十，我已老矣?！币云淠竸⒄褍x為后，虎謫戍宣東宮衛(wèi)士十余萬人于涼州。其眾梁犢等遂糾眾反，掠民間財物，施以一丈柯柄，攻戰(zhàn)若神，所向奔潰，長驅(qū)而東?；⒋髴?，姚弋仲與蒲洪討平之?；⒁赃贋槲髌焦鬄楹笄刂?。以洪為秦雍都督，后為前秦主?；①晕皇迥曜?。幼子世立。一月，兄石遵殺之而自立。遵立六月，弟石鑒殺之而自立。鑒立四月，石閔廢而殺之。閔本姓冉，殺石虎三十八孫，盡滅石氏。閔自立為帝，復(fù)姓冉，國喜魏。
時虎庶子石祗鎮(zhèn)襄國，與姚弋仲、蒲洪連兵討閔，遂自立于襄國，僭立二年。其將劉顯殺之以降閔，后趙亡，凡七主，共三十三年。后顯又叛閔，為閔所殺。石琨奔晉，晉斬之，石氏遂絕。閔僭位三年，燕王俊令慕容恪等擊魏，魏主閔戰(zhàn)數(shù)勝。
恪擇鮮卑善射者五千人，為方陣而前。閔直前擊之，所乘駿馬，日行千里，曰朱龍，忽斃，為燕兵所拭?？”拗伲瑪赜邶埑?，前燕遂并有趙地。
前燕者，曹魏時鮮卑莫護(hù)跋居遼西，從司馬懿討公孫淵有功，拜率義王，建國棘城之北，今直隸永平府是也。時燕代多冠步搖冠，護(hù)跋見而好之，乃斂發(fā)襲冠，諸部因呼為步搖，遂訛步搖為慕容氏。四傳而至慕容廆，自晉武帝時已為寇，既而降晉，以為鮮卑都督。鹿稱大單于，晉封遼東公。廆少子翰，驍勇有智略，佐廆取遼東，斬連津，攻高句麗。廆居位二十七年卒。子皇光立，忌慕容翰。翰奔段氏，復(fù)奔宇文氏，宇文逸豆歸不能用，皇光潛召而歸之。翰佐皇光降服高句麗，破宇文逸豆歸，辟地數(shù)千里，皇光忌翰益甚，遂殺之?；使馑眠|東公，又晉封燕王，共十五年卒。子俊立，嗣王位三年，僭稱帝十年?？∮媚饺葶∪≈猩剑瑥?fù)令恪擊魏冉閔，并有后趙之地。惟三秦之地為前秦所據(jù)，不能有。又令恪破降段龕，定齊地。及俊卒，子日韋立。慕容恪受遣詔輔政，恪虛心待士，量才授任，燕國大治。
及恪卒，晉桓溫代燕。燕求救于秦，秦王堅令茍池、鄧羌救之。
溫遁還燕，慕容垂追擊，大破之。垂初名霸，荔王光之子，皇奇其才，欲立為世子而不果。
燕主俊惡之，以其嘗墜馬折齒，更名曰缺。又以缺為應(yīng)讖文，更名早曰垂。垂娶段末懷女，才色兼全。與燕主俊后可足渾氏不合，后誣段氏詛咒，殺之。垂納段氏之妹，色尤美，可足渾后黜之，而以己妹妻垂，垂不悅，由是益惡之。至是垂建大功，威名益震?？勺銣喓笈c慕容評密謀誅之。垂聞之，遂自洛陽與段夫子及世子令兄弟等俱奔秦。秦王堅有圖燕之志，憚垂不敢發(fā)。聞其至，大喜，以為冠軍將軍。秦王堅令王猛伐燕。燕主呻憂懼，不知所為。太傅評畏猛不敢進(jìn)，日鄣固山泉賣水與軍人，每絹一疋，得水三石，日韋使人讓之。評懼出戰(zhàn)，大敗還鄴。
猛破鄴，日韋與評等出走，秦追獲之。啼僭位十一年亡。前燕起慕容魔凡四世，共六十四年，面并于前秦。此后自應(yīng)將前秦接敘，然前秦起于東晉，且后五胡頗多，待二十四回再敘。
此外起于西晉者又有前涼。晉惠帝永寧元年，以散騎常侍安定氏人張軌為涼州刺史。時方多難，軌有保據(jù)河西之志。以宋配、汜瑗為謀主，諸鮮卑為寇者，悉討平之，威著西土。漢寇洛陽，軌遣兵入衛(wèi)，貢獻(xiàn)不絕，忠于晉，封西平郡公，居位十五年卒。子實(shí)立，勤于政事，忠于晉室，令將軍王該帥步騎五千人，入援長安。及漢劉曜陷長安外城，內(nèi)城饑，逃亡不可制，惟涼州義眾守死不移。時京兆人劉宏客居涼州天梯山，以妖術(shù)惑眾，實(shí)左右閻涉、趙印等皆事之，宏謂曰：“天與我神璽，應(yīng)王涼平?！鄙?、印信之，謀殺實(shí)而奉宏為主。實(shí)弟茂知其謀，請誅宏。實(shí)遣牙門將史初收之。未至，涉等亂作，殺實(shí)。
初執(zhí)宏，車裂之，盡誅其黨。與左司馬陰元等，以實(shí)子尚幼，推實(shí)弟茂為刺史。西平公茂以駿為世子。茂嗣位四年卒，侄張駿立。駿勤修庶政，總御文武，兵強(qiáng)國富，西域諸國皆來朝貢。
遣使于晉上疏，以為石勒、李雄既死，石虎、李期繼逆，元老消落，日遠(yuǎn)日忌，乞敕司空郗鑒、征西將軍庾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齊舉。晉不能用。駿嗣位二十二年卒，了重華立。后趙主石虎遣兵擊涼州，涼令謝艾御之，大破之?；@曰：“吾以偏師定九州島，今以九州島之力困于涼。彼有人焉，未可圖也?！敝厝A嗣位七年卒，子曜靈立。重華之庶兄柞廢之而篡立，恣為淫虐，殺重華之妃裴氏，復(fù)殺謝艾，僭稱涼王，用天子禮樂。嗣位一年，張瓘、宋琨等起兵討祚。柞殺曜靈。琨為發(fā)喪，立曜靈之弟元，斬祚，梟其首。張瓘猜忌苛虐，宋琨性忌忠鯁。瓘欲殺琨篡位，琨擊破之，瓘自殺。及琨卒，元靚之叔父天錫秉政，遂弒元靚而代之。元靚居位八年，天錫居位十四年，荒于酒色，人人怨憤。秦主堅令茍萇、梁熙等將兵臨西河。天錫使馬建、常據(jù)拒之，建降秦，據(jù)戰(zhàn)敗自殺，秦兵大進(jìn)，天錫面縛出降，涼州群縣悉為秦有。前涼凡八主，共七十六年。以后前秦敗，天錫復(fù)歸于晉，秦主苻堅并吞各國，幾至混一，自寇晉敗還，群胡并起，所謂前五胡亂晉，后五胡亂秦也。后五胡再敘于二十四回，索頭魏之中間。下回先將南朝、東晉、宋、齊、梁、陳事跡敘明。蓋以正朔在南，不得不先南而后北也。東晉元帝中興之事，下回便見。
詩曰：燕子來時春雪消，幾家留得舊窩巢？
風(fēng)流王謝無蹤跡，剩水殘山似六朝。
卻說晉世祖武帝司馬炎，字安世，河南人，昭之子、懿之孫也。發(fā)長委地，手垂過膝，既篡魏滅蜀，復(fù)滅吳為一統(tǒng)，都洛陽。武帝明達(dá)善謀，能斷大事。承魏國奢侈之后，而矯之以仁儉。素冠疏食，以終三年之喪。國富兵強(qiáng)，天下乂安。立子衷為太子，又為太子擇妃，欲娶衛(wèi)瓘女。賈充妻郭槐賂楊后左右，使后說帝擇其女，從之賈妃年十五，長太子二歲。妒忌，多權(quán)詐，太子衷而畏之。帝嘗以才人謝玖賜太子，生皇孫遹。宮中嘗夜失火，帝登樓望之。遹年五歲，牽帝裾入暗中，曰：“暮夜倉猝，宜備非常，不可令照見人主。”帝由是奇之。嘗對群臣言遹似宣帝。帝知太子多愚，然恃遹明敏，故無廢立之心。
尚書衛(wèi)瓘嘗侍宴凌云臺，佯醉，跪帝牀前曰：“臣欲有所啟?！?br/>
帝曰：“公有何言？”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撫牀曰：“此座可惜?！钡垡馕?。乃謬曰：“公真大醉耶?！杯徲墒遣粡?fù)言。帝自平吳之后，怠于政事，頗事游晏，罷州郡之兵，而武備虛，不能改大中正之選，而人才失。又選吳孫皓宮女五千入宮，掖庭殆將萬人。嘗乘洋車，恣其所之，至便晏寢。宮人競以竹葉插戶，鹽汁灑地，以引帝居。楊后將殂，薦其叔父駿之女芷，有德色，以自代。帝從之，迎立為后。而后父楊駿及弟楊珧、楊濟(jì)始用事，勢傾內(nèi)外，時人謂之“三楊”。舊臣多被疏遠(yuǎn)，山濤數(shù)有規(guī)諫，帝知之而不能改。
武帝炎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尊楊后曰皇太后，立皇后賈氏。太后父楊駿假黃鉞，錄朝政。而賈后兇悍多權(quán)略，每欲干預(yù)朝政，而為太傅楊駿所抑，遂構(gòu)駿以謀反，殺之。太后題帛為書，射于城外，曰：“有能救太傅者重賞?！辟Z后因宣言太后同謀反，矯詔逐太后于永寧官。尋廢太后為庶人，詣金墉城。太后至金墉，尚有侍御十余人。賈后悉奪之，絕膳八日而卒。賈后恐太后有靈，或訴冤于先帝，乃復(fù)而殯之，又施諸符咒以魘之。初，晉懲魏氏孤立之弊，大封宗室二十有七人，皆以為王，各掌兵權(quán)，而授之以職任。賈后忌之，于是征汝南王亮及衛(wèi)瓘秉政。而賈后族兄模，從舅郭彰。賈后女弟之夫韓壽生子謐，賈啟母無子，表請為嗣，改姓賈，為賈謐，并預(yù)朝政。賈后復(fù)召楚王璋，使殺亮及謐，尋復(fù)殺瑋，委張華以朝政。
華盡忠帝室，彌縫補(bǔ)闕。賈后雖兇悍，猶知敬重張華。賈模與張華、裴頠，同心輔政，故數(shù)年之間，雖庸主在上，而朝野清靜，華等之功也。
初、吳周魴之子處，膂力過人，不修細(xì)行，鄉(xiāng)里患之。處嘗問父老曰：“今時和歲豐，而人不樂何也？”父老曰：“三害不除何樂之有？”處曰：“何謂也?！备咐显唬骸伴L橋蛟，南山白額虎，并子為三矣。”處日：“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br/>
乃射虎殺蛟，身從陸機(jī)、陸云受學(xué)，篤志讀書，砥節(jié)礪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至是秦雍氐羌齊萬年反。梁王彤、夏侯駿令楚以五千兵擊之，斬獲甚眾。但為主將所誤，救兵不至，力戰(zhàn)而死。后齊萬年雖為孟觀所破，八王樹兵，而劉淵之禍起矣。
八王者，亮、瑋、倫、冏、乂、颙、穎、越也。時崇尚清談，專事虛無，任情放達(dá)，裴頠欲救之而不能改，風(fēng)俗大壞，卒以此亡國。賈后淫虐日甚，私于太醫(yī)令程據(jù)等，又以簏箱載外間美貌少男入宮，沐以香湯，飲以淫藥，使極力淫亂，至于疲弊而不能舉，則殺之，埋于宮中隙地以滅口。更換新者，常至三五人。裴頠與賈模、張華謀廢賈后，而立太子遹，生母謝淑妃為后，以諸王方強(qiáng)，朋黨各異，而不敢發(fā)，以憂卒。惠帝偽人贑戇駿，嘗在華林園，聞蝦蟆之聲，而曰：“為官乎？為私乎？”
時天下饑荒，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庇墒菣?quán)在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托，有如互市。賈后家與其母郭槐家，聽其恣橫，貨賂公行，而天下之亂成。太子遹幼有令名，及長，不好學(xué)，惟與左右嬉戲，名譽(yù)遂減。賈后使人誘之為非，強(qiáng)飲之酒，使為反書而廢之。程據(jù)使孫慮賜之鴆酒，太子不肯飲，慮以藥杵擊殺之。趙王倫起兵討后，廢賈后為庶人，殺之。遂殺司空張華，仆射裴頠，倫自為相國，都督中外軍事，孫秀等并據(jù)兵權(quán)。倫素庸愚，復(fù)受制于秀。秀為中書令，威權(quán)震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于倫?；茨贤踉势鸨戁w王倫，不克而死。時石崇有美妾綠珠，孫秀求之，崇不與。
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岳助允為亂，收之，綠珠墜樓而死。崇嘆曰：“奴輩利吾財耳?！笔照咴唬骸爸敒榈?，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岳母常誡岳曰：“汝當(dāng)知足，尚圖利，干沒不已乎？”
及敗，岳謝母曰：“兒負(fù)母矣?！彼旖宰逭D。立皇后羊氏，趙王傖逼奪璽綬，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出帝居金墉城，尊為太上皇。而殺其皇孫臧，惠帝子孫俱盡。以孫秀為侍札其余奴卒為黨羽者，亦加爵位。每朝會，貂蟬盈坐。時人為之彥曰：“貂不足，狗尾續(xù)?！饼R王攸之子冏，及成都王穎、河間王颙等舉兵討倫，倫、秀大懼，遣孫輔、張泓等帥兵拒之。成都王穎擊敗倫，帥師濟(jì)河，左將軍王輿內(nèi)應(yīng)，攻斬孫秀，迎帝于金墉城復(fù)位，倫伏誅。以齊王冏為大司馬輔政，成都王穎、河間王颙各還鎮(zhèn)。立武帝之孫清河王覃為太子。齊王冏，驕奢擅權(quán)，起府第，與西宮等，期年不朝。成都王穎、河間王颙使長沙王乂討冏，殺之，黨羽皆夷三旗。乂在朝執(zhí)政。颙、穎二王嫌乂在內(nèi)，不得逞其欲，遂舉兵反。乂奉帝自爺討之，颙將張方襲敗之。張方入京城大掠，死者萬計。再奉帝與穎都督陸機(jī)戰(zhàn)于建春門，機(jī)軍大敗。機(jī)與宦者孟玖有隙，玖譖機(jī)有二心，于長沙斬之并其弟云，夷其族。乂屢破穎兵，前后斬獲六七萬人，未嘗虧奉上之禮。城中糧食日窘，士卒無離心。張方以為洛陽未可克，欲還長安。東海王越恐城中不濟(jì)，潛與殿中諸將夜收乂，置金墉城，大赦改元，開城門。將士見外兵不盛，悔之，更謀劫出乂以拒穎。越懼，遣人密告方，方取乂炙殺之。穎入京師為丞相，如魏武故事，越為尚書令，颙為太宰。穎譖侈日甚，廢羊后及太子賈，眾大失望。東海王越奉帝討穎，復(fù)羊后及太子賈。征嵇紹，詣行在。穎遣兵拒戰(zhàn)于湯陰，乘輿敗績，紹以身衛(wèi)帝被殺，血濺帝衣。穎迎帝入鄴，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陳珍、上官已奉太子覃守洛陽，越走還東海。幽州都督王浚與鮮卑、烏桓及越弟并州刺史東瀛公騰共起兵討穎。
初，自漢魏以來，匈奴、鮮卑、羌、氐、羯五胡入降者，多處之內(nèi)地，其后每因忿爭，殺害長吏，漸為民患。武帝時，侍御史郭欽上疏，請因平吳之威，漸徙雜胡于邊地，不聽。時有巴西氐李特起兵于蜀。匈奴左賢王劉豹之子淵，幼而俊異，博習(xí)經(jīng)史，膂力過人，有文武才略。為侍子在洛陽，齊王攸請殺之。武帝不聽，以為左部帥?；莸蹠r，以為匈奴五部大都督。
穎表淵為匈奴左賢王。淵子聰，驍勇絕倫，且博涉經(jīng)史，善屬文，挽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師，名士莫不與交。穎以聰為積弩將軍。及幽州王浚、并州司馬騰兵起，淵說穎曰：“今二鎮(zhèn)跋扈，恐非宿衛(wèi)及近郡士眾所能御也。淵請還，說五部赴國難。”
穎曰：“吾欲奉乘輿還洛陽，何如？”淵曰：“殿下，武帝之子也，有大功于王室。王浚豎子，東瀛疏族，豈能與殿下爭衡耶？但殿下一鄴宮，示弱于人，洛陽恐不得至矣。即至，威權(quán)不復(fù)在殿下也。愿撫勉士眾，靜以鎮(zhèn)之。淵為殿下，以二部摧東瀛，三部梟王浚，二人之首，可指日而懸也?！狈f悅，拜淵為北單于，使將兵如計行。及幽、并兵至鄴，穎奉帝還洛陽，王浚大掠鄴中而還。張方擁兵專制朝政，太弟穎不得復(fù)預(yù)政。
詔太弟穎以成都王還第，更立豫章王熾為皇太弟。劉淵聞穎去鄴，嘆曰：“不用吾言，遂自奔潰，真奴才也。然吾與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睂l(fā)兵出烏桓、鮮卑。劉宣等諫曰：“晉人以奴隸御我，今自骨肉相殘，是天棄彼，而使我復(fù)呼韓邪之業(yè)也。鮮卑、烏桓，我之同類，可以為援，奈何擊之?！睖Y曰：“善。大丈夫當(dāng)為漢高魏武，呼韓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吾所及也?！彼炫e兵反，遷都左國城，胡人、晉人歸之者甚眾。淵謂群臣曰：“昔漢有天下久長，恩結(jié)于民。吾漢氏之甥，約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乃建國號曰漢，即漢王位，改元元熙，尊蜀漢安樂公禪為孝懷皇帝。
淵有族子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聰慧，有膽量，早孤，養(yǎng)于淵。及長，儀表魁偉，性磊落高明，好讀書屬文。鐵厚一寸，射而洞之。又武都羯人石勒，往從淵，淵因據(jù)有山西陜西等地。晉東海王越起兵討張方，大宰颙殺方，送首于越以請和，越不許。成都王穎奔長安，長史劉輿誅穎，惠帝食毒餅而崩，乃太傅東海王越所鴆也。在位十七年，太弟熾入宮即位，是為懷帝，立清河王覃弟詮為太子；以瑯琊王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yáng)州，鎮(zhèn)建業(yè)。帝雖欲圖治，無奈太傅越專權(quán)秉政，殺故太子清河王覃，以詔征河間王颙為司徒。颙就征，南陽王模殺之于新安。時漢主淵卒，劉聰代之。晉饑民王如寇南陽，漢劉聰遣石勒寇江夏，并王如兵，遂寇襄陽，太傅率兵御之，次于項，越卒于項。王衍等奉越喪還葬，石勒遣輕騎追而盡執(zhí)之。
衍等乞生，勒不加以鋒刃，夜使人排墻殺之。破越柩，焚其尸曰：“亂天下者此人也，吾為天下報之?！睗h劉聰使大將呼延晏將兵一萬七千寇洛陽，比及河南。普兵前后十二戰(zhàn)皆敗，死者三萬余人。劉耀、王彌、石勒皆引兵來會，未至，晏先至洛陽，懷帝具舟于洛水，將東走，晏盡焚之。未幾，彌及劉曜等繼至，晏乃先克宣陽門入。帝出華林門，欲奔長安，漢兵追執(zhí)之，殺太子詮等，遷帝于平陽，封平阿公。漢主聰遣始安王曜等攻長安，晉南陽王模出降，曜殺之。聰以曜為車騎大將軍，鎮(zhèn)長安。晉安定太守賈疋，與馮翊太守索綝。金城護(hù)軍曲允等謀興復(fù)晉室，乃共帥兵向長安，劉曜與疋等戰(zhàn)于黃邱，曜兵大敗。于是疋等兵勢大震，迎秦王業(yè)入于雍城。賈疋等圍長安數(shù)月，漢中山王連戰(zhàn)皆敗，驅(qū)掠士女，奔于平陽。秦王業(yè)自雍入于長安。賈疋等奉秦王業(yè)建行臺于長安。漢主聰宴群臣于光極殿，使懷帝著青衣行酒。庚珉、王雋等不勝悲憤，因號泣。聰惡之，殺珉、雋等故晉臣十余人，懷帝亦遇害。懷帝兇聞至長安，皇太子業(yè)舉哀，即皇帝位。
時賈疋為盜所殺，以曲允為左仆射，索纟林為衛(wèi)將軍，軍國之事悉以委之。漢令趙梁寇長安，曲允射殺之。帝在位四年，漢令劉曜寇長安，攻陷長安外城，曲允、索綝退守小城，內(nèi)外斷絕，城中饑甚。帝泣謂允曰：“今窮厄如此，外無救援，當(dāng)忍恥以出城，以活士民。”使侍中宋敞，送降表于曜。綝潛留敞，使其子說曜曰：“若許綝以郡公者，請以城降。”曜斬而送之曰：“帝王之師，以義行也，孤將兵十五年，未嘗以詭計敗人，今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惡一也。當(dāng)相為戮之?！钡鄢搜蜍嚾馓怀鼋?，群臣號泣攀車。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吉朗嘆曰：“吾智不能謀，勇不能宛，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乎？”乃自殺。劉曜送帝于平陽，曲允自殺，晉亡。起武帝乙酉，終愍帝丙子，凡四主，共五十二年。漢主聰以帝為光祿大夫，封懷安侯。以劉曜為太宰，假黃鉞。都督陜西，封秦王。斬索綝于市。
其后漢主聰出獵，以愍帝戎服，執(zhí)戟前導(dǎo)。又宴群臣于光極殿，使之行酒洗爵。晉臣多涕泣失聲。尚書郎辛賓起，抱帝大哭。
聰命引出斬之，愍帝遂遇害。時海內(nèi)大亂，獨(dú)江右少安，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南渡江。鎮(zhèn)東司馬王導(dǎo)，說瑯琊王睿，收羅賢俊，與之共事，睿從之。辟掾?qū)侔儆嗳?，時人謂之百六掾。刁協(xié)、卞壺、陳群、庾亮、甘卓、周訪、陶侃皆與焉。弘農(nóng)太守宋哲，為漢所攻，棄郡奔建康，稱受愍帝詔。令丞相睿統(tǒng)攝萬幾機(jī)。
睿素服出次，舉哀三日，即位改元，置百官，立宗廟社稷。時有以牛易馬之謠，且待下回敘明。先將前五胡敘其大略。
其后，五胡分?jǐn)⒂诙幕厮黝^魏之中間。五胡之亂，起于巴西氐李特。初，張魯在漢中，賓人李氐，自巴西往依之。
及魏武曹操克漢中，李虎將五百余家歸之，拜為將軍。其孫特，于惠帝時以流民入蜀。旬月間，眾至三萬。據(jù)廣漢，進(jìn)攻成都，為刺史羅尚所敗。斬其首。弟流代領(lǐng)其眾，勢復(fù)盛。及流卒，特之子雄代之，以范長生為謀士，攻走啰尚，入成都自稱成都王，尋稱帝，國號大成。雄僭位三十一年卒。舍子而立其侄班為君，僭位五月，為雄子越所弒，越以其弟期多才藝，有令名，立為君，僭位三年，為特季弟讓之子壽所廢，期自縊死。壽僭位六年，改國號曰漢，故世稱為后蜀。壽子勢僭位四年，勢驕淫不恤國事。晉安西將軍桓溫舉兵深入，直指成都。李勢戰(zhàn)敗，遂面縛與櫬而降。上凡七世，共四十七年。后其地為前秦苻堅所得。其次作亂，敢于滅晉者曰漢，后改號趙，匈奴人。初，漢獻(xiàn)帝時，南單于呼廚泉入朝，魏王操因留之于鄴，分其眾為工部，居并州。其弟左賢王豹最強(qiáng)，自謂其先漢氏外孫，因姓劉氏。豹生子淵，生而有文在手，曰淵，遂以為名。淵見司馬氏八王樹兵，骨肉相殘，因叛晉起兵，據(jù)平陽稱帝，國號漢，僭王位四年，僭帝位三年而卒。子和立一月，欲殺其弟聰。北海王義以告聰，聰攻殺和，而立乂為皇太弟。聰兩寇晉朝，執(zhí)二帝，幾滅晉，逐晉東居江左。時有流星入紫微垣，有光燭地，隕于平陽北，化為肉，長三十丈，廣二十七步之異。漢主聰專事女色，鐘于淵后單氏。又中護(hù)軍靳準(zhǔn)有二女月光、月華，色絕美，聰立月晃為上皇后，劉貴妃與月華為左右皇后。及月光以穢行廢，又立美婢樊氏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璽綬者復(fù)七人。飲酒宣淫，百日不出。太弟乂數(shù)諫，聰子粲讒而殺之。
聰僭位八年卒，子粲立，靳準(zhǔn)專權(quán)用事。劉聰諸后盡年少，粲淫于聰之諸后，白晝宣淫，不理朝政。靳準(zhǔn)引兵上殿，執(zhí)粲殺之。僭位方一月，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發(fā)淵、聰二陵，斬聰尸，焚其廟，自號大將軍。漢天王淵族子劉曜聞亂，自長安起兵討準(zhǔn)，石勒自洛陽率精兵五萬討準(zhǔn)，準(zhǔn)每挑戰(zhàn)，勒堅壁以挫之。
曜至赤壁，即皇帝位。以勒為大司馬，加九錫，進(jìn)封趙公。
準(zhǔn)將軍喬奉等殺準(zhǔn)，推準(zhǔn)弟靳明為主。遣卜泰奉傳國六璽，降于劉曜。石勒大怒，攻拔平陽，焚其宮室。靳明奔曜，曜族誅之。勒遣左長史王修，獻(xiàn)捷于漢。修舍人曹平樂言于曜曰：“勒遣修來，實(shí)覘強(qiáng)弱。俟其復(fù)命，將襲乘輿?！标茁犉綐分?，遂斬王修于市。勒聞之大怒曰：“孤事劉氏，于人臣之職有加矣。彼之基業(yè)，皆孤所為。今既得志，還欲相圖，趙王趙帝，孤自為之，何待于彼耶？”乃誅曹平樂三族。漢主曜還都長安，立故惠帝后羊氏為皇后。改國號曰趙，世稱為前趙。石勒背漢，據(jù)襄國稱趙王，世稱為后趙。后趙石勒攻前趙蒲阪，前趙主劉曜擊破之。石虎奔朝歌，曜攻石生于傘墉，圍洛陽。后趙主石勒自將救洛陽，卷甲銜枚，詭道兼行，帥步騎四萬，入于洛陽城。石虎引步卒攻前趙，中軍石堪以精騎擊其前鋒，大戰(zhàn)于西陽門。勒出，自閶闔門夾擊之。曜素嗜酒，至是將戰(zhàn)，飲酒數(shù)斗。至西陽門揮陳就平，石堪因乘之，趙眾大潰，曜馬陷，為堪所執(zhí)。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獲，余可縱其歸命之路?！币躁讱w，殺之。曜僭位二十年而亡。前趙凡五主，共二十六年。于是長安、秦隴等地悉歸后趙石勒。石勒者，上黨羯人也，父周曷朱為部落小帥。勒有膽力，善騎射。晉東瀛公騰執(zhí)諸胡于山東，賣充軍實(shí)，勒亦被掠，賣為奴，逃亡為群盜。往從漢主劉淵，淵以為將。眾至十余萬，以張賓為謀主，每事諮之，呼為右侯而不名。
初，勒為人所掠賣，與母王氏相失。晉并州刺史劉琨得之，遣使并其從子虎送于勒。勒遺珍寶名馬謝而絕之。時虎年十六，殘忍無度，為軍中患。勒白母，欲除之。母曰：“快牛為犢，多能破車。汝小忍之。”及長，善弓馬，勇冠一時，每屠城邑，鮮有遺漏。然御眾嚴(yán)明，莫敢犯者。指授攻討，所向無前，勒遂寵任之。張賓勸勒進(jìn)據(jù)襄國，襄國即今北直順德府是也。分掠冀州諸郡。時幽州都督王浚將欲叛晉自立。勒欲襲之，偽為寡弱，以臣子禮推戴浚?？４笙?，益驕之。勒出兵襲晉，聲言上禮，直入浚室。升其廳事，召浚妻共坐，執(zhí)浚于前，送襄國斬之。幽州悉定，復(fù)敗晉臣劉琨，定并州之地。因與劉曜有隙，遂自立為王，尋滅曜，盡有同豫、徐、兗、并、幽、秦、雍、青、冀之地，改稱天王，即帝位，僭位共十五年，卒。太子弘立，石虎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入宿衛(wèi)，文武皆奔散。劉太后有膽略，佐勒建功業(yè)，與石塘、石生、石郎等舉兵討虎，不勝，虎盡殺之。遂篡天王位，弘僭位者一年，為虎所殺?；⒓鹊弥?，大造宮室，窮工極巧，選民間美女以實(shí)之，服珠玉被綺羅者萬余人。教官人習(xí)皇象，習(xí)騎射，以女騎千人為鹵簿，錦褲，金銀帶，羽儀鼓吹，游宴以自隨。又作東西兩宮、臺觀四十余所于鄴。又治長安、洛陽諸宮，增置女官二十四等，大發(fā)民間美女三萬余人以配之。民有美女美婦，其父與夫不自獻(xiàn)者，罪至死，重刑厚斂，苦役百姓，死者以數(shù)十百萬計。財用不足，盡發(fā)前代陵墓，取其金寶。趙太子邃素驍勇，虎愛之。邃驕淫殘忍，好裝飾美女，與賓客傳觀。宣淫訖，即裸而剖其腹，卻其腸胃，實(shí)以五味香料，蒸而共食之?；⒓然囊蒙?，喜怒無常，數(shù)誚責(zé)笞棰邃。邃謀殺虎。事覺，虎殺邃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立子宣為太子。宣又欲殺虎。以虎素愛秦公韜，使人先殺韜，欲因虎臨喪，并以殺虎，事覺，虎肢解之，飛灰道中，殺其妻子九人。宣子方數(shù)歲，虎素愛之，抱之而泣，欲赦之。
大臣不聽，取殺之。兒挽虎衣，大叫至于絕帶，虎因生病。初，將軍張豺獲趙主曜幼女，有殊色，納于虎，嬖之。生齊公世，至是豺說虎立之。虎謂群臣曰：“吾欲以純灰三斛自滌其腸，何為專生惡子，年逾二十，輒欲殺之父，今世年方十歲，比其二十，我已老矣?！币云淠竸⒄褍x為后，虎謫戍宣東宮衛(wèi)士十余萬人于涼州。其眾梁犢等遂糾眾反，掠民間財物，施以一丈柯柄，攻戰(zhàn)若神，所向奔潰，長驅(qū)而東?；⒋髴?，姚弋仲與蒲洪討平之?；⒁赃贋槲髌焦鬄楹笄刂?。以洪為秦雍都督，后為前秦主?；①晕皇迥曜?。幼子世立。一月，兄石遵殺之而自立。遵立六月，弟石鑒殺之而自立。鑒立四月，石閔廢而殺之。閔本姓冉，殺石虎三十八孫，盡滅石氏。閔自立為帝，復(fù)姓冉，國喜魏。
時虎庶子石祗鎮(zhèn)襄國，與姚弋仲、蒲洪連兵討閔，遂自立于襄國，僭立二年。其將劉顯殺之以降閔，后趙亡，凡七主，共三十三年。后顯又叛閔，為閔所殺。石琨奔晉，晉斬之，石氏遂絕。閔僭位三年，燕王俊令慕容恪等擊魏，魏主閔戰(zhàn)數(shù)勝。
恪擇鮮卑善射者五千人，為方陣而前。閔直前擊之，所乘駿馬，日行千里，曰朱龍，忽斃，為燕兵所拭?？”拗伲瑪赜邶埑?，前燕遂并有趙地。
前燕者，曹魏時鮮卑莫護(hù)跋居遼西，從司馬懿討公孫淵有功，拜率義王，建國棘城之北，今直隸永平府是也。時燕代多冠步搖冠，護(hù)跋見而好之，乃斂發(fā)襲冠，諸部因呼為步搖，遂訛步搖為慕容氏。四傳而至慕容廆，自晉武帝時已為寇，既而降晉，以為鮮卑都督。鹿稱大單于，晉封遼東公。廆少子翰，驍勇有智略，佐廆取遼東，斬連津，攻高句麗。廆居位二十七年卒。子皇光立，忌慕容翰。翰奔段氏，復(fù)奔宇文氏，宇文逸豆歸不能用，皇光潛召而歸之。翰佐皇光降服高句麗，破宇文逸豆歸，辟地數(shù)千里，皇光忌翰益甚，遂殺之?；使馑眠|東公，又晉封燕王，共十五年卒。子俊立，嗣王位三年，僭稱帝十年?？∮媚饺葶∪≈猩剑瑥?fù)令恪擊魏冉閔，并有后趙之地。惟三秦之地為前秦所據(jù)，不能有。又令恪破降段龕，定齊地。及俊卒，子日韋立。慕容恪受遣詔輔政，恪虛心待士，量才授任，燕國大治。
及恪卒，晉桓溫代燕。燕求救于秦，秦王堅令茍池、鄧羌救之。
溫遁還燕，慕容垂追擊，大破之。垂初名霸，荔王光之子，皇奇其才，欲立為世子而不果。
燕主俊惡之，以其嘗墜馬折齒，更名曰缺。又以缺為應(yīng)讖文，更名早曰垂。垂娶段末懷女，才色兼全。與燕主俊后可足渾氏不合，后誣段氏詛咒，殺之。垂納段氏之妹，色尤美，可足渾后黜之，而以己妹妻垂，垂不悅，由是益惡之。至是垂建大功，威名益震?？勺銣喓笈c慕容評密謀誅之。垂聞之，遂自洛陽與段夫子及世子令兄弟等俱奔秦。秦王堅有圖燕之志，憚垂不敢發(fā)。聞其至，大喜，以為冠軍將軍。秦王堅令王猛伐燕。燕主呻憂懼，不知所為。太傅評畏猛不敢進(jìn)，日鄣固山泉賣水與軍人，每絹一疋，得水三石，日韋使人讓之。評懼出戰(zhàn)，大敗還鄴。
猛破鄴，日韋與評等出走，秦追獲之。啼僭位十一年亡。前燕起慕容魔凡四世，共六十四年，面并于前秦。此后自應(yīng)將前秦接敘，然前秦起于東晉，且后五胡頗多，待二十四回再敘。
此外起于西晉者又有前涼。晉惠帝永寧元年，以散騎常侍安定氏人張軌為涼州刺史。時方多難，軌有保據(jù)河西之志。以宋配、汜瑗為謀主，諸鮮卑為寇者，悉討平之，威著西土。漢寇洛陽，軌遣兵入衛(wèi)，貢獻(xiàn)不絕，忠于晉，封西平郡公，居位十五年卒。子實(shí)立，勤于政事，忠于晉室，令將軍王該帥步騎五千人，入援長安。及漢劉曜陷長安外城，內(nèi)城饑，逃亡不可制，惟涼州義眾守死不移。時京兆人劉宏客居涼州天梯山，以妖術(shù)惑眾，實(shí)左右閻涉、趙印等皆事之，宏謂曰：“天與我神璽，應(yīng)王涼平?！鄙?、印信之，謀殺實(shí)而奉宏為主。實(shí)弟茂知其謀，請誅宏。實(shí)遣牙門將史初收之。未至，涉等亂作，殺實(shí)。
初執(zhí)宏，車裂之，盡誅其黨。與左司馬陰元等，以實(shí)子尚幼，推實(shí)弟茂為刺史。西平公茂以駿為世子。茂嗣位四年卒，侄張駿立。駿勤修庶政，總御文武，兵強(qiáng)國富，西域諸國皆來朝貢。
遣使于晉上疏，以為石勒、李雄既死，石虎、李期繼逆，元老消落，日遠(yuǎn)日忌，乞敕司空郗鑒、征西將軍庾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齊舉。晉不能用。駿嗣位二十二年卒，了重華立。后趙主石虎遣兵擊涼州，涼令謝艾御之，大破之?；@曰：“吾以偏師定九州島，今以九州島之力困于涼。彼有人焉，未可圖也?！敝厝A嗣位七年卒，子曜靈立。重華之庶兄柞廢之而篡立，恣為淫虐，殺重華之妃裴氏，復(fù)殺謝艾，僭稱涼王，用天子禮樂。嗣位一年，張瓘、宋琨等起兵討祚。柞殺曜靈。琨為發(fā)喪，立曜靈之弟元，斬祚，梟其首。張瓘猜忌苛虐，宋琨性忌忠鯁。瓘欲殺琨篡位，琨擊破之，瓘自殺。及琨卒，元靚之叔父天錫秉政，遂弒元靚而代之。元靚居位八年，天錫居位十四年，荒于酒色，人人怨憤。秦主堅令茍萇、梁熙等將兵臨西河。天錫使馬建、常據(jù)拒之，建降秦，據(jù)戰(zhàn)敗自殺，秦兵大進(jìn)，天錫面縛出降，涼州群縣悉為秦有。前涼凡八主，共七十六年。以后前秦敗，天錫復(fù)歸于晉，秦主苻堅并吞各國，幾至混一，自寇晉敗還，群胡并起，所謂前五胡亂晉，后五胡亂秦也。后五胡再敘于二十四回，索頭魏之中間。下回先將南朝、東晉、宋、齊、梁、陳事跡敘明。蓋以正朔在南，不得不先南而后北也。東晉元帝中興之事，下回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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