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篤字季雅，京兆杜陵人也。高祖延年，宣帝時為御史大夫。《前書》延年字幼公，周之子也，為御史大夫。延年居父官府，不敢當舊位，臥坐皆易其處也。篤少博學(xué)，不修小節(jié)，不為鄉(xiāng)人所禮。居美陽，與美陽令游，數(shù)從請托，不諧，頗相恨。令怒，收篤送京師。會大司馬吳漢薨，光武詔諸儒誄之，篤于獄中為誄，辭最高，帝美之，賜帛免刑。
篤以關(guān)中表里山河，先帝舊京，不宜改營洛邑，乃上奏《論都賦》曰：
臣聞知而復(fù)知，是為重知。《韓詩外傳》曰：“知者知其所知，乃為知矣?！?/em>臣所欲言，陛下已知，故略其梗概，梗概猶粗略也。不敢具陳。昔般庚去奢，行儉于亳，《帝王紀》曰：“般庚以耿在河北，迫近山川，自祖辛以來，奢淫不絕，般庚乃南度河，徙都于亳。人咨嗟相怨，不欲徙，乃作書三篇以告之?！?/em>成周之隆，乃即中洛。周成王就土中都洛陽也。遭時制都，不常厥邑。《尚書》曰：“不常厥邑，于今五遷。”賢圣之慮，蓋有優(yōu)劣；霸王之姿，明知相絕。守國之埶，同歸異術(shù)；或棄去阻厄，務(wù)處平易；《淮南子》曰：“武王克殷，欲筑宮于五行之山。周公曰：‘不可。夫五行之山，固塞險阻之地。使我德能覆之，則天下納其貢職者固矣；使我有暴亂之行，則天下之伐我難也?！备哒T注云：“明周公恃德不恃險也?！?/em>或據(jù)山帶河，并吞六國；謂秦也。或富貴思歸，不顧見襲；或掩空擊虛，自蜀漢出；韓生勸項羽都關(guān)中，羽曰：“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錦夜行?！蹦藲w都彭城，而高祖自蜀漢出襲擊之也。見《前書》。即日車駕，策由一卒；《前書》戍卒婁敬說高祖都關(guān)中，即日車駕西都長安。或知而不從，久都磽埆。謂光武久都洛陽也。磽埆，薄地也?！肚皶窂埩荚唬骸奥尻柼锏乇。拿媸軘?。”磽音苦交反。埆音苦角反。臣不敢有所據(jù)。竊見司馬相如、楊子云作辭賦以諷主上，臣誠慕之，伏作書一篇，名曰《論都》，謹并封奏如左。
皇帝以建武十八年二月甲辰，升輿洛邑，巡于西岳。《光武紀》曰：“甲寅西巡狩?！?/em>推天時，順斗極，楊雄《長楊賦》曰：“順斗極，運天關(guān)?！睒O，北極星也，言順斗建及北極之星運轉(zhuǎn)而行也。排閶闔，入函谷，閶闔，天門也。函谷故關(guān)在今洛州新安縣也。觀厄于崤、黽，圖險于隴、蜀。圖猶規(guī)度也。其三月丁酉，行至長安。經(jīng)營宮室，傷愍舊京，即詔京兆，乃命扶風，齋肅致敬，告覲園陵。凄然有懷祖之思，懷，思也。喟乎以思諸夏之隆。喟，嘆聲。遂天旋云游，造舟于渭，北斻涇流。《爾雅》曰：“天子造舟。”造，并也。以舟相并而濟也。斻，舟度也，音胡郎反。《方言》：“關(guān)而東或謂舟為航?！薄墩f文》“斻”字在《方部》，今流俗不解，遂與“杭”字相亂者，誤也。千乘方轂，萬騎駢羅，衍陳于岐、梁，東橫乎大河。衍，布也。橫，絕流度也。楚辭曰“橫大江兮揚舲”也。瘞后土，瘞，埋也。謂埋牲幣也。《爾雅》曰：“祭地曰瘞埋?！焙笸领粼诮衿阎莘陉幙h北也。禮邠郊。甘泉祭天所也，在邠地之郊。其歲四月，反于洛都。明年，有詔復(fù)函谷關(guān)，作大駕宮、大駕見《儒林傳》。大駕宮即天子行幸也。六王邸、高車廄于長安，修理東都城門，長安外城門，東面北頭第一門也。橋涇、渭。往往繕離觀，東臨霸、浐，西望昆明，北登長平，長平，膎名也。在池陽宮南也。規(guī)龍首，撫未央，覛平樂，儀建章。龍首，山名，蕭何于其上作未央宮。撫，巡也?；蛟啤皳帷币唷澳！?，其字從“木”。覛，視也，音麥。平樂，觀名，建章，宮名，并在城西。謂光武規(guī)模而修理也。
是時山東翕然狐疑，意圣朝之西都，懼關(guān)門之反拒也。恐西都置關(guān)，所以拒外山東也。客有為篤言：“彼陷井之潢污，固不容夫吞舟；陷井喻小也?！肚f子》曰：“陷井之蛙。”潢污，停水也。吞舟，大魚也。賈誼曰：“彼尋常之污瀆，豈容夫吞舟之魚?！?/em>且洛邑之渟瀯，曷足以居乎萬乘哉？楊雄《甘泉賦》曰：“梁弱水之濎瀯?！睗鞛劊∶惨?。渟音天鼎反。瀯音烏迥反。咸陽守國利器，不可久虛，以示奸萌?！?em>《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em>篤未甚然甚言也，故因為述大漢之崇，崇，高盛也。世據(jù)廱州之利，而今國家未暇之故，以喻客意。喻，曉也。曰：
昔在強秦，爰初開畔，畔，疆界也。霸自岐、廱，國富人衍，卒以并兼，桀虐作亂。衍，饒也，音以戰(zhàn)反。桀虐，如桀之無道也。天命有圣，托之大漢。大漢開基，高祖有勛，斬白蛇，屯黑云，《前書》高祖斬大蛇，有一老嫗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今赤帝子斬之?！惫试话咨摺Ｓ謪魏笤唬骸凹舅由铣Ｓ性茪??！?/em>聚五星于東井，提干將而呵暴秦。高祖初至霸上，五星聚東井。干將，劍名也。高祖曰：“吾提三尺劍取天下?！?/em>蹈滄海，跨昆侖，楊雄《長楊賦》曰：“橫巨海，漂昆侖?！贝搜缘缚纾鬟h大也。奮彗光，埽項軍，彗星者，所以除舊布新也，故曰埽。遂濟人難，蕩滌于泗、沂。項羽都彭城。泗水、沂水近彭城地也。蕩滌謂誅之也。劉敬建策，初都長安。解見《班固傳》。太宗承流，守之以文。太宗，文帝也。繼體之君，以文德守之。躬履節(jié)儉，側(cè)身行仁，食不二味，衣無異采，賑人以農(nóng)桑，率下以約己，曼麗之容不悅于目，鄭衛(wèi)之聲不過于耳，曼，美也。佞邪之臣不列于朝，巧偽之物不鬻于市，《禮記》曰“用器不中度，不鬻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數(shù)，廣狹不中量，不鬻于市。奸色亂正色，不鬻于市”也。故能理升平而刑幾措。富衍于孝景，功傳于后嗣。《前書》景帝時，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內(nèi)之錢貫朽而不可校也。
是時孝武因其余財府帑之蓄，始有鉤深圖遠之意，探冒頓之罪，《前書》冒頓殺其父頭曼單于，又為書使遺高后曰：“孤僨之君，生于沮澤之中，長于平野牛馬之域，數(shù)至邊境，愿游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娛，愿以所有，易其所無?！?/em>校平城之仇。校，報也。冒頓單于圍高祖于平城七日，故報之也。遂命票騎，票騎將軍霍去病也。勤任衛(wèi)青，青為大將軍霍去病舅也。勇惟鷹揚，軍如流星，《毛詩》曰：“時惟鷹揚?！弊⒃疲骸叭琥椫w揚也。”《長楊賦》曰：“疾如奔星?！?/em>深之匈奴，割裂王庭，匈奴王庭也?！堕L楊賦》曰：“遂獵乎王庭?！?/em>席卷漠北，叩勒祁連，漠，沙漠也。祁連，匈奴中山名也。叩，擊也。勒謂銜勒也。橫分單于，屠裂百蠻。百蠻，夷狄之總稱也。燒罽帳，罽，毛布也。系閼氏，單于妻號也。燔康居，灰珍奇，康居，西域國也。居音渠。椎鳴鏑，《前書》曰：“冒頓作鳴鏑?！苯裰u箭也。釘鹿蠡，蠡音離。匈奴有左右鹿蠡王?！肚皶纷鳌肮润弧?。馳坑岸，獲昆彌，昆彌，西域國也。虜｛僂攵｝侲，《方言》：“侲，養(yǎng)馬人也?！薄蹲謺穫E音真。字書無“｛僂攵｝”字。諸家并音數(shù)侲為粟犢，西域國名也。傳讀如此，不知所出。今有肅特國，恐是也。驅(qū)騾驢，馭宛馬，大宛，國名，出汗血馬。鞭駃騠。駿馬也。駃音決，騠音啼。生七日而超其母也。拓地萬里，威震八荒。肇置四郡，據(jù)守敦煌。四郡謂酒泉、武威、張掖、敦煌也。并域?qū)賴?，一郡領(lǐng)方。并西域，以屬國都尉主之，以敦煌一郡部領(lǐng)西方也。立候隅北，建護西羌。楊雄《解嘲》曰：“西北一候?！泵峡底⒃疲骸岸鼗陀耖T關(guān)候也?！敝米o羌校尉，以主西羌。捶驅(qū)氐、僰，寥狼邛、莋。捶，擊也。寥狼猶攬擾也。氐、僰、漖、莋并西南夷號。東攠烏桓，蹂轔濊貊。《字書》“攠”亦“靡”字也，音摩?！斗窖浴吩疲骸澳Γ瑴缫??！滨?，踐也。轔，轢也，音吝。濊貊，東夷號也。南羈鉤町，水劍強越。羈，系也。鉤町，西南夷也。水劍謂戈船將軍等下水誅南越也。鉤町音劬挺。殘夷文身，海波沫血。《谷梁傳》曰：“越人被發(fā)文身?！蹦缪?。郡縣日南，漂?朱崖。武帝元鼎六年，平南越，以為南海、蒼梧、郁林、合浦、交址、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漂?謂摩近之也。《前書音義》曰：“珠崖言珠若崖也?！贝俗鳌爸臁?，古字通?！睹陼吩唬骸爸檠驴ざ祭蓵?，去長安七千三百里?！睍忠魧?。部尉東南，兼有黃支。楊雄《解嘲》曰：“東南一尉?！泵峡底⒃疲骸皶鼥|部都尉也。”《前書》曰“自都盧國船行可二月余，有黃支國，俗與珠崖相類”也。連緩耳，瑣雕題，緩耳，耳下垂，即儋耳也?！抖Y記》曰：“南方曰蠻，雕題交址。”鄭玄注曰：“謂刻其身以丹青涅之也。”王逸注《楚詞》曰：“雕，畫也。題，額也?！?/em>摧天督，即天竺國也。牽象犀，椎蚌蛤，碎琉璃，甲玳瑁，戕觜觿。郭義恭《廣志》曰：“玳瑁形似龜，出南海。”甲謂取其甲也。戕，殘也。觜觿，大龜，亦玳瑁之屬。觜音子期反。觿音以規(guī)反。于是同穴裘褐之域，同穴，挹婁之屬也。衣裘褐，北狄也。共川鼻飲之國，《前書》賈捐之曰“駱越之俗，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也。莫不袒跣稽顙，失氣虜伏。稽，止也。《方言》曰：“顙，額顙也。”以額至地而稽止也。宋玉《高唐賦》曰：“虎豹豺狖，失氣恐喙?！毖云淇謶秩缗斨?。非夫大漢之盛，世藉廱土之饒，得御外理內(nèi)之術(shù)，孰能致功若斯！故創(chuàng)業(yè)于高祖，嗣傳于孝惠，德隆于太宗，財衍于孝景，威盛于圣武，政行于宣、元，侈極于成、哀，祚缺于孝平。傳世十一，歷載三百，高祖至平帝十一代。歷，涉也。合二百十四年，此言“三百”者，謂出二百年，涉三百年也。德衰而復(fù)盈，道微而復(fù)章，謂呂氏亂而文帝立，昌邑廢而宣帝中興也。皆莫能遷于廱州，而背于咸陽。宮室寢廟，山陵相望，高顯弘麗，可思可榮，羲、農(nóng)已來，無茲著明。
夫廱州本帝皇所以育業(yè)，周始祖后稷封邰，公劉居豳，大王居岐，文王居酆，武王居鎬，并在關(guān)中，故曰育業(yè)也。霸王所以衍功，戰(zhàn)士角難之場也。衍，廣也。秦都關(guān)中也。《禹貢》所載，厥田惟上。《尚書》：“廱州厥田上上?！?/em>沃野千里，原隰彌望。保殖五谷，桑麻條暢。濱據(jù)南山，帶以涇、渭，號曰陸海，蠢生萬類。濱，近也。《前書》東方朔曰“漢都涇、渭之南，此謂天下陸海之地”也。楩楠檀柘，蔬果成實。畎瀆潤淤，水泉灌溉，《說文》曰：“淤，淀滓也?！鳖櫼巴踉唬骸敖袼心嗖菀??！?/em>漸澤成川，粳稻陶遂。薛君注《韓詩》曰：“陶，暢也?！薄稜栄拧吩唬骸八欤?。”厥土之膏，畝價一金。《前書》東方朔曰：“酆鎬之閑，號為土膏，其價畝一金?！币唤?，一斤金也。田田相如，鐇钁株林。相如言地皆沃美相類也?！稄V雅》曰：“鐇，椎也?！币舾υ础！钝n》云：“鐇，鏟也?！敝^以鏟钁去林木之株蘗也。火耕流種，功淺得深。以火燒所伐林株，引水溉之而布種也。既有蓄積，厄塞四臨：四被隴、蜀，南通漢中，北據(jù)谷口，東阻嵚巖。谷口在今云陽縣?！豆攘簜鳌非匾u鄭，蹇叔送其子而戒之曰：“汝必死于崤之巖唫之下?！睄聨r謂崤也。嵚音吟。關(guān)函守峣，山東道窮；函，函谷關(guān)也。峣謂峣山之關(guān)也，在藍田南，故武關(guān)之西。峣音堯。置列汧、隴，廱偃西戎；廱音擁。拒守褒斜，嶺南不通；杜口絕津，朔方無從。杜塞谷口，絕黃河之津。鴻、渭之流，徑入于河；大船萬艘，轉(zhuǎn)漕相過；東綜滄海，西綱流沙；朔南暨聲，諸夏是和。《尚書》曰：“朔南暨聲教?！弊⒃疲骸八?，北方也?！?/em>城池百尺，阸塞要害。關(guān)梁之險，多所衿帶。衿帶，衣服之要，故以喻之。一卒舉礧，千夫沉滯；礧，石也?！肚皶罚骸靶倥擞缦碌W石?！币袅Ψ?。一人奮戟，三軍沮敗。《淮南子》曰“狹路津關(guān)，大山石塞，龍蛇蟠，簦笠居，羊腸道，魚笱門，一人守險，千人弗敢過”也。地埶便利，介胄剽悍，可與守近，利以攻遠。剽，急疾也。悍，勇也。所據(jù)險要，故可守近；士卒勇疾，故可攻遠也。士卒易保，人不肉袒。《左傳》鄭伯肉袒牽羊以降楚，言關(guān)中士卒易與保守不降下也。肇十有二，是為贍腴。尚書曰“肇十有二州”，謂雍、梁、荊、豫、徐、楊、青、兗、冀、幽、并、營也。雍州田第一，故曰贍腴。今流俗比地之良沃者為贍者也。用霸則兼并，謂秦并六國也。先據(jù)則功殊；高祖先入關(guān)，功為諸侯最也。修文則財衍，行武則士要；修文德，則財產(chǎn)富衍。若用武，則士皆奮勵而要功也。為政則化上，篡逆則難誅；地險固，故難誅也。進攻則百克，退守則有余：斯固帝王之淵囿，而守國之利器也。
逮及亡新，時漢之衰，偷忍淵囿，篡器慢違，偷忍猶盜竊也。淵囿謂秦中也。徒以埶便，莫能卒危。卒音倉忽反。假之十八，誅自京師。莽居攝篡位十八年，公賓就始斬之也。天畀更始，不能引維，畀，與也。言更始不能持其綱維，故致敗亡。慢藏招寇，復(fù)致赤眉。《易》曰：“慢藏誨盜?！庇衷唬骸柏撉页耍驴苤?。”言更始為赤眉所破也。海內(nèi)云擾，諸夏滅微；群龍并戰(zhàn)，未知是非。《赤伏符》曰：“四夷云擾，龍斗于野?！薄兑住吩唬骸褒垜?zhàn)于野?！敝^更始敗后，劉永、張步等重起，未知受命者為誰也。于時圣帝，赫然申威。荷天人之符，兼不世之姿。圣帝，光武也。天人符謂強華自關(guān)中持赤伏符也?！肚皶吩煌跫鲜柙唬骸坝鞑淮??！毖杂袝r而出，難常遇也。受命于皇上，獲助于靈只。皇上謂天也?！渡袝吩唬骸拔┗噬系劢抵杂谙氯??！膘`只謂呼池冰及白衣老父等也。立號高邑，搴旗四麾。搴，拔也。首策之臣，運籌出奇；《前書》高祖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子房是也?！背銎嬷^陳平從高祖定天下，凡六出奇計，以比鄧禹、馮異、吳漢、耿弇等也。虓怒之旅，如虎如螭。《詩》曰：“闞如虓虎?！弊⒃疲骸盎⒅嵢灰病！薄妒酚洝分芪渫跏谋娫唬骸叭缁⑷缌`，如豺如螭。”杜預(yù)注《左傳》曰：“螭，山神，獸形也?！碧嵰艉艚环础?/em>師之攸向，無不靡披。蓋夫燔魚剸蛇，莫之方斯。《尚書·今文太誓篇》曰：“太子發(fā)升舟，中流，白魚入于王舟，王跪取出，以燎。群公咸曰‘休哉’。”鄭玄注云：“燔魚以祭，變禮也?！眲枺钜?，音之兗反，謂高祖斬蛇也。大呼山東，響動流沙。要龍淵，首鏌铘，龍淵，劍，解見《韓棱傳》?！墩f文》：“鏌铘，大戟也?！币裟?。首謂建之于首也?！秴窃酱呵铩酚心皠Γx與此不同也。命騰太白，親發(fā)狼、弧，騰，馳也。太白，天之將軍。狼、弧，并星名也?！妒酚洝吩唬骸疤煸窎|有大星曰天狼，下有四星曰弧?！彼尉ⅰ堆菘讏D》曰：“狼為野將，用兵象也。”《合誠圖》曰：“弧主司兵，兵弩象?！?/em>南禽公孫，北背強胡，西平隴、冀，東據(jù)洛都。乃廓平帝宇，濟蒸人于涂炭，成兆庶之亹亹，遂興復(fù)乎大漢。《爾雅》曰：“亹亹，勉也。”易曰：“成天下之亹亹。”
今天下新定，矢石之勤始瘳，瘳，差也。而主上方以邊垂為憂，忿葭萌之不柔，楊子云《長楊賦》曰：“遐萌為之不安?！敝^遠人也。案：篤此賦每取子《云甘泉》、《長楊賦》事，意此“葭”即“遐”也。時蜀郡守將史歆及交址征側(cè)反，盧芳亡入匈奴，故云忿其不柔也。未遑于論都而遺思廱州也。遺猶留也。方躬勞圣思，以率海內(nèi)，厲撫名將，略地疆外，信威于征伐，展武乎荒裔。信讀曰申。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主，椎結(jié)左衽鐻鍝之君，結(jié)音髻?！肚皶罚骸拔举⒆到Y(jié)箕踞。”注云：“如今兵士椎頭髻也?！薄犊鬃印吩唬骸拔⒐苤傥崞浔话l(fā)左衽矣。”鐻音渠呂反?！渡胶＝?jīng)》曰：“神武羅穿耳以鐻?！惫弊⒃疲骸敖疸y器之名，未詳形制?！卞撘襞Ｓ诜础！钝n》曰：“鍝，鋸也。”案今夷狄好穿耳以垂金寶等，此并謂夷狄之君長也。東南殊俗不羈之國，西北絕域難制之鄰，靡不重譯納貢，請為藩臣。上猶謙讓而不伐勤。《前書》司馬相如曰：“上猶謙讓而未俞也?！?/em>意以為獲無用之虜，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裔之地，不如保殖五谷之淵；《左傳》曰：“吾將略地焉?！甭?，取也。遠救于已亡，不若近而存存也。《易》曰“成性存存”也。今國家躬修道德，吐惠含仁，湛恩沾洽，時風顯宣。《前書》司馬相如《難蜀父老》曰：“湛恩汪濊。”湛音沈。《易通卦驗》曰“巽氣退則時風不至，萬物不成。冬至廣莫風至，立春條風至，春分明庶風至，立夏清明風至，夏至景風至，立秋涼風至，秋分閶闔風至，立冬不周風至”也。徒垂意于持平守實，務(wù)在愛育元元，茍有便于王政者，圣主納焉。何則？物罔挹而不損，道無隆而不移，陽盛則運，陰滿則虧，《淮南子》曰：“孔子觀桓公之廟，有器焉謂之宥坐?？鬃釉唬骸圃蘸酰〉靡姶似?！’顧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迂曉趥?cè)，曰：‘請問持盈？’曰：‘挹而損之?！唬骸沃^挹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而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儉；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em>故存不忘亡，安不諱危，雖有仁義，猶設(shè)城池也。《易》曰“君子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也。
客以利器不可久虛，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瀯與？
篤后仕郡文學(xué)掾，以目疾，二十余年不窺京師。
篤之外高祖破羌將軍辛武賢，以武略稱。《前書》武賢，狄道人，為破羌將軍，以勇武稱，左將軍慶忌之父。篤常嘆曰：“杜氏文明善政，而篤不任為吏；謂杜周及延年并以文法著名也。辛氏秉義經(jīng)武，而篤又怯于事。外內(nèi)五世，至篤衰矣！”
女弟適扶風馬氏。建初三年，車騎將軍馬防擊西羌，請篤為從事中郎，戰(zhàn)沒于射姑山。所著賦、誄、吊、書、贊、《七言》、《女誡》及雜文，凡十八篇。又著《明世論》十五篇。
子碩，豪俠，以貨殖聞。
王隆字文山，馮翊云陽人也。王莽時，以父任為郎，后避難河西，為竇融左護軍。建武中，為新汲令。新汲，縣，屬潁川郡，故城在今許州扶溝縣西也。能文章，所著詩、賦、銘、書凡二十六篇。
初，王莽末，沛國史岑子孝亦以文章顯，莽以為謁者，著頌、誄、《復(fù)神》、《說疾》凡四篇。岑一字孝山，著《出師頌》。
夏恭字敬公，梁國蒙人也。習《韓詩》、《孟氏易》，講授門徒常千余人。王莽末，盜賊從橫，攻沒郡縣，恭以恩信為眾所附，擁兵固守，獨安全。光武即位，嘉其忠果，召拜郎中，再遷太山都尉。和集百姓，甚得其歡心。
恭善為文，著賦、頌、詩、《勵學(xué)》凡二十篇。年四十九卒官，諸儒共謚曰宣明君。
子牙，少習家業(yè)，著賦、頌、贊、誄凡四十篇。舉孝廉，早卒，鄉(xiāng)人號曰文德先生。
傅毅字武仲，扶風茂陵人也。少博學(xué)。永平中，于平陵習章句，因作《迪志詩》曰：
咨爾庶士，迨時斯勖。迨，及也。勖，勉也。日月逾邁，豈云旋復(fù)！《尚書》曰：“日月逾邁?！庇?，過。邁，行。言日月之過往，不可復(fù)還也。哀我經(jīng)營，旅力靡及。旅，陳也。言己欲經(jīng)營仁義之道，然非陳力之所能及也。在茲弱冠，靡所庶立。《禮記》曰年二十曰弱冠。言已在弱冠之歲，無所庶幾成立也。
于赫我祖，顯于殷國。謂傅說也。二跡阿衡，克光其則。阿，倚；衡，平也。言依倚之以取平也。謂伊尹也。高宗命傅說曰：“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惫试欢E也。言傅說功比伊尹，而能光大其法則也。武丁興商，伊宗皇士。武丁，殷王高宗也。伊，惟；宗，尊也?！对姟吩唬骸八蓟识嗍俊！被剩酪?。言武丁所以能興殷者，惟尊皇美之士，謂傅說。爰作股肱，萬邦是紀。奕世載德，迄我顯考。《易》曰：“德積載。”載，重也。保膺淑懿，纘修其道。纘，繼也。漢之中葉，俊乂式序。秩彼殷宗，光此勛緒。中葉謂宣帝中興。秩，序也。言漢代序殷高宗用傅說之事，光大其勛功，而用其緒胤也。謂傅介子以軍功封義陽侯；傅喜論議正直，為大司馬，封高武侯；傅晏為孔鄉(xiāng)侯；傅商為汝昌侯；建武中傅俊為昆陽侯也。
伊余小子，穢陋靡逮。懼我世烈，自茲以墜。誰能革濁，清我濯溉？《毛詩》曰：“誰能執(zhí)熱，逝不以濯?！贝搜哉l能革易我之濁，而以清泉洗濯我也？誰能昭闇，啟我童昧？先人有訓(xùn)，我訊我誥。訓(xùn)我嘉務(wù)，誨我博學(xué)。爰率朋友，尋此舊則。契闊夙夜，庶不懈忒。《詩》云：“與子契闊?！逼蹰熤^辛苦也。懈，惰也。忒，差也。
秩秩大猷，紀綱庶式。匪勤匪昭，匪壹匪測。《詩·大雅》曰：“秩秩大猷，圣人謨之?！敝戎?，美也。猷，道也。庶，眾也。式，法也。言美哉乎大道，可以綱紀眾法。若不勤勵，則不能昭明其道；不專一，則不能深測。農(nóng)夫不怠，越有黍稷，《尚書》曰“若農(nóng)服田力穡，乃亦有秋。惰農(nóng)自安，乃其罔有黍稷”也。誰能云作，考之居息？考，成也。言誰能有所作，而居息閑暇可能成者？言必須勤之也。二事敗業(yè)，多疾我力。二事謂事不專一也。疾，害也。言為事不專，則多害其力也。如彼遵衢，則罔所極。遵，循也。如循長路，則不知所終極也。二志靡成，聿勞我心。如彼兼聽，則溷于音。聿，辭也。溷，亂也。志不專一，徒煩勞于我心。兼聽眾聲則音亂。
於戲君子，無恒自逸。徂年如流，鮮茲暇日。人當自勉修德義，專志勤學(xué)，不可自放逸。年之過往如流，言其速也。少有閑暇之日也。行邁屢稅，胡能有迄。行邁之人，屢稅駕停止，何能有所至也？言當自勖，不可中廢也。密勿朝夕，聿同始卒。《韓詩》曰：“密勿從事。”密勿，黽勉也。聿，循也。卒，終也。言朝夕黽勉，終始如一也。
毅以顯宗求賢不篤，士多隱處，故作《七激》以為諷。
建初中，肅宗博召文學(xué)之士，以毅為蘭臺令史，拜郎中，與班固、賈逵共典校書。毅追美孝明皇帝功德最盛，而廟頌未立，乃依《清廟》作《顯宗頌》十篇奏之，《清廟》，《詩周頌》篇名，序文王之德也。由是文雅顯于朝廷。
車騎將軍馬防，外戚尊重，請毅為軍司馬，待以師友之禮。及馬氏敗，免官歸。
永元元年，車騎將軍竇憲復(fù)請毅為主記室，崔骃為主簿。及憲遷大將軍，復(fù)以毅為司馬，班固為中護軍。憲府文章之盛，冠于當世。
毅早卒，著詩、賦、誄、頌、祝文、《七激》、連珠凡二十八篇。
黃香字文強，江夏安陸人也。年九歲，失母，思慕憔悴，殆不免喪，免喪，終喪。鄉(xiāng)人稱其至孝。年十二，太守劉護聞而召之，署門下孝子，甚見愛敬。香家貧，內(nèi)無仆妾，躬執(zhí)苦勤，盡心奉養(yǎng)。遂博學(xué)經(jīng)典，究精道術(shù)，能文章，京師號曰“天下無雙江夏黃童”。
初除郎中，元和元年，肅宗詔香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香后告休，及歸京師，時千乘王冠，千乘貞王伉，章帝子也。冠謂二十加冠也。帝會中山邸，乃詔香殿下，顧謂諸王曰：“此‘天下無雙江夏黃童’者也。”左右莫不改觀。后召詣安福殿言政事，拜尚書郎，數(shù)陳得失，賞賚增加。常獨止宿臺上，晝夜不離省闥，帝聞善之。
永元四年，拜左丞，功滿當遷，和帝留，增秩。六年，累遷尚書令。后以為東郡太守，香上疏讓曰：“臣江淮孤賤，愚蒙小生，經(jīng)學(xué)行能，無可算錄。遭值太平，先人余福，《謝承書》：“香代為冠族，葉令況之子也?！?/em>得以弱冠特蒙征用，連階累任，遂極臺閣。訖無纖介稱，報恩效死，誠不意悟，卒被非望，顯拜近郡，尊位千里。臣聞量能授官，則職無廢事；因勞施爵，則賢愚得宜。臣香小丑，少為諸生，典郡從政，固非所堪，誠恐蒙頓，孤忝圣恩。又惟機密端首，至為尊要，謂尚書令。復(fù)非臣香所當久奉。承詔驚惶，不知所裁。臣香年在方剛，適可驅(qū)使。《論語》曰：“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毖陨賶岩病?/em>愿乞余恩，留備冗官，賜以督責小職，任之宮臺煩事，以畢臣香螻蟻小志，誠瞑目至愿，土灰極榮。”帝亦惜香干用，久習舊事，復(fù)留為尚書令，增秩二千石，賜錢三十萬。是后遂管樞機，甚見親重，而香亦祗勤物務(wù)，憂公如家。
十二年，東平清河奏訞言卿仲遼等，所連及且千人。香科別據(jù)奏，全活甚眾。每郡國疑罪，輒務(wù)求輕科，愛惜人命，每存憂濟。又曉習邊事，均量軍政，皆得事宜。帝知其精勤，數(shù)加恩賞，疾病存問，賜醫(yī)藥。在位多所薦達，寵遇甚盛，議者譏其過幸。
延平元年，遷魏郡太守?？づf有內(nèi)外園田，常與人分種，收谷歲數(shù)千斛。香曰：“《田令》‘商者不農(nóng)’，《王制》‘仕者不耕’，《王制》曰：“上農(nóng)夫食九人，下士視上農(nóng)夫，祿足以代耕也。”伐冰食祿之人，不與百姓爭利。”伐冰解見《馮衍傳》。乃悉以賦人，課令耕種。時被水年饑，乃分奉祿及所得賞賜班贍貧者，于是豐富之家各出義谷，助官稟貸，荒民獲全。后坐水潦事免，數(shù)月，卒于家。
所著賦、箋、奏、書、令凡五篇。子瓊，自有傳。
劉毅，北海敬王子也。初封平望侯，平望，縣，屬北?？ぁ?/em>永元中，坐事奪爵。毅少有文辯稱，元初元年，上《漢德論》并《憲論》十二篇。時劉珍、鄧耽、尹兌、馬融共上書稱其美，安帝嘉之，賜錢三萬，拜議郎。
李尤字伯仁，廣漢雒人也。少以文章顯。和帝時，侍中賈逵薦尤有相如、楊雄之風，召詣東觀，受詔作賦，拜蘭臺令史。稍遷，安帝時為諫議大夫，受詔與謁者仆射劉珍等俱撰《漢記》。后帝廢太子為濟陰王，尤上書諫爭。順帝立，遷樂安相。年八十三卒。所著詩、賦、銘、誄、頌、《七嘆》、《哀典》凡二十八篇。
尤同郡李勝，亦有文才，為東觀郎，著賦、誄、頌、論數(shù)十篇。
蘇順，字孝山，京兆霸陵人也。和安閑以才學(xué)見稱。好養(yǎng)生術(shù)，隱處求道。晚乃仕，拜郎中，卒于官。所著賦、論、誄、哀辭、雜文凡十六篇。
時三輔多士，扶風曹眾伯師亦有才學(xué)，著誄、書、論四篇。《三輔決錄注》曰：“眾與鄉(xiāng)里蘇孺文、竇伯向、馬季長并游宦，唯眾不遇，以壽終于家?！?/em>
又有曹朔，不知何許人，作《漢頌》四篇。
劉珍字秋孫，諸本時有作“秘孫”者，其人名珍，與“秘”義相扶，而作“秋”者多也。一名寶，南陽蔡陽人也。少好學(xué)。永初中，為謁者仆射。鄧太后詔使與校書劉騊駼、馬融及《五經(jīng)》博士，校定東觀《五經(jīng)》、諸子傳記、百家蓺術(shù)，整齊脫誤，是正文字。永寧元年，太后又詔珍與騊駼作建武已來名臣傳，遷侍中、越騎校尉。延光四年，拜宗正。明年，轉(zhuǎn)衛(wèi)尉，卒官。著誄、頌、連珠凡七篇。又撰《釋名》三十篇，以辯萬物之稱號云。
葛龔字元甫，梁國寧陵人也。和帝時，以善文記知名。龔善為文奏。或有請龔奏以干人者，龔為作之，其人寫之，忘自載其名，因并寫龔名以進之。故時人為之語曰：“作奏雖工，宜去葛龔。”事見《笑林》。性慷慨壯烈，勇力過人。安帝永初中，舉孝廉，為太官丞，上便宜四事，拜蕩陰令。蕩陰，縣名，今相州縣也。蕩音湯。辟太尉府，病不就。州舉茂才，為臨汾令。居二縣，皆有稱績。著文、賦、碑、誄、書記凡十二篇。
王逸字叔師，南郡宜城人也。元初中，舉上計吏，為校書郎。順帝時，為侍中。著《楚辭章句》行于世。其賦、誄、書、論及雜文凡二十一篇。又作《漢詩》百二十三篇。
子延壽，字文考，有俊才。少游魯國，作《靈光殿賦》。后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延壽所為，甚奇之，遂輟翰而已。曾有異夢，意惡之，乃作《夢賦》以自厲。后溺水死，時年二十余。張華《博物志》曰：“王子山與父叔師到泰山從鮑子真學(xué)算，到魯賦靈光殿，歸度湘水溺死?！蔽目家蛔肿由揭?。
崔琦字子瑋，涿郡安平人，濟北相瑗之宗也。少游學(xué)京師，以文章博通稱。初舉孝廉，為郎。河南尹梁冀聞其才，請與交。冀行多不軌，軌，法也。琦數(shù)引古今成敗以戒之，冀不能受。乃作《外戚箴》。其辭曰：
赫赫外戚，華寵煌煌。昔在帝舜，德隆英、皇。帝舜妃娥皇、女英，帝堯之女，聰明貞仁。事舜于畎畝之中，事瞽叟謙讓恭儉，思盡婦道也。周興三母，《列女傳》曰：“太姜者，太王之妃，賢而有色。生太伯、仲廱、王季，化導(dǎo)三子，皆成賢德。太王有事，必咨謀焉。太妊者，王季之妃。端懿誠莊，唯德之行。及其有身，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而生文王。太姒者，文王之妃，號曰文母。思媚大姜、大妊，旦夕勤勞，以進婦道。文王理外，文母理內(nèi)，生十男”也。有莘崇湯。《列女傳》曰“湯娶有莘氏女，德高而明，伊尹為之媵臣，佐湯致王，訓(xùn)正后宮，嬪御有序，咸無嫉妒”也。宣王晏起，姜后脫簪。《列女傳》曰：“周宣王嘗夜臥而晏起，姜后乃脫簪珥待罪于永巷，使其傅母通言王曰：‘妾不才，妾之淫心見矣，至使君王失禮而晏朝，以見君王樂色而忘德也。敢請婢子之罪。’王乃勤于政，早朝晏罷，卒成中興焉?！?/em>齊桓好樂，衛(wèi)姬不音。《列女傳》曰：“齊桓公好淫樂，衛(wèi)姬不聽鄭衛(wèi)之音。”皆輔主以禮，扶君以仁，達才進善，以義濟身。
爰暨末葉，漸已頹虧。貫魚不敘，九御差池。《易》曰：“貫魚以宮人寵?！敝^王者之御宮人，如貫魚之有次敘，不偏愛也。《禮》后夫人已下進御之法云：“凡天子進御之儀，從后而下，十五日遍。自下始，以象月之初生，漸進至盛，法陰道之義也。”其法，九嬪已下皆九九而御，則女御八十一人為九夕也，世婦二十七人為三夕，九嬪為一夕，夫人為一夕，凡十四夕，后當一夕。故曰十五日一遍也。晉國之難，禍起于麗。獻公麗姬也。惟家之索，牝雞之晨。《尚書》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笨装矅⒃啤八?，盡也。雌代雄鳴則家盡，婦奪夫政則國亡”也。專權(quán)擅愛，顯己蔽人。陵長閑舊，圮剝至親。《左傳》曰：“少陵長，新閑舊?！毖云鋪y政也。圮，毀也。并后匹嫡，《左傳》曰，辛伯諗周桓公曰：“并后匹嫡，亂之本也?！?/em>淫女斃陳。陳夏姬通于孔寧、儀行父，又通于靈公。夏姬之子向征舒弒靈公，楚伐陳，滅之。見《左傳》。匪賢是上，番為司徒。《詩·小雅》也。番，幽王之后親黨也。幽王淫色，不尚賢德之人，寵其后親，而以番為司徒之官。荷爵負乘，采食名都。《易》曰：“負且乘?！必撘舱?，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寇必至也?！睹姟吩唬骸盎矢缚资?，作都于向?！被矢福耐鹾笾H黨也。向，邑也。以向為皇父食采邑也。詩人是刺，德用不憮。憮，大也，音呼。謂詩人刺番為司徒及皇父都向，用其后親黨，是以其德不大也。暴辛惑婦，拒諫自孤。暴，虐也。紂字受德，名辛。以其暴虐，故曰暴辛?；髬D謂惑妲己也。紂智足以拒諫。祖伊諫紂，紂不從。自孤謂紂為獨夫也。蝠蛇其心，縱毒不辜。《字書》蝠音福，即蝙蝠也。此當作“蝮”，音芳福反。不辜謂菹梅伯，脯鬼侯之類也。諸父是殺，孕子是刳。天怒地忿，人謀鬼圖。甲子昧爽，身首分離。王子比干，紂之諸父也，紂殺之?！渡袝吩唬q刳剔孕婦，為周武王所伐。甲子日，紂衣其寶衣赴火而死，武王乃斬以輕呂之劍也。初為天子，后為人螭。《左傳》曰：“螭魅魍魎。”杜預(yù)注云：“螭，山神，獸形?！惫室员燃q之惡也。
非但耽色，母后尤然。不相率以禮，而競獎以權(quán)。先笑后號，卒以辱殘。母后不能循用禮法，爭競相勸，以擅權(quán)柄也?！兑住吩唬骸奥萌讼刃Χ筇栠??！毖猿蹼m恃權(quán)埶而笑，后競罹禍而號哭也。家國泯絕，宗廟燒燔。末嬉喪夏，末喜、桀妃，有施氏女。美于色，薄于德，女子行丈夫心。桀嘗置末喜于膝上，聽用其言，昏亂失道。湯伐之，遂死于南巢。見《列女傳》。褒姒斃周，周幽王嬖褒姒，為犬戎所殺也。妲己亡殷，趙靈沙丘。趙武靈王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愛之，生子何，乃廢章而立何。后自號主父，立何為王。吳娃死，何愛?，主父憐章北面臣詘于其弟，欲分趙王章于代。計未決，主父及王游于沙丘宮，公子章以其徒作亂，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起兵，公子章敗，往走主父，主父開之，成、兌因圍主父宮，章死。成、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蹦怂靽鞲?，令宮人后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饑探雀棄而食之，三月余，死沙丘宮。見《史記》。戚姬人豕，呂宗以敗。解見《皇后紀》。陳后作巫，卒死于外。孝武帝陳皇后以巫蠱廢。霍欲鴆子，身乃罹廢。孝宣帝霍皇后，霍光之女，欲謀毒太子被廢也。
故曰：無謂我貴，天將爾摧；無恃常好，色有歇微；無怙常幸，愛有陵遲；無曰我能，天人爾違?；忌坏?，福有慎機。無德而貴寵者，患害之所生也?！蹲髠鳌吩唬骸盁o德而祿，殃也?！比羯髌錂C事，則有福也。日不常中，月盈有虧。履道者固，杖埶者危。微臣司戚，敢告在斯。
琦以言不從，失意，復(fù)作《白鵠賦》以為風。風讀曰諷。梁冀見之，呼琦問曰：“百官外內(nèi)，各有司存，天下云云，豈獨吾人之尤，君何激刺之過乎？”琦對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shè)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臺輔，任齊伊、公，伊尹、周公。而德政未聞，黎元涂炭，不能結(jié)納貞良，以救禍敗，反復(fù)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馬鹿易形乎？”《史記》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胡亥，曰“馬也”。胡亥笑曰：“丞相誤邪？”問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高?；蜓月?，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畏高，高遂作亂也。冀無以對，因遣琦歸。
后除為臨濟長，不敢之職，解印綬去。冀遂令刺客陰求殺之?？鸵婄谀吧希瑧褧痪?，息輒偃而詠之?？桶渲?，以實告琦，曰：“將軍令吾要子，今見君賢者，情懷忍忍，忍忍猶不忍也。可亟自逃，吾亦于此亡矣?！辩妹撟撸胶缶共稓⒅?。
所著賦、頌、銘、誄、箴、吊、論、《九咨》、《七言》，凡十五篇。
邊韶字孝先，陳留浚儀人也。以文章知名，教授數(shù)百人。詔口辯，曾晝?nèi)占倥P，《左傳》：“趙盾坐而假寐?！倍抛⒃疲骸安幻撘鹿诙?。”弟子私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便音蒲堅反。懶讀書，但欲眠。”韶潛聞之，應(yīng)時對曰：“邊為姓，孝為字。腹便便，《五經(jīng)》笥。但欲眠，思經(jīng)事。寐與周公通夢，靜與孔子同意。師而可嘲，出何典記？”嘲者大慚。韶之才捷皆此類也。
桓帝時，為臨潁侯相，征拜太中大夫，著作東觀。再遷北地太守，入拜尚書令。后為陳相，卒官。著詩、頌、碑、銘、書、策凡十五篇。
篤以關(guān)中表里山河，先帝舊京，不宜改營洛邑，乃上奏《論都賦》曰：
臣聞知而復(fù)知，是為重知。《韓詩外傳》曰：“知者知其所知，乃為知矣?！?/em>臣所欲言，陛下已知，故略其梗概，梗概猶粗略也。不敢具陳。昔般庚去奢，行儉于亳，《帝王紀》曰：“般庚以耿在河北，迫近山川，自祖辛以來，奢淫不絕，般庚乃南度河，徙都于亳。人咨嗟相怨，不欲徙，乃作書三篇以告之?！?/em>成周之隆，乃即中洛。周成王就土中都洛陽也。遭時制都，不常厥邑。《尚書》曰：“不常厥邑，于今五遷。”賢圣之慮，蓋有優(yōu)劣；霸王之姿，明知相絕。守國之埶，同歸異術(shù)；或棄去阻厄，務(wù)處平易；《淮南子》曰：“武王克殷，欲筑宮于五行之山。周公曰：‘不可。夫五行之山，固塞險阻之地。使我德能覆之，則天下納其貢職者固矣；使我有暴亂之行，則天下之伐我難也?！备哒T注云：“明周公恃德不恃險也?！?/em>或據(jù)山帶河，并吞六國；謂秦也。或富貴思歸，不顧見襲；或掩空擊虛，自蜀漢出；韓生勸項羽都關(guān)中，羽曰：“富貴不歸故鄉(xiāng)，如衣錦夜行?！蹦藲w都彭城，而高祖自蜀漢出襲擊之也。見《前書》。即日車駕，策由一卒；《前書》戍卒婁敬說高祖都關(guān)中，即日車駕西都長安。或知而不從，久都磽埆。謂光武久都洛陽也。磽埆，薄地也?！肚皶窂埩荚唬骸奥尻柼锏乇。拿媸軘?。”磽音苦交反。埆音苦角反。臣不敢有所據(jù)。竊見司馬相如、楊子云作辭賦以諷主上，臣誠慕之，伏作書一篇，名曰《論都》，謹并封奏如左。
皇帝以建武十八年二月甲辰，升輿洛邑，巡于西岳。《光武紀》曰：“甲寅西巡狩?！?/em>推天時，順斗極，楊雄《長楊賦》曰：“順斗極，運天關(guān)?！睒O，北極星也，言順斗建及北極之星運轉(zhuǎn)而行也。排閶闔，入函谷，閶闔，天門也。函谷故關(guān)在今洛州新安縣也。觀厄于崤、黽，圖險于隴、蜀。圖猶規(guī)度也。其三月丁酉，行至長安。經(jīng)營宮室，傷愍舊京，即詔京兆，乃命扶風，齋肅致敬，告覲園陵。凄然有懷祖之思，懷，思也。喟乎以思諸夏之隆。喟，嘆聲。遂天旋云游，造舟于渭，北斻涇流。《爾雅》曰：“天子造舟。”造，并也。以舟相并而濟也。斻，舟度也，音胡郎反。《方言》：“關(guān)而東或謂舟為航?！薄墩f文》“斻”字在《方部》，今流俗不解，遂與“杭”字相亂者，誤也。千乘方轂，萬騎駢羅，衍陳于岐、梁，東橫乎大河。衍，布也。橫，絕流度也。楚辭曰“橫大江兮揚舲”也。瘞后土，瘞，埋也。謂埋牲幣也。《爾雅》曰：“祭地曰瘞埋?！焙笸领粼诮衿阎莘陉幙h北也。禮邠郊。甘泉祭天所也，在邠地之郊。其歲四月，反于洛都。明年，有詔復(fù)函谷關(guān)，作大駕宮、大駕見《儒林傳》。大駕宮即天子行幸也。六王邸、高車廄于長安，修理東都城門，長安外城門，東面北頭第一門也。橋涇、渭。往往繕離觀，東臨霸、浐，西望昆明，北登長平，長平，膎名也。在池陽宮南也。規(guī)龍首，撫未央，覛平樂，儀建章。龍首，山名，蕭何于其上作未央宮。撫，巡也?；蛟啤皳帷币唷澳！?，其字從“木”。覛，視也，音麥。平樂，觀名，建章，宮名，并在城西。謂光武規(guī)模而修理也。
是時山東翕然狐疑，意圣朝之西都，懼關(guān)門之反拒也。恐西都置關(guān)，所以拒外山東也。客有為篤言：“彼陷井之潢污，固不容夫吞舟；陷井喻小也?！肚f子》曰：“陷井之蛙。”潢污，停水也。吞舟，大魚也。賈誼曰：“彼尋常之污瀆，豈容夫吞舟之魚?！?/em>且洛邑之渟瀯，曷足以居乎萬乘哉？楊雄《甘泉賦》曰：“梁弱水之濎瀯?！睗鞛劊∶惨?。渟音天鼎反。瀯音烏迥反。咸陽守國利器，不可久虛，以示奸萌?！?em>《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em>篤未甚然甚言也，故因為述大漢之崇，崇，高盛也。世據(jù)廱州之利，而今國家未暇之故，以喻客意。喻，曉也。曰：
昔在強秦，爰初開畔，畔，疆界也。霸自岐、廱，國富人衍，卒以并兼，桀虐作亂。衍，饒也，音以戰(zhàn)反。桀虐，如桀之無道也。天命有圣，托之大漢。大漢開基，高祖有勛，斬白蛇，屯黑云，《前書》高祖斬大蛇，有一老嫗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今赤帝子斬之?！惫试话咨摺Ｓ謪魏笤唬骸凹舅由铣Ｓ性茪??！?/em>聚五星于東井，提干將而呵暴秦。高祖初至霸上，五星聚東井。干將，劍名也。高祖曰：“吾提三尺劍取天下?！?/em>蹈滄海，跨昆侖，楊雄《長楊賦》曰：“橫巨海，漂昆侖?！贝搜缘缚纾鬟h大也。奮彗光，埽項軍，彗星者，所以除舊布新也，故曰埽。遂濟人難，蕩滌于泗、沂。項羽都彭城。泗水、沂水近彭城地也。蕩滌謂誅之也。劉敬建策，初都長安。解見《班固傳》。太宗承流，守之以文。太宗，文帝也。繼體之君，以文德守之。躬履節(jié)儉，側(cè)身行仁，食不二味，衣無異采，賑人以農(nóng)桑，率下以約己，曼麗之容不悅于目，鄭衛(wèi)之聲不過于耳，曼，美也。佞邪之臣不列于朝，巧偽之物不鬻于市，《禮記》曰“用器不中度，不鬻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數(shù)，廣狹不中量，不鬻于市。奸色亂正色，不鬻于市”也。故能理升平而刑幾措。富衍于孝景，功傳于后嗣。《前書》景帝時，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內(nèi)之錢貫朽而不可校也。
是時孝武因其余財府帑之蓄，始有鉤深圖遠之意，探冒頓之罪，《前書》冒頓殺其父頭曼單于，又為書使遺高后曰：“孤僨之君，生于沮澤之中，長于平野牛馬之域，數(shù)至邊境，愿游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娛，愿以所有，易其所無?！?/em>校平城之仇。校，報也。冒頓單于圍高祖于平城七日，故報之也。遂命票騎，票騎將軍霍去病也。勤任衛(wèi)青，青為大將軍霍去病舅也。勇惟鷹揚，軍如流星，《毛詩》曰：“時惟鷹揚?！弊⒃疲骸叭琥椫w揚也。”《長楊賦》曰：“疾如奔星?！?/em>深之匈奴，割裂王庭，匈奴王庭也?！堕L楊賦》曰：“遂獵乎王庭?！?/em>席卷漠北，叩勒祁連，漠，沙漠也。祁連，匈奴中山名也。叩，擊也。勒謂銜勒也。橫分單于，屠裂百蠻。百蠻，夷狄之總稱也。燒罽帳，罽，毛布也。系閼氏，單于妻號也。燔康居，灰珍奇，康居，西域國也。居音渠。椎鳴鏑，《前書》曰：“冒頓作鳴鏑?！苯裰u箭也。釘鹿蠡，蠡音離。匈奴有左右鹿蠡王?！肚皶纷鳌肮润弧?。馳坑岸，獲昆彌，昆彌，西域國也。虜｛僂攵｝侲，《方言》：“侲，養(yǎng)馬人也?！薄蹲謺穫E音真。字書無“｛僂攵｝”字。諸家并音數(shù)侲為粟犢，西域國名也。傳讀如此，不知所出。今有肅特國，恐是也。驅(qū)騾驢，馭宛馬，大宛，國名，出汗血馬。鞭駃騠。駿馬也。駃音決，騠音啼。生七日而超其母也。拓地萬里，威震八荒。肇置四郡，據(jù)守敦煌。四郡謂酒泉、武威、張掖、敦煌也。并域?qū)賴?，一郡領(lǐng)方。并西域，以屬國都尉主之，以敦煌一郡部領(lǐng)西方也。立候隅北，建護西羌。楊雄《解嘲》曰：“西北一候?！泵峡底⒃疲骸岸鼗陀耖T關(guān)候也?！敝米o羌校尉，以主西羌。捶驅(qū)氐、僰，寥狼邛、莋。捶，擊也。寥狼猶攬擾也。氐、僰、漖、莋并西南夷號。東攠烏桓，蹂轔濊貊。《字書》“攠”亦“靡”字也，音摩?！斗窖浴吩疲骸澳Γ瑴缫??！滨?，踐也。轔，轢也，音吝。濊貊，東夷號也。南羈鉤町，水劍強越。羈，系也。鉤町，西南夷也。水劍謂戈船將軍等下水誅南越也。鉤町音劬挺。殘夷文身，海波沫血。《谷梁傳》曰：“越人被發(fā)文身?！蹦缪?。郡縣日南，漂?朱崖。武帝元鼎六年，平南越，以為南海、蒼梧、郁林、合浦、交址、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漂?謂摩近之也。《前書音義》曰：“珠崖言珠若崖也?！贝俗鳌爸臁?，古字通?！睹陼吩唬骸爸檠驴ざ祭蓵?，去長安七千三百里?！睍忠魧?。部尉東南，兼有黃支。楊雄《解嘲》曰：“東南一尉?！泵峡底⒃疲骸皶鼥|部都尉也。”《前書》曰“自都盧國船行可二月余，有黃支國，俗與珠崖相類”也。連緩耳，瑣雕題，緩耳，耳下垂，即儋耳也?！抖Y記》曰：“南方曰蠻，雕題交址。”鄭玄注曰：“謂刻其身以丹青涅之也。”王逸注《楚詞》曰：“雕，畫也。題，額也?！?/em>摧天督，即天竺國也。牽象犀，椎蚌蛤，碎琉璃，甲玳瑁，戕觜觿。郭義恭《廣志》曰：“玳瑁形似龜，出南海。”甲謂取其甲也。戕，殘也。觜觿，大龜，亦玳瑁之屬。觜音子期反。觿音以規(guī)反。于是同穴裘褐之域，同穴，挹婁之屬也。衣裘褐，北狄也。共川鼻飲之國，《前書》賈捐之曰“駱越之俗，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也。莫不袒跣稽顙，失氣虜伏。稽，止也。《方言》曰：“顙，額顙也。”以額至地而稽止也。宋玉《高唐賦》曰：“虎豹豺狖，失氣恐喙?！毖云淇謶秩缗斨?。非夫大漢之盛，世藉廱土之饒，得御外理內(nèi)之術(shù)，孰能致功若斯！故創(chuàng)業(yè)于高祖，嗣傳于孝惠，德隆于太宗，財衍于孝景，威盛于圣武，政行于宣、元，侈極于成、哀，祚缺于孝平。傳世十一，歷載三百，高祖至平帝十一代。歷，涉也。合二百十四年，此言“三百”者，謂出二百年，涉三百年也。德衰而復(fù)盈，道微而復(fù)章，謂呂氏亂而文帝立，昌邑廢而宣帝中興也。皆莫能遷于廱州，而背于咸陽。宮室寢廟，山陵相望，高顯弘麗，可思可榮，羲、農(nóng)已來，無茲著明。
夫廱州本帝皇所以育業(yè)，周始祖后稷封邰，公劉居豳，大王居岐，文王居酆，武王居鎬，并在關(guān)中，故曰育業(yè)也。霸王所以衍功，戰(zhàn)士角難之場也。衍，廣也。秦都關(guān)中也。《禹貢》所載，厥田惟上。《尚書》：“廱州厥田上上?！?/em>沃野千里，原隰彌望。保殖五谷，桑麻條暢。濱據(jù)南山，帶以涇、渭，號曰陸海，蠢生萬類。濱，近也。《前書》東方朔曰“漢都涇、渭之南，此謂天下陸海之地”也。楩楠檀柘，蔬果成實。畎瀆潤淤，水泉灌溉，《說文》曰：“淤，淀滓也?！鳖櫼巴踉唬骸敖袼心嗖菀??！?/em>漸澤成川，粳稻陶遂。薛君注《韓詩》曰：“陶，暢也?！薄稜栄拧吩唬骸八欤?。”厥土之膏，畝價一金。《前書》東方朔曰：“酆鎬之閑，號為土膏，其價畝一金?！币唤?，一斤金也。田田相如，鐇钁株林。相如言地皆沃美相類也?！稄V雅》曰：“鐇，椎也?！币舾υ础！钝n》云：“鐇，鏟也?！敝^以鏟钁去林木之株蘗也。火耕流種，功淺得深。以火燒所伐林株，引水溉之而布種也。既有蓄積，厄塞四臨：四被隴、蜀，南通漢中，北據(jù)谷口，東阻嵚巖。谷口在今云陽縣?！豆攘簜鳌非匾u鄭，蹇叔送其子而戒之曰：“汝必死于崤之巖唫之下?！睄聨r謂崤也。嵚音吟。關(guān)函守峣，山東道窮；函，函谷關(guān)也。峣謂峣山之關(guān)也，在藍田南，故武關(guān)之西。峣音堯。置列汧、隴，廱偃西戎；廱音擁。拒守褒斜，嶺南不通；杜口絕津，朔方無從。杜塞谷口，絕黃河之津。鴻、渭之流，徑入于河；大船萬艘，轉(zhuǎn)漕相過；東綜滄海，西綱流沙；朔南暨聲，諸夏是和。《尚書》曰：“朔南暨聲教?！弊⒃疲骸八?，北方也?！?/em>城池百尺，阸塞要害。關(guān)梁之險，多所衿帶。衿帶，衣服之要，故以喻之。一卒舉礧，千夫沉滯；礧，石也?！肚皶罚骸靶倥擞缦碌W石?！币袅Ψ?。一人奮戟，三軍沮敗。《淮南子》曰“狹路津關(guān)，大山石塞，龍蛇蟠，簦笠居，羊腸道，魚笱門，一人守險，千人弗敢過”也。地埶便利，介胄剽悍，可與守近，利以攻遠。剽，急疾也。悍，勇也。所據(jù)險要，故可守近；士卒勇疾，故可攻遠也。士卒易保，人不肉袒。《左傳》鄭伯肉袒牽羊以降楚，言關(guān)中士卒易與保守不降下也。肇十有二，是為贍腴。尚書曰“肇十有二州”，謂雍、梁、荊、豫、徐、楊、青、兗、冀、幽、并、營也。雍州田第一，故曰贍腴。今流俗比地之良沃者為贍者也。用霸則兼并，謂秦并六國也。先據(jù)則功殊；高祖先入關(guān)，功為諸侯最也。修文則財衍，行武則士要；修文德，則財產(chǎn)富衍。若用武，則士皆奮勵而要功也。為政則化上，篡逆則難誅；地險固，故難誅也。進攻則百克，退守則有余：斯固帝王之淵囿，而守國之利器也。
逮及亡新，時漢之衰，偷忍淵囿，篡器慢違，偷忍猶盜竊也。淵囿謂秦中也。徒以埶便，莫能卒危。卒音倉忽反。假之十八，誅自京師。莽居攝篡位十八年，公賓就始斬之也。天畀更始，不能引維，畀，與也。言更始不能持其綱維，故致敗亡。慢藏招寇，復(fù)致赤眉。《易》曰：“慢藏誨盜?！庇衷唬骸柏撉页耍驴苤?。”言更始為赤眉所破也。海內(nèi)云擾，諸夏滅微；群龍并戰(zhàn)，未知是非。《赤伏符》曰：“四夷云擾，龍斗于野?！薄兑住吩唬骸褒垜?zhàn)于野?！敝^更始敗后，劉永、張步等重起，未知受命者為誰也。于時圣帝，赫然申威。荷天人之符，兼不世之姿。圣帝，光武也。天人符謂強華自關(guān)中持赤伏符也?！肚皶吩煌跫鲜柙唬骸坝鞑淮??！毖杂袝r而出，難常遇也。受命于皇上，獲助于靈只。皇上謂天也?！渡袝吩唬骸拔┗噬系劢抵杂谙氯??！膘`只謂呼池冰及白衣老父等也。立號高邑，搴旗四麾。搴，拔也。首策之臣，運籌出奇；《前書》高祖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子房是也?！背銎嬷^陳平從高祖定天下，凡六出奇計，以比鄧禹、馮異、吳漢、耿弇等也。虓怒之旅，如虎如螭。《詩》曰：“闞如虓虎?！弊⒃疲骸盎⒅嵢灰病！薄妒酚洝分芪渫跏谋娫唬骸叭缁⑷缌`，如豺如螭。”杜預(yù)注《左傳》曰：“螭，山神，獸形也?！碧嵰艉艚环础?/em>師之攸向，無不靡披。蓋夫燔魚剸蛇，莫之方斯。《尚書·今文太誓篇》曰：“太子發(fā)升舟，中流，白魚入于王舟，王跪取出，以燎。群公咸曰‘休哉’。”鄭玄注云：“燔魚以祭，變禮也?！眲枺钜?，音之兗反，謂高祖斬蛇也。大呼山東，響動流沙。要龍淵，首鏌铘，龍淵，劍，解見《韓棱傳》?！墩f文》：“鏌铘，大戟也?！币裟?。首謂建之于首也?！秴窃酱呵铩酚心皠Γx與此不同也。命騰太白，親發(fā)狼、弧，騰，馳也。太白，天之將軍。狼、弧，并星名也?！妒酚洝吩唬骸疤煸窎|有大星曰天狼，下有四星曰弧?！彼尉ⅰ堆菘讏D》曰：“狼為野將，用兵象也。”《合誠圖》曰：“弧主司兵，兵弩象?！?/em>南禽公孫，北背強胡，西平隴、冀，東據(jù)洛都。乃廓平帝宇，濟蒸人于涂炭，成兆庶之亹亹，遂興復(fù)乎大漢。《爾雅》曰：“亹亹，勉也。”易曰：“成天下之亹亹。”
今天下新定，矢石之勤始瘳，瘳，差也。而主上方以邊垂為憂，忿葭萌之不柔，楊子云《長楊賦》曰：“遐萌為之不安?！敝^遠人也。案：篤此賦每取子《云甘泉》、《長楊賦》事，意此“葭”即“遐”也。時蜀郡守將史歆及交址征側(cè)反，盧芳亡入匈奴，故云忿其不柔也。未遑于論都而遺思廱州也。遺猶留也。方躬勞圣思，以率海內(nèi)，厲撫名將，略地疆外，信威于征伐，展武乎荒裔。信讀曰申。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主，椎結(jié)左衽鐻鍝之君，結(jié)音髻?！肚皶罚骸拔举⒆到Y(jié)箕踞。”注云：“如今兵士椎頭髻也?！薄犊鬃印吩唬骸拔⒐苤傥崞浔话l(fā)左衽矣。”鐻音渠呂反?！渡胶＝?jīng)》曰：“神武羅穿耳以鐻?！惫弊⒃疲骸敖疸y器之名，未詳形制?！卞撘襞Ｓ诜础！钝n》曰：“鍝，鋸也。”案今夷狄好穿耳以垂金寶等，此并謂夷狄之君長也。東南殊俗不羈之國，西北絕域難制之鄰，靡不重譯納貢，請為藩臣。上猶謙讓而不伐勤。《前書》司馬相如曰：“上猶謙讓而未俞也?！?/em>意以為獲無用之虜，不如安有益之民；略荒裔之地，不如保殖五谷之淵；《左傳》曰：“吾將略地焉?！甭?，取也。遠救于已亡，不若近而存存也。《易》曰“成性存存”也。今國家躬修道德，吐惠含仁，湛恩沾洽，時風顯宣。《前書》司馬相如《難蜀父老》曰：“湛恩汪濊。”湛音沈。《易通卦驗》曰“巽氣退則時風不至，萬物不成。冬至廣莫風至，立春條風至，春分明庶風至，立夏清明風至，夏至景風至，立秋涼風至，秋分閶闔風至，立冬不周風至”也。徒垂意于持平守實，務(wù)在愛育元元，茍有便于王政者，圣主納焉。何則？物罔挹而不損，道無隆而不移，陽盛則運，陰滿則虧，《淮南子》曰：“孔子觀桓公之廟，有器焉謂之宥坐?？鬃釉唬骸圃蘸酰〉靡姶似?！’顧曰：‘弟子取水。’水至灌之，其中則正，其盈則覆，孔子造然革容曰：‘善哉持盈者乎?！迂曉趥?cè)，曰：‘請問持盈？’曰：‘挹而損之?！唬骸沃^挹而損之？’曰：‘夫物盛而衰，樂極而悲；日中而移，月盈而虧。是故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多聞博辯，守之以儉；武力毅勇，守之以畏；富貴廣大，守之以陋；德施天下，守之以讓；此五者，先王所以守天下而弗失也?！?/em>故存不忘亡，安不諱危，雖有仁義，猶設(shè)城池也。《易》曰“君子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也。
客以利器不可久虛，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何必去洛邑之渟瀯與？
篤后仕郡文學(xué)掾，以目疾，二十余年不窺京師。
篤之外高祖破羌將軍辛武賢，以武略稱。《前書》武賢，狄道人，為破羌將軍，以勇武稱，左將軍慶忌之父。篤常嘆曰：“杜氏文明善政，而篤不任為吏；謂杜周及延年并以文法著名也。辛氏秉義經(jīng)武，而篤又怯于事。外內(nèi)五世，至篤衰矣！”
女弟適扶風馬氏。建初三年，車騎將軍馬防擊西羌，請篤為從事中郎，戰(zhàn)沒于射姑山。所著賦、誄、吊、書、贊、《七言》、《女誡》及雜文，凡十八篇。又著《明世論》十五篇。
子碩，豪俠，以貨殖聞。
王隆字文山，馮翊云陽人也。王莽時，以父任為郎，后避難河西，為竇融左護軍。建武中，為新汲令。新汲，縣，屬潁川郡，故城在今許州扶溝縣西也。能文章，所著詩、賦、銘、書凡二十六篇。
初，王莽末，沛國史岑子孝亦以文章顯，莽以為謁者，著頌、誄、《復(fù)神》、《說疾》凡四篇。岑一字孝山，著《出師頌》。
夏恭字敬公，梁國蒙人也。習《韓詩》、《孟氏易》，講授門徒常千余人。王莽末，盜賊從橫，攻沒郡縣，恭以恩信為眾所附，擁兵固守，獨安全。光武即位，嘉其忠果，召拜郎中，再遷太山都尉。和集百姓，甚得其歡心。
恭善為文，著賦、頌、詩、《勵學(xué)》凡二十篇。年四十九卒官，諸儒共謚曰宣明君。
子牙，少習家業(yè)，著賦、頌、贊、誄凡四十篇。舉孝廉，早卒，鄉(xiāng)人號曰文德先生。
傅毅字武仲，扶風茂陵人也。少博學(xué)。永平中，于平陵習章句，因作《迪志詩》曰：
咨爾庶士，迨時斯勖。迨，及也。勖，勉也。日月逾邁，豈云旋復(fù)！《尚書》曰：“日月逾邁?！庇?，過。邁，行。言日月之過往，不可復(fù)還也。哀我經(jīng)營，旅力靡及。旅，陳也。言己欲經(jīng)營仁義之道，然非陳力之所能及也。在茲弱冠，靡所庶立。《禮記》曰年二十曰弱冠。言已在弱冠之歲，無所庶幾成立也。
于赫我祖，顯于殷國。謂傅說也。二跡阿衡，克光其則。阿，倚；衡，平也。言依倚之以取平也。謂伊尹也。高宗命傅說曰：“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惫试欢E也。言傅說功比伊尹，而能光大其法則也。武丁興商，伊宗皇士。武丁，殷王高宗也。伊，惟；宗，尊也?！对姟吩唬骸八蓟识嗍俊！被剩酪?。言武丁所以能興殷者，惟尊皇美之士，謂傅說。爰作股肱，萬邦是紀。奕世載德，迄我顯考。《易》曰：“德積載。”載，重也。保膺淑懿，纘修其道。纘，繼也。漢之中葉，俊乂式序。秩彼殷宗，光此勛緒。中葉謂宣帝中興。秩，序也。言漢代序殷高宗用傅說之事，光大其勛功，而用其緒胤也。謂傅介子以軍功封義陽侯；傅喜論議正直，為大司馬，封高武侯；傅晏為孔鄉(xiāng)侯；傅商為汝昌侯；建武中傅俊為昆陽侯也。
伊余小子，穢陋靡逮。懼我世烈，自茲以墜。誰能革濁，清我濯溉？《毛詩》曰：“誰能執(zhí)熱，逝不以濯?！贝搜哉l能革易我之濁，而以清泉洗濯我也？誰能昭闇，啟我童昧？先人有訓(xùn)，我訊我誥。訓(xùn)我嘉務(wù)，誨我博學(xué)。爰率朋友，尋此舊則。契闊夙夜，庶不懈忒。《詩》云：“與子契闊?！逼蹰熤^辛苦也。懈，惰也。忒，差也。
秩秩大猷，紀綱庶式。匪勤匪昭，匪壹匪測。《詩·大雅》曰：“秩秩大猷，圣人謨之?！敝戎?，美也。猷，道也。庶，眾也。式，法也。言美哉乎大道，可以綱紀眾法。若不勤勵，則不能昭明其道；不專一，則不能深測。農(nóng)夫不怠，越有黍稷，《尚書》曰“若農(nóng)服田力穡，乃亦有秋。惰農(nóng)自安，乃其罔有黍稷”也。誰能云作，考之居息？考，成也。言誰能有所作，而居息閑暇可能成者？言必須勤之也。二事敗業(yè)，多疾我力。二事謂事不專一也。疾，害也。言為事不專，則多害其力也。如彼遵衢，則罔所極。遵，循也。如循長路，則不知所終極也。二志靡成，聿勞我心。如彼兼聽，則溷于音。聿，辭也。溷，亂也。志不專一，徒煩勞于我心。兼聽眾聲則音亂。
於戲君子，無恒自逸。徂年如流，鮮茲暇日。人當自勉修德義，專志勤學(xué)，不可自放逸。年之過往如流，言其速也。少有閑暇之日也。行邁屢稅，胡能有迄。行邁之人，屢稅駕停止，何能有所至也？言當自勖，不可中廢也。密勿朝夕，聿同始卒。《韓詩》曰：“密勿從事。”密勿，黽勉也。聿，循也。卒，終也。言朝夕黽勉，終始如一也。
毅以顯宗求賢不篤，士多隱處，故作《七激》以為諷。
建初中，肅宗博召文學(xué)之士，以毅為蘭臺令史，拜郎中，與班固、賈逵共典校書。毅追美孝明皇帝功德最盛，而廟頌未立，乃依《清廟》作《顯宗頌》十篇奏之，《清廟》，《詩周頌》篇名，序文王之德也。由是文雅顯于朝廷。
車騎將軍馬防，外戚尊重，請毅為軍司馬，待以師友之禮。及馬氏敗，免官歸。
永元元年，車騎將軍竇憲復(fù)請毅為主記室，崔骃為主簿。及憲遷大將軍，復(fù)以毅為司馬，班固為中護軍。憲府文章之盛，冠于當世。
毅早卒，著詩、賦、誄、頌、祝文、《七激》、連珠凡二十八篇。
黃香字文強，江夏安陸人也。年九歲，失母，思慕憔悴，殆不免喪，免喪，終喪。鄉(xiāng)人稱其至孝。年十二，太守劉護聞而召之，署門下孝子，甚見愛敬。香家貧，內(nèi)無仆妾，躬執(zhí)苦勤，盡心奉養(yǎng)。遂博學(xué)經(jīng)典，究精道術(shù)，能文章，京師號曰“天下無雙江夏黃童”。
初除郎中，元和元年，肅宗詔香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香后告休，及歸京師，時千乘王冠，千乘貞王伉，章帝子也。冠謂二十加冠也。帝會中山邸，乃詔香殿下，顧謂諸王曰：“此‘天下無雙江夏黃童’者也。”左右莫不改觀。后召詣安福殿言政事，拜尚書郎，數(shù)陳得失，賞賚增加。常獨止宿臺上，晝夜不離省闥，帝聞善之。
永元四年，拜左丞，功滿當遷，和帝留，增秩。六年，累遷尚書令。后以為東郡太守，香上疏讓曰：“臣江淮孤賤，愚蒙小生，經(jīng)學(xué)行能，無可算錄。遭值太平，先人余福，《謝承書》：“香代為冠族，葉令況之子也?！?/em>得以弱冠特蒙征用，連階累任，遂極臺閣。訖無纖介稱，報恩效死，誠不意悟，卒被非望，顯拜近郡，尊位千里。臣聞量能授官，則職無廢事；因勞施爵，則賢愚得宜。臣香小丑，少為諸生，典郡從政，固非所堪，誠恐蒙頓，孤忝圣恩。又惟機密端首，至為尊要，謂尚書令。復(fù)非臣香所當久奉。承詔驚惶，不知所裁。臣香年在方剛，適可驅(qū)使。《論語》曰：“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毖陨賶岩病?/em>愿乞余恩，留備冗官，賜以督責小職，任之宮臺煩事，以畢臣香螻蟻小志，誠瞑目至愿，土灰極榮。”帝亦惜香干用，久習舊事，復(fù)留為尚書令，增秩二千石，賜錢三十萬。是后遂管樞機，甚見親重，而香亦祗勤物務(wù)，憂公如家。
十二年，東平清河奏訞言卿仲遼等，所連及且千人。香科別據(jù)奏，全活甚眾。每郡國疑罪，輒務(wù)求輕科，愛惜人命，每存憂濟。又曉習邊事，均量軍政，皆得事宜。帝知其精勤，數(shù)加恩賞，疾病存問，賜醫(yī)藥。在位多所薦達，寵遇甚盛，議者譏其過幸。
延平元年，遷魏郡太守?？づf有內(nèi)外園田，常與人分種，收谷歲數(shù)千斛。香曰：“《田令》‘商者不農(nóng)’，《王制》‘仕者不耕’，《王制》曰：“上農(nóng)夫食九人，下士視上農(nóng)夫，祿足以代耕也。”伐冰食祿之人，不與百姓爭利。”伐冰解見《馮衍傳》。乃悉以賦人，課令耕種。時被水年饑，乃分奉祿及所得賞賜班贍貧者，于是豐富之家各出義谷，助官稟貸，荒民獲全。后坐水潦事免，數(shù)月，卒于家。
所著賦、箋、奏、書、令凡五篇。子瓊，自有傳。
劉毅，北海敬王子也。初封平望侯，平望，縣，屬北?？ぁ?/em>永元中，坐事奪爵。毅少有文辯稱，元初元年，上《漢德論》并《憲論》十二篇。時劉珍、鄧耽、尹兌、馬融共上書稱其美，安帝嘉之，賜錢三萬，拜議郎。
李尤字伯仁，廣漢雒人也。少以文章顯。和帝時，侍中賈逵薦尤有相如、楊雄之風，召詣東觀，受詔作賦，拜蘭臺令史。稍遷，安帝時為諫議大夫，受詔與謁者仆射劉珍等俱撰《漢記》。后帝廢太子為濟陰王，尤上書諫爭。順帝立，遷樂安相。年八十三卒。所著詩、賦、銘、誄、頌、《七嘆》、《哀典》凡二十八篇。
尤同郡李勝，亦有文才，為東觀郎，著賦、誄、頌、論數(shù)十篇。
蘇順，字孝山，京兆霸陵人也。和安閑以才學(xué)見稱。好養(yǎng)生術(shù)，隱處求道。晚乃仕，拜郎中，卒于官。所著賦、論、誄、哀辭、雜文凡十六篇。
時三輔多士，扶風曹眾伯師亦有才學(xué)，著誄、書、論四篇。《三輔決錄注》曰：“眾與鄉(xiāng)里蘇孺文、竇伯向、馬季長并游宦，唯眾不遇，以壽終于家?！?/em>
又有曹朔，不知何許人，作《漢頌》四篇。
劉珍字秋孫，諸本時有作“秘孫”者，其人名珍，與“秘”義相扶，而作“秋”者多也。一名寶，南陽蔡陽人也。少好學(xué)。永初中，為謁者仆射。鄧太后詔使與校書劉騊駼、馬融及《五經(jīng)》博士，校定東觀《五經(jīng)》、諸子傳記、百家蓺術(shù)，整齊脫誤，是正文字。永寧元年，太后又詔珍與騊駼作建武已來名臣傳，遷侍中、越騎校尉。延光四年，拜宗正。明年，轉(zhuǎn)衛(wèi)尉，卒官。著誄、頌、連珠凡七篇。又撰《釋名》三十篇，以辯萬物之稱號云。
葛龔字元甫，梁國寧陵人也。和帝時，以善文記知名。龔善為文奏。或有請龔奏以干人者，龔為作之，其人寫之，忘自載其名，因并寫龔名以進之。故時人為之語曰：“作奏雖工，宜去葛龔。”事見《笑林》。性慷慨壯烈，勇力過人。安帝永初中，舉孝廉，為太官丞，上便宜四事，拜蕩陰令。蕩陰，縣名，今相州縣也。蕩音湯。辟太尉府，病不就。州舉茂才，為臨汾令。居二縣，皆有稱績。著文、賦、碑、誄、書記凡十二篇。
王逸字叔師，南郡宜城人也。元初中，舉上計吏，為校書郎。順帝時，為侍中。著《楚辭章句》行于世。其賦、誄、書、論及雜文凡二十一篇。又作《漢詩》百二十三篇。
子延壽，字文考，有俊才。少游魯國，作《靈光殿賦》。后蔡邕亦造此賦，未成，及見延壽所為，甚奇之，遂輟翰而已。曾有異夢，意惡之，乃作《夢賦》以自厲。后溺水死，時年二十余。張華《博物志》曰：“王子山與父叔師到泰山從鮑子真學(xué)算，到魯賦靈光殿，歸度湘水溺死?！蔽目家蛔肿由揭?。
崔琦字子瑋，涿郡安平人，濟北相瑗之宗也。少游學(xué)京師，以文章博通稱。初舉孝廉，為郎。河南尹梁冀聞其才，請與交。冀行多不軌，軌，法也。琦數(shù)引古今成敗以戒之，冀不能受。乃作《外戚箴》。其辭曰：
赫赫外戚，華寵煌煌。昔在帝舜，德隆英、皇。帝舜妃娥皇、女英，帝堯之女，聰明貞仁。事舜于畎畝之中，事瞽叟謙讓恭儉，思盡婦道也。周興三母，《列女傳》曰：“太姜者，太王之妃，賢而有色。生太伯、仲廱、王季，化導(dǎo)三子，皆成賢德。太王有事，必咨謀焉。太妊者，王季之妃。端懿誠莊，唯德之行。及其有身，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而生文王。太姒者，文王之妃，號曰文母。思媚大姜、大妊，旦夕勤勞，以進婦道。文王理外，文母理內(nèi)，生十男”也。有莘崇湯。《列女傳》曰“湯娶有莘氏女，德高而明，伊尹為之媵臣，佐湯致王，訓(xùn)正后宮，嬪御有序，咸無嫉妒”也。宣王晏起，姜后脫簪。《列女傳》曰：“周宣王嘗夜臥而晏起，姜后乃脫簪珥待罪于永巷，使其傅母通言王曰：‘妾不才，妾之淫心見矣，至使君王失禮而晏朝，以見君王樂色而忘德也。敢請婢子之罪。’王乃勤于政，早朝晏罷，卒成中興焉?！?/em>齊桓好樂，衛(wèi)姬不音。《列女傳》曰：“齊桓公好淫樂，衛(wèi)姬不聽鄭衛(wèi)之音。”皆輔主以禮，扶君以仁，達才進善，以義濟身。
爰暨末葉，漸已頹虧。貫魚不敘，九御差池。《易》曰：“貫魚以宮人寵?！敝^王者之御宮人，如貫魚之有次敘，不偏愛也。《禮》后夫人已下進御之法云：“凡天子進御之儀，從后而下，十五日遍。自下始，以象月之初生，漸進至盛，法陰道之義也。”其法，九嬪已下皆九九而御，則女御八十一人為九夕也，世婦二十七人為三夕，九嬪為一夕，夫人為一夕，凡十四夕，后當一夕。故曰十五日一遍也。晉國之難，禍起于麗。獻公麗姬也。惟家之索，牝雞之晨。《尚書》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笨装矅⒃啤八?，盡也。雌代雄鳴則家盡，婦奪夫政則國亡”也。專權(quán)擅愛，顯己蔽人。陵長閑舊，圮剝至親。《左傳》曰：“少陵長，新閑舊?！毖云鋪y政也。圮，毀也。并后匹嫡，《左傳》曰，辛伯諗周桓公曰：“并后匹嫡，亂之本也?！?/em>淫女斃陳。陳夏姬通于孔寧、儀行父，又通于靈公。夏姬之子向征舒弒靈公，楚伐陳，滅之。見《左傳》。匪賢是上，番為司徒。《詩·小雅》也。番，幽王之后親黨也。幽王淫色，不尚賢德之人，寵其后親，而以番為司徒之官。荷爵負乘，采食名都。《易》曰：“負且乘?！必撘舱?，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寇必至也?！睹姟吩唬骸盎矢缚资?，作都于向?！被矢福耐鹾笾H黨也。向，邑也。以向為皇父食采邑也。詩人是刺，德用不憮。憮，大也，音呼。謂詩人刺番為司徒及皇父都向，用其后親黨，是以其德不大也。暴辛惑婦，拒諫自孤。暴，虐也。紂字受德，名辛。以其暴虐，故曰暴辛?；髬D謂惑妲己也。紂智足以拒諫。祖伊諫紂，紂不從。自孤謂紂為獨夫也。蝠蛇其心，縱毒不辜。《字書》蝠音福，即蝙蝠也。此當作“蝮”，音芳福反。不辜謂菹梅伯，脯鬼侯之類也。諸父是殺，孕子是刳。天怒地忿，人謀鬼圖。甲子昧爽，身首分離。王子比干，紂之諸父也，紂殺之?！渡袝吩唬q刳剔孕婦，為周武王所伐。甲子日，紂衣其寶衣赴火而死，武王乃斬以輕呂之劍也。初為天子，后為人螭。《左傳》曰：“螭魅魍魎。”杜預(yù)注云：“螭，山神，獸形?！惫室员燃q之惡也。
非但耽色，母后尤然。不相率以禮，而競獎以權(quán)。先笑后號，卒以辱殘。母后不能循用禮法，爭競相勸，以擅權(quán)柄也?！兑住吩唬骸奥萌讼刃Χ筇栠??！毖猿蹼m恃權(quán)埶而笑，后競罹禍而號哭也。家國泯絕，宗廟燒燔。末嬉喪夏，末喜、桀妃，有施氏女。美于色，薄于德，女子行丈夫心。桀嘗置末喜于膝上，聽用其言，昏亂失道。湯伐之，遂死于南巢。見《列女傳》。褒姒斃周，周幽王嬖褒姒，為犬戎所殺也。妲己亡殷，趙靈沙丘。趙武靈王以長子章為太子，后得吳娃，愛之，生子何，乃廢章而立何。后自號主父，立何為王。吳娃死，何愛?，主父憐章北面臣詘于其弟，欲分趙王章于代。計未決，主父及王游于沙丘宮，公子章以其徒作亂，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起兵，公子章敗，往走主父，主父開之，成、兌因圍主父宮，章死。成、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蹦怂靽鞲?，令宮人后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饑探雀棄而食之，三月余，死沙丘宮。見《史記》。戚姬人豕，呂宗以敗。解見《皇后紀》。陳后作巫，卒死于外。孝武帝陳皇后以巫蠱廢。霍欲鴆子，身乃罹廢。孝宣帝霍皇后，霍光之女，欲謀毒太子被廢也。
故曰：無謂我貴，天將爾摧；無恃常好，色有歇微；無怙常幸，愛有陵遲；無曰我能，天人爾違?；忌坏?，福有慎機。無德而貴寵者，患害之所生也?！蹲髠鳌吩唬骸盁o德而祿，殃也?！比羯髌錂C事，則有福也。日不常中，月盈有虧。履道者固，杖埶者危。微臣司戚，敢告在斯。
琦以言不從，失意，復(fù)作《白鵠賦》以為風。風讀曰諷。梁冀見之，呼琦問曰：“百官外內(nèi)，各有司存，天下云云，豈獨吾人之尤，君何激刺之過乎？”琦對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shè)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臺輔，任齊伊、公，伊尹、周公。而德政未聞，黎元涂炭，不能結(jié)納貞良，以救禍敗，反復(fù)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馬鹿易形乎？”《史記》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持鹿獻胡亥，曰“馬也”。胡亥笑曰：“丞相誤邪？”問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高?；蜓月?，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畏高，高遂作亂也。冀無以對，因遣琦歸。
后除為臨濟長，不敢之職，解印綬去。冀遂令刺客陰求殺之?？鸵婄谀吧希瑧褧痪?，息輒偃而詠之?？桶渲?，以實告琦，曰：“將軍令吾要子，今見君賢者，情懷忍忍，忍忍猶不忍也。可亟自逃，吾亦于此亡矣?！辩妹撟撸胶缶共稓⒅?。
所著賦、頌、銘、誄、箴、吊、論、《九咨》、《七言》，凡十五篇。
邊韶字孝先，陳留浚儀人也。以文章知名，教授數(shù)百人。詔口辯，曾晝?nèi)占倥P，《左傳》：“趙盾坐而假寐?！倍抛⒃疲骸安幻撘鹿诙?。”弟子私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便音蒲堅反。懶讀書，但欲眠。”韶潛聞之，應(yīng)時對曰：“邊為姓，孝為字。腹便便，《五經(jīng)》笥。但欲眠，思經(jīng)事。寐與周公通夢，靜與孔子同意。師而可嘲，出何典記？”嘲者大慚。韶之才捷皆此類也。
桓帝時，為臨潁侯相，征拜太中大夫，著作東觀。再遷北地太守，入拜尚書令。后為陳相，卒官。著詩、頌、碑、銘、書、策凡十五篇。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