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湛子隆
伏湛字惠公，瑯邪東武人也。九世祖勝，字子賤，所謂濟南伏生者也。湛高祖父孺，武帝時，客授東武，因家焉。父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別自名學(xué)。〔一〕
〔一〕 為高密王寬傅也。寬，武帝玄孫廣陵王胥後也。前書儒林傳曰，伏理字君游，受詩於匡衡，由是齊詩有匡伏之學(xué)。故言「別自名學(xué)」也。
湛性孝友，少傳父業(yè)，教授數(shù)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為博士弟子。五遷，至王莽時為繡衣執(zhí)法，〔一〕使督大姦，遷後隊屬正。〔二〕
〔一〕 武帝置繡衣御史，王莽改御史曰執(zhí)法，故曰「繡衣執(zhí)法」也。
〔二〕 王莽改河內(nèi)為後隊。
更始立，以為平原太守。時倉卒兵起，天下驚擾，而湛獨晏然，教授不廢。謂妻子曰：「夫一穀不登，國君徹膳；〔一〕今民皆飢，奈何獨飽？」乃共食麤糲，〔二〕悉分奉祿以賑鄉(xiāng)里，來客者百餘家。時門下督素有氣力，謀欲為湛起兵，湛惡其惑眾，即收斬之，徇首城郭，以示百姓，於是吏人信向，郡內(nèi)以安。平原一境，湛所全也。
〔一〕 禮記曰：「年穀不登，君膳不祭肺。」
〔二〕 糲，麤米也。九章筭術(shù)曰：「粟五十，糲率三十。一斛粟得六斗米為糲也?！?/em>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舊臣，欲令幹任內(nèi)職，〔一〕徵拜尚書，使典定舊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guān)中，帝以湛才任宰相，拜為司直，行大司徒事。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zhèn)守，總攝群司。建武三年，遂代鄧禹為大司徒，封陽都侯?！捕?br />
〔一〕 幹，主也。
〔二〕 陽都，縣名，屬城陽國，故城在今沂州沂水縣東。
時彭寵反於漁陽，帝欲自征之，湛上疏諫曰：「臣聞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一〕必先詢之同姓，然後謀於群臣，加占蓍龜，以定行事，〔二〕故謀則成，卜則吉，戰(zhàn)則勝。其詩曰：『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弟兄，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庸?！弧踩吵鐕鞘?，先退後伐，〔四〕所以重人命，俟時而動，故參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而帝，興明祖宗，出入四年，而滅檀鄉(xiāng)，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邊外；且漁陽之地，逼接北狄，黠虜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困乏。種麥之家，多在城郭，聞官兵將至，當已收之矣。大軍遠涉二千餘里，士馬罷勞，轉(zhuǎn)糧艱阻。今兗、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漁陽以東，本備邊塞，地接外虜，貢稅微薄。安平之時，尚資內(nèi)郡，況今荒耗，豈足先圖？而陛下捨近務(wù)遠，棄易求難，四方疑怪，百姓恐懼，誠臣之所惑也。復(fù)願遠覽文王重兵博謀，近思征伐前後之宜，顧問有司，使極愚誠，采其所長，擇之聖慮，以中土為憂念。」帝覽其奏，竟不親征。
〔一〕 五國謂西伯受命伐犬夷，伐密須，伐耆，伐邗，伐崇。見史記。
〔二〕 書曰：「謀及卿士，謀及卜筮?！褂衷唬骸肝耐跷ú酚?，克綏受茲命。」詩大雅曰：「爰始爰謀，爰契我龜。」
〔三〕 詩大雅也。仇，匹也。鉤援，梯所引上城也。臨，臨車也。衝，衝車也。庸，城也。崇侯倡紂為無道，故伐焉。
〔四〕 左氏傳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政而復(fù)伐之，因壘而降?！?/em>
時賊徐異卿等〔一〕萬餘人據(jù)富平，連攻之不下，〔二〕唯云「願降司徒伏公」。帝知湛為青、徐所信向，遣到平原，異卿等即日歸降，護送洛陽。
〔一〕 異卿即獲索賊帥徐少也。
〔二〕 富平，縣名，屬平原郡，故城今棣州厭次縣也。
湛雖在倉卒，造次必於文德，以為禮樂政化之首，顛沛猶不可違?！惨弧呈菤q奏行鄉(xiāng)飲酒禮，遂施行也。
〔一〕 顛沛猶僵仆也。
其冬，車駕征張步，留湛居守。時蒸祭高廟，〔一〕而河南尹、司隸校尉於廟中爭論，湛不舉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邑三千六百戶，遣就國。〔二〕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湛曰：「臣聞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三〕。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脩，訖無毀玷，〔四〕篤信好學(xué)，守死善道，經(jīng)為人師，行為儀表。前在河內(nèi)朝歌及居平原，〔五〕吏人畏愛，則而象之。遭時反覆，不離兵兇，秉節(jié)持重，有不可奪之志。陛下深知其能，顯以宰相之重，眾賢百姓，仰望德義。微過斥退，久不復(fù)用，有識所惜，儒士痛心，臣竊傷之。湛容貌堂堂，國之光暉；〔六〕智略謀慮，朝之淵藪。髫髮厲志，白首不衰?！财摺硨嵶阋韵柔嵬跏遥阋怨馐具h人。〔八〕古者選擢諸侯以為公卿，是故四方回首，仰望京師?！簿拧持?，宜居輔弼，〔一０〕出入禁門，補缺拾遺。臣詩愚戇，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竊懷區(qū)區(qū)，敢不自竭。臣前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愛下，好惡分明，累世儒學(xué)，素持名信，經(jīng)明行修，通達國政，尤宜近侍，納言左右，舊制九州五尚書，令一郡二人，〔一一〕可以湛代。頗為執(zhí)事所非。但臣詩蒙恩深渥，所言誠有益於國，雖死無恨，故復(fù)越職觸冒以聞?！?br />
〔一〕 冬祭曰蒸也。
〔二〕 不其，縣名，屬瑯邪郡。其音基。
〔三〕 大雅詩曰：「濟濟多士?！股袝唬骸腹呻帕荚?。」
〔四〕 訖，竟也。玷，缺也。自行束脩謂年十五以上。
〔五〕 朝歌，河內(nèi)縣名也，故城在今衛(wèi)州衛(wèi)縣西。王莽改河內(nèi)為後隊，謂湛為〔後〕隊屬正也。
〔六〕 堂堂，盛威儀也。
〔七〕 埤蒼曰：「髫，髦也?！棍伢屩^童子垂髮。
〔八〕 先後，相導(dǎo)也。詩大雅曰：「予（則）〔曰〕有先後?！瓜纫粝纫姺?。後音胡豆反。
〔九〕 左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東觀記曰：「詩上書：『武公、莊公所以砥礪蕃屏，勸進忠信，令四方諸侯咸樂回首，仰望京師?！弧?br />
〔一０〕柱石，承棟梁也。前書田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股袝髠髟唬骸腹耪咛熳颖赜兴泥?，前曰疑，後曰承，左曰輔，右曰弼。天子有問無以對，責(zé)之疑；可志而不志，責(zé)之承；可正而不正，責(zé)之輔；可揚而不揚，責(zé)之弼?！?br />
〔一一〕蓋舊制九州共選五人以任尚書，令則一郡乃有二人，故欲以湛代一人之處。
十三年夏，徵，敕尚書擇拜吏日，未及就位，因讌見中暑，病卒。賜祕器，帝親弔祠，遣使者送喪脩冢。
二子：隆，翕。
翕嗣爵，卒，子光嗣。光卒，子晨嗣。〔一〕晨謙敬博愛，好學(xué)尤篤，以女孫為順帝貴人，奉朝請，位特進。卒，子無忌嗣，亦傳家學(xué)，博物多識，順帝時，為侍中屯騎校尉。永和元年，詔無忌與議郎黃景校定中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蓺術(shù)?！捕吃沃?，桓帝復(fù)詔無忌與黃景、崔寔等共撰漢記。又自采集古今，刪著事要，號曰伏侯注?！踩碂o忌卒，子質(zhì)嗣，官至大司農(nóng)。質(zhì)卒，子完嗣，尚桓帝女陽安長公主。女為孝獻皇后。曹操殺后，誅伏氏，國除。
〔一〕 東觀記曰：「晨尚高平公主。」
〔二〕 中書，內(nèi)中之書也。蓺文志曰「諸子凡一百八十九家」，言百家，舉其成數(shù)也。蓺謂書、數(shù)、射、御，術(shù)謂醫(yī)、方、卜、筮。
〔三〕 其書上自黃帝，下盡漢質(zhì)帝，為八卷，見行於今。
初，自伏生已後，世傳經(jīng)學(xué)，清靜無競，故東州號為「伏不鬥」云。
隆字伯文，少以節(jié)操立名，〔一〕仕郡督郵。建武二年，詣懷宮，光武甚親接之。
〔一〕 東觀記「隆」作「盛」，字伯明。
時張步兄弟各擁彊兵，據(jù)有齊地，拜隆為太中大夫，持節(jié)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殺帝盜位。宗室興兵，除亂誅莽，故群下推立聖公，以主宗廟。而任用賊臣，殺戮賢良，三王作亂，盜賊從橫，忤逆天心，〔一〕卒為赤眉所害?；侍斓v漢，聖哲應(yīng)期，陛下神武奮發(fā)，以少制眾。故尋、邑以百萬之軍，潰散於昆陽，王郎以全趙之師，土崩於邯鄲，〔二〕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鐵脛、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劉永，幸以宗室屬籍，爵為侯王，不知厭足，自求禍棄，遂封爵牧守，造為詐逆。今虎牙大將軍屯營十萬，已拔睢陽，劉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諸君所聞也。不先自圖，後悔何及？」青、徐群盜得此惶怖，獲索賊右?guī)熇傻攘＜磿r皆降。〔三〕張步遣使隨隆，〔四〕詣闕上書，獻鰒魚?！参濉?br />
〔一〕 三王見聖公傳。
〔二〕 全趙謂舉趙之地。
〔三〕 「右」或為「古」。
〔四〕 東觀記步遣其掾?qū)O昱隨之。
〔五〕 郭璞注三蒼云：「鰒似蛤，偏著石。」廣志曰：「鰒無鱗有殼，一面附石，細孔雜雜，或七或九?！贡静菰疲骸甘瘺Q明，一名鰒魚?！挂舨浇欠?。
其冬，拜隆光祿大夫，復(fù)使於步，并與新除青州牧守及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隆招懷綏緝，多來降附。帝嘉其功，比之酈生?！惨弧臣窗莶綖闁|萊太守，而劉永亦復(fù)遣使立步為齊王。步貪受王爵，冘豫未決。〔二〕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共接袈∨c共守二州，隆不聽，〔三〕求得反命，步遂執(zhí)隆而受永封。隆遣閒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四〕受執(zhí)兇逆，雖在困厄，授命不顧。又吏人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五〕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沟鄣寐∽啵俑刚苛魈橐允局唬骸嘎】芍^有蘇武之節(jié)。〔六〕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步遂殺之，時人莫不憐哀焉。
〔一〕 酈生，酈食其也。說齊王廣，下齊七十餘城。食其音異基。
〔二〕 冘音以今反。
〔三〕 二州，青州、徐州也。
〔四〕 言罪大也。
〔五〕 累，託也，音力偽反。
〔六〕 武帝時，蘇武使匈奴，會衛(wèi)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事發(fā)，單于使衛(wèi)律考其事，召武受辭。武不屈節(jié)，引佩刀自刺。單于欲降武，武不降，杖節(jié)牧羊海上，臥起操持節(jié)，節(jié)髦盡落。在匈奴中十九年，乃得歸漢。見前書也。
五年，張步平，車駕幸北海，詔隆中弟咸收隆喪，賜給棺斂，太中大夫護送喪事，詔告瑯邪作冢，以子瑗為郎中。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lǐng)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惨弧嘲择鎳烙型?，家累千金，不事產(chǎn)業(yè)。篤志好學(xué)，師事九江太守房元，治穀梁春秋，為元都講?！捕惩趺С?，五威司命陳崇舉霸德行，遷隨宰?！踩晨h界曠遠，濱帶江湖，而亡命者多為寇盜。霸到，即案誅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靜。再遷為執(zhí)法刺姦，〔四〕糾案埶位者，無所疑憚。後為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参濉臣巴趺е當。员９套允?，卒全一郡。
〔一〕 漢官儀曰：「太子舍人，選良家子孫，秩二百石?！?br />
〔二〕 東觀記曰「從鐘寧君受律」也。
〔三〕 王莽置五威司命將軍，又改縣令長曰宰。隨，縣名，屬南陽郡，今隨州縣也。
〔四〕 王莽傳曰：「置執(zhí)法左右刺姦，選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如漢刺史?！?br />
〔五〕 王莽改臨淮郡為淮平。
更始元年，遣使徵霸，〔一〕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使者車，或當?shù)蓝P。皆曰：「願乞侯君復(fù)留期年。」民至乃戒乳婦勿得舉子，侯君當去，必不能全。使者慮霸就徵，臨淮必亂，不敢授璽書，具以狀聞。會更始敗，道路不通。
〔一〕 東觀記曰：「遣謁者侯盛、荊州刺史費遂，齎璽書徵霸?！?/em>
建武四年，光武徵霸與車駕會壽春，拜尚書令。時無故典，朝廷又少舊臣，霸明習(xí)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時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惨弧趁髂?，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guān)內(nèi)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
〔一〕 月令春布德行慶，施惠下人，故曰寬大。奉四時謂依月令也。
十三年，霸薨，帝深傷惜之，親自臨弔。下詔曰：「惟霸積善清絜。視事九年。漢家舊制，丞相拜日，封為列侯?！惨弧畴抟攒妿煴┞?，功臣未封，緣忠臣之義，不欲相踰，未及爵命，奄然而終。嗚呼哀哉！」於是追封謚霸則鄉(xiāng)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戶。子昱嗣。臨淮吏人共為立祠，四時祭焉。以沛郡太守韓歆代霸為大司徒。
〔一〕 漢自高祖以列侯為丞相，武帝以元勳佐命皆盡，拜公孫弘為丞相，封平津侯，因以為故事。
歆字翁君，南陽人，以從攻伐有功，封扶陽侯。好直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嘗因朝會，聞帝讀隗囂、公孫述相與書，歆曰：「亡國之君皆有才，桀紂亦有才?！沟鄞笈?，以為激發(fā)。歆又證歲將飢兇，指天畫地，言甚剛切，坐免歸田里。帝猶不釋，復(fù)遣使宣詔責(zé)之。司隸校尉鮑永固請不能得，歆及子嬰竟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眾多不厭，〔一〕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捕?br />
〔一〕 厭音一葉反。
〔二〕 成禮，具禮也。言不以非命而降其葬禮。
後千乘歐陽歙、清河戴涉相代為大司徒，坐事下獄死，自是大臣難居相任。其後河（南）〔內(nèi)〕蔡茂，京兆玉況，〔一〕魏郡馮勤，皆得薨位。況字文伯，性聰敏，為陳留太守，以德行化人，遷司徒，四年薨。
〔一〕 玉音肅。
昱後徙封於陵侯，〔一〕永平中兼太僕。昱卒，子建嗣。建卒，子昌嗣。
〔一〕 於陵，縣名，屬濟南郡，故城在今淄州長山縣南。
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人也。父尚，成帝時至少府；哀帝立，以不附董賢，違忤抵罪。弘少而溫順，哀平閒作侍中，王莽時為共工?！惨弧吵嗝既腴L安，遣使徵弘，逼迫不得已，行至渭橋，自投於水，家人救得出，因佯死獲免。
〔一〕 王莽改少府曰共工。
光武即位，徵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為大司空，封栒邑侯?！惨弧乘米夥罘仲牼抛澹覠o資產(chǎn)，以清行致稱。徙封宣平侯。
〔一〕 栒音恂。
帝嘗問弘通博之士，弘乃薦沛國桓譚才學(xué)洽聞，幾能及楊雄、劉向父子?！惨弧踌妒钦僮T拜議郎、給事中。帝每讌，輒令鼓琴，好其繁聲。弘聞之不悅，悔於薦舉，伺譚內(nèi)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曰：「吾所以薦子者，欲令輔國家以道德也，而今數(shù)進鄭聲以亂雅頌，非忠正者也?！捕衬茏愿男埃繉⒘钕嗯e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群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dǎo)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使反服，其後遂不復(fù)令譚給事中。弘推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餘人，或相及為公卿者。〔三〕
〔一〕 幾音祈。洽，浹洽也。幾，近也。前書班固曰，谷永經(jīng)書，汎為疏達，不能浹洽如劉向父子及楊雄也。故弘引焉。
〔二〕 論語孔子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故酚浽弧膏嵰艉脼E淫志」也。
〔三〕 及猶繼也。
弘當讌見，御坐新屏風(fēng)，圖畫列女，帝數(shù)顧視之。弘正容言曰「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帝即為徹之。笑謂弘曰：「聞義則服，可乎？」對曰：「陛下進德，臣不勝其喜。」
時帝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贯岷氡灰?，帝令主坐屏風(fēng)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弘在位五年，坐考上黨太守?zé)o所據(jù)，免歸第?！惨弧硵?shù)年卒，無子，國除。
〔一〕 言無罪狀可據(jù)。
弘弟嵩，以剛彊孝烈著名，官至河南尹。嵩子由，（章）〔元〕和閒為太尉，坐阿黨竇憲，策免歸本郡，自殺。由二子：漢，登。登在儒林傳。
漢字仲和，以經(jīng)行著名，舉茂才，四遷西河太守。永建元年，為東平相、度遼將軍，〔一〕立名節(jié)，以威恩著稱。遷太僕，上病自乞，拜太中大夫，卒。策曰：「太中大夫宋漢，清修雪白，正直無邪。前在方外，仍統(tǒng)軍實，〔二〕懷柔異類，莫匪嘉績，戎車載戢，邊人用寧。予錄乃勳，引登九列。因病退讓，守約彌堅，將授三事，未剋而終。朝廷慜悼，怛其愴然。詩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錫爾祉。』〔三〕其令將相大夫會葬，加賜錢十萬，及其在殯，以全素絲羔羊之絜焉?！埂菜摹?br />
〔一〕 為東平王蒼曾孫端相也。
〔二〕 仍，頻也。統(tǒng)，領(lǐng)也。軍實謂軍之所資也，左傳曰「隳軍實」。
〔三〕 大雅江漢之詩也。吉甫美宣王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毛萇注云：「肇，謀也。敏，疾也。戎，大也。功，事也。祉謂福慶?！?br />
〔四〕 詩國風(fēng)曰：「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蛇?！雇耸?，減膳也。言卿大夫巳下，皆衣羔羊之裘，縫以素絲，自減膳食，從於公事，行步委蛇自得。
子則，字元矩，為鄢陵令，亦有名跡。拔同郡韋著、扶風(fēng)法真，稱為知人。則子年十歲，與蒼頭共弩射，蒼頭弦斷矢激，誤中之，即死。奴叩頭就誅，則察而恕之。潁川荀爽深以為美，時人亦服焉。
論曰：中興以後，居臺相總權(quán)衡多矣，其能以任職取名者，豈非先遠業(yè)後小數(shù)哉？〔一〕故惠公造次，急於鄉(xiāng)射之禮；君房入朝，先奏寬大之令。夫器博者無近用，道長者其功遠，蓋志士仁人所為根心者也?！捕尘右灾茫藤F矣；以之失，亦得矣?！踩乘魏胫狗甭?，戒淫色，其有關(guān)雎之風(fēng)乎！〔四〕
〔一〕 遠業(yè)謂德禮，小數(shù)謂名法也。
〔二〕 根猶本也。
〔三〕 以之得，謂行道義而得，固可貴矣。以之失，謂行道義而失，亦為得也。
〔四〕 詩序曰：「關(guān)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也。」
蔡茂字子禮，河內(nèi)懷人也。哀平閒以儒學(xué)顯，徵試博士，對策陳災(zāi)異，以高等擢拜議郎，遷侍中。遇王莽居攝，以病自免，不仕莽朝。
會天下擾亂，茂素與竇融善，因避難歸之。融欲以為張掖太守，固辭不就；每所餉給，計口取足而已。後與融俱徵，復(fù)拜議郎，再遷廣漢太守，有政績稱。時陰氏賓客在郡界多犯吏禁，茂輒糾案，無所回避。會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剛正，欲令朝廷禁制貴戚，乃上書曰：「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理惡。陛下聖德係興，再隆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誠宜夙興夜寐，雖休勿休。然頃者貴戚椒房之家，數(shù)因恩埶，干犯吏禁，殺人不死，傷人不論。臣恐繩墨棄而不用，〔一〕斧斤廢而不舉?！捕辰柟髋珰⑷宋魇?，而與主共輿，出入宮省，逋罪積日，冤魂不報。洛陽令董宣，直道不顧，干主討姦。陛下不先澄審，召欲加箠。當宣受怒之初，京師側(cè)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今者，外戚憍逸，賓客放濫，宜敕有司案理姦罪，使執(zhí)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厭遠近不緝之情。」光武納之?！踩?br />
〔一〕 繩墨諭章程也。
〔二〕 斧斤謂刑戮也。賈誼曰「釋斤斧之用」也。
〔三〕 緝，協(xié)也。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為司徒，在職清儉匪懈。二十三年薨于位，時年七十二。賜東園梓棺，賻贈甚厚?！惨弧?br />
〔一〕 東園，署名，主作棺也。
茂初在廣漢，夢坐大殿，極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輒復(fù)失之?！惨弧骋詥栔鞑竟R，賀離席慶曰：「大殿者，宮府之形象也。極而有禾，人臣之上祿也。取中穗，是中臺之位也。於字禾失為秩，雖曰失之，乃所以得祿秩也。袞職有闕，君其補之?！埂捕逞露缪?，乃辟賀為掾。
〔一〕 屋之大者，古通呼為殿也。極，殿梁也。前書音義曰：「三輔閒謂屋梁為極?！?br />
〔二〕 三公服袞，畫為龍。龍首袞袞然，故言袞龍。詩曰：「袞職有闕，仲山甫補之?！?/em>
賀字喬卿，雒（陽）人。祖父堅伯，父游君，並修清節(jié)，不仕王莽。賀能明法，累官，建武中為尚書令，在職六年，曉習(xí)故事，多所匡益。拜荊州刺史，引見賞賜，恩寵隆異。及到官，有殊政。百姓便之，歌曰：「厥德仁明郭喬卿，忠正朝廷上下平?！癸@宗巡狩到南陽，特見嗟歎，賜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惨弧畴沸胁咳ヒb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每所經(jīng)過，吏人指以相示，莫不榮之。永平四年，徵拜河南尹，以清靜稱。在官三年卒，詔書慜惜，賜車一乘，錢四十萬。
〔一〕 三公服袞冕。黼若斧形，黻若兩「己」相背。冕以木為之，衣以帛，玄上纁下，廣八寸，長尺六寸。旒謂冕前後所垂玉也，天子十二旒，上公九旒。
馮勤字偉伯，魏郡繁陽人也。曾祖父揚，宣帝為弘農(nóng)太守。有八子，皆為二千石，趙魏閒榮之，號曰「萬石君」焉。兄弟形皆偉壯，唯勤祖父偃，長不滿七尺，常自恥短陋，恐子孫之似也，〔一〕乃為子伉娶長妻。伉生勤，長八尺三寸。八歲善計?！捕?br />
〔一〕 東觀記偃為黎陽令。
〔二〕 計，筭術(shù)也。
初為太守銚期功曹，有高能稱。期常從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勤同縣馮巡等舉兵應(yīng)光武，謀未成而為豪右焦廉等所反，〔一〕勤乃率將老母兄弟及宗親歸期，期悉以為腹心，薦於光武。初未被用，後乃除為郎中，給事尚書?！捕骋詧D議軍糧，在事精勤，遂見親識。每引進，帝輒顧謂左右曰：「佳乎吏也！」由是使典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埶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
〔一〕 反音幡。
〔二〕 東觀記魏郡太守范橫上疏薦勤，然始除之。
司徒侯霸薦前梁令閻楊。楊素有譏議，帝常嫌之，既見霸奏，疑其有姦，大怒，賜霸璽書曰：「崇山、幽都何可偶，〔一〕黃鉞一下無處所?！捕秤陨碓嚪ㄐ?？將殺身以成仁邪？」使勤奉策至司徒府。勤還，陳霸本意，申釋事理，帝意稍解，拜勤尚書僕射。職事十五年，以勤勞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遷尚書令，拜大司農(nóng)，三歲遷司徒。
〔一〕 崇山，南裔也。幽都，北裔也。偶，對也。言將殺之，不可得流徙也。尚書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
〔二〕 鉞，斧也，以黃金飾之，所以戮人。
先是三公多見罪退，帝賢勤，欲令以善自終，乃因讌見從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於君，下陵轢同列，竟以中傷至今，〔一〕死生吉兇未可知，豈不惜哉！人臣放逐受誅，雖復(fù)追加賞賜賻祭，不足以償不訾之身?！捕持页夹⒆?，覽照前世，以為鏡誡。能盡忠於國，事君無二，則爵賞光乎當世，功名列於不朽，可不勉哉！」勤愈恭約盡忠，號稱任職。
〔一〕 朱浮為大司空，坐賣弄國恩免，又為陵轢同列，帝銜之，惜其功，不忍加罪。
〔二〕 訾，量也。言無量可比之，貴重之極也。訾與資同。
勤母年八十，每會見，詔敕勿拜，令御者扶上殿，顧謂諸王主曰：「使勤貴寵者，此母也?！蛊湟娪H重如此。
中元元年，薨，〔一〕帝悼惜之，使者弔祠，賜東園祕器，賵贈有加。
〔一〕 東觀記曰：「中元元年，車駕西幸長安，祠園陵還，勤燕見前殿盡日，歸府，因病喘逆，上使太醫(yī)療視，賞賜錢帛，遂薨?！?/em>
勤七子。長子宗嗣，至張掖屬國都尉。中子順，尚平陽長公主，終於大鴻臚?！惨弧辰ǔ醢四?，以順中子奮襲主爵為平陽侯，薨，無子。永元七年，詔書復(fù)封奮兄羽林右監(jiān)勁為平陽侯，奉公主之祀。奮弟由，黃門侍郎，尚平安公主?！捕硠呸?，子卯嗣。卯延光中為侍中，薨，子留嗣。
〔一〕 平陽主，明帝女。
〔二〕 章帝女也。臣賢案：東觀記亦云安平，皇后紀云由尚平邑公主，紀傳不同，未知孰是。
趙憙字伯陽，南陽宛人也。少有節(jié)操。從兄為人所殺，無子，憙年十五，常思報之。乃挾兵結(jié)客，後遂往復(fù)仇。而仇家皆疾病，無相距者。憙以因疾報殺，非仁者心，且釋之而去。顧謂仇曰：「爾曹若健，遠相避也?！钩鸾耘P自搏?！惨弧翅岵∮ぷ钥`詣憙，憙不與相見，後竟殺之。
〔一〕 自搏猶叩頭也。
更始即位，舞陰大姓李氏擁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將軍李寶降之，不肯，云「聞宛之趙氏有孤孫憙，信義著名，願得降之」。更始乃徵憙。憙年未二十，既引見，更始笑曰：「繭栗犢，豈能負重致遠乎？」〔一〕即除為郎中，行偏將軍事，使詣舞陰，而李氏遂降。憙因進入潁川，擊諸不下者，歷汝南界，還宛。更始大悅，謂憙曰：「卿名家駒，努力勉之?！埂捕硶趺餐鯇ぁ⑼跻貙⒈鲫P(guān)，更始乃拜憙?yōu)槲逋珜④?，使助諸將拒尋、邑於昆陽。光武破尋、邑，憙被創(chuàng)，有戰(zhàn)勞，還拜中郎將，封勇功侯。
〔一〕 犢角如繭栗，言小也。禮緯曰：「天地之牲角繭栗?！?br />
〔二〕 武帝謂劉德為千里之駒，故以憙比之。
更始敗，憙?yōu)槌嗝急鶉?，迫急，乃踰屋亡走，與所友善韓仲伯等數(shù)十人，攜小弱，越山阻，徑出武關(guān)。仲伯以婦色美，慮有彊暴者，而己受其害，欲棄之於道。憙責(zé)怒不聽，因以泥塗仲伯婦面，載以鹿車，身自推之。〔一〕每道逢賊，或欲逼略，憙輒言其病狀，以此得免。既入丹水，〔二〕遇更始親屬，皆祼跣塗炭，飢困不能前〔三〕。憙見之悲感，所裝縑帛資糧，悉以與之，將護歸鄉(xiāng)里。
〔一〕 風(fēng)俗通曰：「俗說鹿車窄小，裁容一鹿?！?br />
〔二〕 丹水，縣名，屬南陽郡，故城在今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西南，臨丹水。
〔三〕 塗炭者，若陷泥墜火，喻窮困之極也。
時鄧奉反於南陽，憙素與奉善，數(shù)遺書切責(zé)之，而讒者因言憙與奉合謀，帝以為疑。及奉敗，帝得憙書，乃驚曰：「趙憙真長者也?！辜瘁鐟?，引見，賜鞌馬，待詔公車。時江南未賓，道路不通，以憙守簡陽侯相。憙不肯受兵，〔一〕單車馳之簡陽。吏民不欲內(nèi)憙，憙乃告譬，呼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帥即開門面縛自歸，由是諸營壁悉降。荊州牧奏憙才任理劇，詔以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已降者，縣邑平定。
〔一〕 東觀記曰：「敕憙從騎都尉儲融受兵二百人，通利道路。憙白上，不願受融兵，單車馳往，度其形況。上許之?！?/em>
後拜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瑯邪相，豪猾并兼，為人所患，憙下車，聞其二孫殺人事未發(fā)覺，即窮詰其姦，收考子春，二孫自殺。京師為請者數(shù)十，終不聽。時趙王良疾病將終，車駕親臨王，問所欲言。王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憙欲殺之，願乞其命?！沟墼唬骸咐舴罘ǎ刹豢赏饕?，更道它所欲?！雇鯚o復(fù)言。既薨，帝追感趙王，乃貰出子春。
其年，遷憙平原太守。時平原多盜賊，憙與諸郡討捕，斬其渠帥，餘黨當坐者數(shù)千人。憙上言「惡惡止其身，〔一〕可一切徙京師近郡」。帝從之，乃悉移置潁川、陳留。於是擢舉義行，誅鋤姦惡。後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輒死，歲屢有年，百姓歌之。
〔一〕 公羊傳曰：「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em>
二十六年，帝延集內(nèi)戚讌會，歡甚，諸夫人各各前言「趙憙篤義多恩，往遭赤眉出長安，皆為憙所濟活」。帝甚嘉之。後徵憙?nèi)霝樘珒W，引見謂曰：「卿非但為英雄所保也，婦人亦懷卿之恩?！购窦淤p賜。
二十七年，拜太尉，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時南單于稱臣，烏桓、鮮卑並來入朝，帝令憙典邊事，思為久長規(guī)?！惨弧硲兩蠌?fù)緣邊諸郡，幽并二州由是而定?！捕?br />
〔一〕 規(guī)，謀也。
〔二〕 復(fù)音伏。謂建武六年徙雲(yún)中、五原人於常山、居庸閒，至二十六年復(fù)令還雲(yún)中、五原。東觀記曰：「草創(chuàng)茍合，未有還人，蓋憙至此，請徙之令盡也。」
三十年，憙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中元元年，從封泰山。及帝崩，憙受遺詔，典喪禮。是時藩王皆在京師，自王莽篡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止同席，憲章無序。憙乃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時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憙乃表奏謁者將護，分止它縣，諸王並令就邸，唯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wèi)，內(nèi)外肅然。
永平元年，封節(jié)鄉(xiāng)侯。三年春，坐考中山相薛脩事不實免?！惨弧称涠]融為衛(wèi)尉。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憂，上疏乞身行喪禮，顯宗不許，遣使者為釋服，賞賜恩寵甚渥。憙內(nèi)典宿衛(wèi)，外幹宰職，正身立朝，未嘗懈惰。及帝崩，復(fù)典喪事，再奉大行，禮事脩舉。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錄尚書事。擢諸子為郎吏者七人。長子代，給事黃門。
〔一〕 脩，光武子中山王焉相也。
建初五年，憙疾病，帝親幸視。及薨，車駕往臨弔。時年八十四。謚曰正侯。
子代嗣，官至越騎校尉。永元中，副行征西將軍劉尚征羌，坐事下獄，疾病物故。和帝憐之，賜祕器錢布。贈越騎校尉、節(jié)鄉(xiāng)侯印綬。子直嗣，官至步兵校尉。直卒，子淑嗣，無子，國除。
牟融字子優(yōu)，北海安丘人也。少博學(xué)，以大夏侯尚書教授，〔一〕門徒數(shù)百人，名稱州里。以司徒茂才為豐令，〔二〕視事三年，縣無獄訟，為州郡最。
〔一〕 大夏侯名勝，宣帝時人也。
〔二〕 司徒舉為茂才也。豐，今徐州縣也。
司徒范遷薦融忠正公方，經(jīng)行純備，宜在本朝，并上其理狀〔一〕。永平五年，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所舉正，百僚敬憚之。八年，代包咸為大鴻臚。十一年，代鮭陽鴻為大司農(nóng)?！捕?br />
〔一〕 漢官儀曰：「范遷字子廬，沛人也?！?br />
〔二〕 鮭陽，姓也，音胡佳反。
是時顯宗方勤萬機，公卿數(shù)朝會，每輒延謀政事，判折獄訟。融經(jīng)明才高，善論議，朝廷皆服其能；帝數(shù)嗟歎，以為才堪宰相。明年，代伏恭為司空，〔一〕舉動方重，甚得大臣節(jié)。肅宗即位，以融先朝名臣，代趙憙?yōu)樘?，與憙參錄尚書事。
〔一〕 恭字叔齊，伏湛同產(chǎn)兄子也。見東觀記。
建初四年薨，車駕親臨其喪。時融長子麟歸鄉(xiāng)里，帝以其餘子幼弱，敕太尉掾史教其威儀進止，贈賵恩寵篤密焉。又賜冢塋地於顯節(jié)陵下，除麟為郎。
韋彪字孟達，扶風(fēng)平陵人也。高祖賢，宣帝時為丞相。祖賞，哀帝時為大司馬。
彪孝行純至，父母卒，哀毀三年，不出廬寑。服竟，羸瘠骨立異形，醫(yī)療數(shù)年乃起。好學(xué)洽聞，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復(fù)歸教授。安貧樂道，恬於進趣，三輔諸儒莫不慕仰之。
顯宗聞彪名，永平六年，召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徵為左中郎將、長樂衛(wèi)尉，數(shù)陳政術(shù)，每歸寬厚。比上疏乞骸骨，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侔於親戚。
建初七年，車駕西巡狩，以彪行太常從，數(shù)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fēng)俗。彪因建言：「今西巡舊都，宜追錄高祖、中宗功臣〔一〕，褒顯先勳，紀其子孫。」帝納之。行至長安，乃制詔京兆尹、右扶風(fēng)求蕭何、霍光後。時光無苗裔，唯封何末孫熊為酇侯。建初二年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故不復(fù)及焉。乃厚賜彪錢珍羞食物，使歸平陵上冢。還，拜大鴻臚。
〔一〕 中宗，宣帝。
是時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彪上議曰：「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wù)得其人。夫國以簡賢為務(wù)，賢以孝行為首?？鬃釉唬骸菏掠H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yōu)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捕持倚⒅耍中慕?；鍛鍊之吏，持心近薄。〔三〕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菜摹呈恳艘圆判袨橄龋豢杉円蚤y閱。〔五〕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帝深納之。
〔一〕 孝經(jīng)緯之文也。
〔二〕 論語孔子之言也。公綽，魯大夫。趙、魏皆晉卿之邑也。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欲，趙、魏老優(yōu)閒無事；滕、薛小國，大夫職煩，故不可為也。
〔三〕 蒼頡篇曰：「鍛，椎也?！瑰戝€猶成孰也。言深文之吏，入人之罪，猶工冶陶鑄鍛鍊，使之成孰也。前漢路溫舒上疏曰「鍛鍊而周內(nèi)之」。
〔四〕 論語孔子曰：「吾之於人，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之）〔也〕?！贡胍?，言古之用賢皆磨礪選練，然後用之。
〔五〕 史記曰：「明其等曰閥，積功曰閱?！?/em>
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一〕又置官選職，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上疏諫曰：「臣聞?wù)?，必順陰陽。伏見立夏以來，當暑而寒，殆以刑罰刻急，郡國不奉時令之所致也。農(nóng)人急於務(wù)而苛吏奪其時，賦發(fā)充常調(diào)而貪吏割其財，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務(wù)，當先除其所患。天下樞要，在於尚書，〔二〕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閒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xí)文法，長於應(yīng)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簡嘗歷州宰素有名者，唯進退舒遲，時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職周密。宜鑒嗇夫捷急之對，〔三〕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菜摹惩鶗r楚獄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類多小人，好為姦利。今者務(wù)簡，可皆停省。又諫議之職，應(yīng)用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補益於朝者。今或從徵試輩為大夫?！参濉秤钟吠膺w，動據(jù)州郡。並宜清選其任，責(zé)以言績。其二千石視事雖久，而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賞，勿妄遷徙。惟留聖心?！箷?，帝納之。
〔一〕 二帝，光武、明帝也。
〔二〕 百官志曰「尚書，主知公卿二千石吏人上書、外國夷狄事」，故曰樞要。
〔三〕 嗇夫，官名也。文帝出上林，登虎圈，因問上林尉禽獸簿，不能對。虎圈嗇夫從傍代對，響應(yīng)無窮。文帝拜嗇夫為上林令，張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急哉？」文帝曰「善」，遂不拜嗇夫為上林令。
〔四〕 木，質(zhì)也。訥，遲鈍也。前書曰「周勃木彊少文」，又曰「安劉氏者必勃」。
〔五〕 輩，類也。
元和二年春，東巡狩，以彪行司徒事從行。還，以病乞身，帝遣小黃門、太醫(yī)問病，賜以食物。彪遂稱困篤。章和二年夏，使謁者策詔曰：「彪以將相之裔，勤身飭行，出自州里，在位歷載。中被篤疾，連上求退。君年在耆艾，〔一〕不可復(fù)以加增，恐職事煩碎，重有損焉。其上大鴻臚印綬。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埂捕秤涝辏?，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愆，方欲錄用，奄忽而卒。其賜錢二十萬，布百匹，穀三千斛?！?br />
〔一〕 禮記曰：「七十曰耆，五十曰艾?！?br />
〔二〕 續(xù)漢志曰「中臧府，令一人，秩六百石，掌中幣帛金錢貨物」也。
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曰韋卿子。
族子義。義字季節(jié)。高祖父玄成，元帝時為丞相。初，彪獨徙扶風(fēng)，故義猶為京兆杜陵人焉。
兄順，字叔文，平輿令。有高名?！惨弧炒涡直?，字季明。數(shù)辟公府，輒以事去。司徒劉愷復(fù)辟之，謂曰：「卿以輕好去就，爵位不躋?！捕辰駳q垂盡，當選御史，意在相薦，子其宿留乎？」〔三〕豹曰：「犬馬齒衰，旅力已劣，〔四〕仰慕崇恩，故未能自割。且眩瞀滯疾，不堪久待，〔五〕選薦之私，非所敢當?！顾祯卸?。愷追之，徑去不顧。安帝西巡，徵拜議郎。
〔一〕 平輿，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汝陽縣東北。
〔二〕 躋，升也。
〔三〕 宿留，待也。宿音秀。留音力救反。
〔四〕 旅，眾也。尚書曰：「番番良士，旅力既愆?！?br />
〔五〕 眩，風(fēng)疾也。瞀，亂也。謂視不明之貌也。眩音縣。瞀音亡溝反。
義少與二兄齊名，初仕州郡。太傅桓焉辟舉理劇，為廣都長〔一〕，甘陵、陳二縣令，〔二〕政甚有績，官曹無事，牢獄空虛。數(shù)上書順帝，陳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徵集名儒，大定其制。又譏切左右，貶刺竇氏。言既無感，而久抑不遷，以兄順喪去官。比辟公府，不就。廣都為生立廟。及卒，三縣吏民為義舉哀，若喪考妣。
〔一〕 廣都，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成都縣東南。
〔二〕 甘陵故城在今貝州清河縣西北。陳屬梁國，今陳州。
豹子著，字休明。少以經(jīng)行知名，不應(yīng)州郡之命。大將軍梁冀辟，不就。延熹二年，桓帝公車備禮徵，至霸陵，稱病歸，乃入雲(yún)陽山，采藥不反。有司舉奏加罪，帝特原之。復(fù)詔京兆尹重以禮敦勸，著遂不就徵?！惨弧踌`帝即位，中常侍曹節(jié)以陳蕃、竇氏既誅，海內(nèi)多怨，欲借寵時賢以為名，〔二〕白帝就家拜著東海相?！踩吃t書逼切，不得已，解巾之郡。〔四〕政任威刑，為受罰者所奏，坐論輸左校。〔五〕又後妻憍恣亂政，以之失名，竟歸，為姦人所害，隱者恥之。
〔一〕 敦猶逼也。
〔二〕 假借時賢寵榮以求美名，用解怨謗。
〔三〕 東海王懿相也。即東海王彊四代孫。
〔四〕 巾，幅巾也。既服冠冕，故解幅巾。
〔五〕 左校，署名，屬將作也。
贊曰：湛、霸奮庸，維寧兩邦?！惨弧郴慈巳婺?，徐寇要降〔二〕。弘實體遠，仁不忘本。〔三〕憙政多跡，彪明理損。牟公簡帝，身終上袞。
〔一〕 尚書曰：「有能奮庸熙帝之載。」孔安國注曰；「奮，起也。庸，功也?！箖砂钪^湛為平原太守，霸為淮平大尹。
〔二〕 徐寇謂徐異卿也。願要降司徒伏公。
〔三〕 謂不忘糟糠妻也。
?？庇?br />
八九三頁 五行 伏理字君游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君游」前書作「斿君」。
八九五頁一０行 時賊徐異卿等萬餘人據(jù)富平 按：李慈銘謂案光武紀，帝之征張步及湛之免官，皆在建武五年，此傳失書「五年」二字。又據(jù)紀言吳漢等擊富平、獲索賊于平原，大破降之。不言湛者，蓋時賊已請降，特令湛往受之耳，然其事亦在五年二月。則此傳「時賊徐異卿等」句「時」字當易「五年」二字，敘事方覈。
八九五頁一二行 獲索賊帥徐少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獲索」應(yīng)作「富平」。
八九六頁 八行 髫髮厲志 按：王先謙謂「髫髮」東觀記作「齠齔」。
八九六頁一二行 舊制九州五尚書令一郡二人 按：刊誤謂「令」合作「今」。尚書令不可有五人，若言令一郡二人，又無義，改作「今」，乃與注合。
八九七頁 四行 謂湛為〔後〕隊屬正也 據(jù)集解本補。
八九七頁 七行 予（則）〔曰〕有先後 據(jù)汲本、殿本改，與詩合。
八九七頁一二行 令則一郡乃有二人 按：殿本「令」作「今」?！付恕乖灐敢蝗恕?，逕改正。
八九七頁一三行 未及就位 按：「未」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八九八頁 九行 故東州號為伏不鬥云 按：「云」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九００頁一五行 以子瑗為郎中 按：殿本、集解本「瑗」作「援」。
九０三頁 三行 河（南）〔內(nèi)〕蔡茂 據(jù)殿本改。 按：校補謂茂河內(nèi)懷人，具本傳，作「河南」乃形近而訛。
九０三頁 四行 京兆玉況 殿本「玉」作「玊」，注同?！“矗河褡直居忻C音，後人不曉，另造一「玊」字，以別於金玉之「玉」，亦猶「角里」之「角」，別造一「〈{丿周}，去口〉」字矣。
九０四頁 九行 弘推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餘人 按：校補謂「三」疑「等」之誤，蓋三十餘人似太多，且文法固宜有一「等」字也。又按：汲本「推進」作「雅進」。
九０四頁一三行 御坐新屏風(fēng)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云「新施屏風(fēng)」，疑脫「施」字。
九０五頁 二行 貧賤之知不可忘 按：汲本「知」作「交」。張森楷校勘記謂監(jiān)本、惠校本及治要作「知」，東觀記作「交」。
九０五頁 六行 嵩子由（章）〔元〕和閒為太尉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章和」當作「元和」。按：宋由於章帝元和三年為太尉，和帝永元四年策免，錢說是，今據(jù)改。
九０五頁一一行 朝廷慜悼 按：殿本「慜」作「愍」。
九０六頁 四行 委〔蛇〕委（蛇）蛇 據(jù)汲本、殿本改。
九０七頁 六行 舉糾湖陽公主 按：「公」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九０八頁 四行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為司徒 按：集解引周壽昌說，謂建武二十七年始稱司徒，去大字，此「司徒」上當有一「大」字。
九０八頁一二行 故言袞龍 按：汲本、殿本「袞龍」作「龍袞」。
九０八頁一三行 賀字喬卿雒（陽）人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華陽國志云郭賀廣漢雒人，此衍「陽」字。今據(jù)刪。又按：校補謂東觀記亦云賀雒陽人，則誤不自范始。
九０八頁一三行 累官建武中為尚書令 按：校補謂「累官」下當有脫文。
九０九頁 二行 詔書慜惜 按：殿本「慜」作「愍」。
九一０頁 六行 前梁令閻楊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王霸傳「楊」作「陽」。
九一二頁 一行 趙憙 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作「喜」，喜與熹古字通。王先謙謂續(xù)漢書作「熹」。
九一二頁一二行 禮緯曰天地之牲角繭栗 汲本、殿本「禮緯」作「禮記」。按：禮王制云「祭天地之牛角繭栗」。
九一四頁一二行 徙雲(yún)中五原人於常山居庸閒 按：校補謂「閒」當作「關(guān)」，謂常山關(guān)、居庸關(guān)也。常山關(guān)在代郡，居庸關(guān)在上谷，中隔長城，亙千餘里，不能謂徙於其閒明矣。
九一四頁一五行 雜止同席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續(xù)漢書「雜止」作「雜坐」。
九一五頁 四行 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案紀當在七年。
九一五頁 六行 長子代 集解引惠棟說，謂漢官儀及和帝紀皆作「世」。按：此作「代」，避唐諱改。
九一六頁 四行 代鮭陽鴻為大司農(nóng) 按：姚範謂本書儒林傳云中山觟陽鴻，字孟孫。注「觟音胡瓦反，其字從角，或作鮭從魚者，音胡佳反」。據(jù)此，則字當從儒林傳作「觟」也。
九一六頁 六行 范遷字子廬 按：明帝紀注引漢官儀作「子閭」。
九一六頁 八行 判折獄訟 按：「折」原訛「析」，逕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九一七頁一０行 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和帝紀永元三年，詔以曹相國後容城侯無嗣，求近親紹封，則參後之紹封非平陽，乃容城也?！“矗盒Ｑa謂錢說是，此或竟出淺人妄改。
九一八頁 二行 持心近厚 按：袁宏紀「持」作「治」。下「持心近薄」同。九一八頁一０頁 斯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之）〔也〕 據(jù)汲本、殿本改。按：今論語作「也」。「斯」下有「民也」二字。
九一八頁一三行 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 殿本「吏」作「更」，王先謙謂作「更」是。張森楷?？庇浿^群書治要作「吏治之後」。今按：「吏治」作「吏化」，乃避唐高宗諱改之。下文云「多以苛刻為能」，即指吏治而言，「吏」作「更」，乃形近而誤，王先謙之說非也。
九二０頁 二行 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 按：「遣」下原衍「子」字，逕據(jù)汲本、殿本刪。
九二０頁 四行 七十曰耆 殿本「七」作「六」。按：說文「耆，老也」。段注：「曲禮六十曰耆，許不言者，許以為七十以上之通稱也?！沟畋敬鶕?jù)曲禮改。
九二０頁一一行 不堪久待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依三補決錄「待」當作「侍」。
九二一頁一一行 以陳蕃竇氏既誅 按：汲本「氏」作「武」，校補謂作「武」是。
伏湛字惠公，瑯邪東武人也。九世祖勝，字子賤，所謂濟南伏生者也。湛高祖父孺，武帝時，客授東武，因家焉。父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別自名學(xué)。〔一〕
〔一〕 為高密王寬傅也。寬，武帝玄孫廣陵王胥後也。前書儒林傳曰，伏理字君游，受詩於匡衡，由是齊詩有匡伏之學(xué)。故言「別自名學(xué)」也。
湛性孝友，少傳父業(yè)，教授數(shù)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為博士弟子。五遷，至王莽時為繡衣執(zhí)法，〔一〕使督大姦，遷後隊屬正。〔二〕
〔一〕 武帝置繡衣御史，王莽改御史曰執(zhí)法，故曰「繡衣執(zhí)法」也。
〔二〕 王莽改河內(nèi)為後隊。
更始立，以為平原太守。時倉卒兵起，天下驚擾，而湛獨晏然，教授不廢。謂妻子曰：「夫一穀不登，國君徹膳；〔一〕今民皆飢，奈何獨飽？」乃共食麤糲，〔二〕悉分奉祿以賑鄉(xiāng)里，來客者百餘家。時門下督素有氣力，謀欲為湛起兵，湛惡其惑眾，即收斬之，徇首城郭，以示百姓，於是吏人信向，郡內(nèi)以安。平原一境，湛所全也。
〔一〕 禮記曰：「年穀不登，君膳不祭肺。」
〔二〕 糲，麤米也。九章筭術(shù)曰：「粟五十，糲率三十。一斛粟得六斗米為糲也?！?/em>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舊臣，欲令幹任內(nèi)職，〔一〕徵拜尚書，使典定舊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guān)中，帝以湛才任宰相，拜為司直，行大司徒事。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zhèn)守，總攝群司。建武三年，遂代鄧禹為大司徒，封陽都侯?！捕?br />
〔一〕 幹，主也。
〔二〕 陽都，縣名，屬城陽國，故城在今沂州沂水縣東。
時彭寵反於漁陽，帝欲自征之，湛上疏諫曰：「臣聞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一〕必先詢之同姓，然後謀於群臣，加占蓍龜，以定行事，〔二〕故謀則成，卜則吉，戰(zhàn)則勝。其詩曰：『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弟兄，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庸?！弧踩吵鐕鞘?，先退後伐，〔四〕所以重人命，俟時而動，故參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而帝，興明祖宗，出入四年，而滅檀鄉(xiāng)，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邊外；且漁陽之地，逼接北狄，黠虜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困乏。種麥之家，多在城郭，聞官兵將至，當已收之矣。大軍遠涉二千餘里，士馬罷勞，轉(zhuǎn)糧艱阻。今兗、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漁陽以東，本備邊塞，地接外虜，貢稅微薄。安平之時，尚資內(nèi)郡，況今荒耗，豈足先圖？而陛下捨近務(wù)遠，棄易求難，四方疑怪，百姓恐懼，誠臣之所惑也。復(fù)願遠覽文王重兵博謀，近思征伐前後之宜，顧問有司，使極愚誠，采其所長，擇之聖慮，以中土為憂念。」帝覽其奏，竟不親征。
〔一〕 五國謂西伯受命伐犬夷，伐密須，伐耆，伐邗，伐崇。見史記。
〔二〕 書曰：「謀及卿士，謀及卜筮?！褂衷唬骸肝耐跷ú酚?，克綏受茲命。」詩大雅曰：「爰始爰謀，爰契我龜。」
〔三〕 詩大雅也。仇，匹也。鉤援，梯所引上城也。臨，臨車也。衝，衝車也。庸，城也。崇侯倡紂為無道，故伐焉。
〔四〕 左氏傳曰：「文王聞崇德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政而復(fù)伐之，因壘而降?！?/em>
時賊徐異卿等〔一〕萬餘人據(jù)富平，連攻之不下，〔二〕唯云「願降司徒伏公」。帝知湛為青、徐所信向，遣到平原，異卿等即日歸降，護送洛陽。
〔一〕 異卿即獲索賊帥徐少也。
〔二〕 富平，縣名，屬平原郡，故城今棣州厭次縣也。
湛雖在倉卒，造次必於文德，以為禮樂政化之首，顛沛猶不可違?！惨弧呈菤q奏行鄉(xiāng)飲酒禮，遂施行也。
〔一〕 顛沛猶僵仆也。
其冬，車駕征張步，留湛居守。時蒸祭高廟，〔一〕而河南尹、司隸校尉於廟中爭論，湛不舉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邑三千六百戶，遣就國。〔二〕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湛曰：「臣聞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三〕。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脩，訖無毀玷，〔四〕篤信好學(xué)，守死善道，經(jīng)為人師，行為儀表。前在河內(nèi)朝歌及居平原，〔五〕吏人畏愛，則而象之。遭時反覆，不離兵兇，秉節(jié)持重，有不可奪之志。陛下深知其能，顯以宰相之重，眾賢百姓，仰望德義。微過斥退，久不復(fù)用，有識所惜，儒士痛心，臣竊傷之。湛容貌堂堂，國之光暉；〔六〕智略謀慮，朝之淵藪。髫髮厲志，白首不衰?！财摺硨嵶阋韵柔嵬跏遥阋怨馐具h人。〔八〕古者選擢諸侯以為公卿，是故四方回首，仰望京師?！簿拧持?，宜居輔弼，〔一０〕出入禁門，補缺拾遺。臣詩愚戇，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竊懷區(qū)區(qū)，敢不自竭。臣前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愛下，好惡分明，累世儒學(xué)，素持名信，經(jīng)明行修，通達國政，尤宜近侍，納言左右，舊制九州五尚書，令一郡二人，〔一一〕可以湛代。頗為執(zhí)事所非。但臣詩蒙恩深渥，所言誠有益於國，雖死無恨，故復(fù)越職觸冒以聞?！?br />
〔一〕 冬祭曰蒸也。
〔二〕 不其，縣名，屬瑯邪郡。其音基。
〔三〕 大雅詩曰：「濟濟多士?！股袝唬骸腹呻帕荚?。」
〔四〕 訖，竟也。玷，缺也。自行束脩謂年十五以上。
〔五〕 朝歌，河內(nèi)縣名也，故城在今衛(wèi)州衛(wèi)縣西。王莽改河內(nèi)為後隊，謂湛為〔後〕隊屬正也。
〔六〕 堂堂，盛威儀也。
〔七〕 埤蒼曰：「髫，髦也?！棍伢屩^童子垂髮。
〔八〕 先後，相導(dǎo)也。詩大雅曰：「予（則）〔曰〕有先後?！瓜纫粝纫姺?。後音胡豆反。
〔九〕 左傳曰：「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東觀記曰：「詩上書：『武公、莊公所以砥礪蕃屏，勸進忠信，令四方諸侯咸樂回首，仰望京師?！弧?br />
〔一０〕柱石，承棟梁也。前書田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股袝髠髟唬骸腹耪咛熳颖赜兴泥?，前曰疑，後曰承，左曰輔，右曰弼。天子有問無以對，責(zé)之疑；可志而不志，責(zé)之承；可正而不正，責(zé)之輔；可揚而不揚，責(zé)之弼?！?br />
〔一一〕蓋舊制九州共選五人以任尚書，令則一郡乃有二人，故欲以湛代一人之處。
十三年夏，徵，敕尚書擇拜吏日，未及就位，因讌見中暑，病卒。賜祕器，帝親弔祠，遣使者送喪脩冢。
二子：隆，翕。
翕嗣爵，卒，子光嗣。光卒，子晨嗣。〔一〕晨謙敬博愛，好學(xué)尤篤，以女孫為順帝貴人，奉朝請，位特進。卒，子無忌嗣，亦傳家學(xué)，博物多識，順帝時，為侍中屯騎校尉。永和元年，詔無忌與議郎黃景校定中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蓺術(shù)?！捕吃沃?，桓帝復(fù)詔無忌與黃景、崔寔等共撰漢記。又自采集古今，刪著事要，號曰伏侯注?！踩碂o忌卒，子質(zhì)嗣，官至大司農(nóng)。質(zhì)卒，子完嗣，尚桓帝女陽安長公主。女為孝獻皇后。曹操殺后，誅伏氏，國除。
〔一〕 東觀記曰：「晨尚高平公主。」
〔二〕 中書，內(nèi)中之書也。蓺文志曰「諸子凡一百八十九家」，言百家，舉其成數(shù)也。蓺謂書、數(shù)、射、御，術(shù)謂醫(yī)、方、卜、筮。
〔三〕 其書上自黃帝，下盡漢質(zhì)帝，為八卷，見行於今。
初，自伏生已後，世傳經(jīng)學(xué)，清靜無競，故東州號為「伏不鬥」云。
隆字伯文，少以節(jié)操立名，〔一〕仕郡督郵。建武二年，詣懷宮，光武甚親接之。
〔一〕 東觀記「隆」作「盛」，字伯明。
時張步兄弟各擁彊兵，據(jù)有齊地，拜隆為太中大夫，持節(jié)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殺帝盜位。宗室興兵，除亂誅莽，故群下推立聖公，以主宗廟。而任用賊臣，殺戮賢良，三王作亂，盜賊從橫，忤逆天心，〔一〕卒為赤眉所害?；侍斓v漢，聖哲應(yīng)期，陛下神武奮發(fā)，以少制眾。故尋、邑以百萬之軍，潰散於昆陽，王郎以全趙之師，土崩於邯鄲，〔二〕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鐵脛、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劉永，幸以宗室屬籍，爵為侯王，不知厭足，自求禍棄，遂封爵牧守，造為詐逆。今虎牙大將軍屯營十萬，已拔睢陽，劉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諸君所聞也。不先自圖，後悔何及？」青、徐群盜得此惶怖，獲索賊右?guī)熇傻攘＜磿r皆降。〔三〕張步遣使隨隆，〔四〕詣闕上書，獻鰒魚?！参濉?br />
〔一〕 三王見聖公傳。
〔二〕 全趙謂舉趙之地。
〔三〕 「右」或為「古」。
〔四〕 東觀記步遣其掾?qū)O昱隨之。
〔五〕 郭璞注三蒼云：「鰒似蛤，偏著石。」廣志曰：「鰒無鱗有殼，一面附石，細孔雜雜，或七或九?！贡静菰疲骸甘瘺Q明，一名鰒魚?！挂舨浇欠?。
其冬，拜隆光祿大夫，復(fù)使於步，并與新除青州牧守及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隆招懷綏緝，多來降附。帝嘉其功，比之酈生?！惨弧臣窗莶綖闁|萊太守，而劉永亦復(fù)遣使立步為齊王。步貪受王爵，冘豫未決。〔二〕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共接袈∨c共守二州，隆不聽，〔三〕求得反命，步遂執(zhí)隆而受永封。隆遣閒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四〕受執(zhí)兇逆，雖在困厄，授命不顧。又吏人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五〕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沟鄣寐∽啵俑刚苛魈橐允局唬骸嘎】芍^有蘇武之節(jié)。〔六〕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步遂殺之，時人莫不憐哀焉。
〔一〕 酈生，酈食其也。說齊王廣，下齊七十餘城。食其音異基。
〔二〕 冘音以今反。
〔三〕 二州，青州、徐州也。
〔四〕 言罪大也。
〔五〕 累，託也，音力偽反。
〔六〕 武帝時，蘇武使匈奴，會衛(wèi)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事發(fā)，單于使衛(wèi)律考其事，召武受辭。武不屈節(jié)，引佩刀自刺。單于欲降武，武不降，杖節(jié)牧羊海上，臥起操持節(jié)，節(jié)髦盡落。在匈奴中十九年，乃得歸漢。見前書也。
五年，張步平，車駕幸北海，詔隆中弟咸收隆喪，賜給棺斂，太中大夫護送喪事，詔告瑯邪作冢，以子瑗為郎中。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lǐng)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惨弧嘲择鎳烙型?，家累千金，不事產(chǎn)業(yè)。篤志好學(xué)，師事九江太守房元，治穀梁春秋，為元都講?！捕惩趺С?，五威司命陳崇舉霸德行，遷隨宰?！踩晨h界曠遠，濱帶江湖，而亡命者多為寇盜。霸到，即案誅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靜。再遷為執(zhí)法刺姦，〔四〕糾案埶位者，無所疑憚。後為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参濉臣巴趺е當。员９套允?，卒全一郡。
〔一〕 漢官儀曰：「太子舍人，選良家子孫，秩二百石?！?br />
〔二〕 東觀記曰「從鐘寧君受律」也。
〔三〕 王莽置五威司命將軍，又改縣令長曰宰。隨，縣名，屬南陽郡，今隨州縣也。
〔四〕 王莽傳曰：「置執(zhí)法左右刺姦，選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如漢刺史?！?br />
〔五〕 王莽改臨淮郡為淮平。
更始元年，遣使徵霸，〔一〕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使者車，或當?shù)蓝P。皆曰：「願乞侯君復(fù)留期年。」民至乃戒乳婦勿得舉子，侯君當去，必不能全。使者慮霸就徵，臨淮必亂，不敢授璽書，具以狀聞。會更始敗，道路不通。
〔一〕 東觀記曰：「遣謁者侯盛、荊州刺史費遂，齎璽書徵霸?！?/em>
建武四年，光武徵霸與車駕會壽春，拜尚書令。時無故典，朝廷又少舊臣，霸明習(xí)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時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惨弧趁髂?，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guān)內(nèi)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
〔一〕 月令春布德行慶，施惠下人，故曰寬大。奉四時謂依月令也。
十三年，霸薨，帝深傷惜之，親自臨弔。下詔曰：「惟霸積善清絜。視事九年。漢家舊制，丞相拜日，封為列侯?！惨弧畴抟攒妿煴┞?，功臣未封，緣忠臣之義，不欲相踰，未及爵命，奄然而終。嗚呼哀哉！」於是追封謚霸則鄉(xiāng)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戶。子昱嗣。臨淮吏人共為立祠，四時祭焉。以沛郡太守韓歆代霸為大司徒。
〔一〕 漢自高祖以列侯為丞相，武帝以元勳佐命皆盡，拜公孫弘為丞相，封平津侯，因以為故事。
歆字翁君，南陽人，以從攻伐有功，封扶陽侯。好直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嘗因朝會，聞帝讀隗囂、公孫述相與書，歆曰：「亡國之君皆有才，桀紂亦有才?！沟鄞笈?，以為激發(fā)。歆又證歲將飢兇，指天畫地，言甚剛切，坐免歸田里。帝猶不釋，復(fù)遣使宣詔責(zé)之。司隸校尉鮑永固請不能得，歆及子嬰竟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眾多不厭，〔一〕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捕?br />
〔一〕 厭音一葉反。
〔二〕 成禮，具禮也。言不以非命而降其葬禮。
後千乘歐陽歙、清河戴涉相代為大司徒，坐事下獄死，自是大臣難居相任。其後河（南）〔內(nèi)〕蔡茂，京兆玉況，〔一〕魏郡馮勤，皆得薨位。況字文伯，性聰敏，為陳留太守，以德行化人，遷司徒，四年薨。
〔一〕 玉音肅。
昱後徙封於陵侯，〔一〕永平中兼太僕。昱卒，子建嗣。建卒，子昌嗣。
〔一〕 於陵，縣名，屬濟南郡，故城在今淄州長山縣南。
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人也。父尚，成帝時至少府；哀帝立，以不附董賢，違忤抵罪。弘少而溫順，哀平閒作侍中，王莽時為共工?！惨弧吵嗝既腴L安，遣使徵弘，逼迫不得已，行至渭橋，自投於水，家人救得出，因佯死獲免。
〔一〕 王莽改少府曰共工。
光武即位，徵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為大司空，封栒邑侯?！惨弧乘米夥罘仲牼抛澹覠o資產(chǎn)，以清行致稱。徙封宣平侯。
〔一〕 栒音恂。
帝嘗問弘通博之士，弘乃薦沛國桓譚才學(xué)洽聞，幾能及楊雄、劉向父子?！惨弧踌妒钦僮T拜議郎、給事中。帝每讌，輒令鼓琴，好其繁聲。弘聞之不悅，悔於薦舉，伺譚內(nèi)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曰：「吾所以薦子者，欲令輔國家以道德也，而今數(shù)進鄭聲以亂雅頌，非忠正者也?！捕衬茏愿男埃繉⒘钕嗯e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群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dǎo)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使反服，其後遂不復(fù)令譚給事中。弘推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餘人，或相及為公卿者。〔三〕
〔一〕 幾音祈。洽，浹洽也。幾，近也。前書班固曰，谷永經(jīng)書，汎為疏達，不能浹洽如劉向父子及楊雄也。故弘引焉。
〔二〕 論語孔子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故酚浽弧膏嵰艉脼E淫志」也。
〔三〕 及猶繼也。
弘當讌見，御坐新屏風(fēng)，圖畫列女，帝數(shù)顧視之。弘正容言曰「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帝即為徹之。笑謂弘曰：「聞義則服，可乎？」對曰：「陛下進德，臣不勝其喜。」
時帝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贯岷氡灰?，帝令主坐屏風(fēng)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弘在位五年，坐考上黨太守?zé)o所據(jù)，免歸第?！惨弧硵?shù)年卒，無子，國除。
〔一〕 言無罪狀可據(jù)。
弘弟嵩，以剛彊孝烈著名，官至河南尹。嵩子由，（章）〔元〕和閒為太尉，坐阿黨竇憲，策免歸本郡，自殺。由二子：漢，登。登在儒林傳。
漢字仲和，以經(jīng)行著名，舉茂才，四遷西河太守。永建元年，為東平相、度遼將軍，〔一〕立名節(jié)，以威恩著稱。遷太僕，上病自乞，拜太中大夫，卒。策曰：「太中大夫宋漢，清修雪白，正直無邪。前在方外，仍統(tǒng)軍實，〔二〕懷柔異類，莫匪嘉績，戎車載戢，邊人用寧。予錄乃勳，引登九列。因病退讓，守約彌堅，將授三事，未剋而終。朝廷慜悼，怛其愴然。詩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錫爾祉。』〔三〕其令將相大夫會葬，加賜錢十萬，及其在殯，以全素絲羔羊之絜焉?！埂菜摹?br />
〔一〕 為東平王蒼曾孫端相也。
〔二〕 仍，頻也。統(tǒng)，領(lǐng)也。軍實謂軍之所資也，左傳曰「隳軍實」。
〔三〕 大雅江漢之詩也。吉甫美宣王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毛萇注云：「肇，謀也。敏，疾也。戎，大也。功，事也。祉謂福慶?！?br />
〔四〕 詩國風(fēng)曰：「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蛇?！雇耸?，減膳也。言卿大夫巳下，皆衣羔羊之裘，縫以素絲，自減膳食，從於公事，行步委蛇自得。
子則，字元矩，為鄢陵令，亦有名跡。拔同郡韋著、扶風(fēng)法真，稱為知人。則子年十歲，與蒼頭共弩射，蒼頭弦斷矢激，誤中之，即死。奴叩頭就誅，則察而恕之。潁川荀爽深以為美，時人亦服焉。
論曰：中興以後，居臺相總權(quán)衡多矣，其能以任職取名者，豈非先遠業(yè)後小數(shù)哉？〔一〕故惠公造次，急於鄉(xiāng)射之禮；君房入朝，先奏寬大之令。夫器博者無近用，道長者其功遠，蓋志士仁人所為根心者也?！捕尘右灾茫藤F矣；以之失，亦得矣?！踩乘魏胫狗甭?，戒淫色，其有關(guān)雎之風(fēng)乎！〔四〕
〔一〕 遠業(yè)謂德禮，小數(shù)謂名法也。
〔二〕 根猶本也。
〔三〕 以之得，謂行道義而得，固可貴矣。以之失，謂行道義而失，亦為得也。
〔四〕 詩序曰：「關(guān)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也。」
蔡茂字子禮，河內(nèi)懷人也。哀平閒以儒學(xué)顯，徵試博士，對策陳災(zāi)異，以高等擢拜議郎，遷侍中。遇王莽居攝，以病自免，不仕莽朝。
會天下擾亂，茂素與竇融善，因避難歸之。融欲以為張掖太守，固辭不就；每所餉給，計口取足而已。後與融俱徵，復(fù)拜議郎，再遷廣漢太守，有政績稱。時陰氏賓客在郡界多犯吏禁，茂輒糾案，無所回避。會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剛正，欲令朝廷禁制貴戚，乃上書曰：「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理惡。陛下聖德係興，再隆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誠宜夙興夜寐，雖休勿休。然頃者貴戚椒房之家，數(shù)因恩埶，干犯吏禁，殺人不死，傷人不論。臣恐繩墨棄而不用，〔一〕斧斤廢而不舉?！捕辰柟髋珰⑷宋魇?，而與主共輿，出入宮省，逋罪積日，冤魂不報。洛陽令董宣，直道不顧，干主討姦。陛下不先澄審，召欲加箠。當宣受怒之初，京師側(cè)耳；及其蒙宥，天下拭目。今者，外戚憍逸，賓客放濫，宜敕有司案理姦罪，使執(zhí)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厭遠近不緝之情。」光武納之?！踩?br />
〔一〕 繩墨諭章程也。
〔二〕 斧斤謂刑戮也。賈誼曰「釋斤斧之用」也。
〔三〕 緝，協(xié)也。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為司徒，在職清儉匪懈。二十三年薨于位，時年七十二。賜東園梓棺，賻贈甚厚?！惨弧?br />
〔一〕 東園，署名，主作棺也。
茂初在廣漢，夢坐大殿，極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輒復(fù)失之?！惨弧骋詥栔鞑竟R，賀離席慶曰：「大殿者，宮府之形象也。極而有禾，人臣之上祿也。取中穗，是中臺之位也。於字禾失為秩，雖曰失之，乃所以得祿秩也。袞職有闕，君其補之?！埂捕逞露缪?，乃辟賀為掾。
〔一〕 屋之大者，古通呼為殿也。極，殿梁也。前書音義曰：「三輔閒謂屋梁為極?！?br />
〔二〕 三公服袞，畫為龍。龍首袞袞然，故言袞龍。詩曰：「袞職有闕，仲山甫補之?！?/em>
賀字喬卿，雒（陽）人。祖父堅伯，父游君，並修清節(jié)，不仕王莽。賀能明法，累官，建武中為尚書令，在職六年，曉習(xí)故事，多所匡益。拜荊州刺史，引見賞賜，恩寵隆異。及到官，有殊政。百姓便之，歌曰：「厥德仁明郭喬卿，忠正朝廷上下平?！癸@宗巡狩到南陽，特見嗟歎，賜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惨弧畴沸胁咳ヒb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每所經(jīng)過，吏人指以相示，莫不榮之。永平四年，徵拜河南尹，以清靜稱。在官三年卒，詔書慜惜，賜車一乘，錢四十萬。
〔一〕 三公服袞冕。黼若斧形，黻若兩「己」相背。冕以木為之，衣以帛，玄上纁下，廣八寸，長尺六寸。旒謂冕前後所垂玉也，天子十二旒，上公九旒。
馮勤字偉伯，魏郡繁陽人也。曾祖父揚，宣帝為弘農(nóng)太守。有八子，皆為二千石，趙魏閒榮之，號曰「萬石君」焉。兄弟形皆偉壯，唯勤祖父偃，長不滿七尺，常自恥短陋，恐子孫之似也，〔一〕乃為子伉娶長妻。伉生勤，長八尺三寸。八歲善計?！捕?br />
〔一〕 東觀記偃為黎陽令。
〔二〕 計，筭術(shù)也。
初為太守銚期功曹，有高能稱。期常從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勤同縣馮巡等舉兵應(yīng)光武，謀未成而為豪右焦廉等所反，〔一〕勤乃率將老母兄弟及宗親歸期，期悉以為腹心，薦於光武。初未被用，後乃除為郎中，給事尚書?！捕骋詧D議軍糧，在事精勤，遂見親識。每引進，帝輒顧謂左右曰：「佳乎吏也！」由是使典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埶豐薄，不相踰越，莫不厭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
〔一〕 反音幡。
〔二〕 東觀記魏郡太守范橫上疏薦勤，然始除之。
司徒侯霸薦前梁令閻楊。楊素有譏議，帝常嫌之，既見霸奏，疑其有姦，大怒，賜霸璽書曰：「崇山、幽都何可偶，〔一〕黃鉞一下無處所?！捕秤陨碓嚪ㄐ?？將殺身以成仁邪？」使勤奉策至司徒府。勤還，陳霸本意，申釋事理，帝意稍解，拜勤尚書僕射。職事十五年，以勤勞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遷尚書令，拜大司農(nóng)，三歲遷司徒。
〔一〕 崇山，南裔也。幽都，北裔也。偶，對也。言將殺之，不可得流徙也。尚書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
〔二〕 鉞，斧也，以黃金飾之，所以戮人。
先是三公多見罪退，帝賢勤，欲令以善自終，乃因讌見從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於君，下陵轢同列，竟以中傷至今，〔一〕死生吉兇未可知，豈不惜哉！人臣放逐受誅，雖復(fù)追加賞賜賻祭，不足以償不訾之身?！捕持页夹⒆?，覽照前世，以為鏡誡。能盡忠於國，事君無二，則爵賞光乎當世，功名列於不朽，可不勉哉！」勤愈恭約盡忠，號稱任職。
〔一〕 朱浮為大司空，坐賣弄國恩免，又為陵轢同列，帝銜之，惜其功，不忍加罪。
〔二〕 訾，量也。言無量可比之，貴重之極也。訾與資同。
勤母年八十，每會見，詔敕勿拜，令御者扶上殿，顧謂諸王主曰：「使勤貴寵者，此母也?！蛊湟娪H重如此。
中元元年，薨，〔一〕帝悼惜之，使者弔祠，賜東園祕器，賵贈有加。
〔一〕 東觀記曰：「中元元年，車駕西幸長安，祠園陵還，勤燕見前殿盡日，歸府，因病喘逆，上使太醫(yī)療視，賞賜錢帛，遂薨?！?/em>
勤七子。長子宗嗣，至張掖屬國都尉。中子順，尚平陽長公主，終於大鴻臚?！惨弧辰ǔ醢四?，以順中子奮襲主爵為平陽侯，薨，無子。永元七年，詔書復(fù)封奮兄羽林右監(jiān)勁為平陽侯，奉公主之祀。奮弟由，黃門侍郎，尚平安公主?！捕硠呸?，子卯嗣。卯延光中為侍中，薨，子留嗣。
〔一〕 平陽主，明帝女。
〔二〕 章帝女也。臣賢案：東觀記亦云安平，皇后紀云由尚平邑公主，紀傳不同，未知孰是。
趙憙字伯陽，南陽宛人也。少有節(jié)操。從兄為人所殺，無子，憙年十五，常思報之。乃挾兵結(jié)客，後遂往復(fù)仇。而仇家皆疾病，無相距者。憙以因疾報殺，非仁者心，且釋之而去。顧謂仇曰：「爾曹若健，遠相避也?！钩鸾耘P自搏?！惨弧翅岵∮ぷ钥`詣憙，憙不與相見，後竟殺之。
〔一〕 自搏猶叩頭也。
更始即位，舞陰大姓李氏擁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將軍李寶降之，不肯，云「聞宛之趙氏有孤孫憙，信義著名，願得降之」。更始乃徵憙。憙年未二十，既引見，更始笑曰：「繭栗犢，豈能負重致遠乎？」〔一〕即除為郎中，行偏將軍事，使詣舞陰，而李氏遂降。憙因進入潁川，擊諸不下者，歷汝南界，還宛。更始大悅，謂憙曰：「卿名家駒，努力勉之?！埂捕硶趺餐鯇ぁ⑼跻貙⒈鲫P(guān)，更始乃拜憙?yōu)槲逋珜④?，使助諸將拒尋、邑於昆陽。光武破尋、邑，憙被創(chuàng)，有戰(zhàn)勞，還拜中郎將，封勇功侯。
〔一〕 犢角如繭栗，言小也。禮緯曰：「天地之牲角繭栗?！?br />
〔二〕 武帝謂劉德為千里之駒，故以憙比之。
更始敗，憙?yōu)槌嗝急鶉?，迫急，乃踰屋亡走，與所友善韓仲伯等數(shù)十人，攜小弱，越山阻，徑出武關(guān)。仲伯以婦色美，慮有彊暴者，而己受其害，欲棄之於道。憙責(zé)怒不聽，因以泥塗仲伯婦面，載以鹿車，身自推之。〔一〕每道逢賊，或欲逼略，憙輒言其病狀，以此得免。既入丹水，〔二〕遇更始親屬，皆祼跣塗炭，飢困不能前〔三〕。憙見之悲感，所裝縑帛資糧，悉以與之，將護歸鄉(xiāng)里。
〔一〕 風(fēng)俗通曰：「俗說鹿車窄小，裁容一鹿?！?br />
〔二〕 丹水，縣名，屬南陽郡，故城在今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西南，臨丹水。
〔三〕 塗炭者，若陷泥墜火，喻窮困之極也。
時鄧奉反於南陽，憙素與奉善，數(shù)遺書切責(zé)之，而讒者因言憙與奉合謀，帝以為疑。及奉敗，帝得憙書，乃驚曰：「趙憙真長者也?！辜瘁鐟?，引見，賜鞌馬，待詔公車。時江南未賓，道路不通，以憙守簡陽侯相。憙不肯受兵，〔一〕單車馳之簡陽。吏民不欲內(nèi)憙，憙乃告譬，呼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帥即開門面縛自歸，由是諸營壁悉降。荊州牧奏憙才任理劇，詔以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已降者，縣邑平定。
〔一〕 東觀記曰：「敕憙從騎都尉儲融受兵二百人，通利道路。憙白上，不願受融兵，單車馳往，度其形況。上許之?！?/em>
後拜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瑯邪相，豪猾并兼，為人所患，憙下車，聞其二孫殺人事未發(fā)覺，即窮詰其姦，收考子春，二孫自殺。京師為請者數(shù)十，終不聽。時趙王良疾病將終，車駕親臨王，問所欲言。王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憙欲殺之，願乞其命?！沟墼唬骸咐舴罘ǎ刹豢赏饕?，更道它所欲?！雇鯚o復(fù)言。既薨，帝追感趙王，乃貰出子春。
其年，遷憙平原太守。時平原多盜賊，憙與諸郡討捕，斬其渠帥，餘黨當坐者數(shù)千人。憙上言「惡惡止其身，〔一〕可一切徙京師近郡」。帝從之，乃悉移置潁川、陳留。於是擢舉義行，誅鋤姦惡。後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輒死，歲屢有年，百姓歌之。
〔一〕 公羊傳曰：「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em>
二十六年，帝延集內(nèi)戚讌會，歡甚，諸夫人各各前言「趙憙篤義多恩，往遭赤眉出長安，皆為憙所濟活」。帝甚嘉之。後徵憙?nèi)霝樘珒W，引見謂曰：「卿非但為英雄所保也，婦人亦懷卿之恩?！购窦淤p賜。
二十七年，拜太尉，賜爵關(guān)內(nèi)侯。時南單于稱臣，烏桓、鮮卑並來入朝，帝令憙典邊事，思為久長規(guī)?！惨弧硲兩蠌?fù)緣邊諸郡，幽并二州由是而定?！捕?br />
〔一〕 規(guī)，謀也。
〔二〕 復(fù)音伏。謂建武六年徙雲(yún)中、五原人於常山、居庸閒，至二十六年復(fù)令還雲(yún)中、五原。東觀記曰：「草創(chuàng)茍合，未有還人，蓋憙至此，請徙之令盡也。」
三十年，憙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中元元年，從封泰山。及帝崩，憙受遺詔，典喪禮。是時藩王皆在京師，自王莽篡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止同席，憲章無序。憙乃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時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憙乃表奏謁者將護，分止它縣，諸王並令就邸，唯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wèi)，內(nèi)外肅然。
永平元年，封節(jié)鄉(xiāng)侯。三年春，坐考中山相薛脩事不實免?！惨弧称涠]融為衛(wèi)尉。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憂，上疏乞身行喪禮，顯宗不許，遣使者為釋服，賞賜恩寵甚渥。憙內(nèi)典宿衛(wèi)，外幹宰職，正身立朝，未嘗懈惰。及帝崩，復(fù)典喪事，再奉大行，禮事脩舉。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錄尚書事。擢諸子為郎吏者七人。長子代，給事黃門。
〔一〕 脩，光武子中山王焉相也。
建初五年，憙疾病，帝親幸視。及薨，車駕往臨弔。時年八十四。謚曰正侯。
子代嗣，官至越騎校尉。永元中，副行征西將軍劉尚征羌，坐事下獄，疾病物故。和帝憐之，賜祕器錢布。贈越騎校尉、節(jié)鄉(xiāng)侯印綬。子直嗣，官至步兵校尉。直卒，子淑嗣，無子，國除。
牟融字子優(yōu)，北海安丘人也。少博學(xué)，以大夏侯尚書教授，〔一〕門徒數(shù)百人，名稱州里。以司徒茂才為豐令，〔二〕視事三年，縣無獄訟，為州郡最。
〔一〕 大夏侯名勝，宣帝時人也。
〔二〕 司徒舉為茂才也。豐，今徐州縣也。
司徒范遷薦融忠正公方，經(jīng)行純備，宜在本朝，并上其理狀〔一〕。永平五年，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所舉正，百僚敬憚之。八年，代包咸為大鴻臚。十一年，代鮭陽鴻為大司農(nóng)?！捕?br />
〔一〕 漢官儀曰：「范遷字子廬，沛人也?！?br />
〔二〕 鮭陽，姓也，音胡佳反。
是時顯宗方勤萬機，公卿數(shù)朝會，每輒延謀政事，判折獄訟。融經(jīng)明才高，善論議，朝廷皆服其能；帝數(shù)嗟歎，以為才堪宰相。明年，代伏恭為司空，〔一〕舉動方重，甚得大臣節(jié)。肅宗即位，以融先朝名臣，代趙憙?yōu)樘?，與憙參錄尚書事。
〔一〕 恭字叔齊，伏湛同產(chǎn)兄子也。見東觀記。
建初四年薨，車駕親臨其喪。時融長子麟歸鄉(xiāng)里，帝以其餘子幼弱，敕太尉掾史教其威儀進止，贈賵恩寵篤密焉。又賜冢塋地於顯節(jié)陵下，除麟為郎。
韋彪字孟達，扶風(fēng)平陵人也。高祖賢，宣帝時為丞相。祖賞，哀帝時為大司馬。
彪孝行純至，父母卒，哀毀三年，不出廬寑。服竟，羸瘠骨立異形，醫(yī)療數(shù)年乃起。好學(xué)洽聞，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復(fù)歸教授。安貧樂道，恬於進趣，三輔諸儒莫不慕仰之。
顯宗聞彪名，永平六年，召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徵為左中郎將、長樂衛(wèi)尉，數(shù)陳政術(shù)，每歸寬厚。比上疏乞骸骨，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侔於親戚。
建初七年，車駕西巡狩，以彪行太常從，數(shù)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fēng)俗。彪因建言：「今西巡舊都，宜追錄高祖、中宗功臣〔一〕，褒顯先勳，紀其子孫。」帝納之。行至長安，乃制詔京兆尹、右扶風(fēng)求蕭何、霍光後。時光無苗裔，唯封何末孫熊為酇侯。建初二年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故不復(fù)及焉。乃厚賜彪錢珍羞食物，使歸平陵上冢。還，拜大鴻臚。
〔一〕 中宗，宣帝。
是時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寖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彪上議曰：「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wù)得其人。夫國以簡賢為務(wù)，賢以孝行為首?？鬃釉唬骸菏掠H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yōu)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捕持倚⒅耍中慕?；鍛鍊之吏，持心近薄。〔三〕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菜摹呈恳艘圆判袨橄龋豢杉円蚤y閱。〔五〕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帝深納之。
〔一〕 孝經(jīng)緯之文也。
〔二〕 論語孔子之言也。公綽，魯大夫。趙、魏皆晉卿之邑也。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欲，趙、魏老優(yōu)閒無事；滕、薛小國，大夫職煩，故不可為也。
〔三〕 蒼頡篇曰：「鍛，椎也?！瑰戝€猶成孰也。言深文之吏，入人之罪，猶工冶陶鑄鍛鍊，使之成孰也。前漢路溫舒上疏曰「鍛鍊而周內(nèi)之」。
〔四〕 論語孔子曰：「吾之於人，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斯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之）〔也〕?！贡胍?，言古之用賢皆磨礪選練，然後用之。
〔五〕 史記曰：「明其等曰閥，積功曰閱?！?/em>
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一〕又置官選職，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上疏諫曰：「臣聞?wù)?，必順陰陽。伏見立夏以來，當暑而寒，殆以刑罰刻急，郡國不奉時令之所致也。農(nóng)人急於務(wù)而苛吏奪其時，賦發(fā)充常調(diào)而貪吏割其財，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務(wù)，當先除其所患。天下樞要，在於尚書，〔二〕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閒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xí)文法，長於應(yīng)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簡嘗歷州宰素有名者，唯進退舒遲，時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職周密。宜鑒嗇夫捷急之對，〔三〕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菜摹惩鶗r楚獄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類多小人，好為姦利。今者務(wù)簡，可皆停省。又諫議之職，應(yīng)用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補益於朝者。今或從徵試輩為大夫?！参濉秤钟吠膺w，動據(jù)州郡。並宜清選其任，責(zé)以言績。其二千石視事雖久，而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賞，勿妄遷徙。惟留聖心?！箷?，帝納之。
〔一〕 二帝，光武、明帝也。
〔二〕 百官志曰「尚書，主知公卿二千石吏人上書、外國夷狄事」，故曰樞要。
〔三〕 嗇夫，官名也。文帝出上林，登虎圈，因問上林尉禽獸簿，不能對。虎圈嗇夫從傍代對，響應(yīng)無窮。文帝拜嗇夫為上林令，張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急哉？」文帝曰「善」，遂不拜嗇夫為上林令。
〔四〕 木，質(zhì)也。訥，遲鈍也。前書曰「周勃木彊少文」，又曰「安劉氏者必勃」。
〔五〕 輩，類也。
元和二年春，東巡狩，以彪行司徒事從行。還，以病乞身，帝遣小黃門、太醫(yī)問病，賜以食物。彪遂稱困篤。章和二年夏，使謁者策詔曰：「彪以將相之裔，勤身飭行，出自州里，在位歷載。中被篤疾，連上求退。君年在耆艾，〔一〕不可復(fù)以加增，恐職事煩碎，重有損焉。其上大鴻臚印綬。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埂捕秤涝辏?，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愆，方欲錄用，奄忽而卒。其賜錢二十萬，布百匹，穀三千斛?！?br />
〔一〕 禮記曰：「七十曰耆，五十曰艾?！?br />
〔二〕 續(xù)漢志曰「中臧府，令一人，秩六百石，掌中幣帛金錢貨物」也。
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曰韋卿子。
族子義。義字季節(jié)。高祖父玄成，元帝時為丞相。初，彪獨徙扶風(fēng)，故義猶為京兆杜陵人焉。
兄順，字叔文，平輿令。有高名?！惨弧炒涡直?，字季明。數(shù)辟公府，輒以事去。司徒劉愷復(fù)辟之，謂曰：「卿以輕好去就，爵位不躋?！捕辰駳q垂盡，當選御史，意在相薦，子其宿留乎？」〔三〕豹曰：「犬馬齒衰，旅力已劣，〔四〕仰慕崇恩，故未能自割。且眩瞀滯疾，不堪久待，〔五〕選薦之私，非所敢當?！顾祯卸?。愷追之，徑去不顧。安帝西巡，徵拜議郎。
〔一〕 平輿，縣名，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汝陽縣東北。
〔二〕 躋，升也。
〔三〕 宿留，待也。宿音秀。留音力救反。
〔四〕 旅，眾也。尚書曰：「番番良士，旅力既愆?！?br />
〔五〕 眩，風(fēng)疾也。瞀，亂也。謂視不明之貌也。眩音縣。瞀音亡溝反。
義少與二兄齊名，初仕州郡。太傅桓焉辟舉理劇，為廣都長〔一〕，甘陵、陳二縣令，〔二〕政甚有績，官曹無事，牢獄空虛。數(shù)上書順帝，陳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徵集名儒，大定其制。又譏切左右，貶刺竇氏。言既無感，而久抑不遷，以兄順喪去官。比辟公府，不就。廣都為生立廟。及卒，三縣吏民為義舉哀，若喪考妣。
〔一〕 廣都，縣名，屬蜀郡，故城在今益州成都縣東南。
〔二〕 甘陵故城在今貝州清河縣西北。陳屬梁國，今陳州。
豹子著，字休明。少以經(jīng)行知名，不應(yīng)州郡之命。大將軍梁冀辟，不就。延熹二年，桓帝公車備禮徵，至霸陵，稱病歸，乃入雲(yún)陽山，采藥不反。有司舉奏加罪，帝特原之。復(fù)詔京兆尹重以禮敦勸，著遂不就徵?！惨弧踌`帝即位，中常侍曹節(jié)以陳蕃、竇氏既誅，海內(nèi)多怨，欲借寵時賢以為名，〔二〕白帝就家拜著東海相?！踩吃t書逼切，不得已，解巾之郡。〔四〕政任威刑，為受罰者所奏，坐論輸左校。〔五〕又後妻憍恣亂政，以之失名，竟歸，為姦人所害，隱者恥之。
〔一〕 敦猶逼也。
〔二〕 假借時賢寵榮以求美名，用解怨謗。
〔三〕 東海王懿相也。即東海王彊四代孫。
〔四〕 巾，幅巾也。既服冠冕，故解幅巾。
〔五〕 左校，署名，屬將作也。
贊曰：湛、霸奮庸，維寧兩邦?！惨弧郴慈巳婺?，徐寇要降〔二〕。弘實體遠，仁不忘本。〔三〕憙政多跡，彪明理損。牟公簡帝，身終上袞。
〔一〕 尚書曰：「有能奮庸熙帝之載。」孔安國注曰；「奮，起也。庸，功也?！箖砂钪^湛為平原太守，霸為淮平大尹。
〔二〕 徐寇謂徐異卿也。願要降司徒伏公。
〔三〕 謂不忘糟糠妻也。
?？庇?br />
八九三頁 五行 伏理字君游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君游」前書作「斿君」。
八九五頁一０行 時賊徐異卿等萬餘人據(jù)富平 按：李慈銘謂案光武紀，帝之征張步及湛之免官，皆在建武五年，此傳失書「五年」二字。又據(jù)紀言吳漢等擊富平、獲索賊于平原，大破降之。不言湛者，蓋時賊已請降，特令湛往受之耳，然其事亦在五年二月。則此傳「時賊徐異卿等」句「時」字當易「五年」二字，敘事方覈。
八九五頁一二行 獲索賊帥徐少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獲索」應(yīng)作「富平」。
八九六頁 八行 髫髮厲志 按：王先謙謂「髫髮」東觀記作「齠齔」。
八九六頁一二行 舊制九州五尚書令一郡二人 按：刊誤謂「令」合作「今」。尚書令不可有五人，若言令一郡二人，又無義，改作「今」，乃與注合。
八九七頁 四行 謂湛為〔後〕隊屬正也 據(jù)集解本補。
八九七頁 七行 予（則）〔曰〕有先後 據(jù)汲本、殿本改，與詩合。
八九七頁一二行 令則一郡乃有二人 按：殿本「令」作「今」?！付恕乖灐敢蝗恕?，逕改正。
八九七頁一三行 未及就位 按：「未」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八九八頁 九行 故東州號為伏不鬥云 按：「云」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九００頁一五行 以子瑗為郎中 按：殿本、集解本「瑗」作「援」。
九０三頁 三行 河（南）〔內(nèi)〕蔡茂 據(jù)殿本改。 按：校補謂茂河內(nèi)懷人，具本傳，作「河南」乃形近而訛。
九０三頁 四行 京兆玉況 殿本「玉」作「玊」，注同?！“矗河褡直居忻C音，後人不曉，另造一「玊」字，以別於金玉之「玉」，亦猶「角里」之「角」，別造一「〈{丿周}，去口〉」字矣。
九０四頁 九行 弘推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餘人 按：校補謂「三」疑「等」之誤，蓋三十餘人似太多，且文法固宜有一「等」字也。又按：汲本「推進」作「雅進」。
九０四頁一三行 御坐新屏風(fēng)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云「新施屏風(fēng)」，疑脫「施」字。
九０五頁 二行 貧賤之知不可忘 按：汲本「知」作「交」。張森楷校勘記謂監(jiān)本、惠校本及治要作「知」，東觀記作「交」。
九０五頁 六行 嵩子由（章）〔元〕和閒為太尉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章和」當作「元和」。按：宋由於章帝元和三年為太尉，和帝永元四年策免，錢說是，今據(jù)改。
九０五頁一一行 朝廷慜悼 按：殿本「慜」作「愍」。
九０六頁 四行 委〔蛇〕委（蛇）蛇 據(jù)汲本、殿本改。
九０七頁 六行 舉糾湖陽公主 按：「公」字原脫，逕據(jù)汲本、殿本補。
九０八頁 四行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為司徒 按：集解引周壽昌說，謂建武二十七年始稱司徒，去大字，此「司徒」上當有一「大」字。
九０八頁一二行 故言袞龍 按：汲本、殿本「袞龍」作「龍袞」。
九０八頁一三行 賀字喬卿雒（陽）人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華陽國志云郭賀廣漢雒人，此衍「陽」字。今據(jù)刪。又按：校補謂東觀記亦云賀雒陽人，則誤不自范始。
九０八頁一三行 累官建武中為尚書令 按：校補謂「累官」下當有脫文。
九０九頁 二行 詔書慜惜 按：殿本「慜」作「愍」。
九一０頁 六行 前梁令閻楊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王霸傳「楊」作「陽」。
九一二頁 一行 趙憙 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作「喜」，喜與熹古字通。王先謙謂續(xù)漢書作「熹」。
九一二頁一二行 禮緯曰天地之牲角繭栗 汲本、殿本「禮緯」作「禮記」。按：禮王制云「祭天地之牛角繭栗」。
九一四頁一二行 徙雲(yún)中五原人於常山居庸閒 按：校補謂「閒」當作「關(guān)」，謂常山關(guān)、居庸關(guān)也。常山關(guān)在代郡，居庸關(guān)在上谷，中隔長城，亙千餘里，不能謂徙於其閒明矣。
九一四頁一五行 雜止同席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續(xù)漢書「雜止」作「雜坐」。
九一五頁 四行 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案紀當在七年。
九一五頁 六行 長子代 集解引惠棟說，謂漢官儀及和帝紀皆作「世」。按：此作「代」，避唐諱改。
九一六頁 四行 代鮭陽鴻為大司農(nóng) 按：姚範謂本書儒林傳云中山觟陽鴻，字孟孫。注「觟音胡瓦反，其字從角，或作鮭從魚者，音胡佳反」。據(jù)此，則字當從儒林傳作「觟」也。
九一六頁 六行 范遷字子廬 按：明帝紀注引漢官儀作「子閭」。
九一六頁 八行 判折獄訟 按：「折」原訛「析」，逕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九一七頁一０行 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和帝紀永元三年，詔以曹相國後容城侯無嗣，求近親紹封，則參後之紹封非平陽，乃容城也?！“矗盒Ｑa謂錢說是，此或竟出淺人妄改。
九一八頁 二行 持心近厚 按：袁宏紀「持」作「治」。下「持心近薄」同。九一八頁一０頁 斯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之）〔也〕 據(jù)汲本、殿本改。按：今論語作「也」。「斯」下有「民也」二字。
九一八頁一三行 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 殿本「吏」作「更」，王先謙謂作「更」是。張森楷?？庇浿^群書治要作「吏治之後」。今按：「吏治」作「吏化」，乃避唐高宗諱改之。下文云「多以苛刻為能」，即指吏治而言，「吏」作「更」，乃形近而誤，王先謙之說非也。
九二０頁 二行 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 按：「遣」下原衍「子」字，逕據(jù)汲本、殿本刪。
九二０頁 四行 七十曰耆 殿本「七」作「六」。按：說文「耆，老也」。段注：「曲禮六十曰耆，許不言者，許以為七十以上之通稱也?！沟畋敬鶕?jù)曲禮改。
九二０頁一一行 不堪久待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依三補決錄「待」當作「侍」。
九二一頁一一行 以陳蕃竇氏既誅 按：汲本「氏」作「武」，校補謂作「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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