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子譚
袁紹字本初，汝南汝陽人，司徒湯之孫。父成，五官中郎將〔一〕，（紹）壯健好交結(jié)，大將軍梁冀以下莫不善之。
〔一〕 袁山松書曰：「紹，司空逢之孽子，出後伯父成?！刮簳嗤?。英雄記：「成字文開，與梁冀結(jié)好，言無不從。京師諺曰：『事不諧，問文開?！弧?/em>
紹少為郎，除濮陽長，遭母憂去官。三年禮竟，追感幼孤，又行父服。〔一〕服闋，徙居洛陽。紹有姿貌威容，愛士養(yǎng)名?！捕臣壤凼琅_司，賓客所歸，加傾心折節(jié)，莫不爭赴其庭，士無貴賤，與之抗禮，輜軿柴轂，填接街陌。〔三〕內(nèi)官皆惡之。中常侍趙忠言於省內(nèi)曰：「袁本初坐作聲價(jià)，好養(yǎng)死士，不知此兒終欲何作。」叔父太傅隗聞而呼紹，以忠言責(zé)之，紹終不改。
〔一〕 英雄記曰，凡在冢廬六年。
〔二〕 英雄記曰：「紹不妄通賓客，非海內(nèi)知名不得相見。又好游俠，與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yuǎn)皆為奔走之友。」
〔三〕 說文曰：「軿車，衣車也?！灌嵭⒅芏Y曰：「軿猶屏也，取其自蔽隱?！共褫?，賤者之車。
後辟大將軍何進(jìn)掾，為侍御史、虎賁中郎將。中平五年，初置西園八校尉，以紹為佐軍校尉?！惨弧?br />
〔一〕 樂資山陽公載記曰：「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凡八人，謂之西園軍，皆統(tǒng)於碩?！勾嗽啤缸糗姟?，與彼文不同。
靈帝崩，紹勸何進(jìn)徵董卓等眾軍，脅太后誅諸宦官，轉(zhuǎn)紹司隸校尉。語已見何進(jìn)傳。及卓將兵至，騎都尉太山鮑信說紹曰：〔一〕「董卓擁制強(qiáng)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菇B畏卓，不敢發(fā)。頃之，卓議欲廢立，謂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二〕董侯似可，今當(dāng)立之。」紹曰：「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若公違禮任情，廢嫡立庶，恐眾議未安?！棺堪竸辰B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紹詭對曰：「此國之大事，請出與太傅議之?！棺繌?fù)言「劉氏種不足復(fù)遺」。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橫刀長揖徑出?！踩硲夜?jié)於上東門，〔四〕而奔冀州。
〔一〕 魏書曰：「信，太山（陽）平〔陽〕人也。少有大節(jié)，寬厚愛人，沈毅有謀。說紹不從，乃引軍還鄉(xiāng)里。」
〔二〕 毒，恨也。
〔三〕 英雄記曰：「紹揖卓去，坐中驚愕。卓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
〔四〕 洛陽城東面北頭門也。山陽公載記曰：「卓以袁紹棄節(jié)，改第一葆為赤旄?！?/em>
董卓購募求紹。時(shí)侍中周珌、城門校尉伍瓊為卓所信待，瓊等陰為紹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dá)大體，恐懼出奔，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埶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zé)o患矣?！棺恳詾槿?，乃遣授紹勃海太守，封邟鄉(xiāng)侯?！惨弧辰B猶稱兼司隸。
〔一〕 前書潁川有周承休侯國，元帝置。元始二年更名邟，音口浪反。
初平元年，紹遂以勃海起兵，（以）〔與〕從弟後將軍術(shù)、冀州牧韓馥、〔一〕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河內(nèi)太守王匡、山陽太守袁遺、東郡太守橋瑁、〔二〕濟(jì)北相鮑信等同時(shí)俱起，眾各數(shù)萬，以討卓為名。紹與王匡屯河內(nèi)，伷屯潁川，馥屯鄴，餘軍咸屯酸棗，約盟，遙推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領(lǐng)司隸校尉。
〔一〕 馥字文節(jié)，潁川人也。
〔二〕 英雄記曰，孔伷字公緒，陳留人也。王匡字公節(jié)，泰山人也。袁遺字伯業(yè)，紹從弟術(shù)字公路，汝南汝陽人也。橋瑁字元瑋，橋玄族子，先為兗州刺史，甚有威惠。魏氏春秋云劉岱惡而殺之。
董卓聞紹起山東，乃誅紹叔父隗，及宗族在京師者，盡滅之〔一〕。卓乃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執(zhí)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譬解紹等諸軍。紹使王匡殺班、瑰、吳循等，〔二〕袁術(shù)亦執(zhí)殺陰循，惟韓融以名德免。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太傅袁隗，太僕袁基，術(shù)之母兄，卓使司隸宣璠（尺）〔盡〕口收之，母及姊妹嬰孩以上五十餘人下獄死。」卓別傳曰：「悉埋青城門外東都門內(nèi)，而加書焉。又恐有盜取者，復(fù)以屍送郿藏之。」
〔二〕 海內(nèi)先賢傳曰：「韓融字元長，潁川人?！钩荣t傳曰：「陰循字元基，南陽新野人也?！?jié)h末名士錄曰；「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名在八廚?！怪x承書曰：「班，王匡之妹夫?？锸芙B旨，收班繫獄，欲殺以徇軍。班與匡書，略曰：『足下拘僕於獄，欲以釁鼓，此何悖暴無道之甚者也？僕與董卓何親戚？義豈同惡？足下張虎狼之口，吐長蛇之毒，恚卓遷怒，何其酷哉！死者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靈，當(dāng)訴足下於皇天。夫婚姻者禍福之幾，今日著矣。曩為一體，今為血讎，亡人二女，則君之甥，身沒之後，慎勿令臨僕尸骸?！豢锏脮?，抱班二子哭，班遂死於獄?！?/em>
是時(shí)豪傑既多附紹，且感其家禍，人思為報(bào)，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為名。韓馥見人情歸紹，忌（方）〔其〕得眾，恐將圖己，常遣從事守紹門，不聽發(fā)兵。橋瑁乃詐作三公移書，傳驛州郡，說董卓罪惡，天子危逼，企望義兵，以釋國難。馥於是方聽紹舉兵。乃謀於眾曰：「助袁氏乎？助董氏乎？」治中劉惠勃然曰：「興兵為國，安問袁、董？」〔一〕馥意猶深疑於紹，每貶節(jié)軍糧，欲使離散。
〔一〕 英雄記曰：「劉子惠，中山人。兗州刺史劉岱與其書，道『卓無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為憂。但卓死之後，當(dāng)復(fù)回師討文節(jié)。擁強(qiáng)兵，何兇逆，寧可得置』。封書與馥，馥得此大懼，歸咎子惠，欲斬之。別駕從事耿武等排閤伏子惠上，願并見斬，得不死，作徒，被赭衣，埽除宮門外?！?/em>
明年，馥將麴義反畔，馥與戰(zhàn)失利。紹既恨馥，乃與義相結(jié)。紹客逢紀(jì)謂紹曰：〔一〕「夫舉大事，非據(jù)一州，無以自立。今冀部強(qiáng)實(shí)，而韓馥庸才，可密要公孫瓚將兵南下，馥聞必駭懼。并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可因據(jù)其位?！菇B然之，益親紀(jì)，即以書與瓚。瓚遂引兵而至，外託〔討〕董卓，而陰謀襲馥。紹乃使外甥陳留高幹及潁川荀諶等〔二〕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南，而諸郡應(yīng)之。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桂郑唬骸溉粍t為之柰何？」諶曰：「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埂概R危吐決，智勇邁於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埂甘啦级鞯?，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怪R曰：「勃海雖郡，其實(shí)州也?！踩辰駥④娰Y三不如之埶，久處其上，袁氏一時(shí)之傑，必不為將軍下也。且公孫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dāng)。夫冀州天下之重資，若兩軍并力，兵交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dāng)今之計(jì)，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必厚德將軍，公孫瓚不能復(fù)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太山也。願勿有疑?！桂ニ匦詯b怯，因然其計(jì)。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聞而諫曰：〔四〕「冀州雖鄙，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柰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dú)何病焉？」先是，馥從事趙浮、程渙將強(qiáng)弩萬人屯孟津，聞之，率兵馳還，請以拒紹，馥又不聽。〔五〕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舍，遣子送印綬以讓紹。
〔一〕 英雄記曰：「紀(jì)字元圖。初，紹去董卓，與許攸及紀(jì)俱詣冀州，以紀(jì)聰達(dá)有計(jì)策，甚親信之?！狗暌酏嫛?br />
〔二〕 魏志云諶，荀彧之弟。
〔三〕 言土廣也。
〔四〕 獻(xiàn)帝傳曰：「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謀略?！褂⑿塾浽唬骸腹⑽渥治耐ｉh純字伯典。後袁紹至，馥從事十人棄馥去，唯恐在後，獨(dú)武、純杖刀拒，兵不能禁，紹後令田豐殺此二人。」
〔五〕 英雄記曰：「紹在朝歌清水口，浮等從後來，船數(shù)百艘，眾萬餘人，整兵駭鼓過紹營，紹甚惡之。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欲離散，旬日之閒，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閉戶高枕，何憂何懼？』」
紹遂領(lǐng)冀州牧，承制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御。引沮授為別駕，因謂授曰：「今賊臣作亂，朝廷遷移。吾歷世受寵，志竭力命，興復(fù)漢室。然齊桓非夷吾不能成霸，句踐非范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卿戮力同心，共安社稷，將何以匡濟(jì)之乎？」授進(jìn)曰：「將軍弱冠登朝，播名海內(nèi)。值廢立之際，忠義奮發(fā)，單騎出奔，董卓懷懼，濟(jì)河而北，勃?；??！惨弧硴硪豢ぶ?，撮冀州之眾，〔二〕威陵河朔，名重天下。若舉軍東向，則黃巾可埽；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三〕回師北首，則公孫必禽；震脅戎狄，則匈奴立定。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四〕收英雄之士，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長安，復(fù)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誅討未服。以此爭鋒，誰能御之！比及數(shù)年，其功不難?！菇B喜曰：「此吾心也?！埂参濉臣幢硎跒閵^武將軍，使監(jiān)護(hù)諸將。
〔一〕 稽音啟。
〔二〕 廣雅曰：「撮，持也?！?br />
〔三〕 黑山在今衛(wèi)州衛(wèi)縣西北。九州春秋曰「燕本姓褚。黃巾賊起，燕聚少年為群盜，博陵張牛角亦起與燕合。燕推牛角為帥，俱攻癭陶。牛角為飛矢所中，被創(chuàng)且死，大會其眾，告曰：『必以燕為帥?！慌＝撬溃姺钛?，故改姓張。性剽悍，捷速過人，故軍中號曰『飛燕』。其後人眾浸廣，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nèi)諸山谷皆相通，號曰『黑山』」也。
〔四〕 四州見下。
〔五〕 左傳秦伯曰：「是吾心也?！?/em>
魏郡審配，鉅鹿田豐，〔一〕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紹乃以豐為別駕，配為治中，甚見器任。馥自懷猜懼，辭紹索去，〔二〕往依張邈。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jì)議，因共耳語。馥時(shí)在坐，謂見圖謀，無何，如廁自殺。〔三〕
〔一〕 先賢行狀曰：「配字正南。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節(jié)。紹領(lǐng)冀州，委腹心之任。豐字元皓。天姿瑰傑，權(quán)略多奇。紹軍之?dāng)∫?，土崩奔走，徒眾略盡，軍將皆撫膝啼泣曰：『向使田豐在此，不至於是。』」
〔二〕 英雄記曰：「紹以河內(nèi)朱漢為都官從事。漢先時(shí)為馥所不禮，內(nèi)懷忿恨，且欲徼迎紹意，擅發(fā)城郭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搥折兩腳。紹亦立收漢殺之。馥猶憂怖，故報(bào)紹索去?！?br />
〔三〕 九州春秋曰：「至厠，因以書刀自殺。」
其冬，公孫瓚大破黃巾，還屯槃河，〔一〕威震河北，冀州諸城無不望風(fēng)響應(yīng)。紹乃自擊之。瓚兵三萬，列為方陳，分突騎萬匹，翼軍左右，其鋒甚銳。紹先令麴義領(lǐng)精兵八百，強(qiáng)弩千張，以為前登。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一時(shí)同發(fā)，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yán)綱，獲甲首千餘級。麴義追至界橋，〔二〕瓚斂兵還戰(zhàn)，義復(fù)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三〕餘眾皆走。紹在後十?dāng)?shù)里，聞瓚已破，發(fā)鞍息馬，唯衛(wèi)帳下強(qiáng)弩數(shù)十張，大戟士百許人。瓚散兵二千餘騎卒至，圍紹數(shù)重，射矢雨下。田豐扶紹，使卻入空垣。紹脫兜鍪抵地，曰：「大丈夫當(dāng)前鬥死，而反逃垣牆閒邪？」促使諸弩競發(fā)，多傷瓚騎。眾不知是紹，頗稍引卻。會麴義來迎，騎乃散退。三年，瓚又遣兵至龍湊挑戰(zhàn)，紹復(f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復(fù)出。
〔一〕 爾雅有九河，鉤槃是其一也。故河道在今德州昌平縣界，入滄州樂陵縣，今名枯槃河。
〔二〕 九州春秋曰：「還屯廣宗界橋?！菇褙愔葑诔强h東有古界城，此城近枯漳水，則界橋蓋當(dāng)在此之側(cè)也。
〔三〕 真人水鏡經(jīng)曰：「凡軍始出，立牙竿必令完堅(jiān)；若有折，將軍不利?！寡篱T旗竿，軍之精也。即周禮司常職云「軍旅會同置旌門」是也。
四年初，天子遣太僕趙岐和解關(guān)東，使各罷兵。瓚因此以書譬紹曰：「趙太僕以周、邵之德，銜命來征，宣揚(yáng)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yún)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fù)、寇恂爭相危害，遇世祖解紛，遂同輿並出。釁難既釋，時(shí)人美之。自惟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斯好，此誠將軍之（羞）〔眷〕，而瓚之願也。」紹於是引軍南還。
三月上巳，大會賓徒於薄落津?！惨弧陈勎嚎け?，與黑山賊干毒等數(shù)萬人共覆鄴城，殺郡守?！捕匙锌图以卩捳?，皆憂怖失色，或起而啼泣，紹容貌自若，不改常度?！踩迟\有陶升者，自號「平漢將軍」，〔四〕獨(dú)反諸賊，將部眾踰西城入，閉府門，具車重，〔五〕載紹家及諸衣冠在州內(nèi)者，身自捍衛(wèi)，送到斥丘?！擦辰B還，因屯斥丘，以陶升為建義中郎將。六月，紹乃出軍，入朝歌鹿腸山蒼巖谷口，〔七〕討干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其眾萬餘級。紹遂尋山北行，進(jìn)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復(fù)斬?cái)?shù)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鴈門烏桓戰(zhàn)於常山。燕精兵數(shù)萬，騎數(shù)千匹，連戰(zhàn)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各退。麴義自恃有功，驕縱不軌，紹召殺之，而并其眾。
〔一〕 歷法三月建辰，己卯退除，可以拂除災(zāi)也。韓詩曰：「溱與洧，方洹洹兮?！寡⒃疲骸膏崌?，三月上巳之辰，兩水之上招魂續(xù)魄，拂除不祥，故詩人願與所說者俱往也。」酈元水經(jīng)注曰：「漳水經(jīng)鉅鹿故城西，謂之〔薄〕落津?！估m(xù)漢志癭陶縣有薄落亭。
〔二〕 管子曰，齊桓公築五鹿、中牟、鄴，以禦諸侯。
〔三〕 獻(xiàn)帝春秋曰：「紹勸督引滿投壼，言笑容貌自若?！?br />
〔四〕 英雄記曰：「升故為內(nèi)黃小吏。」
〔五〕 重，輜重也。
〔六〕 斥丘，縣，屬鉅鹿郡，故城在今相州成安縣東南。十三州志云：「土地斥鹵，故曰斥丘。」
〔七〕 朝歌故城在今衛(wèi)縣西。續(xù)漢志曰：「朝歌有鹿腸山。」
興平二年，拜紹右將軍。其冬，車駕為李傕等所追於曹陽，沮授說紹曰：「將軍累葉臺輔，世濟(jì)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託義兵，內(nèi)實(shí)相圖，未有憂存社稷卹人之意。且今州城粗定，兵強(qiáng)士附，西迎大駕，即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一〕紹將從其計(jì)。潁川郭圖、淳于瓊曰：〔二〕「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jù)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jì)，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三〕今迎天子，動輒表聞，從之則權(quán)輕，違之則拒命，非計(jì)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為得，於時(shí)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焉。夫權(quán)不失幾，功不猒速，願其圖之。」帝立既非紹意，竟不能從。
〔一〕 左傳，周襄王出奔於鄭，狐偃言於晉文公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文之業(yè)而信宣於諸侯，今為可矣?！刮墓珡闹{襄王，遂成霸業(yè)。
〔二〕 九州春秋圖字公則。
〔三〕 史記曰，蒯通曰：「秦失其鹿，天下共追之，高才者先得焉?！?/em>
紹有三子：譚字顯思，熙字顯雍，尚字顯甫。譚長而惠，尚少而美。紹後妻劉有寵，而偏愛尚，數(shù)稱於紹，紹亦奇其姿容，欲使傳嗣。乃以譚繼兄後，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一〕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捕愁娚衔┫却桑▌t）〔敗〕之誡，下思逐兔分定之義。若其不改，禍?zhǔn)即艘??！菇B曰：「吾欲令諸子各據(jù)一州，以視其能?！轨妒且灾凶游鯙橛闹荽淌?，外甥高幹為并州刺史。
〔一〕 慎子曰：「兔走於街，百人追之，貪人具存，人莫之非者，以兔為未定分也。積兔滿巿，過不能顧，非不欲兔也，分定之後，雖鄙不爭?！棺铀甲?、商君書並載，其詞略同。
〔二〕 左傳曰：「王后無嫡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em>
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都許，乃下詔書於紹，責(zé)以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而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曰：
臣聞昔有哀歎而霜隕，〔一〕悲哭而崩城者?！捕趁孔x其書，謂為信然，於今況之，乃知妄作。何者？臣出身為國，破家立事，至乃懷忠獲釁，抱信見疑，晝夜長吟，剖肝泣血，曾無崩城隕霜之應(yīng)，故鄒衍、杞婦何能感徹。
〔一〕 淮南子曰：「鄒衍事燕惠王盡忠，左右譖之，仰天而哭。夏五月，天為降霜?！?br />
〔二〕 齊莊公攻莒，為五乘之賓，而杞梁獨(dú)不預(yù)。歸而不食，其母曰：「食！汝生而無義，死而無名，則雖非五乘，孰不汝笑？生而有義，死而有名，則五乘之賓盡汝下也?！辜芭c莒戰(zhàn)，梁遂鬥殺二十七人而死。妻聞而哭，城為之陁而隅為之崩。見說苑。
臣以負(fù)薪之資，〔一〕拔於陪隸之中，〔二〕奉職憲臺，擢授戎校。常侍張讓等滔亂天常，侵奪朝威，賊害忠德，扇動姦黨。故大將軍何進(jìn)忠國疾亂，義心赫怒，以臣頗有一介之節(jié)，可責(zé)以鷹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諮臣以方略。臣不敢畏憚強(qiáng)禦，避禍求福，與進(jìn)合圖，事無違異。忠策未盡而元帥受敗，〔三〕太后被質(zhì)，宮室焚燒，陛下聖德幼沖，親遭厄困。時(shí)進(jìn)既被害，師徒喪沮，臣獨(dú)將家兵百餘人，抽戈承明，竦劍翼室，〔四〕虎叱群司，奮擊兇醜，曾不浹辰，罪人斯殄?！参濉炒苏\愚臣效命之一驗(yàn)也。
〔一〕 負(fù)薪謂賤人也。禮記曰：「問士之子長幼，長曰能負(fù)薪矣，幼曰未能負(fù)薪。」
〔二〕 陪，重也。左傳曰：「王臣公，公臣卿，卿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又曰：「是無陪臺也。」陪隸猶陪臺。
〔三〕 元帥謂何進(jìn)。
〔四〕 山陽公載記曰：「紹與王匡等并力入端門，於承明堂上格殺中常侍高望等二人。」尚書曰：「延入翼室。」孔安國注：「翼，明也。室謂路寢?！?br />
〔五〕 浹，匝也。左傳曰：「浹辰之閒?！苟蓬A(yù)曰：「十二日也。」
會董卓乘虛，所圖不軌。臣父兄親從，並當(dāng)大位，〔一〕不憚一室之禍，茍惟寧國之義，故遂解節(jié)出奔，創(chuàng)謀河外?！捕硶r(shí)卓方貪結(jié)外援，招悅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軍號，〔三〕則臣之與卓，未有纖芥之嫌。若使茍欲滑泥揚(yáng)波，偷榮求利，〔四〕則進(jìn)可以享竊祿位，退無門戶之患。然臣愚所守，志無傾奪，故遂引會英雄，興師百萬，飲馬孟津，歃血漳河。〔五〕會故冀州牧韓馥懷挾逆謀，欲專權(quán)埶，絕臣軍糧，不得踵係，至使猾虜肆毒，害及一門，尊卑大小，同日并戮。鳥獸之情，猶知號呼?！擦吵妓允幦煌?，貌無隱戚者，〔七〕誠以忠孝之節(jié)，道不兩立，顧私懷己，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國之二驗(yàn)也。
〔一〕 謂叔隗為太傳，從兄基為太僕。
〔二〕 河外，河南。
〔三〕 即謂就拜也。山陽公載記曰：「董卓以紹為前將軍，封邟鄉(xiāng)侯。紹受侯，不受前將軍。」
〔四〕 滑，混也。楚詞：「滑其泥，揚(yáng)其波。」
〔五〕 獻(xiàn)帝春秋曰：「紹合冀州十郡守相，眾數(shù)十萬，登壇歃血，盟曰：『賊臣董卓，承漢室之微，負(fù)兵甲之眾，陵越帝城，跨蹈王朝，幽鴆太后，戮殺弘農(nóng)，提挈幼主，越遷秦地，殘害朝臣，斬刈忠良，焚燒宮室，蒸亂宮人，發(fā)掘陵墓，虐及鬼神，過惡烝皇天，濁穢薰后土。神祇怨恫，無所憑恃，兆人泣血，無所控告，仁賢之士，痛心疾首，義士奮發(fā)，雲(yún)興霧合，咸欲奉辭伐罪，躬行天誅。凡我同盟之後，畢力致命，以伐兇醜，同獎王室，翼戴天子。有渝此盟，神明是殛，俾墜其師，無克祚國！』」。
〔六〕 禮記曰：「凡生天地之閒者，有血?dú)庵畬俦赜兄?，有知之屬莫不知愛其類。今是（夫）〔大〕鳥獸則失喪其群匹，越月踰時(shí)焉，則必反巡過其故鄉(xiāng)，翔回焉，鳴號焉，蹢躅焉，踟躕焉，然後乃能去之。小者至於燕爵，猶有啁噍之頃焉，然後乃能去之?！?br />
〔七〕 隱，憂也。
又黃巾十萬焚燒青、兗、黑山、張楊蹈藉冀城。臣乃旋師，奉辭伐畔。金鼓未震，狡敵知亡，故韓馥懷懼，謝咎歸土，張楊、黑山同時(shí)乞降。臣時(shí)輒承制，竊比竇融，以議郎曹操權(quán)領(lǐng)兗州牧?！惨弧硶珜O瓚師旅南馳，陸掠北境，臣即星駕席卷，與瓚交鋒。假天之威，每戰(zhàn)輒克。臣備公族子弟，生長京輦，頗聞俎豆，不習(xí)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來，世作輔弼，咸以文德盡忠，得免罪戾。臣非與瓚角戎馬之埶，爭戰(zhàn)陣之功者也。誠以賊臣不誅，春秋所貶，〔二〕茍?jiān)评麌?，專之不疑?！踩彻拭佰`霜雪，不憚劬勤，實(shí)庶一捷之福，以立終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誠恥之。太僕趙岐銜命來征，宣明陛下含弘之施，蠲除細(xì)故，與下更新，奉詔之日，引師南轅?！菜摹呈浅嘉凡捞焱桓业÷?yàn)也。
〔一〕 竇融行西河五郡大將軍事，以梁統(tǒng)為武威太守。
〔二〕 公羊傳曰：「趙盾弒其君夷皋。弒者趙穿也。曷為加之趙盾？不討賊也。趙盾曰：『天乎！予無辜?！皇吩唬骸籂枮槿蕿榱x，人弒爾君，而復(fù)國不討賊，非弒如何？』」
〔三〕 左傳曰：「茍利社稷，專之可也?！?br />
〔四〕 左傳曰：「令尹南轅反旆?！苟蓬A(yù)曰：「回軍南向?！?/em>
又臣所上將校，率皆清英宿德，令名顯達(dá)，登鋒履刃，死者過半，勤恪之功，不見書列。而州郡牧守，競盜聲名，懷持二端，優(yōu)游顧望，皆列土錫圭，跨州連郡，是以遠(yuǎn)近狐疑，議論紛錯者也。臣聞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倉卒之時(shí)，功多者賞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內(nèi)傷心，志士憤惋。是以忠臣肝腦塗地，肌膚橫分而無悔心者，義之所感故也。今賞加無勞，以攜有德；〔一〕杜黜忠功，以疑眾望。斯豈腹心之遠(yuǎn)圖？將乃讒慝之邪說使之然也？臣爵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德，臣既叨之，豈敢闚覬重禮，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二〕誠傷偏裨列校，勤不見紀(jì)，盡忠為國，飜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號於邊獄，〔三〕白起歔欷於杜郵也。〔四〕太傅日磾位為師保，任配東征，而耗亂王命，〔五〕寵任非所，凡所舉用，皆眾所捐棄。而容納其策，以為謀主，令臣骨肉兄弟，還為讎敵，交鋒接刃，搆難滋甚。臣雖欲釋甲投戈，事不得已。誠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聰之聽有所不聞，乞下臣章，咨之群賢，使三槐九棘，議臣罪戾?！擦橙粢猿冀裥袡?quán)為釁，則桓、文當(dāng)有誅絕之刑；〔七〕若以眾不討賊為賢，則趙盾可無書弒之貶矣。臣雖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則伏首歐刀，褰衣就鑊，臣之願也。惟陛下垂尸鳩之平，〔八〕絕邪諂之論，無令愚臣結(jié)恨三泉?！簿拧?br />
〔一〕 攜，離也。
〔二〕 左氏傳曰：「王命尹氏策晉文公為侯伯，賜之大路之服，戎路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br />
〔三〕 史記曰，胡亥遣使者殺蒙恬，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屬吏，繫於陽周。恬喟然太息曰：「恬罪當(dāng)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此乃恬之罪也！」遂吞藥自殺。
〔四〕 史記曰，秦王免白起為士伍，遷之陰密。白起既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秦王乃使使者賜之劍，自裁。
〔五〕 三輔決錄注曰：「馬日磾字翁叔，馬融之族子。少傳融業(yè)，以才學(xué)進(jìn)，歷位九卿，遂登臺輔。」獻(xiàn)帝春秋曰：「日磾假節(jié)東征，循撫州郡。術(shù)在壽春，不肅王命，侮慢日磾，借節(jié)觀之，因奪不還，從術(shù)求去，而術(shù)不遣，既以失節(jié)屈辱，憂恚而死。」
〔六〕 周官曰：「三槐，三公（匹）〔位〕焉。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鄭玄注曰：「槐之言懷也，言懷來人於此欲與謀也。樹棘以為位者，取其赤心而外刺，象以赤心有刺也?！?br />
〔七〕 齊桓、晉文時(shí)，周室弱，諸侯不朝，桓、文權(quán)行征伐，率諸侯以朝天子。
〔八〕 尸鳩，鴶鵴也。詩國風(fēng)曰：「尸鳩在桑，其子七兮，叔人君子，其儀一兮?！姑O注曰：「尸鳩之養(yǎng)其子，旦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言善人君子執(zhí)義亦如此。」
〔九〕 三者，數(shù)之小終，言深也。前書曰：「下錮三泉?！?/em>
於是以紹為太尉，封鄴侯?！惨弧硶r(shí)曹操自為大將軍，紹恥為之下，〔二〕偽表辭不受。操大懼，乃讓位於紹。二年，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jié)拜紹大將軍，錫弓矢節(jié)鉞，虎賁百人，〔三〕兼督冀、青、幽、并四州，然後受之。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jié)之鄴，拜太尉紹為大將軍，改封鄴侯。」
〔二〕 大尉位在大將軍上。初，武帝以衛(wèi)青征伐有功，以為大將軍，欲尊寵之，故置大司馬官號以冠之。其後霍光、王鳳等皆然。明帝以弟東平王蒼有賢材，以為驃騎大將軍，以王故，位公上。和帝以舅竇憲征匈奴，還遷大將軍，在公上，以勳戚者不拘常例焉。
〔三〕 禮含文嘉曰：「九錫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器，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之士百人，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秬鬯。」春秋元命苞曰「賜虎賁得專征伐，賜斧鉞得誅」也。
紹每得詔書，患有不便於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操以許下埤〔一〕溼，洛陽殘破，宜徙都甄城，〔二〕以就全實(shí)。操拒之。田豐說紹曰：「徙都之計(jì)，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託詔令，響號海內(nèi)，此筭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菇B不從。四年春，擊公孫瓚，遂定幽土，事在瓚傳。
〔一〕 埤亦下也。音婢。
〔二〕 甄音絹。
紹既并四州之地，眾數(shù)十萬，而驕心轉(zhuǎn)盛，貢御稀簡。主簿耿包密白紹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一〕以從民心。」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議者以包妖妄宜誅。紹知眾情未同，不得已乃殺包以弭其跡。於是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出攻許，以審配、逢紀(jì)統(tǒng)軍事，田豐、荀諶及南陽許攸為謀主，顏良、文醜為將帥。沮授進(jìn)說曰：「近討公孫，師出歷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xiàn)捷天子，務(wù)農(nóng)逸人。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jìn)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zhàn)?！捕辰褚悦鞴裎洌B河朔之強(qiáng)眾，以伐曹操，（兵）〔其〕埶譬若覆手?！踩辰癫粫r(shí)取，後難圖也。」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qiáng)，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菜摹巢懿俜钣熳?，建宮許都。今舉師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彊弱。〔五〕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shù)，而興無名之師〔六〕，竊為公懼之?！箞D等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公師徒精勇，將士思奮，而不及時(shí)早定大業(yè)，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财摺炒嗽街园?，吳之所以滅也。監(jiān)軍之計(jì)，在於（將軍）〔持牢〕，而非見時(shí)知幾之變也?！菇B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沮授曰：「授監(jiān)統(tǒng)內(nèi)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八〕且御眾於外，不宜知內(nèi)?！埂簿拧辰B乃分授所統(tǒng)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未及行。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袁，舜後。黃應(yīng)代赤，故包有此言。」
〔二〕 十倍則圍之，五倍則攻之。
〔三〕 前書陸賈謂南越王曰：「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
〔四〕 前書魏相上書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yīng)兵。兵應(yīng)者勝。爭恨小故，不勝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人庶之眾，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五〕 淮南子曰：「運(yùn)籌於廟堂之中，決勝乎千里之外?！?br />
〔六〕 前書曰，新城三老說高祖曰：「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音義曰：「有名，伐有罪也?！?br />
〔七〕 史記范蠡謂句踐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八〕 臣與主同者，權(quán)在於主也。主與臣同者，權(quán)在臣也。黃石者，即張良於下邳圯上所得者，三略也。圯音以之反。
〔九〕 淮南子曰：「國不可從外理，軍不可從中御?！?/em>
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冑，據(jù)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征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shí)也。」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紹聞而怒之，從此遂疏焉。
曹操畏紹過河，乃急擊備，遂破之。備奔紹，紹於是進(jìn)軍攻許。田豐以既失前幾，不宜便行，諫紹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fù)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久持之。將軍據(jù)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jié)英雄，內(nèi)修農(nóng)戰(zhàn)，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一〕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人不得安業(yè)，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zhàn)，若不如志，悔無及也?！菇B不從。豐強(qiáng)諫忤紹，紹以為沮眾，遂械繫之。乃先宣檄曰：
〔一〕 孫子兵法曰：「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也?！棺⒃疲骸刚弋?dāng)敵，奇者擊其不備。」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quán)。曩者強(qiáng)秦弱主，趙高執(zhí)柄，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汙辱至今?！惨弧臣罢閰魏?，祿、產(chǎn)專政，擅斷萬機(jī)，決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內(nèi)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融顯。此則大臣立權(quán)之明表也?！捕?br />
〔一〕 始皇崩，胡亥立，趙高為丞相。胡亥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問占夢，卜涇水為崇，胡亥乃齋望夷宮。趙高令其壻閻樂逼胡亥使自殺。張華云：「望夷之宮在長陵西北長平觀，東臨涇水，作之以望北夷?！故乱娛酚洝?br />
〔二〕 呂后專制，以兄子祿為趙王、上將軍，產(chǎn)為梁王、相國，各領(lǐng)南北軍。呂后崩，欲為亂，絳侯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立文帝，廟稱太宗。左傳閔子馬曰：「下陵上替，能無亂乎？」
司空曹操祖父騰，故中常侍，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人?！惨弧掣羔?，乞匄攜養(yǎng)，〔二〕因臧買位，輿金輦寶，輸貨權(quán)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姦）〔贅〕閹遺醜，本無令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踩衬桓y(tǒng)鷹揚(yáng)，埽夷兇逆，〔四〕續(xù)遇董卓侵官暴國，〔五〕於是提劍揮鼓，發(fā)命東夏，廣羅英雄，棄瑕錄用，故遂與操參咨策略，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慮，輕進(jìn)易退，傷夷折衄，數(shù)喪師徒。〔六〕幕府輒復(fù)分兵命銳，修完補(bǔ)輯，表行東郡太守、兗州刺史，被以虎文，〔七〕授以偏師，獎就威柄，冀獲秦師一克之報(bào)?！舶恕扯斐速Y跋扈，肆行酷烈，割剝元元，殘賢害善。〔九〕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俊逸，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被梟懸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自是士林憤痛，人怨天怒，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於呂布，〔一０〕彷徨東裔，蹈據(jù)無所。幕府惟強(qiáng)幹弱枝之義，且不登畔人之黨，〔一一〕故復(fù)援?dāng)爝Ъ祝砀罢?，金鼓響震，布眾破沮，〔一二〕拯其死亡之患，?fù)其方伯之任。是則幕府無德於兗土，而有大造於操也?！惨蝗?br />
〔一〕 貪財(cái)為饕，貪食為餮。悺音烏板反。
〔二〕 續(xù)漢志曰：「嵩字巨高。靈帝時(shí)賣官，嵩以貨得拜大司農(nóng)、大鴻臚，代崔烈為太尉?！刮褐驹唬骸羔?，騰養(yǎng)子，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共懿m傳及郭頒代語並云嵩，夏侯氏子，惇之叔父。魏太祖於惇為從父兄弟也?！竸挂唷钙颉挂?。
〔三〕 方言曰：「僄，輕也。」魏志曰：「操少機(jī)警有權(quán)數(shù)，而任俠放蕩，不修行業(yè)。」鋒俠言如其鋒之利也。僄音方妙反?；蜃鳌肛狻梗儇?cái)物也，音同。
〔四〕 謂紹誅諸閹人，無少長皆斬之。
〔五〕 左傳：「侵官冒也?！?br />
〔六〕 字書曰：「佻，輕也。」魏志曰：「操引兵西，將據(jù)成皋，到滎陽汴水，遇卓將徐榮，戰(zhàn)不利，士卒死傷多，操為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chuàng)。曹洪以馬與操，得夜遁，又為呂布所敗?！?br />
〔七〕 續(xù)漢志曰：「虎賁將，冠鶡冠，虎文單衣。襄邑歲獻(xiàn)織成虎文衣。」
〔八〕 秦穆公使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伐鄭，晉襄公敗諸殽，執(zhí)孟明等。文嬴請而舍之，歸於秦。穆公復(fù)用孟明伐晉，晉人不敢出，封殽尸而還。事見左傳。
〔九〕 太公金匱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今海內(nèi)陸沈於殷久矣，何乃急於元元哉？」
〔一０〕魏志曰：「陶謙為徐州牧，操初征之，下十餘城。後復(fù)征謙，收五城，遂略地至東海。還過郯，會張邈與陳宮畔迎呂布，郡縣皆應(yīng)。布西屯濮陽而操攻之，布出兵戰(zhàn)，操兵奔，陣亂，馳突火出，墜馬燒左手掌，司馬樓異扶操上馬，遂得引去。」
〔一一〕強(qiáng)幹弱枝，解見班固傳。左傳宋大夫魚石等以宋彭城畔屬楚，經(jīng)書「宋彭城」，傳曰「非宋地，追書也，且不登畔人也」。杜預(yù)注曰：「登，成也?！?br />
〔一二〕左傳曰：「擐甲執(zhí)兵?！苟蓬A(yù)注曰：「擐，貫也。」前書楊雄曰：「雲(yún)徹席卷，後無餘災(zāi)?！刮褐驹唬骸覆僖u定陶未拔，會布至，擊破之。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操攻之。布救蘭敗，布走。布復(fù)與陳宮將萬餘人（乘）〔來〕戰(zhàn)，操時(shí)兵少，設(shè)伏縱奇兵擊，大破之。布夜走，東奔劉備?！?br />
〔一三〕左傳使呂相絕秦曰：「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苟蓬A(yù)注曰：「造，成也?！?/em>
會後鑾駕東反，群虜亂政。時(shí)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一〕故使從事中郎徐勳就發(fā)遣操，使繕修郊廟，翼衛(wèi)幼主。而便放志專行，威劫省禁，卑侮王僚，敗法亂紀(jì)，坐召三臺，專制朝政，〔二〕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怨滅三族，〔三〕群談?wù)呤茱@誅，腹議者蒙隱戮，〔四〕道路以目，百辟鉗口，〔五〕尚書記期會，公卿充員品而已?！擦?br />
〔一〕 北鄙之儆謂公孫瓚攻紹也。左傳曰：「局部也?！苟蓬A(yù)注曰：「遠(yuǎn)其部曲為離局。」
〔二〕 晉書曰：「漢官尚書為中臺，御史為憲臺，謁者為外臺，是謂三臺?！?br />
〔三〕 五宗謂上至高祖，下及孫。三族謂父族、母族、妻族。
〔四〕 大農(nóng)顏異與張湯有隙，人告異，湯推異與客言詔令下有不便者，異不言，微反脣。湯遂奏，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論死，見前書。
〔五〕 國語曰：「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王曰：『人不堪命矣。』王怒，得衛(wèi)巫，使監(jiān)謗，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怪軙唬骸纲t哲鉗口，小人鼓舌?！购涡葑⒐騻髟唬骸父?，以木銜其口也。」「鉗」或作「柑」，音渠廉反。
〔六〕 前書賈誼曰：「大臣特以簿書不報(bào)，期會之閒，以為大故。」
故太尉楊彪，歷典二司，元綱極位?！惨弧巢僖蝽{，被以非罪，篣楚并兼，五毒俱至，〔二〕觸情放慝，不顧憲章。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議有可納，故聖朝含聽，改容加錫。操欲迷奪時(shí)明，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bào)聞。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墳陵尊顯，松柏桑梓猶宜恭肅。操率將吏士，親臨發(fā)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踩秤质鸢l(fā)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毀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官，而行桀虜之態(tài)，汙國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細(xì)政苛慘，科防互設(shè)，矰繳充蹊，阬阱塞路，舉手掛網(wǎng)羅，動足蹈機(jī)埳，是以兗、豫有無聊之人，帝都有呼嗟之怨?！菜摹?br />
〔一〕 續(xù)漢書曰：「彪代董卓為司空，又代黃琬為司徒。時(shí)袁術(shù)僭亂，操託彪與術(shù)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收下獄，劾以大逆?！?br />
〔二〕 獻(xiàn)帝春秋曰：「收彪下獄考實(shí)，遂以策罷。」
〔三〕 前書曰，孝文皇帝竇皇后生孝景帝、梁孝王武。
〔四〕 管子曰：「天下無道，人在爵位者皆不自聊生?！?/em>
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於操為甚。莫府方詰外姦，未及整訓(xùn)，加意含覆，冀可彌縫?！惨弧扯俨蚶且靶?，潛包禍謀，〔二〕乃欲橈折棟梁，孤弱漢室，〔三〕除忠害善，專為梟雄。往歲伐鼓北征，討公孫瓚，強(qiáng)禦桀逆，拒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陰交書命，欲託助王師，以見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jì)。會行人發(fā)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屯據(jù)敖倉，阻河為固，〔四〕乃欲運(yùn)螳蜋之斧，禦隆車之隧?！参濉衬顫h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士，〔六〕騁良弓勁弩之埶，〔七〕并州越太行，〔八〕青州涉濟(jì)、漯，〔九〕大軍汎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惨唬啊忱渍鸹⒉?，並集虜廷，若舉炎火以焚飛蓬，〔一一〕覆滄海而注熛炭，〔一二〕有何不消滅者哉？
〔一〕 左傳曰：「彌縫敝邑?！苟蓬A(yù)注曰：「彌縫猶補(bǔ)合。」
〔二〕 左傳曰，楚司馬子良生子越椒，令尹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三〕 周易「棟橈之兇，不可有以輔」也。
〔四〕 獻(xiàn)帝春秋曰：「操引軍造河，託言助紹，實(shí)圖襲鄴，以為瓚援。會瓚破滅，紹亦覺之，以軍退，屯于敖倉?！?br />
〔五〕 韓詩外傳曰：「齊莊公獵，有螳蜋舉足將持其輪，問其御曰：『此何蟲？』對曰：『此螳蜋也。此蟲知進(jìn)而不知退，不量其力而輕就敵?！还唬骸捍藶樘煜掠率恳印！晦捾嚤苤率繗w焉?！挂嘁娀茨献?。又莊子曰：「螳蜋怒臂以當(dāng)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隧，道也。
〔六〕 尸子曰：「〔中〕黃伯曰：『我左執(zhí)太行之獶，右執(zhí)彫虎，唯象未試。』」史記范睢說秦昭王「烏獲、任鄙之力，慶忌、夏育之勇」也。
〔七〕 文子曰：「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良弓臧?！故酚浱K秦說韓王曰：「天下之強(qiáng)弓勁弩，皆從韓出?！?br />
〔八〕 紹甥高幹為并州刺史，故言越太行山而來助。
〔九〕 紹長子譚為青州刺史。濟(jì)，漯，二水名，在今齊州界。漯音他合反。
〔一０〕賈逵注國語曰：「從後牽曰掎?！挂艟酉伔?。左傳曰「晉人角之，諸戎掎之」是也。荊州謂劉表也。與紹交，故云下宛、葉。
〔一一〕楚詞曰：「離憂患而乃寤，若縱火於秋蓬?！?br />
〔一二〕黃石公三略曰：「夫以義而討不義，若決河而沈熒火，其剋必也?！?/em>
當(dāng)今漢道陵遲，綱弛網(wǎng)絕，操以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衛(wèi)，內(nèi)以拘質(zhì)，懼篡逆之禍，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勗哉！〔一〕
〔一〕 據(jù)陳琳集，此檄陳琳之詞也。魏志曰：「琳字孔璋，廣陵人，避難冀州，袁紹使典文章。紹敗，歸太祖。太祖謂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而已，惡惡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太祖愛其才而不咎也?！沽魉妆敬讼掠小戈惲罩o」者，非也。
乃先遣顏良攻曹操別將劉延於白馬，〔一〕紹自引兵至黎陽。沮授臨行，會其宗族，散資財(cái)以與之。曰：「埶存則威無不加，埶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剋伯珪，眾實(shí)疲敝，而主驕將忲，軍之破敗，在此舉矣。楊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乎！」〔二〕曹操遂救劉延，擊顏良斬之?！踩辰B乃度河，壁延津南?！菜摹尘谑谂R船歎曰：「上盈其志，下務(wù)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jì)乎！」遂以疾退，紹不許而意恨之，復(fù)省其所部，并屬郭圖。
〔一〕 白馬，縣，屬東郡，今滑州縣也，故城在今縣東。
〔二〕 法言之文也。嬴，秦姓也。姬，周姓。方言：「蚩，悖也?！沽鶉；?，侵弱周室，終為秦所併也。
〔三〕 蜀志曰：「曹公使張遼及關(guān)羽為先鋒，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萬眾之中，斬其首還，諸將莫能當(dāng)，遂解白馬圍?！?br />
〔四〕 酈元水經(jīng)注曰：「漢孝文時(shí)河決酸棗，東潰金堤，大發(fā)卒塞之，武帝作瓠子之歌，皆謂此口也?！褂謻|北謂之延津。杜預(yù)注左傳：「陳留酸棗縣北有延津?！?/em>
紹使劉備、文醜挑戰(zhàn)，曹操又擊破之，斬文醜。再戰(zhàn)而禽二將，紹軍中大震。操還屯官度，〔一〕紹進(jìn)保陽武。〔二〕沮授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軍；南軍穀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於急戰(zhàn)，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菇B不從。連營稍前，漸逼官度，遂合戰(zhàn)。操軍不利，〔三〕復(fù)還堅(jiān)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四〕〔營中〕皆蒙楯而行。〔五〕操乃發(fā)石車擊紹樓，皆破，軍中呼曰「霹靂車」?！擦辰B為地道欲襲操，操輒於內(nèi)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紹運(yùn)車，大破之，盡焚其穀食。
〔一〕 官度在今鄭州中牟縣北。酈元水經(jīng)云：「莨蕩渠經(jīng)曹公壘北，有高臺謂之官度臺，在中牟城北，俗謂之中牟臺?！?br />
〔二〕 陽武，今鄭州縣。
〔三〕 魏志曰：「連營稍進(jìn)，前依沙塠，東西數(shù)十里為屯。操亦分營與相當(dāng)。」
〔四〕 釋名曰：「樓櫓者，露上無覆屋也?！菇窆俣扰_北土山猶在，臺之東，紹舊營遺基並存焉。
〔五〕 楯，今之旁排也。楊雄羽獵賦曰：「蒙楯負(fù)羽?！公I(xiàn)帝春秋曰：「紹令軍中各持三尺繩，曹操誠禽，但當(dāng)縛之?！?br />
〔六〕 以其發(fā)石聲震烈，呼為霹靂，即今之拋車也。拋音普孝反。
相持百餘日，河南人疲困，多畔應(yīng)紹。紹遣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糧運(yùn)。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絕曹操之鈔?！惨弧辰B不從。許攸進(jìn)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埶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拔則操（為）成禽。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菇B又不能用。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繫之，攸不得志，遂奔曹操，而說使襲取淳于瓊等，瓊等時(shí)宿在烏巢，〔二〕去紹軍四十里。操自將步騎五千人，夜往攻破瓊等，悉斬之?！踩?br />
〔一〕 以支軍為瓊等表援。
〔二〕 烏巢，地名，在滑州酸棗城東。
〔三〕 曹瞞傳曰：「公聞許攸來，跣出迎之。攸勸公襲瓊等，公大喜，乃選精銳步騎，皆執(zhí)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閒道出，人把束薪。所歷道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掠後軍，還兵以益?zhèn)??！粏栒咝乓詾槿?。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大破之，盡燔其糧穀寶貨，斬督將（?。岔酢吃M(jìn)等，割得將軍淳于仲簡鼻，殺士卒千餘人，皆取鼻，牛馬割唇舌，以示紹軍。將士皆惶懼?！?/em>
初，紹聞操擊瓊，謂長子譚曰：「就操破瓊，吾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高覽、張郃等攻操營，不下?！惨弧扯⒙劖偟葦?，遂奔操。於是紹軍驚擾，大潰。紹與譚等幅巾乘馬，與八百騎度河，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至帳下，把其手曰：「孤以首領(lǐng)相付矣?！沽x渠避帳而處之。使宣令焉。眾聞紹在，稍復(fù)集。餘眾偽降，曹操盡阬之，前後所殺八萬人。
〔一〕 魏志曰：「張郃字雋文，河閒鄚人也。郃說紹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瓊等，則事去矣。』郭圖曰：『郃計(jì)非也，不如攻其本營?！秽A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禽，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太祖營，不能下。太祖果破瓊等。紹軍潰，圖慚，又更譖郃快軍敗，郃懼，歸太祖?！?/em>
沮授為操軍所執(zhí)，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zhí)耳?！共僖娛谥^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得也。」授對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禽?！共僭唬骸副境鯚o謀，不相用計(jì)。今喪亂過紀(jì)，〔一〕國家未定，方當(dāng)與君圖之?！故谠唬骸甘甯?、母、弟懸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共贇U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顾焐舛裼鲅伞Ｊ趯ぶ\歸袁氏，乃誅之。
〔一〕 十二年曰紀(jì)。
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高，〔一〕短於從善，故至於敗。及軍還，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关S曰：「公貌寬而內(nèi)忌，不亮吾忠，而吾數(shù)以至言迕之。若勝而喜，必能赦我，戰(zhàn)敗而怨，內(nèi)忌將發(fā)。若軍出有利，當(dāng)蒙全耳，今既敗矣，吾不望生。」紹還，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顾鞖⒅??！捕?br />
〔一〕 愎音平逼反。
〔二〕 先賢行狀曰：「紹謂逢紀(jì)曰：『冀州人聞吾軍敗，皆當(dāng)念吾；唯田別駕前諫止吾，與眾不同，吾亦慚之。』紀(jì)復(fù)曰：『豐聞將軍之退，拍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有害豐之意。初，太祖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cái)∫??！患敖B奔遁，復(fù)曰：『向使紹用其別駕計(jì)，尚未可知也?！弧?/em>
官度之?dāng)。瑢徟涠訛椴懿偎?。孟岱與配有隙，因蔣奇言於紹曰：「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強(qiáng)，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构鶊D、辛評亦為然。紹遂以岱為監(jiān)軍，代配守鄴。護(hù)軍逢紀(jì)與配不睦，〔一〕紹以問之，紀(jì)對曰：「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節(jié)，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公勿疑之。」紹曰：「君不惡之邪？」紀(jì)曰：「先所爭者私情，今所陳者國事?！菇B曰「善」。乃不廢配，配、〔紀(jì)〕由是更協(xié)。
〔一〕 英雄記曰：「審配任用，與紀(jì)不睦，辛評、郭圖皆比於譚?！乖u，辛毗兄也。見魏志。
冀州城邑多畔，紹復(fù)擊定之。自軍敗後發(fā)病，七年夏，薨?！惨弧澄醇岸ㄋ?，逢紀(jì)、審配宿以驕侈為譚所病，辛評、郭圖皆比於譚而與配、紀(jì)有隙。眾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
〔一〕 魏志曰：「紹自軍破後，發(fā)病歐血死?！公I(xiàn)帝春秋曰：「紹為人政寬，百姓德之。河北士女莫不傷怨，市巷揮淚，如或喪親?！沟湔撛唬骸冈B妻劉氏性酷妒，紹死，僵尸未殯，寵妾五人盡殺之，為死者有知，當(dāng)復(fù)見紹於地下，乃髡頭墨面，以毀其形。尚又為盡殺死者之家。」
?？庇?br />
二三七三頁 三行 父成五官中郎將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華嶠漢書作「左中郎將」，見三國志注。袁安傳云「左中郎」，似失之。
二三七三頁 三行?。ńB）壯健好交結(jié) 殿本考證引何焯說，謂此指其父成，衍「紹」字。今據(jù)刪。
二三七三頁 七行 除濮陽長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許劭傳稱紹為濮陽令。
二三七四頁 三行 以紹為佐軍校尉 集解引洪頤烜說，謂何進(jìn)傳作「中軍校尉」，蓋勳傳、五行志俱作「佐軍校尉」。按：沈家本謂注引山陽公載記作「中軍」，獻(xiàn)紀(jì)注引亦同，魏志亦作「中軍」，案時(shí)有上軍、下軍，則作「中軍」是也。
二三七四頁 六行 淳于瓊為右校尉 按：何進(jìn)傳作「左軍校尉」。
二三七四頁一一行 未有不善宣於天下 按：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袁紀(jì)「宣」作「害」。
二三七五頁 一行 信太山（陽）平〔陽〕人也 洪亮吉謂「陽平」應(yīng)如魏志鮑勳傳作「平陽」。今據(jù)改。
二三七五頁 一行 乃引軍還鄉(xiāng)里 按：刊誤謂「軍」當(dāng)作「歸」，或云「軍」字衍。
二三七五頁一一行?。ㄒ裕才c〕從弟後將軍術(shù) 據(jù)刊誤改。
二三七六頁 三行 少府陰循至將作大匠吳循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獻(xiàn)帝紀(jì)「循」皆作「脩」，魏志亦作「吳脩」，當(dāng)以「脩」為正。
二三七六頁 六行 卓使司隸宣璠（尺）〔盡〕口收之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七六頁 八行 胡母班字季友 三國魏志注「季友」作「季皮」。風(fēng)俗通卷三作「胡母季皮」。今按：作「皮」是。沈家本謂漢書敘傳，楚人謂虎班。名班字季皮，猶春秋時(shí)鄭罕虎字子皮也。
二三七六頁一二行 亡人二女 按：沈家本謂魏志注作「亡人子二人」，案下文云「匡抱班二子哭」，則作「二女」者非也。
二三七六頁一五行 忌（方）〔其〕得眾 刊誤謂「方」字無義，當(dāng)是「其」字。按：通志正作「其」，今據(jù)改。
二三七七頁 四行 何兇逆 刊誤謂「何」當(dāng)作「阿」。按：嚴(yán)可均全後漢文注「何，負(fù)也」。依嚴(yán)說，則「何」字不訛。
二三七七頁 六行 紹客逢紀(jì) 按：何進(jìn)傳作「龐紀(jì)」。
二三七七頁 九行 外託〔討〕董卓 刊誤謂案文少一「討」字。按：通志正作「託討董卓」，今據(jù)補(bǔ)。
二三七八頁 二行 騎都尉沮授 按：集解引王補(bǔ)說，謂魏志言諫者耿、閔外，有治中李歷，而無沮授，通鑑從之。
二三七八頁 五行 程渙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魏志「渙」作「奐」。
二三七九頁一五行 秦伯曰 按：「秦」原訛「泰」，逕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八一頁 八行 此誠將軍之（羞）〔眷〕 集解引惠棟說，謂「羞」字誤，當(dāng)依英雄記作「眷」。今據(jù)改。按：三國志袁紹傳注引英雄記作「眷」。
二三八一頁一０行 大會賓徒於薄落津 校補(bǔ)謂「徒」當(dāng)作「從」。按：魏志注引英雄記，作「方與賓客諸將共會」。
二三八一頁一０行 黑山賊干毒 殿本「干」作「于」，下同。按：朱雋傳亦作「于」。
二三八一頁一四行 紹遂尋山北行 按：張森楷校勘記謂「尋」字無義，疑當(dāng)作「循」。
二三八一頁一五行 左髭丈八 按：殿本「丈」作「文」。
二三八二頁 五行 謂之〔薄〕落津 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通鑑注引此作「謂之薄落津」，此脫「薄」字。今據(jù)補(bǔ)，與今本水經(jīng)注合。
二三八二頁一三行 拜紹右將軍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jì)作「後將軍」。
二三八三頁 九行 熙字顯雍 集解引惠棟說，謂「顯雍」當(dāng)從魏志注作「顯奕」。按：潘眉三國志考證謂雍熙字相應(yīng)，作「奕」誤。
二三八三頁一二行 願上惟先代成（則）〔敗〕之誡 集解引惠棟說，謂「則」依九州春秋當(dāng)作「敗」。今據(jù)改。
二三八六頁 九行 凡我同盟之後 按：刊誤謂案文當(dāng)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此盟書常文也，誤脫四字。
二三八六頁 九行 神明是殛 按：「殛」原訛「亟」，逕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二三八六頁一一行 今是（夫）〔大〕鳥獸則失喪其群匹 據(jù)殿本改，與今禮記文合。
二三八六頁一六行 張楊黑山同時(shí)乞降 按：「楊」原作「揚(yáng)」，前後互岐，逕改正。
二三八七頁 五行 太僕趙岐 按「岐」原訛「歧」，逕改正。
二三八九頁 四行 三槐三公（匹）〔位〕焉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八九頁一五行 以為驃騎大將軍 按：張森楷?？庇浿^案明帝紀(jì)及東平王傳並云為驃騎將軍，「大」字蓋衍。
二三九一頁 一行 （兵）〔其〕埶譬若覆手 據(jù)汲本改。
二三九一頁 五行 且公師徒精勇 按：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閩本「公」作「今」。
二三九一頁 七行 在於（將軍）〔持牢〕 據(jù)殿本改。按：殿本考證李良裘謂按三國志注中載獻(xiàn)帝傳作「在於持牢」，「將軍」二字傳寫之誤。又集解引王補(bǔ)說，謂通鑑亦作「持牢」，胡注猶今南人言「把穩(wěn)」也。
二三九一頁 八行 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 集解引惠棟說，謂獻(xiàn)帝傳云「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傳漏「昌主與臣同者」六字。今據(jù)補(bǔ)。
二三九三頁一二行 因臧買位 集解引惠棟說，謂「買」陳琳集作「假」。今按：文選亦作「假」。
二三九三頁一二行 操（姦）〔贅〕閹遺醜 集解引錢大昕說，謂「姦」當(dāng)作「贅」，三國志注及文選並是「贅」字。今據(jù)改。
二三九四頁 一行 獎就威柄 集解引惠棟說，謂文選及魏志注皆作「獎蹙」，蹙，成也，就亦訓(xùn)成，與蹙同義。按：殿本「就」訛「蹴」。
二三九四頁 三行 身被梟懸之戮 文選「身」下有「首」字，「戮」作「誅」。按：下云「妻孥受灰滅之咎」，「身首」「妻孥」相對成文，疑此脫「首」字。
二三九五頁一一行 布復(fù)與陳宮將萬餘人（乘）〔來〕戰(zhàn)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九八頁 八行 〔中〕黃伯曰 據(jù)刊誤補(bǔ)。
二四００頁 三行 〔營中〕皆蒙楯而行 李慈銘謂「皆」字上當(dāng)疊「營中」二字，三國志袁紹傳作「營中皆蒙楯，眾大懼」。今據(jù)補(bǔ)。
二四００頁一０行 曹操誠禽 按：刊誤謂「誠」案文當(dāng)作「成」。
二四００頁一四行 許拔則操（為）成禽 據(jù)刊誤刪。
二四０一頁 六行 還兵以益?zhèn)洹“矗盒Ｑa(bǔ)謂魏志注引曹瞞傳，「還兵」作「遣兵」。
二四０一頁 七行 斬督將（睢）〔眭〕元進(jìn)等 集解引惠棟說，謂「睢」當(dāng)作「眭」，即眭固也。今據(jù)改。
二四０三頁 四行 配〔紀(jì)〕由是更協(xié) 據(jù)集解引蘇輿說補(bǔ)。
二四０三頁 六行 七年夏薨 按：魏志袁紹傳「夏薨」作「憂死」。
袁紹字本初，汝南汝陽人，司徒湯之孫。父成，五官中郎將〔一〕，（紹）壯健好交結(jié)，大將軍梁冀以下莫不善之。
〔一〕 袁山松書曰：「紹，司空逢之孽子，出後伯父成?！刮簳嗤?。英雄記：「成字文開，與梁冀結(jié)好，言無不從。京師諺曰：『事不諧，問文開?！弧?/em>
紹少為郎，除濮陽長，遭母憂去官。三年禮竟，追感幼孤，又行父服。〔一〕服闋，徙居洛陽。紹有姿貌威容，愛士養(yǎng)名?！捕臣壤凼琅_司，賓客所歸，加傾心折節(jié)，莫不爭赴其庭，士無貴賤，與之抗禮，輜軿柴轂，填接街陌。〔三〕內(nèi)官皆惡之。中常侍趙忠言於省內(nèi)曰：「袁本初坐作聲價(jià)，好養(yǎng)死士，不知此兒終欲何作。」叔父太傅隗聞而呼紹，以忠言責(zé)之，紹終不改。
〔一〕 英雄記曰，凡在冢廬六年。
〔二〕 英雄記曰：「紹不妄通賓客，非海內(nèi)知名不得相見。又好游俠，與張孟卓、何伯求、吳子卿、許子遠(yuǎn)皆為奔走之友。」
〔三〕 說文曰：「軿車，衣車也?！灌嵭⒅芏Y曰：「軿猶屏也，取其自蔽隱?！共褫?，賤者之車。
後辟大將軍何進(jìn)掾，為侍御史、虎賁中郎將。中平五年，初置西園八校尉，以紹為佐軍校尉?！惨弧?br />
〔一〕 樂資山陽公載記曰：「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趙融為助軍左校尉，馮芳為助軍右校尉，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淳于瓊為右校尉：凡八人，謂之西園軍，皆統(tǒng)於碩?！勾嗽啤缸糗姟?，與彼文不同。
靈帝崩，紹勸何進(jìn)徵董卓等眾軍，脅太后誅諸宦官，轉(zhuǎn)紹司隸校尉。語已見何進(jìn)傳。及卓將兵至，騎都尉太山鮑信說紹曰：〔一〕「董卓擁制強(qiáng)兵，將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制。及其新至疲勞，襲之可禽也?！菇B畏卓，不敢發(fā)。頃之，卓議欲廢立，謂紹曰：「天下之主，宜得賢明，每念靈帝，令人憤毒。〔二〕董侯似可，今當(dāng)立之。」紹曰：「今上富於春秋，未有不善宣於天下。若公違禮任情，廢嫡立庶，恐眾議未安?！棺堪竸辰B曰：「豎子敢然！天下之事，豈不在我？我欲為之，誰敢不從！」紹詭對曰：「此國之大事，請出與太傅議之?！棺繌?fù)言「劉氏種不足復(fù)遺」。紹勃然曰：「天下健者，豈惟董公！」橫刀長揖徑出?！踩硲夜?jié)於上東門，〔四〕而奔冀州。
〔一〕 魏書曰：「信，太山（陽）平〔陽〕人也。少有大節(jié)，寬厚愛人，沈毅有謀。說紹不從，乃引軍還鄉(xiāng)里。」
〔二〕 毒，恨也。
〔三〕 英雄記曰：「紹揖卓去，坐中驚愕。卓新至，見紹大家，故不敢害。」
〔四〕 洛陽城東面北頭門也。山陽公載記曰：「卓以袁紹棄節(jié)，改第一葆為赤旄?！?/em>
董卓購募求紹。時(shí)侍中周珌、城門校尉伍瓊為卓所信待，瓊等陰為紹說卓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dá)大體，恐懼出奔，非有它志。今急購之，埶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zé)o患矣?！棺恳詾槿?，乃遣授紹勃海太守，封邟鄉(xiāng)侯?！惨弧辰B猶稱兼司隸。
〔一〕 前書潁川有周承休侯國，元帝置。元始二年更名邟，音口浪反。
初平元年，紹遂以勃海起兵，（以）〔與〕從弟後將軍術(shù)、冀州牧韓馥、〔一〕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河內(nèi)太守王匡、山陽太守袁遺、東郡太守橋瑁、〔二〕濟(jì)北相鮑信等同時(shí)俱起，眾各數(shù)萬，以討卓為名。紹與王匡屯河內(nèi)，伷屯潁川，馥屯鄴，餘軍咸屯酸棗，約盟，遙推紹為盟主。紹自號車騎將軍，領(lǐng)司隸校尉。
〔一〕 馥字文節(jié)，潁川人也。
〔二〕 英雄記曰，孔伷字公緒，陳留人也。王匡字公節(jié)，泰山人也。袁遺字伯業(yè)，紹從弟術(shù)字公路，汝南汝陽人也。橋瑁字元瑋，橋玄族子，先為兗州刺史，甚有威惠。魏氏春秋云劉岱惡而殺之。
董卓聞紹起山東，乃誅紹叔父隗，及宗族在京師者，盡滅之〔一〕。卓乃遣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執(zhí)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瑰譬解紹等諸軍。紹使王匡殺班、瑰、吳循等，〔二〕袁術(shù)亦執(zhí)殺陰循，惟韓融以名德免。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太傅袁隗，太僕袁基，術(shù)之母兄，卓使司隸宣璠（尺）〔盡〕口收之，母及姊妹嬰孩以上五十餘人下獄死。」卓別傳曰：「悉埋青城門外東都門內(nèi)，而加書焉。又恐有盜取者，復(fù)以屍送郿藏之。」
〔二〕 海內(nèi)先賢傳曰：「韓融字元長，潁川人?！钩荣t傳曰：「陰循字元基，南陽新野人也?！?jié)h末名士錄曰；「胡母班字季友，泰山人，名在八廚?！怪x承書曰：「班，王匡之妹夫?？锸芙B旨，收班繫獄，欲殺以徇軍。班與匡書，略曰：『足下拘僕於獄，欲以釁鼓，此何悖暴無道之甚者也？僕與董卓何親戚？義豈同惡？足下張虎狼之口，吐長蛇之毒，恚卓遷怒，何其酷哉！死者人之所難，然恥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靈，當(dāng)訴足下於皇天。夫婚姻者禍福之幾，今日著矣。曩為一體，今為血讎，亡人二女，則君之甥，身沒之後，慎勿令臨僕尸骸?！豢锏脮?，抱班二子哭，班遂死於獄?！?/em>
是時(shí)豪傑既多附紹，且感其家禍，人思為報(bào)，州郡蜂起，莫不以袁氏為名。韓馥見人情歸紹，忌（方）〔其〕得眾，恐將圖己，常遣從事守紹門，不聽發(fā)兵。橋瑁乃詐作三公移書，傳驛州郡，說董卓罪惡，天子危逼，企望義兵，以釋國難。馥於是方聽紹舉兵。乃謀於眾曰：「助袁氏乎？助董氏乎？」治中劉惠勃然曰：「興兵為國，安問袁、董？」〔一〕馥意猶深疑於紹，每貶節(jié)軍糧，欲使離散。
〔一〕 英雄記曰：「劉子惠，中山人。兗州刺史劉岱與其書，道『卓無道，天下所共攻，死在旦暮，不足為憂。但卓死之後，當(dāng)復(fù)回師討文節(jié)。擁強(qiáng)兵，何兇逆，寧可得置』。封書與馥，馥得此大懼，歸咎子惠，欲斬之。別駕從事耿武等排閤伏子惠上，願并見斬，得不死，作徒，被赭衣，埽除宮門外?！?/em>
明年，馥將麴義反畔，馥與戰(zhàn)失利。紹既恨馥，乃與義相結(jié)。紹客逢紀(jì)謂紹曰：〔一〕「夫舉大事，非據(jù)一州，無以自立。今冀部強(qiáng)實(shí)，而韓馥庸才，可密要公孫瓚將兵南下，馥聞必駭懼。并遣辯士為陳禍福，馥迫於倉卒，必可因據(jù)其位?！菇B然之，益親紀(jì)，即以書與瓚。瓚遂引兵而至，外託〔討〕董卓，而陰謀襲馥。紹乃使外甥陳留高幹及潁川荀諶等〔二〕說馥曰：「公孫瓚乘勝來南，而諸郡應(yīng)之。袁車騎引軍東向，其意未可量也。竊為將軍危之?！桂郑唬骸溉粍t為之柰何？」諶曰：「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埂概R危吐決，智勇邁於人，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埂甘啦级鞯?，天下家受其惠，又孰與袁氏？」馥曰：「不如也?！怪R曰：「勃海雖郡，其實(shí)州也?！踩辰駥④娰Y三不如之埶，久處其上，袁氏一時(shí)之傑，必不為將軍下也。且公孫提燕、代之卒，其鋒不可當(dāng)。夫冀州天下之重資，若兩軍并力，兵交城下，危亡可立而待也。夫袁氏將軍之舊，且為同盟。當(dāng)今之計(jì)，莫若舉冀州以讓袁氏，必厚德將軍，公孫瓚不能復(fù)與之爭矣。是將軍有讓賢之名，而身安於太山也。願勿有疑?！桂ニ匦詯b怯，因然其計(jì)。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騎都尉沮授聞而諫曰：〔四〕「冀州雖鄙，帶甲百萬，穀支十年。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絕其哺乳，立可餓殺。柰何欲以州與之？」馥曰；「吾袁氏故吏，且才不如本初。度德而讓，古人所貴，諸君獨(dú)何病焉？」先是，馥從事趙浮、程渙將強(qiáng)弩萬人屯孟津，聞之，率兵馳還，請以拒紹，馥又不聽。〔五〕乃避位，出居中常侍趙忠故舍，遣子送印綬以讓紹。
〔一〕 英雄記曰：「紀(jì)字元圖。初，紹去董卓，與許攸及紀(jì)俱詣冀州，以紀(jì)聰達(dá)有計(jì)策，甚親信之?！狗暌酏嫛?br />
〔二〕 魏志云諶，荀彧之弟。
〔三〕 言土廣也。
〔四〕 獻(xiàn)帝傳曰：「沮授，廣平人。少有大志，多謀略?！褂⑿塾浽唬骸腹⑽渥治耐ｉh純字伯典。後袁紹至，馥從事十人棄馥去，唯恐在後，獨(dú)武、純杖刀拒，兵不能禁，紹後令田豐殺此二人。」
〔五〕 英雄記曰：「紹在朝歌清水口，浮等從後來，船數(shù)百艘，眾萬餘人，整兵駭鼓過紹營，紹甚惡之。浮等到，謂馥曰：『袁本初軍無斗糧，各欲離散，旬日之閒，必土崩瓦解。明將軍但閉戶高枕，何憂何懼？』」
紹遂領(lǐng)冀州牧，承制以馥為奮威將軍，而無所將御。引沮授為別駕，因謂授曰：「今賊臣作亂，朝廷遷移。吾歷世受寵，志竭力命，興復(fù)漢室。然齊桓非夷吾不能成霸，句踐非范蠡無以存國。今欲與卿戮力同心，共安社稷，將何以匡濟(jì)之乎？」授進(jìn)曰：「將軍弱冠登朝，播名海內(nèi)。值廢立之際，忠義奮發(fā)，單騎出奔，董卓懷懼，濟(jì)河而北，勃?；??！惨弧硴硪豢ぶ?，撮冀州之眾，〔二〕威陵河朔，名重天下。若舉軍東向，則黃巾可埽；還討黑山，則張燕可滅；〔三〕回師北首，則公孫必禽；震脅戎狄，則匈奴立定。橫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四〕收英雄之士，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長安，復(fù)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誅討未服。以此爭鋒，誰能御之！比及數(shù)年，其功不難?！菇B喜曰：「此吾心也?！埂参濉臣幢硎跒閵^武將軍，使監(jiān)護(hù)諸將。
〔一〕 稽音啟。
〔二〕 廣雅曰：「撮，持也?！?br />
〔三〕 黑山在今衛(wèi)州衛(wèi)縣西北。九州春秋曰「燕本姓褚。黃巾賊起，燕聚少年為群盜，博陵張牛角亦起與燕合。燕推牛角為帥，俱攻癭陶。牛角為飛矢所中，被創(chuàng)且死，大會其眾，告曰：『必以燕為帥?！慌＝撬溃姺钛?，故改姓張。性剽悍，捷速過人，故軍中號曰『飛燕』。其後人眾浸廣，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nèi)諸山谷皆相通，號曰『黑山』」也。
〔四〕 四州見下。
〔五〕 左傳秦伯曰：「是吾心也?！?/em>
魏郡審配，鉅鹿田豐，〔一〕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紹乃以豐為別駕，配為治中，甚見器任。馥自懷猜懼，辭紹索去，〔二〕往依張邈。後紹遣使詣邈，有所計(jì)議，因共耳語。馥時(shí)在坐，謂見圖謀，無何，如廁自殺。〔三〕
〔一〕 先賢行狀曰：「配字正南。少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節(jié)。紹領(lǐng)冀州，委腹心之任。豐字元皓。天姿瑰傑，權(quán)略多奇。紹軍之?dāng)∫?，土崩奔走，徒眾略盡，軍將皆撫膝啼泣曰：『向使田豐在此，不至於是。』」
〔二〕 英雄記曰：「紹以河內(nèi)朱漢為都官從事。漢先時(shí)為馥所不禮，內(nèi)懷忿恨，且欲徼迎紹意，擅發(fā)城郭兵圍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樓，收得馥大兒，搥折兩腳。紹亦立收漢殺之。馥猶憂怖，故報(bào)紹索去?！?br />
〔三〕 九州春秋曰：「至厠，因以書刀自殺。」
其冬，公孫瓚大破黃巾，還屯槃河，〔一〕威震河北，冀州諸城無不望風(fēng)響應(yīng)。紹乃自擊之。瓚兵三萬，列為方陳，分突騎萬匹，翼軍左右，其鋒甚銳。紹先令麴義領(lǐng)精兵八百，強(qiáng)弩千張，以為前登。瓚輕其兵少，縱騎騰之，義兵伏楯下，一時(shí)同發(fā)，瓚軍大敗，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yán)綱，獲甲首千餘級。麴義追至界橋，〔二〕瓚斂兵還戰(zhàn)，義復(fù)破之，遂到瓚營，拔其牙門，〔三〕餘眾皆走。紹在後十?dāng)?shù)里，聞瓚已破，發(fā)鞍息馬，唯衛(wèi)帳下強(qiáng)弩數(shù)十張，大戟士百許人。瓚散兵二千餘騎卒至，圍紹數(shù)重，射矢雨下。田豐扶紹，使卻入空垣。紹脫兜鍪抵地，曰：「大丈夫當(dāng)前鬥死，而反逃垣牆閒邪？」促使諸弩競發(fā)，多傷瓚騎。眾不知是紹，頗稍引卻。會麴義來迎，騎乃散退。三年，瓚又遣兵至龍湊挑戰(zhàn)，紹復(fù)擊破之。瓚遂還幽州，不敢復(fù)出。
〔一〕 爾雅有九河，鉤槃是其一也。故河道在今德州昌平縣界，入滄州樂陵縣，今名枯槃河。
〔二〕 九州春秋曰：「還屯廣宗界橋?！菇褙愔葑诔强h東有古界城，此城近枯漳水，則界橋蓋當(dāng)在此之側(cè)也。
〔三〕 真人水鏡經(jīng)曰：「凡軍始出，立牙竿必令完堅(jiān)；若有折，將軍不利?！寡篱T旗竿，軍之精也。即周禮司常職云「軍旅會同置旌門」是也。
四年初，天子遣太僕趙岐和解關(guān)東，使各罷兵。瓚因此以書譬紹曰：「趙太僕以周、邵之德，銜命來征，宣揚(yáng)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yún)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fù)、寇恂爭相危害，遇世祖解紛，遂同輿並出。釁難既釋，時(shí)人美之。自惟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斯好，此誠將軍之（羞）〔眷〕，而瓚之願也。」紹於是引軍南還。
三月上巳，大會賓徒於薄落津?！惨弧陈勎嚎け?，與黑山賊干毒等數(shù)萬人共覆鄴城，殺郡守?！捕匙锌图以卩捳?，皆憂怖失色，或起而啼泣，紹容貌自若，不改常度?！踩迟\有陶升者，自號「平漢將軍」，〔四〕獨(dú)反諸賊，將部眾踰西城入，閉府門，具車重，〔五〕載紹家及諸衣冠在州內(nèi)者，身自捍衛(wèi)，送到斥丘?！擦辰B還，因屯斥丘，以陶升為建義中郎將。六月，紹乃出軍，入朝歌鹿腸山蒼巖谷口，〔七〕討干毒。圍攻五日，破之，斬毒及其眾萬餘級。紹遂尋山北行，進(jìn)擊諸賊左髭丈八等，皆斬之，又擊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于氐根等、復(fù)斬?cái)?shù)萬級，皆屠其屯壁。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鴈門烏桓戰(zhàn)於常山。燕精兵數(shù)萬，騎數(shù)千匹，連戰(zhàn)十餘日，燕兵死傷雖多，紹軍亦疲，遂各退。麴義自恃有功，驕縱不軌，紹召殺之，而并其眾。
〔一〕 歷法三月建辰，己卯退除，可以拂除災(zāi)也。韓詩曰：「溱與洧，方洹洹兮?！寡⒃疲骸膏崌?，三月上巳之辰，兩水之上招魂續(xù)魄，拂除不祥，故詩人願與所說者俱往也。」酈元水經(jīng)注曰：「漳水經(jīng)鉅鹿故城西，謂之〔薄〕落津?！估m(xù)漢志癭陶縣有薄落亭。
〔二〕 管子曰，齊桓公築五鹿、中牟、鄴，以禦諸侯。
〔三〕 獻(xiàn)帝春秋曰：「紹勸督引滿投壼，言笑容貌自若?！?br />
〔四〕 英雄記曰：「升故為內(nèi)黃小吏。」
〔五〕 重，輜重也。
〔六〕 斥丘，縣，屬鉅鹿郡，故城在今相州成安縣東南。十三州志云：「土地斥鹵，故曰斥丘。」
〔七〕 朝歌故城在今衛(wèi)縣西。續(xù)漢志曰：「朝歌有鹿腸山。」
興平二年，拜紹右將軍。其冬，車駕為李傕等所追於曹陽，沮授說紹曰：「將軍累葉臺輔，世濟(jì)忠義。今朝廷播越，宗廟殘毀，觀諸州郡，雖外託義兵，內(nèi)實(shí)相圖，未有憂存社稷卹人之意。且今州城粗定，兵強(qiáng)士附，西迎大駕，即宮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蓄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一〕紹將從其計(jì)。潁川郭圖、淳于瓊曰：〔二〕「漢室陵遲，為日久矣，今欲興之，不亦難乎？且英雄並起，各據(jù)州郡，連徒聚眾，動有萬計(jì)，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王。〔三〕今迎天子，動輒表聞，從之則權(quán)輕，違之則拒命，非計(jì)之善者也。」授曰：「今迎朝廷，於義為得，於時(shí)為宜。若不早定，必有先之者焉。夫權(quán)不失幾，功不猒速，願其圖之。」帝立既非紹意，竟不能從。
〔一〕 左傳，周襄王出奔於鄭，狐偃言於晉文公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文之業(yè)而信宣於諸侯，今為可矣?！刮墓珡闹{襄王，遂成霸業(yè)。
〔二〕 九州春秋圖字公則。
〔三〕 史記曰，蒯通曰：「秦失其鹿，天下共追之，高才者先得焉?！?/em>
紹有三子：譚字顯思，熙字顯雍，尚字顯甫。譚長而惠，尚少而美。紹後妻劉有寵，而偏愛尚，數(shù)稱於紹，紹亦奇其姿容，欲使傳嗣。乃以譚繼兄後，出為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一〕且年均以賢，德均則卜，古之制也?！捕愁娚衔┫却桑▌t）〔敗〕之誡，下思逐兔分定之義。若其不改，禍?zhǔn)即艘??！菇B曰：「吾欲令諸子各據(jù)一州，以視其能?！轨妒且灾凶游鯙橛闹荽淌?，外甥高幹為并州刺史。
〔一〕 慎子曰：「兔走於街，百人追之，貪人具存，人莫之非者，以兔為未定分也。積兔滿巿，過不能顧，非不欲兔也，分定之後，雖鄙不爭?！棺铀甲?、商君書並載，其詞略同。
〔二〕 左傳曰：「王后無嫡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em>
建安元年，曹操迎天子都許，乃下詔書於紹，責(zé)以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而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曰：
臣聞昔有哀歎而霜隕，〔一〕悲哭而崩城者?！捕趁孔x其書，謂為信然，於今況之，乃知妄作。何者？臣出身為國，破家立事，至乃懷忠獲釁，抱信見疑，晝夜長吟，剖肝泣血，曾無崩城隕霜之應(yīng)，故鄒衍、杞婦何能感徹。
〔一〕 淮南子曰：「鄒衍事燕惠王盡忠，左右譖之，仰天而哭。夏五月，天為降霜?！?br />
〔二〕 齊莊公攻莒，為五乘之賓，而杞梁獨(dú)不預(yù)。歸而不食，其母曰：「食！汝生而無義，死而無名，則雖非五乘，孰不汝笑？生而有義，死而有名，則五乘之賓盡汝下也?！辜芭c莒戰(zhàn)，梁遂鬥殺二十七人而死。妻聞而哭，城為之陁而隅為之崩。見說苑。
臣以負(fù)薪之資，〔一〕拔於陪隸之中，〔二〕奉職憲臺，擢授戎校。常侍張讓等滔亂天常，侵奪朝威，賊害忠德，扇動姦黨。故大將軍何進(jìn)忠國疾亂，義心赫怒，以臣頗有一介之節(jié)，可責(zé)以鷹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諮臣以方略。臣不敢畏憚強(qiáng)禦，避禍求福，與進(jìn)合圖，事無違異。忠策未盡而元帥受敗，〔三〕太后被質(zhì)，宮室焚燒，陛下聖德幼沖，親遭厄困。時(shí)進(jìn)既被害，師徒喪沮，臣獨(dú)將家兵百餘人，抽戈承明，竦劍翼室，〔四〕虎叱群司，奮擊兇醜，曾不浹辰，罪人斯殄?！参濉炒苏\愚臣效命之一驗(yàn)也。
〔一〕 負(fù)薪謂賤人也。禮記曰：「問士之子長幼，長曰能負(fù)薪矣，幼曰未能負(fù)薪。」
〔二〕 陪，重也。左傳曰：「王臣公，公臣卿，卿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隸，隸臣僚，僚臣僕，僕臣臺。」又曰：「是無陪臺也。」陪隸猶陪臺。
〔三〕 元帥謂何進(jìn)。
〔四〕 山陽公載記曰：「紹與王匡等并力入端門，於承明堂上格殺中常侍高望等二人。」尚書曰：「延入翼室。」孔安國注：「翼，明也。室謂路寢?！?br />
〔五〕 浹，匝也。左傳曰：「浹辰之閒?！苟蓬A(yù)曰：「十二日也。」
會董卓乘虛，所圖不軌。臣父兄親從，並當(dāng)大位，〔一〕不憚一室之禍，茍惟寧國之義，故遂解節(jié)出奔，創(chuàng)謀河外?！捕硶r(shí)卓方貪結(jié)外援，招悅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軍號，〔三〕則臣之與卓，未有纖芥之嫌。若使茍欲滑泥揚(yáng)波，偷榮求利，〔四〕則進(jìn)可以享竊祿位，退無門戶之患。然臣愚所守，志無傾奪，故遂引會英雄，興師百萬，飲馬孟津，歃血漳河。〔五〕會故冀州牧韓馥懷挾逆謀，欲專權(quán)埶，絕臣軍糧，不得踵係，至使猾虜肆毒，害及一門，尊卑大小，同日并戮。鳥獸之情，猶知號呼?！擦吵妓允幦煌?，貌無隱戚者，〔七〕誠以忠孝之節(jié)，道不兩立，顧私懷己，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國之二驗(yàn)也。
〔一〕 謂叔隗為太傳，從兄基為太僕。
〔二〕 河外，河南。
〔三〕 即謂就拜也。山陽公載記曰：「董卓以紹為前將軍，封邟鄉(xiāng)侯。紹受侯，不受前將軍。」
〔四〕 滑，混也。楚詞：「滑其泥，揚(yáng)其波。」
〔五〕 獻(xiàn)帝春秋曰：「紹合冀州十郡守相，眾數(shù)十萬，登壇歃血，盟曰：『賊臣董卓，承漢室之微，負(fù)兵甲之眾，陵越帝城，跨蹈王朝，幽鴆太后，戮殺弘農(nóng)，提挈幼主，越遷秦地，殘害朝臣，斬刈忠良，焚燒宮室，蒸亂宮人，發(fā)掘陵墓，虐及鬼神，過惡烝皇天，濁穢薰后土。神祇怨恫，無所憑恃，兆人泣血，無所控告，仁賢之士，痛心疾首，義士奮發(fā)，雲(yún)興霧合，咸欲奉辭伐罪，躬行天誅。凡我同盟之後，畢力致命，以伐兇醜，同獎王室，翼戴天子。有渝此盟，神明是殛，俾墜其師，無克祚國！』」。
〔六〕 禮記曰：「凡生天地之閒者，有血?dú)庵畬俦赜兄?，有知之屬莫不知愛其類。今是（夫）〔大〕鳥獸則失喪其群匹，越月踰時(shí)焉，則必反巡過其故鄉(xiāng)，翔回焉，鳴號焉，蹢躅焉，踟躕焉，然後乃能去之。小者至於燕爵，猶有啁噍之頃焉，然後乃能去之?！?br />
〔七〕 隱，憂也。
又黃巾十萬焚燒青、兗、黑山、張楊蹈藉冀城。臣乃旋師，奉辭伐畔。金鼓未震，狡敵知亡，故韓馥懷懼，謝咎歸土，張楊、黑山同時(shí)乞降。臣時(shí)輒承制，竊比竇融，以議郎曹操權(quán)領(lǐng)兗州牧?！惨弧硶珜O瓚師旅南馳，陸掠北境，臣即星駕席卷，與瓚交鋒。假天之威，每戰(zhàn)輒克。臣備公族子弟，生長京輦，頗聞俎豆，不習(xí)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來，世作輔弼，咸以文德盡忠，得免罪戾。臣非與瓚角戎馬之埶，爭戰(zhàn)陣之功者也。誠以賊臣不誅，春秋所貶，〔二〕茍?jiān)评麌?，專之不疑?！踩彻拭佰`霜雪，不憚劬勤，實(shí)庶一捷之福，以立終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誠恥之。太僕趙岐銜命來征，宣明陛下含弘之施，蠲除細(xì)故，與下更新，奉詔之日，引師南轅?！菜摹呈浅嘉凡捞焱桓业÷?yàn)也。
〔一〕 竇融行西河五郡大將軍事，以梁統(tǒng)為武威太守。
〔二〕 公羊傳曰：「趙盾弒其君夷皋。弒者趙穿也。曷為加之趙盾？不討賊也。趙盾曰：『天乎！予無辜?！皇吩唬骸籂枮槿蕿榱x，人弒爾君，而復(fù)國不討賊，非弒如何？』」
〔三〕 左傳曰：「茍利社稷，專之可也?！?br />
〔四〕 左傳曰：「令尹南轅反旆?！苟蓬A(yù)曰：「回軍南向?！?/em>
又臣所上將校，率皆清英宿德，令名顯達(dá)，登鋒履刃，死者過半，勤恪之功，不見書列。而州郡牧守，競盜聲名，懷持二端，優(yōu)游顧望，皆列土錫圭，跨州連郡，是以遠(yuǎn)近狐疑，議論紛錯者也。臣聞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倉卒之時(shí)，功多者賞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內(nèi)傷心，志士憤惋。是以忠臣肝腦塗地，肌膚橫分而無悔心者，義之所感故也。今賞加無勞，以攜有德；〔一〕杜黜忠功，以疑眾望。斯豈腹心之遠(yuǎn)圖？將乃讒慝之邪說使之然也？臣爵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德，臣既叨之，豈敢闚覬重禮，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二〕誠傷偏裨列校，勤不見紀(jì)，盡忠為國，飜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號於邊獄，〔三〕白起歔欷於杜郵也。〔四〕太傅日磾位為師保，任配東征，而耗亂王命，〔五〕寵任非所，凡所舉用，皆眾所捐棄。而容納其策，以為謀主，令臣骨肉兄弟，還為讎敵，交鋒接刃，搆難滋甚。臣雖欲釋甲投戈，事不得已。誠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聰之聽有所不聞，乞下臣章，咨之群賢，使三槐九棘，議臣罪戾?！擦橙粢猿冀裥袡?quán)為釁，則桓、文當(dāng)有誅絕之刑；〔七〕若以眾不討賊為賢，則趙盾可無書弒之貶矣。臣雖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則伏首歐刀，褰衣就鑊，臣之願也。惟陛下垂尸鳩之平，〔八〕絕邪諂之論，無令愚臣結(jié)恨三泉?！簿拧?br />
〔一〕 攜，離也。
〔二〕 左氏傳曰：「王命尹氏策晉文公為侯伯，賜之大路之服，戎路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br />
〔三〕 史記曰，胡亥遣使者殺蒙恬，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屬吏，繫於陽周。恬喟然太息曰：「恬罪當(dāng)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此乃恬之罪也！」遂吞藥自殺。
〔四〕 史記曰，秦王免白起為士伍，遷之陰密。白起既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秦王乃使使者賜之劍，自裁。
〔五〕 三輔決錄注曰：「馬日磾字翁叔，馬融之族子。少傳融業(yè)，以才學(xué)進(jìn)，歷位九卿，遂登臺輔。」獻(xiàn)帝春秋曰：「日磾假節(jié)東征，循撫州郡。術(shù)在壽春，不肅王命，侮慢日磾，借節(jié)觀之，因奪不還，從術(shù)求去，而術(shù)不遣，既以失節(jié)屈辱，憂恚而死。」
〔六〕 周官曰：「三槐，三公（匹）〔位〕焉。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鄭玄注曰：「槐之言懷也，言懷來人於此欲與謀也。樹棘以為位者，取其赤心而外刺，象以赤心有刺也?！?br />
〔七〕 齊桓、晉文時(shí)，周室弱，諸侯不朝，桓、文權(quán)行征伐，率諸侯以朝天子。
〔八〕 尸鳩，鴶鵴也。詩國風(fēng)曰：「尸鳩在桑，其子七兮，叔人君子，其儀一兮?！姑O注曰：「尸鳩之養(yǎng)其子，旦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言善人君子執(zhí)義亦如此。」
〔九〕 三者，數(shù)之小終，言深也。前書曰：「下錮三泉?！?/em>
於是以紹為太尉，封鄴侯?！惨弧硶r(shí)曹操自為大將軍，紹恥為之下，〔二〕偽表辭不受。操大懼，乃讓位於紹。二年，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jié)拜紹大將軍，錫弓矢節(jié)鉞，虎賁百人，〔三〕兼督冀、青、幽、并四州，然後受之。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jié)之鄴，拜太尉紹為大將軍，改封鄴侯。」
〔二〕 大尉位在大將軍上。初，武帝以衛(wèi)青征伐有功，以為大將軍，欲尊寵之，故置大司馬官號以冠之。其後霍光、王鳳等皆然。明帝以弟東平王蒼有賢材，以為驃騎大將軍，以王故，位公上。和帝以舅竇憲征匈奴，還遷大將軍，在公上，以勳戚者不拘常例焉。
〔三〕 禮含文嘉曰：「九錫一曰車馬，二曰衣服，三曰樂器，四曰朱戶，五曰納陛，六曰虎賁之士百人，七曰斧鉞，八曰弓矢，九曰秬鬯。」春秋元命苞曰「賜虎賁得專征伐，賜斧鉞得誅」也。
紹每得詔書，患有不便於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操以許下埤〔一〕溼，洛陽殘破，宜徙都甄城，〔二〕以就全實(shí)。操拒之。田豐說紹曰：「徙都之計(jì)，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託詔令，響號海內(nèi)，此筭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菇B不從。四年春，擊公孫瓚，遂定幽土，事在瓚傳。
〔一〕 埤亦下也。音婢。
〔二〕 甄音絹。
紹既并四州之地，眾數(shù)十萬，而驕心轉(zhuǎn)盛，貢御稀簡。主簿耿包密白紹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一〕以從民心。」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議者以包妖妄宜誅。紹知眾情未同，不得已乃殺包以弭其跡。於是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出攻許，以審配、逢紀(jì)統(tǒng)軍事，田豐、荀諶及南陽許攸為謀主，顏良、文醜為將帥。沮授進(jìn)說曰：「近討公孫，師出歷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xiàn)捷天子，務(wù)農(nóng)逸人。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jìn)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zhàn)?！捕辰褚悦鞴裎洌B河朔之強(qiáng)眾，以伐曹操，（兵）〔其〕埶譬若覆手?！踩辰癫粫r(shí)取，後難圖也。」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qiáng)，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菜摹巢懿俜钣熳?，建宮許都。今舉師南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彊弱。〔五〕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shù)，而興無名之師〔六〕，竊為公懼之?！箞D等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公師徒精勇，將士思奮，而不及時(shí)早定大業(yè)，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财摺炒嗽街园?，吳之所以滅也。監(jiān)軍之計(jì)，在於（將軍）〔持牢〕，而非見時(shí)知幾之變也?！菇B納圖言。圖等因是譖沮授曰：「授監(jiān)統(tǒng)內(nèi)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八〕且御眾於外，不宜知內(nèi)?！埂簿拧辰B乃分授所統(tǒng)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未及行。
〔一〕 獻(xiàn)帝春秋曰：「袁，舜後。黃應(yīng)代赤，故包有此言。」
〔二〕 十倍則圍之，五倍則攻之。
〔三〕 前書陸賈謂南越王曰：「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
〔四〕 前書魏相上書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yīng)兵。兵應(yīng)者勝。爭恨小故，不勝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人庶之眾，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五〕 淮南子曰：「運(yùn)籌於廟堂之中，決勝乎千里之外?！?br />
〔六〕 前書曰，新城三老說高祖曰：「順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音義曰：「有名，伐有罪也?！?br />
〔七〕 史記范蠡謂句踐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八〕 臣與主同者，權(quán)在於主也。主與臣同者，權(quán)在臣也。黃石者，即張良於下邳圯上所得者，三略也。圯音以之反。
〔九〕 淮南子曰：「國不可從外理，軍不可從中御?！?/em>
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冑，據(jù)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征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shí)也。」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紹聞而怒之，從此遂疏焉。
曹操畏紹過河，乃急擊備，遂破之。備奔紹，紹於是進(jìn)軍攻許。田豐以既失前幾，不宜便行，諫紹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fù)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久持之。將軍據(jù)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jié)英雄，內(nèi)修農(nóng)戰(zhàn)，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一〕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人不得安業(yè)，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zhàn)，若不如志，悔無及也?！菇B不從。豐強(qiáng)諫忤紹，紹以為沮眾，遂械繫之。乃先宣檄曰：
〔一〕 孫子兵法曰：「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也?！棺⒃疲骸刚弋?dāng)敵，奇者擊其不備。」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quán)。曩者強(qiáng)秦弱主，趙高執(zhí)柄，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汙辱至今?！惨弧臣罢閰魏?，祿、產(chǎn)專政，擅斷萬機(jī)，決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內(nèi)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融顯。此則大臣立權(quán)之明表也?！捕?br />
〔一〕 始皇崩，胡亥立，趙高為丞相。胡亥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問占夢，卜涇水為崇，胡亥乃齋望夷宮。趙高令其壻閻樂逼胡亥使自殺。張華云：「望夷之宮在長陵西北長平觀，東臨涇水，作之以望北夷?！故乱娛酚洝?br />
〔二〕 呂后專制，以兄子祿為趙王、上將軍，產(chǎn)為梁王、相國，各領(lǐng)南北軍。呂后崩，欲為亂，絳侯周勃、朱虛侯劉章等共誅之，立文帝，廟稱太宗。左傳閔子馬曰：「下陵上替，能無亂乎？」
司空曹操祖父騰，故中常侍，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人?！惨弧掣羔?，乞匄攜養(yǎng)，〔二〕因臧買位，輿金輦寶，輸貨權(quán)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姦）〔贅〕閹遺醜，本無令德，僄狡鋒俠，好亂樂禍?！踩衬桓y(tǒng)鷹揚(yáng)，埽夷兇逆，〔四〕續(xù)遇董卓侵官暴國，〔五〕於是提劍揮鼓，發(fā)命東夏，廣羅英雄，棄瑕錄用，故遂與操參咨策略，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慮，輕進(jìn)易退，傷夷折衄，數(shù)喪師徒。〔六〕幕府輒復(fù)分兵命銳，修完補(bǔ)輯，表行東郡太守、兗州刺史，被以虎文，〔七〕授以偏師，獎就威柄，冀獲秦師一克之報(bào)?！舶恕扯斐速Y跋扈，肆行酷烈，割剝元元，殘賢害善。〔九〕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俊逸，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被梟懸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自是士林憤痛，人怨天怒，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於呂布，〔一０〕彷徨東裔，蹈據(jù)無所。幕府惟強(qiáng)幹弱枝之義，且不登畔人之黨，〔一一〕故復(fù)援?dāng)爝Ъ祝砀罢?，金鼓響震，布眾破沮，〔一二〕拯其死亡之患，?fù)其方伯之任。是則幕府無德於兗土，而有大造於操也?！惨蝗?br />
〔一〕 貪財(cái)為饕，貪食為餮。悺音烏板反。
〔二〕 續(xù)漢志曰：「嵩字巨高。靈帝時(shí)賣官，嵩以貨得拜大司農(nóng)、大鴻臚，代崔烈為太尉?！刮褐驹唬骸羔?，騰養(yǎng)子，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共懿m傳及郭頒代語並云嵩，夏侯氏子，惇之叔父。魏太祖於惇為從父兄弟也?！竸挂唷钙颉挂?。
〔三〕 方言曰：「僄，輕也。」魏志曰：「操少機(jī)警有權(quán)數(shù)，而任俠放蕩，不修行業(yè)。」鋒俠言如其鋒之利也。僄音方妙反?；蜃鳌肛狻梗儇?cái)物也，音同。
〔四〕 謂紹誅諸閹人，無少長皆斬之。
〔五〕 左傳：「侵官冒也?！?br />
〔六〕 字書曰：「佻，輕也。」魏志曰：「操引兵西，將據(jù)成皋，到滎陽汴水，遇卓將徐榮，戰(zhàn)不利，士卒死傷多，操為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chuàng)。曹洪以馬與操，得夜遁，又為呂布所敗?！?br />
〔七〕 續(xù)漢志曰：「虎賁將，冠鶡冠，虎文單衣。襄邑歲獻(xiàn)織成虎文衣。」
〔八〕 秦穆公使孟明視、西乞術(shù)、白乙丙伐鄭，晉襄公敗諸殽，執(zhí)孟明等。文嬴請而舍之，歸於秦。穆公復(fù)用孟明伐晉，晉人不敢出，封殽尸而還。事見左傳。
〔九〕 太公金匱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今海內(nèi)陸沈於殷久矣，何乃急於元元哉？」
〔一０〕魏志曰：「陶謙為徐州牧，操初征之，下十餘城。後復(fù)征謙，收五城，遂略地至東海。還過郯，會張邈與陳宮畔迎呂布，郡縣皆應(yīng)。布西屯濮陽而操攻之，布出兵戰(zhàn)，操兵奔，陣亂，馳突火出，墜馬燒左手掌，司馬樓異扶操上馬，遂得引去。」
〔一一〕強(qiáng)幹弱枝，解見班固傳。左傳宋大夫魚石等以宋彭城畔屬楚，經(jīng)書「宋彭城」，傳曰「非宋地，追書也，且不登畔人也」。杜預(yù)注曰：「登，成也?！?br />
〔一二〕左傳曰：「擐甲執(zhí)兵?！苟蓬A(yù)注曰：「擐，貫也。」前書楊雄曰：「雲(yún)徹席卷，後無餘災(zāi)?！刮褐驹唬骸覆僖u定陶未拔，會布至，擊破之。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操攻之。布救蘭敗，布走。布復(fù)與陳宮將萬餘人（乘）〔來〕戰(zhàn)，操時(shí)兵少，設(shè)伏縱奇兵擊，大破之。布夜走，東奔劉備?！?br />
〔一三〕左傳使呂相絕秦曰：「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苟蓬A(yù)注曰：「造，成也?！?/em>
會後鑾駕東反，群虜亂政。時(shí)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一〕故使從事中郎徐勳就發(fā)遣操，使繕修郊廟，翼衛(wèi)幼主。而便放志專行，威劫省禁，卑侮王僚，敗法亂紀(jì)，坐召三臺，專制朝政，〔二〕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怨滅三族，〔三〕群談?wù)呤茱@誅，腹議者蒙隱戮，〔四〕道路以目，百辟鉗口，〔五〕尚書記期會，公卿充員品而已?！擦?br />
〔一〕 北鄙之儆謂公孫瓚攻紹也。左傳曰：「局部也?！苟蓬A(yù)注曰：「遠(yuǎn)其部曲為離局。」
〔二〕 晉書曰：「漢官尚書為中臺，御史為憲臺，謁者為外臺，是謂三臺?！?br />
〔三〕 五宗謂上至高祖，下及孫。三族謂父族、母族、妻族。
〔四〕 大農(nóng)顏異與張湯有隙，人告異，湯推異與客言詔令下有不便者，異不言，微反脣。湯遂奏，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論死，見前書。
〔五〕 國語曰：「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王曰：『人不堪命矣。』王怒，得衛(wèi)巫，使監(jiān)謗，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怪軙唬骸纲t哲鉗口，小人鼓舌?！购涡葑⒐騻髟唬骸父?，以木銜其口也。」「鉗」或作「柑」，音渠廉反。
〔六〕 前書賈誼曰：「大臣特以簿書不報(bào)，期會之閒，以為大故。」
故太尉楊彪，歷典二司，元綱極位?！惨弧巢僖蝽{，被以非罪，篣楚并兼，五毒俱至，〔二〕觸情放慝，不顧憲章。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議有可納，故聖朝含聽，改容加錫。操欲迷奪時(shí)明，杜絕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bào)聞。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墳陵尊顯，松柏桑梓猶宜恭肅。操率將吏士，親臨發(fā)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踩秤质鸢l(fā)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毀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官，而行桀虜之態(tài)，汙國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細(xì)政苛慘，科防互設(shè)，矰繳充蹊，阬阱塞路，舉手掛網(wǎng)羅，動足蹈機(jī)埳，是以兗、豫有無聊之人，帝都有呼嗟之怨?！菜摹?br />
〔一〕 續(xù)漢書曰：「彪代董卓為司空，又代黃琬為司徒。時(shí)袁術(shù)僭亂，操託彪與術(shù)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收下獄，劾以大逆?！?br />
〔二〕 獻(xiàn)帝春秋曰：「收彪下獄考實(shí)，遂以策罷。」
〔三〕 前書曰，孝文皇帝竇皇后生孝景帝、梁孝王武。
〔四〕 管子曰：「天下無道，人在爵位者皆不自聊生?！?/em>
歷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於操為甚。莫府方詰外姦，未及整訓(xùn)，加意含覆，冀可彌縫?！惨弧扯俨蚶且靶?，潛包禍謀，〔二〕乃欲橈折棟梁，孤弱漢室，〔三〕除忠害善，專為梟雄。往歲伐鼓北征，討公孫瓚，強(qiáng)禦桀逆，拒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陰交書命，欲託助王師，以見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jì)。會行人發(fā)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屯據(jù)敖倉，阻河為固，〔四〕乃欲運(yùn)螳蜋之斧，禦隆車之隧?！参濉衬顫h威靈，折衝宇宙，長戟百萬，胡騎千群，奮中黃、育、獲之士，〔六〕騁良弓勁弩之埶，〔七〕并州越太行，〔八〕青州涉濟(jì)、漯，〔九〕大軍汎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惨唬啊忱渍鸹⒉?，並集虜廷，若舉炎火以焚飛蓬，〔一一〕覆滄海而注熛炭，〔一二〕有何不消滅者哉？
〔一〕 左傳曰：「彌縫敝邑?！苟蓬A(yù)注曰：「彌縫猶補(bǔ)合。」
〔二〕 左傳曰，楚司馬子良生子越椒，令尹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三〕 周易「棟橈之兇，不可有以輔」也。
〔四〕 獻(xiàn)帝春秋曰：「操引軍造河，託言助紹，實(shí)圖襲鄴，以為瓚援。會瓚破滅，紹亦覺之，以軍退，屯于敖倉?！?br />
〔五〕 韓詩外傳曰：「齊莊公獵，有螳蜋舉足將持其輪，問其御曰：『此何蟲？』對曰：『此螳蜋也。此蟲知進(jìn)而不知退，不量其力而輕就敵?！还唬骸捍藶樘煜掠率恳印！晦捾嚤苤率繗w焉?！挂嘁娀茨献?。又莊子曰：「螳蜋怒臂以當(dāng)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隧，道也。
〔六〕 尸子曰：「〔中〕黃伯曰：『我左執(zhí)太行之獶，右執(zhí)彫虎，唯象未試。』」史記范睢說秦昭王「烏獲、任鄙之力，慶忌、夏育之勇」也。
〔七〕 文子曰：「狡兔得而獵犬烹，高鳥盡而良弓臧?！故酚浱K秦說韓王曰：「天下之強(qiáng)弓勁弩，皆從韓出?！?br />
〔八〕 紹甥高幹為并州刺史，故言越太行山而來助。
〔九〕 紹長子譚為青州刺史。濟(jì)，漯，二水名，在今齊州界。漯音他合反。
〔一０〕賈逵注國語曰：「從後牽曰掎?！挂艟酉伔?。左傳曰「晉人角之，諸戎掎之」是也。荊州謂劉表也。與紹交，故云下宛、葉。
〔一一〕楚詞曰：「離憂患而乃寤，若縱火於秋蓬?！?br />
〔一二〕黃石公三略曰：「夫以義而討不義，若決河而沈熒火，其剋必也?！?/em>
當(dāng)今漢道陵遲，綱弛網(wǎng)絕，操以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衛(wèi)，內(nèi)以拘質(zhì)，懼篡逆之禍，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勗哉！〔一〕
〔一〕 據(jù)陳琳集，此檄陳琳之詞也。魏志曰：「琳字孔璋，廣陵人，避難冀州，袁紹使典文章。紹敗，歸太祖。太祖謂曰：『卿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而已，惡惡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謝罪。太祖愛其才而不咎也?！沽魉妆敬讼掠小戈惲罩o」者，非也。
乃先遣顏良攻曹操別將劉延於白馬，〔一〕紹自引兵至黎陽。沮授臨行，會其宗族，散資財(cái)以與之。曰：「埶存則威無不加，埶亡則不保一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剋伯珪，眾實(shí)疲敝，而主驕將忲，軍之破敗，在此舉矣。楊雄有言：『六國蚩蚩，為嬴弱姬。』今之謂乎！」〔二〕曹操遂救劉延，擊顏良斬之?！踩辰B乃度河，壁延津南?！菜摹尘谑谂R船歎曰：「上盈其志，下務(wù)其功，悠悠黃河，吾其濟(jì)乎！」遂以疾退，紹不許而意恨之，復(fù)省其所部，并屬郭圖。
〔一〕 白馬，縣，屬東郡，今滑州縣也，故城在今縣東。
〔二〕 法言之文也。嬴，秦姓也。姬，周姓。方言：「蚩，悖也?！沽鶉；?，侵弱周室，終為秦所併也。
〔三〕 蜀志曰：「曹公使張遼及關(guān)羽為先鋒，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萬眾之中，斬其首還，諸將莫能當(dāng)，遂解白馬圍?！?br />
〔四〕 酈元水經(jīng)注曰：「漢孝文時(shí)河決酸棗，東潰金堤，大發(fā)卒塞之，武帝作瓠子之歌，皆謂此口也?！褂謻|北謂之延津。杜預(yù)注左傳：「陳留酸棗縣北有延津?！?/em>
紹使劉備、文醜挑戰(zhàn)，曹操又擊破之，斬文醜。再戰(zhàn)而禽二將，紹軍中大震。操還屯官度，〔一〕紹進(jìn)保陽武。〔二〕沮授又說紹曰：「北兵雖眾，而勁果不及南軍；南軍穀少，而資儲不如北。南幸於急戰(zhàn)，北利在緩師。宜徐持久，曠以日月?！菇B不從。連營稍前，漸逼官度，遂合戰(zhàn)。操軍不利，〔三〕復(fù)還堅(jiān)壁。紹為高櫓，起土山，射營中，〔四〕〔營中〕皆蒙楯而行。〔五〕操乃發(fā)石車擊紹樓，皆破，軍中呼曰「霹靂車」?！擦辰B為地道欲襲操，操輒於內(nèi)為長塹以拒之。又遣奇兵襲紹運(yùn)車，大破之，盡焚其穀食。
〔一〕 官度在今鄭州中牟縣北。酈元水經(jīng)云：「莨蕩渠經(jīng)曹公壘北，有高臺謂之官度臺，在中牟城北，俗謂之中牟臺?！?br />
〔二〕 陽武，今鄭州縣。
〔三〕 魏志曰：「連營稍進(jìn)，前依沙塠，東西數(shù)十里為屯。操亦分營與相當(dāng)。」
〔四〕 釋名曰：「樓櫓者，露上無覆屋也?！菇窆俣扰_北土山猶在，臺之東，紹舊營遺基並存焉。
〔五〕 楯，今之旁排也。楊雄羽獵賦曰：「蒙楯負(fù)羽?！公I(xiàn)帝春秋曰：「紹令軍中各持三尺繩，曹操誠禽，但當(dāng)縛之?！?br />
〔六〕 以其發(fā)石聲震烈，呼為霹靂，即今之拋車也。拋音普孝反。
相持百餘日，河南人疲困，多畔應(yīng)紹。紹遣淳于瓊等將兵萬餘人北迎糧運(yùn)。沮授說紹可遣蔣奇別為支軍於表，以絕曹操之鈔?！惨弧辰B不從。許攸進(jìn)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餘守埶必空弱。若分遣輕軍，星行掩襲，許拔則操（為）成禽。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菇B又不能用。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繫之，攸不得志，遂奔曹操，而說使襲取淳于瓊等，瓊等時(shí)宿在烏巢，〔二〕去紹軍四十里。操自將步騎五千人，夜往攻破瓊等，悉斬之?！踩?br />
〔一〕 以支軍為瓊等表援。
〔二〕 烏巢，地名，在滑州酸棗城東。
〔三〕 曹瞞傳曰：「公聞許攸來，跣出迎之。攸勸公襲瓊等，公大喜，乃選精銳步騎，皆執(zhí)袁軍旗幟，銜枚縛馬口，夜從閒道出，人把束薪。所歷道問者，語之曰：『袁公恐曹操鈔掠後軍，還兵以益?zhèn)??！粏栒咝乓詾槿?。既至，圍屯，大放火，營中驚亂，大破之，盡燔其糧穀寶貨，斬督將（?。岔酢吃M(jìn)等，割得將軍淳于仲簡鼻，殺士卒千餘人，皆取鼻，牛馬割唇舌，以示紹軍。將士皆惶懼?！?/em>
初，紹聞操擊瓊，謂長子譚曰：「就操破瓊，吾拔其營，彼固無所歸矣。」乃使高覽、張郃等攻操營，不下?！惨弧扯⒙劖偟葦?，遂奔操。於是紹軍驚擾，大潰。紹與譚等幅巾乘馬，與八百騎度河，至黎陽北岸，入其將軍蔣義渠營。至帳下，把其手曰：「孤以首領(lǐng)相付矣?！沽x渠避帳而處之。使宣令焉。眾聞紹在，稍復(fù)集。餘眾偽降，曹操盡阬之，前後所殺八萬人。
〔一〕 魏志曰：「張郃字雋文，河閒鄚人也。郃說紹曰：『曹公精兵往，必破瓊等，則事去矣。』郭圖曰：『郃計(jì)非也，不如攻其本營?！秽A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禽，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太祖營，不能下。太祖果破瓊等。紹軍潰，圖慚，又更譖郃快軍敗，郃懼，歸太祖?！?/em>
沮授為操軍所執(zhí)，乃大呼曰：「授不降也，為所執(zhí)耳?！共僖娛谥^曰：「分野殊異，遂用圮絕，不圖今日乃相得也。」授對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授知力俱困，宜其見禽?！共僭唬骸副境鯚o謀，不相用計(jì)。今喪亂過紀(jì)，〔一〕國家未定，方當(dāng)與君圖之?！故谠唬骸甘甯?、母、弟懸命袁氏，若蒙公靈，速死為福?！共贇U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顾焐舛裼鲅伞Ｊ趯ぶ\歸袁氏，乃誅之。
〔一〕 十二年曰紀(jì)。
紹外寬雅有局度，憂喜不形於色，而性矜愎自高，〔一〕短於從善，故至於敗。及軍還，或謂田豐曰：「君必見重?！关S曰：「公貌寬而內(nèi)忌，不亮吾忠，而吾數(shù)以至言迕之。若勝而喜，必能赦我，戰(zhàn)敗而怨，內(nèi)忌將發(fā)。若軍出有利，當(dāng)蒙全耳，今既敗矣，吾不望生。」紹還，曰：「吾不用田豐言，果為所笑?！顾鞖⒅??！捕?br />
〔一〕 愎音平逼反。
〔二〕 先賢行狀曰：「紹謂逢紀(jì)曰：『冀州人聞吾軍敗，皆當(dāng)念吾；唯田別駕前諫止吾，與眾不同，吾亦慚之。』紀(jì)復(fù)曰：『豐聞將軍之退，拍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紹於是有害豐之意。初，太祖聞豐不從戎，喜曰：『紹必?cái)∫??！患敖B奔遁，復(fù)曰：『向使紹用其別駕計(jì)，尚未可知也?！弧?/em>
官度之?dāng)。瑢徟涠訛椴懿偎?。孟岱與配有隙，因蔣奇言於紹曰：「配在位專政，族大兵強(qiáng)，且二子在南，必懷反畔?！构鶊D、辛評亦為然。紹遂以岱為監(jiān)軍，代配守鄴。護(hù)軍逢紀(jì)與配不睦，〔一〕紹以問之，紀(jì)對曰：「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節(jié)，不以二子在南為不義也，公勿疑之。」紹曰：「君不惡之邪？」紀(jì)曰：「先所爭者私情，今所陳者國事?！菇B曰「善」。乃不廢配，配、〔紀(jì)〕由是更協(xié)。
〔一〕 英雄記曰：「審配任用，與紀(jì)不睦，辛評、郭圖皆比於譚?！乖u，辛毗兄也。見魏志。
冀州城邑多畔，紹復(fù)擊定之。自軍敗後發(fā)病，七年夏，薨?！惨弧澄醇岸ㄋ?，逢紀(jì)、審配宿以驕侈為譚所病，辛評、郭圖皆比於譚而與配、紀(jì)有隙。眾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為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為嗣。
〔一〕 魏志曰：「紹自軍破後，發(fā)病歐血死?！公I(xiàn)帝春秋曰：「紹為人政寬，百姓德之。河北士女莫不傷怨，市巷揮淚，如或喪親?！沟湔撛唬骸冈B妻劉氏性酷妒，紹死，僵尸未殯，寵妾五人盡殺之，為死者有知，當(dāng)復(fù)見紹於地下，乃髡頭墨面，以毀其形。尚又為盡殺死者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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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三頁 三行 父成五官中郎將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華嶠漢書作「左中郎將」，見三國志注。袁安傳云「左中郎」，似失之。
二三七三頁 三行?。ńB）壯健好交結(jié) 殿本考證引何焯說，謂此指其父成，衍「紹」字。今據(jù)刪。
二三七三頁 七行 除濮陽長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許劭傳稱紹為濮陽令。
二三七四頁 三行 以紹為佐軍校尉 集解引洪頤烜說，謂何進(jìn)傳作「中軍校尉」，蓋勳傳、五行志俱作「佐軍校尉」。按：沈家本謂注引山陽公載記作「中軍」，獻(xiàn)紀(jì)注引亦同，魏志亦作「中軍」，案時(shí)有上軍、下軍，則作「中軍」是也。
二三七四頁 六行 淳于瓊為右校尉 按：何進(jìn)傳作「左軍校尉」。
二三七四頁一一行 未有不善宣於天下 按：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袁紀(jì)「宣」作「害」。
二三七五頁 一行 信太山（陽）平〔陽〕人也 洪亮吉謂「陽平」應(yīng)如魏志鮑勳傳作「平陽」。今據(jù)改。
二三七五頁 一行 乃引軍還鄉(xiāng)里 按：刊誤謂「軍」當(dāng)作「歸」，或云「軍」字衍。
二三七五頁一一行?。ㄒ裕才c〕從弟後將軍術(shù) 據(jù)刊誤改。
二三七六頁 三行 少府陰循至將作大匠吳循 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獻(xiàn)帝紀(jì)「循」皆作「脩」，魏志亦作「吳脩」，當(dāng)以「脩」為正。
二三七六頁 六行 卓使司隸宣璠（尺）〔盡〕口收之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七六頁 八行 胡母班字季友 三國魏志注「季友」作「季皮」。風(fēng)俗通卷三作「胡母季皮」。今按：作「皮」是。沈家本謂漢書敘傳，楚人謂虎班。名班字季皮，猶春秋時(shí)鄭罕虎字子皮也。
二三七六頁一二行 亡人二女 按：沈家本謂魏志注作「亡人子二人」，案下文云「匡抱班二子哭」，則作「二女」者非也。
二三七六頁一五行 忌（方）〔其〕得眾 刊誤謂「方」字無義，當(dāng)是「其」字。按：通志正作「其」，今據(jù)改。
二三七七頁 四行 何兇逆 刊誤謂「何」當(dāng)作「阿」。按：嚴(yán)可均全後漢文注「何，負(fù)也」。依嚴(yán)說，則「何」字不訛。
二三七七頁 六行 紹客逢紀(jì) 按：何進(jìn)傳作「龐紀(jì)」。
二三七七頁 九行 外託〔討〕董卓 刊誤謂案文少一「討」字。按：通志正作「託討董卓」，今據(jù)補(bǔ)。
二三七八頁 二行 騎都尉沮授 按：集解引王補(bǔ)說，謂魏志言諫者耿、閔外，有治中李歷，而無沮授，通鑑從之。
二三七八頁 五行 程渙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魏志「渙」作「奐」。
二三七九頁一五行 秦伯曰 按：「秦」原訛「泰」，逕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八一頁 八行 此誠將軍之（羞）〔眷〕 集解引惠棟說，謂「羞」字誤，當(dāng)依英雄記作「眷」。今據(jù)改。按：三國志袁紹傳注引英雄記作「眷」。
二三八一頁一０行 大會賓徒於薄落津 校補(bǔ)謂「徒」當(dāng)作「從」。按：魏志注引英雄記，作「方與賓客諸將共會」。
二三八一頁一０行 黑山賊干毒 殿本「干」作「于」，下同。按：朱雋傳亦作「于」。
二三八一頁一四行 紹遂尋山北行 按：張森楷校勘記謂「尋」字無義，疑當(dāng)作「循」。
二三八一頁一五行 左髭丈八 按：殿本「丈」作「文」。
二三八二頁 五行 謂之〔薄〕落津 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通鑑注引此作「謂之薄落津」，此脫「薄」字。今據(jù)補(bǔ)，與今本水經(jīng)注合。
二三八二頁一三行 拜紹右將軍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jì)作「後將軍」。
二三八三頁 九行 熙字顯雍 集解引惠棟說，謂「顯雍」當(dāng)從魏志注作「顯奕」。按：潘眉三國志考證謂雍熙字相應(yīng)，作「奕」誤。
二三八三頁一二行 願上惟先代成（則）〔敗〕之誡 集解引惠棟說，謂「則」依九州春秋當(dāng)作「敗」。今據(jù)改。
二三八六頁 九行 凡我同盟之後 按：刊誤謂案文當(dāng)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此盟書常文也，誤脫四字。
二三八六頁 九行 神明是殛 按：「殛」原訛「亟」，逕據(jù)汲本、殿本改正。
二三八六頁一一行 今是（夫）〔大〕鳥獸則失喪其群匹 據(jù)殿本改，與今禮記文合。
二三八六頁一六行 張楊黑山同時(shí)乞降 按：「楊」原作「揚(yáng)」，前後互岐，逕改正。
二三八七頁 五行 太僕趙岐 按「岐」原訛「歧」，逕改正。
二三八九頁 四行 三槐三公（匹）〔位〕焉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八九頁一五行 以為驃騎大將軍 按：張森楷?？庇浿^案明帝紀(jì)及東平王傳並云為驃騎將軍，「大」字蓋衍。
二三九一頁 一行 （兵）〔其〕埶譬若覆手 據(jù)汲本改。
二三九一頁 五行 且公師徒精勇 按：校補(bǔ)引柳從辰說，謂閩本「公」作「今」。
二三九一頁 七行 在於（將軍）〔持牢〕 據(jù)殿本改。按：殿本考證李良裘謂按三國志注中載獻(xiàn)帝傳作「在於持牢」，「將軍」二字傳寫之誤。又集解引王補(bǔ)說，謂通鑑亦作「持牢」，胡注猶今南人言「把穩(wěn)」也。
二三九一頁 八行 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 集解引惠棟說，謂獻(xiàn)帝傳云「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傳漏「昌主與臣同者」六字。今據(jù)補(bǔ)。
二三九三頁一二行 因臧買位 集解引惠棟說，謂「買」陳琳集作「假」。今按：文選亦作「假」。
二三九三頁一二行 操（姦）〔贅〕閹遺醜 集解引錢大昕說，謂「姦」當(dāng)作「贅」，三國志注及文選並是「贅」字。今據(jù)改。
二三九四頁 一行 獎就威柄 集解引惠棟說，謂文選及魏志注皆作「獎蹙」，蹙，成也，就亦訓(xùn)成，與蹙同義。按：殿本「就」訛「蹴」。
二三九四頁 三行 身被梟懸之戮 文選「身」下有「首」字，「戮」作「誅」。按：下云「妻孥受灰滅之咎」，「身首」「妻孥」相對成文，疑此脫「首」字。
二三九五頁一一行 布復(fù)與陳宮將萬餘人（乘）〔來〕戰(zhàn) 據(jù)汲本、殿本改。
二三九八頁 八行 〔中〕黃伯曰 據(jù)刊誤補(bǔ)。
二四００頁 三行 〔營中〕皆蒙楯而行 李慈銘謂「皆」字上當(dāng)疊「營中」二字，三國志袁紹傳作「營中皆蒙楯，眾大懼」。今據(jù)補(bǔ)。
二四００頁一０行 曹操誠禽 按：刊誤謂「誠」案文當(dāng)作「成」。
二四００頁一四行 許拔則操（為）成禽 據(jù)刊誤刪。
二四０一頁 六行 還兵以益?zhèn)洹“矗盒Ｑa(bǔ)謂魏志注引曹瞞傳，「還兵」作「遣兵」。
二四０一頁 七行 斬督將（睢）〔眭〕元進(jìn)等 集解引惠棟說，謂「睢」當(dāng)作「眭」，即眭固也。今據(jù)改。
二四０三頁 四行 配〔紀(jì)〕由是更協(xié) 據(jù)集解引蘇輿說補(bǔ)。
二四０三頁 六行 七年夏薨 按：魏志袁紹傳「夏薨」作「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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