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事而不滯于物，冥情而不攖其天，此莊子養(yǎng)生之宗主也。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生有窮盡，知無畔岸。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向云：“殆，窮困〔一〕?！币讯鵀橹撸岩印Ｒ?，止也。事過思留，其殆更甚。言以物為事，無益于性命。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王夫之云：“聲色之類，不可名為善者，即惡也。”二語淺說。緣督以為經(jīng)，李頤云：“緣，順。督，中。經(jīng)，常也?！崩顦E云：“人身惟脊居中，督脈并脊而上，故訓(xùn)中?！蓖醴蛑疲骸吧砗笾忻}曰督。緣督者，以清微纖妙之氣，循虛而行，自順以適得其中。”深說?？梢员Ｉ?，可以全生，全其有生之理。可以養(yǎng)親，以受于親者歸之于親，養(yǎng)之至也?？梢员M年。天所與之年，任其自盡，勿夭折之，則有盡者無盡。從正意說入，一篇綱要，下設(shè)五喻以明之。
〔一〕“窮困”，釋文作“疲困之謂”。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釋文：“丁其名。崔、司馬云：‘文惠君，梁惠王?！背稍疲骸敖?，宰割。”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蘇輿云：“說文：‘踦，一足也?！ヅe則足單，故曰踦?！表谷幌蛉唬嗟厄d然，司馬云：“砉，皮骨相離聲?！贝拊疲骸绊挂舢?。騞音近獲，聲大于砉也。”成云：“砉然向應(yīng)，進(jìn)奏鸞刀，騞然大解?！蹦恢幸?。釋文：“中，丁仲反。下同?！焙嫌谏Ａ种瑁抉R云：“桑林，湯樂名?！贝拊疲骸八挝铇访?。”釋文：“左傳‘舞師題以旌夏’是也。”乃中經(jīng)首之會。向、司馬云：“經(jīng)首，咸池樂章也?！奔磮驑?。宣云：“會，節(jié)也?！蔽幕菥唬骸拔?！李云：“嘆聲?！鄙圃?！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jìn)乎技矣。成云：“進(jìn)，過也。”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成云：“操刀既久，頓見理間，才睹有牛，已知空郤。亦猶服道日久，智照漸明，所見塵境，無非虛幻。”方今之時，臣以神遇，向云：“暗與理會?！倍灰阅恳?，官知止而神欲行。成云：“官，主司也?！卑福骸肮佟背猩希瑢Ｒ阅垦?。目方睹其跡，神已析其形。依乎天理，成云：“依天然之腠理?！迸筻S，字林：“批，擊也?！背稍疲骸按筻S，間郤交際之處?！惫魠s。道大窾，郭慶藩云：“窾當(dāng)為款。漢書司馬遷傳注：‘款，空也。’謂骨節(jié)空處。”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俞云：“技蓋枝之誤。枝，枝脈；經(jīng)，經(jīng)脈。枝經(jīng)，猶言經(jīng)絡(luò)〔一〕。素問王注引靈樞經(jīng)云：‘經(jīng)脈為里，支而橫者為絡(luò)。’支、枝通作。經(jīng)絡(luò)相連處，必有礙于游刃，庖丁因其固然，故無礙?！贬屛模骸翱?，著骨肉。司馬云：‘綮，猶結(jié)處也?！魡?。”言枝經(jīng)肯綮，皆刃所未到。嘗，試也。而況大軱乎！軱音孤。崔云：“槃結(jié)骨?！绷尖覛q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崔云：“族，眾也?！庇嵩疲骸爸^折骨，非刀折。左傳曰：‘無折骨?！苯癯贾妒拍暌?，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釋文：“磨石。”彼節(jié)者有間，節(jié)，骨節(jié)。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閑，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雖然，每至于族，郭云：“交錯聚結(jié)為族?！蔽嵋娖潆y為，怵然為戒，視為止，郭云：“不屬目他物?！毙袨檫t。郭云：“徐其手?！眲拥渡跷?，謋然已解，謋與磔同，解脫貌。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郭云：“逸足容豫自得之謂?！卑福禾镒臃狡嘣疲骸胺綄④P躇，方將四顧。”善刀而藏之。”釋文：“善，猶拭。”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牛雖多，不以傷刃，物雖雜，不以累心，皆得養(yǎng)之道也。一喻。
〔一〕“絡(luò)”原誤“路”，據(jù)集釋引俞樾說改。
公文軒見右?guī)煻@曰：司馬云：“公文姓，軒名，宋人?！焙單脑疲骸坝?guī)?，官名?！薄笆呛稳艘?？惡乎介也？介，一足。天與，其人與？”司馬云：“為天命與，抑人事也？”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司馬云：“獨，一足?！卑复伺c德充符篇三兀者不同：介者天生，兀者人患。人之貌有與也。郭云：“兩足并行?！币允侵涮煲?，非人也?！毙螝埗袢?。知天則處順。二喻。
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蘄同期。猶言不期而遇。下同。李云：“樊，藩也，所以籠鳥〔一〕?！鄙耠m王，不善也。釋文：“王，于〔二〕況反?！辈簧?，謂不自得。鳥在澤則適，在樊則拘；人束縛于榮華，必失所養(yǎng)。三喻。
〔一〕“鳥”，釋文作“雉”。
〔二〕“于”原誤“千”，據(jù)釋文改。
老聃死，司馬云：“老子?！卑福豪献硬恢淠?，此借為說。秦失吊之，釋文：“失音逸。”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薄叭粍t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謂真人不死。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所謂“不言而信，不比而周”也。會，交際。言，稱譽。言老子誠能動物，我之不哭，自有說也。是遯天倍情，忘其所受，釋文：“遯，又作遁?！笔?，謂老聃。情，乃惠子所謂情，見德充符篇。受者，受其成形。古者謂之遁天之刑。語又見列御寇篇。德充符以孔子為天刑之，則知“遁天刑”是贊語。舊解并誤。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贬屛模骸翱h音玄?！背稍疲骸暗郏煲??！卑福捍笞趲熎疲骸暗谜邥r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謂縣解也?！迸c此文大同。來去得失，皆謂生死。德充符郭注亦云：“生為我時，死為我順；時為我聚，順為我散也。天生人而情賦焉，縣也。冥情任運，是天之縣解也。”言夫子已死，吾又何哀！四喻。
指窮于為薪，以指析木為薪，薪有窮時?；饌饕?，不知其盡也。形雖往，而神常存，養(yǎng)生之究竟。薪有窮，火無盡。五喻。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生有窮盡，知無畔岸。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向云：“殆，窮困〔一〕?！币讯鵀橹撸岩印Ｒ?，止也。事過思留，其殆更甚。言以物為事，無益于性命。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王夫之云：“聲色之類，不可名為善者，即惡也。”二語淺說。緣督以為經(jīng)，李頤云：“緣，順。督，中。經(jīng)，常也?！崩顦E云：“人身惟脊居中，督脈并脊而上，故訓(xùn)中?！蓖醴蛑疲骸吧砗笾忻}曰督。緣督者，以清微纖妙之氣，循虛而行，自順以適得其中。”深說?？梢员Ｉ?，可以全生，全其有生之理。可以養(yǎng)親，以受于親者歸之于親，養(yǎng)之至也?？梢员M年。天所與之年，任其自盡，勿夭折之，則有盡者無盡。從正意說入，一篇綱要，下設(shè)五喻以明之。
〔一〕“窮困”，釋文作“疲困之謂”。
庖丁為文惠君解牛，釋文：“丁其名。崔、司馬云：‘文惠君，梁惠王?！背稍疲骸敖?，宰割。”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蘇輿云：“說文：‘踦，一足也?！ヅe則足單，故曰踦?！表谷幌蛉唬嗟厄d然，司馬云：“砉，皮骨相離聲?！贝拊疲骸绊挂舢?。騞音近獲，聲大于砉也。”成云：“砉然向應(yīng)，進(jìn)奏鸞刀，騞然大解?！蹦恢幸?。釋文：“中，丁仲反。下同?！焙嫌谏Ａ种瑁抉R云：“桑林，湯樂名?！贝拊疲骸八挝铇访?。”釋文：“左傳‘舞師題以旌夏’是也。”乃中經(jīng)首之會。向、司馬云：“經(jīng)首，咸池樂章也?！奔磮驑?。宣云：“會，節(jié)也?！蔽幕菥唬骸拔?！李云：“嘆聲?！鄙圃?！技蓋至此乎？”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jìn)乎技矣。成云：“進(jìn)，過也。”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成云：“操刀既久，頓見理間，才睹有牛，已知空郤。亦猶服道日久，智照漸明，所見塵境，無非虛幻。”方今之時，臣以神遇，向云：“暗與理會?！倍灰阅恳?，官知止而神欲行。成云：“官，主司也?！卑福骸肮佟背猩希瑢Ｒ阅垦?。目方睹其跡，神已析其形。依乎天理，成云：“依天然之腠理?！迸筻S，字林：“批，擊也?！背稍疲骸按筻S，間郤交際之處?！惫魠s。道大窾，郭慶藩云：“窾當(dāng)為款。漢書司馬遷傳注：‘款，空也。’謂骨節(jié)空處。”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嘗，俞云：“技蓋枝之誤。枝，枝脈；經(jīng)，經(jīng)脈。枝經(jīng)，猶言經(jīng)絡(luò)〔一〕。素問王注引靈樞經(jīng)云：‘經(jīng)脈為里，支而橫者為絡(luò)。’支、枝通作。經(jīng)絡(luò)相連處，必有礙于游刃，庖丁因其固然，故無礙?！贬屛模骸翱?，著骨肉。司馬云：‘綮，猶結(jié)處也?！魡?。”言枝經(jīng)肯綮，皆刃所未到。嘗，試也。而況大軱乎！軱音孤。崔云：“槃結(jié)骨?！绷尖覛q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崔云：“族，眾也?！庇嵩疲骸爸^折骨，非刀折。左傳曰：‘無折骨?！苯癯贾妒拍暌?，所解數(shù)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釋文：“磨石。”彼節(jié)者有間，節(jié)，骨節(jié)。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閑，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fā)于硎。雖然，每至于族，郭云：“交錯聚結(jié)為族?！蔽嵋娖潆y為，怵然為戒，視為止，郭云：“不屬目他物?！毙袨檫t。郭云：“徐其手?！眲拥渡跷?，謋然已解，謋與磔同，解脫貌。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郭云：“逸足容豫自得之謂?！卑福禾镒臃狡嘣疲骸胺綄④P躇，方將四顧。”善刀而藏之。”釋文：“善，猶拭。”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yǎng)生焉。”牛雖多，不以傷刃，物雖雜，不以累心，皆得養(yǎng)之道也。一喻。
〔一〕“絡(luò)”原誤“路”，據(jù)集釋引俞樾說改。
公文軒見右?guī)煻@曰：司馬云：“公文姓，軒名，宋人?！焙單脑疲骸坝?guī)?，官名?！薄笆呛稳艘?？惡乎介也？介，一足。天與，其人與？”司馬云：“為天命與，抑人事也？”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獨也，司馬云：“獨，一足?！卑复伺c德充符篇三兀者不同：介者天生，兀者人患。人之貌有與也。郭云：“兩足并行?！币允侵涮煲?，非人也?！毙螝埗袢?。知天則處順。二喻。
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蘄同期。猶言不期而遇。下同。李云：“樊，藩也，所以籠鳥〔一〕?！鄙耠m王，不善也。釋文：“王，于〔二〕況反?！辈簧?，謂不自得。鳥在澤則適，在樊則拘；人束縛于榮華，必失所養(yǎng)。三喻。
〔一〕“鳥”，釋文作“雉”。
〔二〕“于”原誤“千”，據(jù)釋文改。
老聃死，司馬云：“老子?！卑福豪献硬恢淠?，此借為說。秦失吊之，釋文：“失音逸。”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薄叭粍t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為其人也，謂真人不死。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所謂“不言而信，不比而周”也。會，交際。言，稱譽。言老子誠能動物，我之不哭，自有說也。是遯天倍情，忘其所受，釋文：“遯，又作遁?！笔?，謂老聃。情，乃惠子所謂情，見德充符篇。受者，受其成形。古者謂之遁天之刑。語又見列御寇篇。德充符以孔子為天刑之，則知“遁天刑”是贊語。舊解并誤。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縣解?！贬屛模骸翱h音玄?！背稍疲骸暗郏煲??！卑福捍笞趲熎疲骸暗谜邥r也，失者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謂縣解也?！迸c此文大同。來去得失，皆謂生死。德充符郭注亦云：“生為我時，死為我順；時為我聚，順為我散也。天生人而情賦焉，縣也。冥情任運，是天之縣解也。”言夫子已死，吾又何哀！四喻。
指窮于為薪，以指析木為薪，薪有窮時?；饌饕?，不知其盡也。形雖往，而神常存，養(yǎng)生之究竟。薪有窮，火無盡。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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