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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部 卷七百九十八

全唐文 作者:清·董誥


  ◎ 皮日休(三)

    ◇ 補(bǔ)大戴禮祭法文

  《祭法》曰:「法施於人則祀之?!咕挑碜鞯壑?,為士師,其道參乎舜禹,不曰法施於人乎?何祀典之闕哉?《祭法》曰:「能御大災(zāi)則祀之?!箞蛩粗?,山林蕃,鳥獸暴。益作虞也,山林疏,鳥獸鮮,人民安,不曰能御大災(zāi)乎?何祀典之闕哉?《祭法》曰:「以勞定國則祀之?!刮粽咧芄o武以寧殷亂,佐成而立周業(yè),制禮樂,立明堂,不曰以勞定國乎?何禮典之闕哉?如以咎繇伯益之功小於舜禹,不在祀典,則契為司徒而民成,咎繇也,冥勤其官而水死,伯益也。如以圣人制禮自有七廟,不合列在祀典。則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周公也。如皆以功烈列於民者,則吾之先師仲尼,邁德於百王,垂化於萬世,孰不若契為司徒冥勤其官也哉?日休懼圣人之文,將亂而墜,敢參補(bǔ)而附之文曰:咎繇能平其法以位終,益能立其功以讓禹政,周公以文化,仲尼以德成,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 祝瘧癘文  昔夏后氏鑄鼎象物,使民知神奸?;蝼西戎?,魍魎之馀,匿天命,竊帝威,罔不見形於鼎上者。自夏后氏去,繼為禍於人間,被之者始若處冰檻,復(fù)若落炎井,眩瞀熒惑視之累形,聽者重聲,骨節(jié)殆重,如山已傾。始或醒時(shí),奪人之情,喪人之精,兀若木偶,昏如宿酲。噫!或飲食不節(jié),哀樂失所。病於上者,上則湯劑,次則礦艾,愈矣。凡在是病者人也,又非天也,湯劑不可理,礦艾不可攻。嗚呼!癘能禍人,是必有知也。既有知,奚不效神為聰明正直,不加祟於君子焉。遂為文祝而逐之曰:癘乎癘乎,有事君不盡節(jié),事親不盡孝,出為叛臣,入為逆子,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有專祿恃威,僭物行機(jī),上弄國權(quán),下戲民命,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有賣交取祿,諂交結(jié)族,一言不善,禍發(fā)如鏃,天生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美曼之色,媚於君側(cè),巧笑未足,已亡於國,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柔佞之言,惑於君前,委順未足,國步移焉,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四星之位,奉於紫宸,蕭墻禍起,帝座蒙塵,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見災(zāi)幸久,聞禍樂成,含羞冒貴,忍垢貪榮,天未降刑,尚或竊生,爾宜癘之。癘乎癘乎,爾目不盲,爾耳不聾。如向來之所陳,奚不禍於其躬。仁者必有厄,義者必有窮。見仁義而勿癘,遇奸佞而肆兇。非惟去乎物患,抑亦代乎天功。癘乎癘乎,茍依吾言若是,吾將達(dá)爾於帝聰。

    ◇ 鹿門隱書六十篇(并序)

  醉士隱於鹿門,不醉則游,不游則息。息於道,思其所未至。息於文,慚其所未周。故復(fù)草《隱書》焉。嗚呼!古圣王能旌夫山谷民之善者,意在斯乎?

  或曰:「仲尼修春秋,紀(jì)災(zāi)異近乎怪,言虎賁之勇近乎力,行衰國之政近乎亂,立祠祭之禮近乎神。將圣人之道,多歧而難通也,奚有不語之義也?」曰:「夫山鳴鬼哭,天裂地拆,怪甚也。圣人謂一君之暴,災(zāi)延天地,故諱耳。然後世之君,猶有窮兇以召災(zāi),極暴以示異者矣。夫桀紂之君,握鉤伸鐵,撫梁易柱,手格熊羆,走及虎兕,力甚也。圣人隱而不言,懼尚力以虐物,貪勇而喪生。然後世之君,猶有喜角抵而忘政,愛拔拒而過賢者。寒浞竊室,子頑通母,亂甚也。圣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為蛇豕,民為淫蜮。然後世之君,猶有易內(nèi)以亂國,通室以亂邦者。夏啟畜乘龍,周穆燕瑤池,神甚也。圣人隱而不言,懼來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樂。然後世之君,猶有黷封禪以求生,恣祠祀以祈欲者。嗚呼!圣人發(fā)一言為當(dāng)世師,行一行為來世軌,豈容易而傳哉?當(dāng)仲尼之時(shí),茍語怪力亂神也,吾恐後世之君,怪者不在於妖祥,而在於政教也;力者不在於角抵,而在於侵凌也;亂者不在於衽席,而在於天下也;神者不在於礻幾鬼,而在於宗廟也。若然,其道也豈多歧哉?  民性多暴,圣人導(dǎo)之以其仁。民性多逆,圣人導(dǎo)之以其義。民性多縱,圣人導(dǎo)之以其禮。民性多愚,圣人導(dǎo)之以其智。民性多妄,圣人導(dǎo)之以其信。若然者,圣人導(dǎo)之於天下,賢人導(dǎo)之於國,眾人導(dǎo)之於家。後之人反導(dǎo)為取,反取為奪,故取天下以仁,得天下而不仁矣。取國以義,得國而不義矣。取名位以禮,得名位而不禮矣。取權(quán)勢以智,得權(quán)勢而不智矣。取朋友以信,得朋友而不信矣。堯舜導(dǎo)而得也,非取也,得之而仁,殷周取而得也,得而亦仁。吾謂自巨君孟德已後,行仁義禮智信者,皆奪而得也。悲夫!」

  文學(xué)之於人也,譬乎藥,善服有濟(jì),不善服反為害。

  或曰:「圣人見一善,必汲汲慕之。夫丹朱商均,雖曰不肖,豈便毒於豺虎哉?何其嗣之遠(yuǎn)也?且善足以保身,不足以保天下。噫!丹朱商均,茍非堯舜之子,一身且不保,況天下哉!毀人者自毀之,譽(yù)人者自譽(yù)之。夫毀人者人亦毀之,不曰自毀乎?譽(yù)人者人亦譽(yù)之,不曰自譽(yù)乎?」

  或曰:「神農(nóng)牛首,蜚仲鳥身,信乎哉?」曰:「非形也,象也。夫梟羊??,尚猶類人,況圣賢也哉?」

  或曰:「夏禹為黃熊,信乎哉?」曰:「非也,感也。夫簡狄吞鳥卵而生契,姜?原履大跡而產(chǎn)稷,是也。當(dāng)禹之母,夢熊而生耳。不然者,禹誠是熊,吾以圣人為罔象也?!?br />
  或曰:「孟子云:『予何人也?舜何人也?』是圣人皆可修而至乎?」曰:「圣人天也,非修而至者也。夫知道然後能修,能修然後能圣。且堯?yàn)樘坪?,二十而以德盛。舜為鰥民,二十以孝聞。焉在乎修哉?后稷之戲,必以藝殖。仲尼之戲,必以俎豆。焉在乎修哉?蓋修而至者,顏?zhàn)右?,孟軻也。若圣人者,天資也,非修而至也?!?br />
  窮山人盡行也,大江人盡涉也,然而不幸者,有遇虎兕之暴,蛟龍之患者矣,豈以是而止者哉?夫途有遇是患而死者,繼其踵者惟恐其行之不速也。今之士為名與勢,茍刑禍及流竄至,是監(jiān)刀鋸者必名人,司流竄者必勢士,繼其踵者惟恐其位之不速也。嗚呼!名與勢然也,吾患其內(nèi)虎兕乎?蛟龍乎?是天不為人幸也,非人也。其或披林逐虎兕,入水嬰蛟龍,遇其患也,是人不為天幸也,非天也。若是以取禍,則終身所為心之駔儈焉。君子不為其所不為,小人為其所不為。

  可以威而不威,可以殺而不殺,難也。

  潔者不觀其窮,觀其富也。慎者不觀其危,觀其勢也。茍當(dāng)窮能潔,當(dāng)危能慎,戒也非真也。

  古之官人也,以天下為己累,故已憂之。今之官人也,以已為天下累,故人憂之。

  今道有赤子,將為牛馬所踐,見之者無問賢不肖,皆惕惕然,皆欲驅(qū)牛馬以活之。至夫國有弱君,室有色婦,有謀其國欲其室者,惟恨其君與夫不罹其赤子之禍也。噫!是復(fù)何心哉!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伊尹五就湯五就桀?!蛊ぷ硬闪恫?,廉於天下,不為隘矣。擇和於下惠,和於天下,不為不恭矣。取志於伊尹,志於天下,不為不大矣。

  天有造化,圣人以教化裨之。地有生育,圣人以養(yǎng)育裨之。四時(shí)有信,圣人以誠信裨之。兩曜有明,圣人以文明裨之。噫!裨於天地者,何獨(dú)圣人!雖禽獸昆蟲云物,亦不能自順其化。麟鳳裨於祥瑞也,蛟龍裨於潤澤也,昆蟲裨於地氣也,云物裨於天候也,而況於圣人乎?況於鬼神乎?故紆大君之組綬,食生人之膏血,茍不仁而位,是不裨於祿食也,況能裨於天地乎?吾乃知是禽獸昆蟲云物,不竊於天地之覆燾也?! ≈壑卸?,猶人之有道也。舵不安也,舟之行,匪舵不進(jìn),是不安而安也。人之行也,猶舟之有舵,匪道不行,是不行而行也。夫秦失舵於項(xiàng),項(xiàng)遺舵於漢,是圣人之道不安其所安,小人之道安其所不安也。

  伊尹之道,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吾得志,弗為也。與之以道,取之以道,天下可也,況一介哉?伊尹之道近乎執(zhí),吾去執(zhí)而取廉者也。

  伯夷不仕非君,弗治非民。治則進(jìn),亂則退,吾得志,弗為也。不仕非君,孰行其道?不治非民,孰急天下?以非君乎,湯不當(dāng)事桀,文王不當(dāng)事紂也。以非民乎,桀民不赴殷,紂士不歸周矣。故伯夷之道過乎高,吾去高而取介者也。

  柳下惠何仕非君,何使非民?與惡人言,雖袒裼裸裎於我側(cè),爾焉能浼我哉?吾得志,弗為也。夫蚍蜉豈遇人而有禮哉?民之下者,亦若是而己。柳下惠之道過乎溷,吾去溷而取辨者也。  於戲!黃卷之內(nèi),圣賢者皆在焉。慕而不可及,愛而不可必,郁郁於厲。夫至乎是者,為心乎?為身乎?心則勞,身則憊。嗚乎!道果不在於自用。

  古之者也,吾不奢。古之儉也,吾不儉。適管晏之中,或可矣。噫!古之奢者僭,今之奢也濫。古之儉也性,今之儉也名。

  學(xué)而廢者,不若不學(xué)而廢者。學(xué)而廢者,恃學(xué)而有驕,驕必辱。不學(xué)而廢者,愧己而自卑,卑則全。

  勇多於仁謂之暴,才多於德謂之妖。

  小善亂德,小才耗道。

  以有善而不進(jìn),以有才而不修,孔門之徒恥也。

  古之隱也,志在其中。今之隱也,爵在其中。

  吏不與奸罔期,而奸罔自至。賈豎不與不仁期,而不仁自至。嗚呼!吏非被重刑,不知奸罔之喪已。賈豎非遭極禍,不知不仁之害躬也。夫易化而善者齊民也,唯吏與賈豎難哉。

  人之肆其志者,其如後患何?

  圣人能與人道,不能與人志。

  嗚呼!才望顯於時(shí)者殆哉!一君子愛之,百小人妒之。一愛固不勝於百妒,其為進(jìn)也難。

  不以堯舜之心為君者,具君也。不以伊尹周公之心為臣者,具臣也。

  造父善御,不能御駑駘。公輸善匠,不能匠散木。吾知夫不教之民也,豈易御而易匠者哉?陽貨者,仲尼之駑駘也?;ムl(xiāng)者,仲尼之散木也。

  或曰:「子之道有以邁千人,子之貌固不足加於眾,噫何哉?」曰:「亦何異哉?伊皋亦人耳,孔顏亦人耳。」

  不思而立言,不知而定交,吾其憚也。  知道而不行,知賢而不舉,甚乎穿窬也。夫盜也者,不能盡一室。如不行道,足以喪身,不舉賢,足以亡國。

  金貝珠璣,非能言而利物者也。至夫有國者,寶之甚呼賢,惜之過乎圣。如失道而有亂,國且輸人,況夫金貝珠璣哉!

  圣人行道而守法,賢人行法而守道,眾人侮道而貨法。

  古之決獄,得民情也哀。今之決獄,得民情也喜。哀之者,哀其化之不行。喜之者,喜其賞之必至。

  周公為天子下白屋之士,今觀於一命之士接白屋之人,斯禮遂亡。悲夫!

  幸君之急而見懲,糾己之讎而為直。因躬不好者而為廉,因人不樂者以為正,大人不由也。

  圣人之道猶坦途,諸子之道猶斜逕。坦途無不之也,斜逕亦無不之也。然適坦途者有津梁,之斜逕者苦荊棘。

  三王之世,民知生而不知化。五帝之世,民知化而不知德。毀人者失其直,譽(yù)人者失其實(shí),近於鄉(xiāng)愿之人哉?! 剟荻蝗耍瑒萘佣坏老ⅰO@蝗?,利薄而友道退。明君善全臣者不狎,哲士善全友者不昵?! 』蛟唬骸肝嵘浦卧粪?,我善治禽獸。我善用兵,我善聚賦?!构胖^賊民,今之所謂賊臣?! ?子?方能害稼,不能害人,奸邪善害人。害稼者有時(shí)而稔,是不害也。雖有祝?它之佞,宋朝之美,其害人也,可勝道哉!  或問「君子之道,何如則可以常行矣?」曰:「去四蔽,用四正,則可以常行矣?!乖唬骸负我匝灾??」「見賢不能親,聞義不能伏,當(dāng)亂不能正,當(dāng)利不能節(jié)。此之謂四蔽。道不正不言,禮不正不行,文不正不修,人不正不見。此之謂四正?!?br />
  ?鸞不見,君子慕焉。鸚鳩常見,小人捕焉。噫!君子之出處,亦猶夫?鸞而已矣。

  不位而尊者曰道,不貨而富者曰文。噫!吾將謂得時(shí)乎?尊而驕者不為矣。吾將謂失時(shí)乎?富而安者吾為矣。

  或曰:「將處乎世,如何則可以免乎謗?」曰:「去六邪,用四尊,則可矣。」曰:「何以言之?」曰:「諫未深而謗君,交未至而責(zé)友,居未安而罪國,家不儉而罪歲,道不高而凌貴,志不定而羨富。此之謂六邪也。自尊其道,堯舜不得而卑也。自尊其親,天下不得而詘也。自尊其己,孩孺不得而娛也。自尊其志,刀鋸不得而威也。此之謂四尊也。」

  愛雖至而不?,讎已危而不擠,勢方盛而知足,利正中而識已,豈小人之能哉?

  以儉而獲罪,猶遠(yuǎn)乎奢。以退而遇謗,尚愈乎進(jìn)。

  弓箕之家,生子而舍乎弓箕。陶[A105]之家,生子而舍乎陶[A105]。噫!吾之道,猶弓箕陶[A105]乎?

  自漢至今,民產(chǎn)半入乎公者,其唯桑宏羊、孔僅乎?衛(wèi)青霍去病乎?設(shè)遇圣天子,吾知桑孔不過乎賈豎,衛(wèi)霍不過乎士伍?! 」胖畾⑷艘才?,今之殺人也笑?! 」胖觅t也為國,今之用賢也為家。

  古之酗?也為酒,今之酗?也為人。

  古之置吏也,將以逐盜。今之置吏也,將以為盜。

  或曰:「楊墨有道乎?」曰:「意錢格?,皆有道也。何啻乎楊墨哉?」吾知夫今之人嗜楊墨之道者,其一夫之族耳。

    ◇ 鄙孝議上篇

  有天地來,言乎孝者,大曰舜,小曰參。舜承順父母之道,無不為也。雖俾食於褻器,寢於廁竇,猶將順之,況夫修廩浚井哉?然猶避乎大杖也。雖嘗以小杖為順,則舜修廩可也,浚井可也,設(shè)死於大杖,誰養(yǎng)瞽叟哉?參承順父母之道,無不至也。鋤瓜傷根,曾皙杖之,幾至於死。是以仲尼不以為孝也。何哉?有參則皙安,無參則皙孤。參順鋤瓜之罪,設(shè)死於杖,誰養(yǎng)夫皙哉?夫以二孝之不受重責(zé),恐夫糜骨節(jié)隳肢體,有辱於先人也,豈有操其刃?已肉以為孝哉?夫人之身者父母之遺體也。?己之肉,由父母之肉也。言一不順色,一不怡情,尚以為不孝,況?父母之肉哉?故樂正子春喪足不下堂,漢景不吮孝文之癰。二賢卒成大孝,猶傷足不下堂,吮癰有難色,何者?傷己之足,傷父母之足也。吮父母之癰,吮已之癰也。傷之者不敬,吮之者過?,是以圣賢不為也。今之愚民,謂已肉可以愈父母之病,必?而飼之,大者邀縣官之賞,小者市鄉(xiāng)黨之譽(yù),訛風(fēng)習(xí)習(xí),扇成厥俗。通儒不以言,執(zhí)政不以禁。昔墨氏摩頂至踵,斷指存脛,謂之兼愛。今之愚民如是,其兼愛耶?設(shè)使虞舜糜骨節(jié),曾參隳肢體,樂正子春傷足不愛,漢景吮癰無難,今之有是者,吾猶以為不可,況無是理哉?或執(zhí)事者嚴(yán)令以禁之,則天下之民保其身,皆父母之身也,欲民為不孝也難矣哉。

    ◇ 鄙孝議下篇

  人之心也,仁者孝有馀,兇者暴不足。故圣人之制禮,非所以懲其不足,抑亦戒其有馀。由是節(jié)之以哀戚,定之以封域,制之以斬衰。仁者之喪,滿其哀也,不足於心,而不能有馀於禮。兇者之喪,滿其怠也,有馀於心,而不能不足於禮。此由民之心必有嗜欲,必知饑渴,自開辟而至於今,未能改也。魯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爾責(zé)於人,終無已夫?三年之喪,亦已久矣?!褂挚鬃蛹群显犰斗溃唬骸肝崧勚?,古也墓而不墳。今某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識矣。」於是封之,崇四尺??鬃酉确?,門人後。雨甚至,孔子問焉,曰:「爾來何遲也?」曰:「防墓崩。」孔子不應(yīng),三,(以其三言之自以非禮不聞也),孔子泫然流涕曰:「吾聞之,古不修墓?!挂匀曛畣剩煜轮ㄖ埔?。古不修墓,圣人之格言也。以朝祥而暮歌,圣人尚不笑之,以經(jīng)雨而防墓崩,圣人尚泣而修之,況廬之於其側(cè),朝夕而哭哉?故合葬於防,孔子先反者,尚修虞事也。今之愚民,既合不掩,謂乎不忍也。既掩不虞,謂乎廬墓也。傷者必過毀,甚者必越禮。上者要天子之旌表,次者受諸侯之褒賞。自漢魏以降,厥風(fēng)逾甚,愚民蚩蚩。過毀者謂得儀,越禮者謂大孝。奸者憑之以避征徭,偽者扇之以收名譽(yù)。所在之州鄙,礱石峨然。問所從來,曰有至孝也。廬墓三年,孝感至瑞,郡守聞於天子,天子為之旌表焉。嗚呼!夫古之廬墓,至畜妻子於宅兆之前,其波流弊,至今褻慢焉。有守正者,雖大孝不錄,為非者,雖小道必旌。則圣人之制,後何法焉?或曰:「子貢居於夫子墓側(cè),六年乃去,非廬墓之自耶?」曰:「子貢之罪大矣??谑苁ト酥裕磉`圣人之禮,噫甚矣。夫子曰:『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yǎng)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挥衷唬骸簬熚峥拗T寢?!皇菐熤畣室?,心喪止於三年,哭泣至於寢室,未有倍其年而哭於墓者,斯子貢之罪也?!菇駡?zhí)事者見愚民之有是者,宜責(zé)而不貴,鄙而不旌,則民必依禮而行矣。茍若是,則隳教之風(fēng)息,毀制之道壅?!秱鳌吩唬骸感劣羞m伊川,見被?而祭於野者?!菇裰惺潜?而哭於野者,幾何不為戎之於宅兆乎?有心於是道者,得斯說而存之,禁之可也,令之可也。

    ◇ 內(nèi)辨

  日休自布衣受九江之薦,與計(jì)偕寓止永崇里。居浹旬,有來候者曰:「子幾退於有司,幾孰於執(zhí)事,其譽(yù)與名,煜煜於京師矣。致是也者孰自?」曰:「偶與計(jì)偕者,曾未識咸陽城闕。所贄者未及卿相之門,所趨者未入勢利之地。其譽(yù)與名,反不知其自矣。」曰:「聞子受今小司徒河?xùn)|公知素矣。公當(dāng)時(shí)之望,溟渤於文場,嵩華於朝右。子之上第,不足憑他門?」曰:「公之為前達(dá)接後進(jìn),今之中古人也。愚欲自知其道,干之以其文,以名臣之威,絀賤士之禮,其為知大矣。所謂干之以其道,知之亦以其道。遇其人則宣之於口,不遇其人則貯之於心,非佞傳媚說者也?!够蛘卟粦?。居一日,又有來者曰:「喋喋之人,謂子賴其知,欲一舉於有司。信哉?」曰:「於戲!圣天子之世,文教如膏雨,儒風(fēng)如扶搖。草茅之士得以達(dá),市井之子可以進(jìn)。名場大辟,豁若廣路,千百人各負(fù)累能,時(shí)執(zhí)事各立用譽(yù)。如日休之才,處於場中,若放鯤鮞於東溟,逐獐は於五岳。以小入大,以微混眾,其汨汩沒沒,昭然可知矣。豈能一舉於有司哉?或練窮物態(tài),曉盡時(shí)機(jī),一二十舉於有司,倘處之下列。行其道也,上可以布大知,下可以存祿利而已矣?!乖唬骸溉裟苷咧r歟,子宜默處梁上,第防其萌?!乖唬骸复笫フ卟贿^周孔,然猶管蔡謗然前,叔孫毀於後。何由處世而然,亦猶登高者必望,臨深者必窺矣?!对姟吩唬骸鹤嬔载铇O,交亂四國?!环蛩膰襾y,況一士哉!雖然,敢不防其萌!」嗚呼!防而免者人歟?防而不免者天歟?

    ◇ 題後魏書釋老志

  魏收為後魏書,大夸西域氏之教,以為漢獲休屠王金人,乃釋氏之漸也。秦始皇聚天下兵,鑄金人十二於咸陽,漢復(fù)置之,豈可復(fù)為釋氏哉?夫仲尼修《春秋》,君有僭王號者,皆削爵為子,況戎狄之道,不能少抑其說耶?孟子曰:「能以言拒楊墨者遠(yuǎn)矣。」不能以言抑者,收也亦圣徒之罪人矣。謂史必直歟?則《春秋》為賢者諱之,為尊者諱之。筆削與奪在手,則收之為是。媚於偽齊之君耶,不然,何不經(jīng)之如是。

    ◇ 九諷系述(并序)

  在昔屈平既放,作《離騷》經(jīng),正詭俗而為《九歌》,辨窮愁而為《九章》。是後詞人摭而為之,皆所以嗜其麗辭,扌覃其逸藻者也。至若宋玉之《九辨》,王褒之《九懷》,劉向之《九嘆》,王逸之《九思》,其為清怨素艷,幽抉古秀,皆得芝蘭之芬芳,鸞鳳之毛羽也。然自屈原以降,繼而作者,皆相去數(shù)百祀。足知其文難述,其詞罕繼者矣。大凡有文人不擇難易,皆出於毫端者,乃大作者也。楊雄之文,某軻乎?而有《廣騷》也。梁竦之詞,班馬乎,而有《悼騷》也。又不知王逸奚罪其文,不以二家之述,為離騷之兩派也。昔者圣賢不偶命,必著書以見志,況斯文之怨抑歟?噫!吾之道不為不明,吾之命未為不偶,而見志於斯文者,吾懼來世任臣之君,因謗而去賢,持祿之士,以猜而遠(yuǎn)德,故復(fù)嗣數(shù)賢之作,以九為數(shù),命之曰《九諷》焉。嗚乎?百世之下,復(fù)有修離騷章句者乎?則吾之文未過,不為乎《廣騷》《悼騷》也?!  髡?br />
  粵句?之薄俗兮,其風(fēng)狡而且苦。吾欲以直道揠其邪心兮,皆逞容而莫顧。前誨行兮後止,高諭仰兮下俯。咸謂吾之儇為愚兮,并以吾之{?心}為傴。羌靈修之乃吾知兮,先職我而為輔。奈其臣之狺狺兮,乃不知吾之所撫。吾欲以明?之性辨君臣之分兮,定文物之?dāng)?shù)。吾欲以正訐之道兮,進(jìn)忠賢而退奸豎。吾欲以醇Ο之化兮,反當(dāng)今而為往古。吾欲以忖度之志兮,定觚圓而反規(guī)矩。念亻臺核之在位兮,若梟羊之當(dāng)路。內(nèi)灼怛以如亻事兮,復(fù)何知其所訴。乃指天而郁悠兮,將天奪乎國之祜。永??以何言兮,將求知於吾祖。

  △遇謗  有肪兮墨,而謂之不?。有泉兮壅,而謂之不決。有[QVDK]兮?藺,而謂之不芳。有軸兮鍥,而謂之不轍。聲?亙唏以無音兮,氣郁悒而空噎。既??以憎懼兮,又謾謾而不訣。誣彭祖以為孺兮,譎殤子以為耋。夥眾人之難信兮,ㄎ夸者之不悅。佞為贅兮何去,奸為龐兮莫?刂。ゥ為轡兮莫御,謗為玉兮何切。彘既?襄而必烹兮,木方[QYDE]兮必折。心?龍々以似車兮,思綿綿而如瓞。手欲動(dòng)兮似[QXDI],足將行兮如紲。既不辨於顏跖兮,遂一貫於堯桀。吾哀生之不逢兮,奚至死而[QVXX]々。念帝座之不?黨兮,胡交光於卷舌。既何路以自辨兮,遂沒齒而癆剌。

  △見逐

  靳尚之言兮美於嬴,子蘭之氣兮Ο於酲。既怒《耳綿》以相向兮,遂裹足而南征。面忄匿々以奚色兮,心忄榮々而何情。耳方聰兮忽《耳癸》,目正視兮忽盲。日當(dāng)午兮便昃,天方晝兮不明。欲泣兮有血,將啼兮失聲。望靈修兮似失,出國門兮若驚。軔識怨兮欲緩,駟知愁兮復(fù)鳴。既倘佯兮夏水,復(fù)眷戀兮南荊。嗟予夙秉於大訓(xùn)兮,涵漬骨之忠貞。既貿(mào)者之莫余容兮,向重蒼而自盟。既忄林仁以憑義兮,遂钅瓜信而?規(guī)誠。將真宰之不仁兮,胡為役余以此生。彼?斯之蟊賊兮,固不能容乎??。彼茨べ之叢穢兮,固不能讓乎杜蘅。已矣乎!國無人兮莫我留,將訴帝於玉京?!  鞅?br />
  荷為?兮芰為衤罷,荃為衤屈兮薜為?。弭吾棹兮灃之浦,駐吾楫兮湘之湄。悲莫悲兮新去國,怨莫怨兮新相思。幽篁蕭兮靜晚,清漪澹兮去遲。湘君欲出兮風(fēng)水急,帝子不來兮煙雨微。芷既老兮白藥,日將暮兮紅萎。朝浮乎鶻蹄,夕叫乎羈雌。[A226]漾漾兮不止,氵橫悠悠兮何之。日出沒兮北渚,云依稀兮九疑。既無人以辨余兮,又何心而怨咨。退不解其忄宅忄祭兮,進(jìn)不知其忸怩。寒蜩怨而無聲兮,古木凄其寡枝。嗟吾魄之不返兮,千秋萬歲湘中馳?!  鲬懶?br />
  慨天道之不明兮,何獨(dú)生此大佞。若??之能冠兮,當(dāng)一國而持柄。見亂臣之反詐兮,信其主以不競。轍已覆而又遵兮,仡將翻而不整。不思心腹之疾兮,又玩膏肓之病。竟客死於咸陽兮,終不作毒王之幸。既養(yǎng)虎以遺患兮,遂倒钅干而授柄。將諛臣之肆禍兮,豈上天之付命?;浳岽笠詾椴豢少猓艘詾?zāi)而為慶。倘靈修之魄有知兮,刷吾恥於下暝。

  △端憂

  有一美人兮端憂,千喑萬愁兮曾不得以少休。腸結(jié)多以莫回兮,淚啼劇而不流。王孫何處兮碧草極目,公子不來兮清湘滿眸。汀邊月色兮曉將曉,浦上蘆花兮秋復(fù)秋。天?寥以似淬兮,峰??以如抽。??颯兮雨岸,杜若死兮霜洲。遺余程兮灃之側(cè),整余陌兮湘之幽。望女Ч兮秭歸夢,懷宋玉兮荊門愁。欲向天以號?兆兮,寸晷不可以少留。又不知吾魂之所處兮,永寂寞以悠悠。

  △紀(jì)祀  山之巔兮水之?,桂為祠兮蘭為位。執(zhí)玉桴兮扣雷鼓,奠金《麻皿》兮滴浮蟻。薦瓊芳兮望暮云,獻(xiàn)椒醑兮拜寒水。祝??以怪談兮,巫妖冶而魅醉。波閃倏兮湘君,竹蕭疏兮帝子。日將暮兮河伯,秋正深兮山鬼。神之化兮何方,人之艱兮至此。胡不化其邪而為正兮,胡不返其戾而為義。胡不轉(zhuǎn)其亡而為興兮,胡不易其亂而為治。但血食於下國兮,曾不少裨於有位。吾將乘青螭而駕白虬兮,將謁帝而訴神之累。謂天弧發(fā)鏃兮,天??行棰。神速悔尢兮,俾吾靈修而易知。

  △舍慕

  粵吾秉志兮,潔於瑾瑜。芬其德而芳其道兮,榮於蘼蕪。將興國以見罪兮,擬佐王而蒙辜。彼群小之茸茸兮,如慕臭之{敝蟲}蜉。以大鵬為爵兮,以康瓠為《俞瓦》。以袞衣為衤?兮,以黎邱為墟。以鄭姬為丑兮,以子產(chǎn)為愚。以鮑焦為貪兮,以孔圣為誣。吾將奮鱗於大空兮,奚獨(dú)慕此江湖。吾將發(fā)榮於蟠桃兮,奚獨(dú)守此蒿蔞。吾將蕩其魄兮,驂風(fēng)軔與軋車。謁帝於冥冥之天兮,秉其生殺之樞。將飄飄以高逝兮,亦何必懷此奸邪之故都,

  △潔死

  堯死兮舜滅,禹殄兮湯絕。似玉兮將沈,如金兮永沒。行以仁兮止以義,生以貞兮死以潔。念余曾不足以蹈圣閫兮,亦慕茲而自悅。湘浦兮煙深,沅江兮風(fēng)切。顧影兮白憐,撫躬兮永訣。鬼慘兮天愁,雨泣兮泉咽。竟汨沒以ち淪兮,永幽憂而怫郁。湘之山兮未盡,湘之流兮不竭。千秋兮愁云,萬古兮明月。靈均之冤兮孰能銷其氣,靈均之愁兮孰能釋其結(jié)。來者之自鑒兮,無致位於牙孽?!    蟆〉抠Z(并序)

  余嘗讀賈誼《新書》,見其經(jīng)濟(jì)之學(xué),大矣哉!真命世王佐之才也。自漢氏革嬴,高祖得於矢石,不暇延儒生。及為天子,制缺度弛,處華而夷。是時(shí)獨(dú)有叔孫生能定朝儀,其制未悉。唯生草其書,欲以制屈諸侯,推定正朔,調(diào)革輿服,通流貨幣。天不佑漢,絳灌興謗,竟枉其道,出傅湘沅。生自以不得志,哀屈平之放逐,及渡沅湘,沈文以吊之。故其辭曰:「?離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懷此故都?!灌妫∮噌屔庖?。當(dāng)戰(zhàn)國時(shí),屈平不用於荊,則有齊趙秦魏矣。何不舍荊而相他國乎?余謂平雖遭靳尚子蘭之讒,不忍舍同姓之邦,為他國之相,宜矣。然則生之見棄,又甚於平。當(dāng)漢時(shí),舍乎帝則為諸侯矣。如適諸侯,則新書之文,抑諸侯而尊天子。舍諸侯則胡越矣,則新書之文,滅胡越而崇中夏也。是以其心切,其憤深,其詞隱而麗,其藻傷而雅。余悲生哀平之見棄,又生不能自用其道。嗚乎!圣賢之文與道也,求知與用,茍不在一時(shí),而在百世之後者乎?其生之哀平歟?余之悲生歟?吾之道也,廢與用幸未可知,但不知百世之後,得其文而存之者,復(fù)何人也。咸通癸未中,南浮至沅湘,復(fù)沈文以悼之。其辭曰:

  粵炎緒之嫣綿兮,其國度之未彰。天錫生以命理兮,冀其道之益光。偉吳公之知賢兮,道其名於文皇。既?身辰攵以召之兮,遂位之於上庠。愍耋儒之?愚兮,對天問之不臧。既群愚之讓俊兮,馳其譽(yù)之煌煌。嗟大漢之丕緒兮,蚪其賢於污潢。上下溷而不分兮,議制削於驕王。殺﹃棼而不制兮,斷ㄏ胡其寇攘。羌虜坌以侵華兮,曾不能以抑強(qiáng)。餌其嗜之延延兮,實(shí)三代之計(jì)良。念五德之更承兮,論《兀貴》結(jié)而不綱。乃秉臆以興說兮,數(shù)用五而色尚黃。又諸侯以開國兮,輸其租於咸陽。曾不得以撫民兮,俾其君兮可忘。請紆纟禺以乘印兮,各馳化於所疆。上既悅而欲大用兮,遭絳灌於東陽。道既擯兮何明,乃出傅於沅湘。亻孛沅波之氵翁洫兮,或漾棹以夷猶。望靈均之沒所兮,顧其心之怊怊。臨汨羅之浩漾兮,想懷沙之幽憂。森つ蘿以蓊郁兮,時(shí)犭開?以相號。霧雨暗乎北渚,?禺?庸毒乎芳洲。景黯沮以不明兮,若夫悼乎離騷。香依依兮杜若,韻凄凄兮[QODJ]{?勞},山隱隱以掃空兮,煙微微而淡秋。嗟吾不知所惑兮,淚忄廣恨以橫流。當(dāng)抱憤於渺藩兮,曾無足以少休。既??以傷思兮,又鵂留?以動(dòng)愁。嗚呼哀哉!世既不平領(lǐng)吾道以為非兮,吾復(fù)何依。?蘭憔悴兮稂莠繁滋,麟鳳匿跡兮梟獍騰威。哲匠罷斧兮拙者構(gòu)之,離婁閉目兮瞽者揚(yáng)眉。子都蒙袂兮敦洽騁姿。嗚呼哀哉!亦先生之尢也。眙其世之不可兮,何不解而去位。又垂萬世之名兮,取舍在此。奚自謗於童?兮,乃忄?然而為累。蓋伊尹三就五就之心兮,冀其民之可治。奈忄昏々以不悟兮,又被之以非議。幸一人之再覺兮,答受?之奧義。既孱王以墮駕兮,乃冤慟而已矣。訊曰:君不明矣莫我知,幽都寂兮和涕歸。文懸日月兮俟後圣用之,大故忽兮其何足悲。

    ◇ 反招魂(并序)

  屈原作《大招魂》(或曰景差作,疑不能明),宋玉作《招魂》,皮子以為忠放不如守介而死,奚招魂為?故作《反招魂》一篇以辨之。詞曰:

  承溟氵幸之命兮,付余才而輔君。君既不得乎志兮,余飄飄而播遷。余將蕩大空而就滅兮,君又招余俾復(fù)身。余詣帝以請?jiān)E兮,帝俾巫陽以筮云。巫陽語余以不可歸兮,故作詞以招君。乃下招曰: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些。其君雄虺兮,其民封狐些。食民之肝鬲以為其肉兮,摘民之發(fā)膚以為其衣些。朝刀鋸而暮鼎鑊兮,上曖昧而下墨(眉)《尸木》(癡)些。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些。余昔為比干之魂兮,干﹃而余去些。未聞干貪生以自招兮,余竟?jié)嵠渌幮?。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些。余昔為伍胥之魂兮,胥﹃而余逝些。未聞胥貪位以惜生兮,執(zhí)屬鏤而不滯些。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些。余昔為宏演之魂兮,演自殘而余行些。未聞演惜命以不死兮,俾其義而益明些。君兮歸來,故都慎不可留些。帝命余以輔君兮,亦以君之忠介自。今以忠而見聞兮,尚盤桓而有待些。將自富貴而入羈旅兮,其志乃悔些。將戀骨肉而惜家族兮,何不自裁些。梟食母而獍食父兮,見禽獸之為生些。茍兇殘者眉壽兮,實(shí)梟獍而同名些。君乎慎勿懷故都之戀歸來乎,余為君存千古忠烈之榮名些。

    ◇ 十原系述

  夫原者何也?原其所自始也。窮大圣之始性,根古人之終義,其在十原乎?嗚呼!誰能窮理盡性,通幽洞微,為吾補(bǔ)三墳之逸篇,修五典之墮策,重為圣人之一經(jīng)者哉?否則吾於文,尚有歉然者乎!

  △原化

  或曰:「圣人之化,出於三皇,成於五帝,定於孔周。其質(zhì)也道德仁義,其文也詩書禮樂。此萬代王者,未有易是而能理者也。至於東漢,西域之教,始流中夏。其民也,舉族生敬,盡財(cái)施濟(jì)。子去其父,夫亡其妻。蚩蚩へへ,慕其風(fēng)蹈其閫者,若百川蕩?不可止者。何哉?所謂圣人之化者,不曰化民乎?今知化者唯西域氏而已矣。有言圣人之化者,則比戶以為嗤,豈圣人之化不及於西域氏耶?何其戾也如是?」曰:「天未厭亂,不世世生圣人。其道則存乎言,其教則在乎文。有違其言悖其教者,即戾矣。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故有周孔,必有楊墨,要在有孟子而已矣。今西域之教,岳其基,溟其源,亂於楊墨也甚矣。如是為士則孰有孟子哉?千世之後,獨(dú)有一昌黎先生,露臂?視,詬之於千百人內(nèi)。其言雖行,其道不勝。茍軒裳之士,世世有昌黎先生,則吾以為孟子矣。譬如天下之民,皆桀之民也,茍有一堯民處之,一堯民之善,豈能化天下桀民之惡哉?則有心於道者乃堯民矣。嗚呼!今之士,率邪以御眾,握亂以治天下,其賢尚爾,求不肖者反化之,不曰難哉?不曰難哉?」  △原寶

  或問或者曰:「物至貴者曰金玉焉,人至急者曰粟帛焉。夫一民之饑,須粟以飽之。一民之寒,須帛以暖之。未聞黃金能療饑,白玉能免寒也。民不反是貴而貴金玉也,何哉?曰:「金玉者,古圣王之所貴也。其在舜典,則曰修五玉也。其在春秋,則曰諸侯貢金九牧。禹所以鑄鼎象物,玉所以飾禮,金所以備貢。以斯為貴,貴不多乎?」曰:「舜取五玉以備禮,禹鑄九金以為鼎,由言其禮,不為諸侯乎?不為人民乎?茍無粟無帛,是無諸侯與人民也,則五玉九金,豈徒貴哉?如舜不修五玉,禹不鑄九金,三代之祭祀不以玉,貨賄不以金矣。由是言之,金玉者,王者之用也。茍為政者下其令曰,金玉不藏於民家,如有藏者,以盜法法之,民不藏矣。法既若是,民必貴粟帛棄金玉。雖欲男不耕而女不織,豈可得哉?或曰「然」。

  △原親

  能嗣其親,不曰子乎?吾觀夫今之世誨其子者,必?賈肌榜骨,傷愛毀性以為教。嗚呼!孟子所謂古者易子而教,誠有旨?xì)e?不能教其子者,是亡其身者也。不能得其親者,是舍其族者也。古之佞臣,愛人之貴,過乎其親,必舍而事之,公子開方是也。愛人之權(quán),過乎其子,必殺而徇之,易牙是也。自茲以降,為夫強(qiáng)臣者,將欲奪人之宗,必先殺已子矣(王莽殺子宇是也)。噫!教尚不可,況其殺歟?或曰:「均是親也,均是害也。則周公誅管蔡,石?昔殺石厚,叔向﹃叔魚,漢文流淮南,可乎?」曰:「均是親也,賢則能嗣親,兇則能覆族。均是害也,周公不誅,則他人誅之。石?昔不殺,則他人殺之。叔向不﹃,則他人﹃之。漢文不流,則他人流之。己刑則及一人,他刑則及其族,此圣賢所以惜其族也。刑也者,仁在其中矣?!埂  髟?br />
  能以心求道者,不曰己乎?能以心為天子為諸侯為賢圣者,不曰己乎?是已之重,不獨(dú)重於人,抑亦重於道也。嘗試論之,能辱己者,必能辱於人。能輕己者,必能輕於人。能苦己者,必能苦於人。為孔顏者非他,寶乎己者也。為盜跖者非他,殘乎已者也。故古之士,有不出戶庭,名重於嵩衡,道廣於溟海者,敬於己而己矣?;蛟唬骸杆^敬已者,不曰不能害己者乎?如豎貂自宮,能敬己乎?鮑莊刖足,能敬己乎?」曰:「均是敬也,均是害也,其媚與直不同也,所謂敬於己者以道也,害於己者亦以道也?!够蛟唬骸甘ト思臣踌睹?,至若堯如臘,舜如?居,其勞至矣。於己安乎?」曰:「勞者勞於心也,勞一心而安天下。若禹者,股無??,脛無毛,其勞亦至矣,勞者勞於身也,勞一身而安萬世者也。古者有殺身以成仁者,況勞者歟?」嗚乎!吾觀於今之世,諂顏?俞笑,辱身卑已,汲汲於進(jìn),如豎貂者幾希。

  △原奕

  問奕之原於或人,或人曰:「堯教丹朱征,丹朱作為是。信固有其道焉?!蛊ぷ釉唬骸阜蜣戎疄樗囈玻酥\既失,我謀先之。我智既虧,彼智乘之。害也。欲利其內(nèi),必先攻外。欲取其遠(yuǎn),必先攻近。詐也。勝之勢,不城池而金湯焉。負(fù)之勢,不兵甲而奔北焉。勝不讓負(fù),負(fù)不讓勝,爭也。存此免彼,得彼失此,如蘇秦之合從,陳軫之游說,偽也。若然者,不害則敗,不詐則亡,不爭則失,不偽則亂,是奕之必然也。雖奕秋氵存出,必用吾言焉。嘗試論之。夫堯之有仁義禮智信,性也,如生者必能用手足任耳目者矣,豈區(qū)區(qū)出纖謀小智以著其術(shù)用爭勝負(fù)哉?堯之世,三苗不服,以堯之仁,苗之慢,堯兵而熠之。由羅人殺鵂留?,漁人烹鯤鮞者矣。堯不忍加兵,而以命舜。舜不忍伐,而敷之文德。然後有苗格焉。以有苗之慢,尚不加兵,豈以害詐之心。爭偽之智,用於戰(zhàn)法,教其子以伐國哉?則奕之始作,必起自戰(zhàn)國,有害詐爭偽之道,當(dāng)從橫者流之作矣。豈曰堯哉?豈曰堯哉?

  △原用

  堯?yàn)橹T侯,非求為天子也,摯之民用之。舜為鰥民,非求為天子也,堯之民用之。或曰:「摯善亦堯乎?」曰:「亦堯而已矣?!乖唬骸笓磁c堯,其民俱舍之,則善惡奚分耶?」曰:「摯固不二矣,堯固仁矣。堯仁如是,民尚慕舜,況有君惡於摯?君道不如堯,焉得民用哉?故曰:『圣人不求用而民用之,求用而圣人不用之』」曰:「若是則孔子奚不用魯?」曰:「用之則魯化,不用之天下奚化?!?br />
  △原謗

  天之利下民,其仁至矣。未有美於味而民不知者,便於用而民不由者,厚於生而民不求者。然而暑雨亦怨之,祁寒亦怨之,己不善而禍及亦怨之,己不儉而貧及亦怨之。是民事天,其不仁至矣。天尚如此,況於君乎?況於鬼神乎?是其怨訾恨ゥ,蓰倍於天矣。有帝天下君一國者,可不慎歟?故堯有不慈之毀,舜有不孝之謗。殊不知堯慈被天下而不在於子,舜孝及萬世乃不在於父。嗚乎!堯舜大圣也,民且謗之,後之王天下,有不為堯舜之行者,則民扼其吭,ㄏ其首,辱而逐之,折而族之,不為甚矣。

  △原刑

  或曰:「丹朱為諸侯,舜為天子,丹朱有過,舜誅之乎?商均為諸侯,禹為天子,商均有過,禹誅之乎?」曰:「不也。朱均之為國,必有舜禹之吏翼而治之,何容朱均得暴其民也哉?茍有過必諭之,諭而不可,奪其政。如誅之者,去堯舜之嗣也,焉有為人臣而去其君嗣哉?」或曰:「法家嚴(yán)而少恩。周官有八議,漢法有三章。微八議也,雖然,人可免以三章,而親賢必刑,何哉?」曰:「圣賢在世,不能無過,以輕重議之耳。如以謗刑之,雖周孔其可免諸?」

  △原兵  管子說蚩尤割廬山之金以鑄五兵,說者或云:「蚩尤古天子,則炎黃繼命,其間無蚩尤之運(yùn)也。」案《史記》云:「蚩尤與其大夫作亂。」如此為庶人之暴者,且庶人不當(dāng)有大夫。日休以為蚩尤乃黃帝之諸侯,蓋其為人暴,黃帝征而滅之。如此為庶人一夫之暴,不足當(dāng)天子用兵也又明矣。嗚呼!昭然之理,前賢忄昏之,況大圣之深旨哉!  △原祭

  說者以蚩尤為五兵,每有師祭,當(dāng)祭蚩尤。嘻!厥亂甚矣。皮子直以蚩尤為黃帝逆亂之臣,五兵直作於炎帝固始。茍自蚩尤始,以其亂逆,且不當(dāng)祀,況果不自蚩尤。蚩尤不道,黃帝滅之,又不當(dāng)以不道充祀。軒轅五帝之首,能以武定亂,以德被後,今之師祭,宜以軒轅為主,炎帝配之,於義為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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