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一日,是皇后富察娘娘生辰。隔一日掌院太監(jiān)請示高宗,高宗道:“悄悄兒過了就完了,國孝還沒有滿呢?!?
太監(jiān)回了皇后,皇后笑道:“國孝期內(nèi)做生日,自然沒有這個理。
皇太后、皇帝跟前兩個頭,總要磕的?!?
所以,這日絕早起身,淡裝素服,到皇太后宮里叩過頭,回來又向高宗叩頭。忽報皇太后差人下懿旨,高宗忙著跪接。那人宜諭道:“奉懿旨,今兒是皇后好日子,總要好好樂一天,難為她一竟孝順,正了位不曾顯輝過一遭兒,叫皇帝休太簡省了。欽此?!?
高宗隨到太后宮中謝恩,乘便奏道:“太后疼皇后,替她做生日,子臣原不該說什么。但世宗國孝,一年還沒有過,官署民間尚且禁止宴樂,大內(nèi)里倒反慶賀生辰,怕于理上講不過去。”
太后道:“我看是不妨的,究竟二十七天已過。況咱們并不傳班子唱戲,不過娘兒們擁在一塊兒樂一天罷咧?!?
高宗見太后這么高興,也不便駁回,談了幾句,也就退出。回到皇后宮里笑道:“偏你有這樣的福氣,太后會這么疼你?!?
皇后道:“誰愿做什生日,她老人家這么高興,無非哄哄她老人家罷了?!?
一語未了,慈寧宮太監(jiān)又來傳旨,說“廟里壽佛前頭兒是要叩的,叫奶媽子抱了璉哥兒去罷?!?
高宗接過旨,立即遵行去訖?;屎蟮溃骸盎侍筮@么費(fèi)心,怎不叫人涕零感激?!?
忽小太監(jiān)人奏:“富侯爺傅尚書都差人在宮門候旨,說娘娘千秋,擬遣眷屬人宮叩祝。怕礙著國服,不敢擅行進(jìn)來。請爺、娘娘的旨。”
高宗道:“難為他們想得周到。傳旨他們,皇太后很高興,叫他們進(jìn)宮來是了?!?
小太監(jiān)領(lǐng)去旨訖。一時富太君富夫人,傅夫人等一眾椒房眷屬,都坐轎人宮。卻一個個都按品大裝,見了帝后,都要按照儀注行禮。高宗忙傳旨叫免,又都賜了坐。太監(jiān)泡上茶,大家品著閑話。高宗道:“嫂子妹妹快都卸了裝,似這么冠服披風(fēng),拘拘牽牽,不是叫你們來作樂,倒是叫你們來受苦了?!?
皇后道:“正是呢,大家換了衣服,疏散疏散,正不必拘禮。拘了禮,倒沒趣味了?!?
高宗傳旨擺宴。傅夫人笑道:“我們壽禮都沒有貢呈,倒先蒙恩賜宴。這不是我們來祝壽,倒像我們自己來過生日了。”
高宗道:“皇后跟妹妹原是同胞一體,就替皇后過生日,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
當(dāng)下筵開玳瑁,褥設(shè)芙蓉,淺笑輕頻,心甜意洽。一時高宗高興行起令來,呼三喝四,挨著位兒拇戰(zhàn)。傅夫人自命為拇戰(zhàn)老手,這一晚的拳,偏偏是她輸?shù)亩?,不勝酒力,便先逃席而去。眾人都不在意,依舊珠搖玉動,翠舞紅飛。高宗趁她們不備,也偷偷的起身跟了去,直到席散,連影兒都不見。皇后道:“他們兩個聚不得一塊兒,聚了一塊就有事故鬧出來。
不知又在哪里做什么了?!?
富夫人忙把別的話岔開,于是大家坐下抹骨牌兒,鬧了一整天,才都散去。這日的骨牌,賭的原是東道,恰恰皇后贏的。次日富察太后等,備了盛席酒筵送進(jìn)宮來,玩笑談話依舊十分熱鬧。只傅夫人不曾來,高宗很是牽掛,便要叫太監(jiān)去召。富察太后道:“罷了!罷了!我們那三丫頭,淘氣得很,沒事如何肯不來。昨日回去,不知怎樣就頭暈起來,今兒懶怠行動,我們才去瞧她,兀睡在床上呢。”
高宗道:“了不得!快傳太醫(yī)瞧瞧去?!?
富察太后道:“傅恒已請了兩個大夫了?!?
高宗見說,方才罷了。
卻說傅夫人,從那日祝壽回去,就得了一個懶怠之癥,喜酸思食,作惡嘔吐,懶怠動作,經(jīng)也就此停祝高宗初時限著急,天天飭太醫(yī)診治,開了方要進(jìn)呈過才許煎服。后來太醫(yī)奏報是喜,才安了心。卻還時時派太監(jiān)到傅尚書家看視。傅夫人要吃什么,立傳御膳房做了賜去。后來分娩下來,倒是個男孩子,題名叫??蛋?,高宗非常憐愛。傅恒共有四個兒子,那三個都尚著公主,封為額駙,君臣相得,倒不及??蛋病8?蛋搽m沒有尚主,圣主隆恩,倒封為忠銳嘉勇貝子。高宗還不愜意,要封他王爵,無奈福公沒福,早早的就死了,高宗究竟追封了他一個郡王銜。后人有詩道:家人燕見重椒房,龍種無端降下方。
丹闡幾曾封貝子,千秋疑案福文襄。
這都是后話。當(dāng)下皇后見高宗待到傅夫人,仁至義盡,心里未免不自在,侍宴承歡,未免不肯隨人宛轉(zhuǎn)。高宗心下明白,也不跟她計較。這日,不知又為了什么事,帝后二人又有些言語不和,皇后又在宮中獨(dú)自垂淚。高宗事后追悔,又去溫言撫慰,皇后才漸漸回過意來。高宗道:“咱們二人,不是今兒才認(rèn)識起你,一竟很隨和的。怎么這會子倒性氣大了,每為了沒要緊的事,就與我過不去。記得從前我有了什么,你倒肯讓我一點(diǎn)半點(diǎn)?!?
皇后道:“還提起從前呢,從前是貧賤夫妻,爺把我當(dāng)個人,凡事與我商量,現(xiàn)在爺是皇帝了,水漲船高,哪里還把我放在眼里。只是我自己想,雖然不濟(jì),究竟也替爺生了兩個兒子。就是妃嬪宮女生了兒子,總也要耽待一二呢。其實(shí)我自己也不知趣,不道黜辱,已經(jīng)天恩高厚,還要跟爺爭非論是,那不是自討沒趣么?!?
說著,小太監(jiān)帶永璉、永琮進(jìn)來請安。高宗舉目,見琮、璉兩個,粉面朱唇,眉清目秀,真是雙株玉樹,一對璧人,再看看皇后,只有這兩個親生兒子,素愛如珍,又想夫妻素本恩愛,近來做事,自己實(shí)有對不過她的地方,因愛生愧,因愧生憐,就發(fā)出一個念頭來,笑向皇后道:“你放心,我總將叫你享大福就是了。那些沒要緊的事,都不要存在心上。懲她是誰,總不能夠比及你呢?!?
皇后道:“那是爺?shù)奶於鳎慌挛夷缸記]福消受?!?
說著又滴下淚來。高宗道:“這種頹喪的話,講它怎的,我們到園子里散散罷?!?
于是帶了皇后,并永璉、永琮兩皇子,到暢春園玩了一天。這夜高宗就宿在皇后宮里。次日朝罷,叫近侍內(nèi)監(jiān)都回避了,一個兒走入正大光明殿,親提御筆,在龍紋黃紙上,寫了永璉的名兒,封固定當(dāng),叫人安入匾額里頭,這便是大清國建儲大典。
偏是這么人不知鬼不覺的秘密勾當(dāng),偏要貯放在正大光明殿里頭,你道奇怪不奇怪。
卻說高宗即位以來,五谷豐登,四方平靜,把朝中這一班盛世良臣,閑的要不得。靜極思動,便都上封奏談時事,有主張文字的,奏請開館修史,有主張武功的,奏請拓土開疆,也有奏興土木,奏行巡狩的。瞧他們章奏,詳征博引,典麗聿皇,都是絕大的大經(jīng)濟(jì)。遇著高宗這樣曠代令主,自然君明臣良,相見恨晚了。當(dāng)下下旨,先修圓明園。這圓明園,原是前明懿戚徐偉的別墅,距平則門約有二十多里路,亭臺竹木,風(fēng)景非凡。圣祖賜名暢春園。世宗在潛邸,圣祖命于園之北隅,辟地筑屋,賜名圓明,為世宗讀書之所。世宗登了位,就大加開拓,筑起琳宮復(fù)殿,建成杰閣崇墉,巍峨宏敞。幾駕二春而上。這會子高宗繼述先志,竟把三園歸一并建,工程浩大,創(chuàng)建非常,把銀子花得像流水一般。里頭景致,離宮別館,月榭風(fēng)亭,這種人力辦得到的,不用說了,就是奇卉異草,巧獸珍禽,各種數(shù)千里外的東西,也責(zé)成地方官采辦。將來一草之細(xì),一石之微,無不饒有勝趣,窮奢極侈。別說文王之囿,齊宣之囿,萬萬不能比擬,就秦始皇阿房宮、隋煬帝迷樓,怕也沒這么精雅別致。這一年園工告成,高宗命駕往游。赤日當(dāng)頭,天氣異常炎熱。掌蓋的忘記攜了一柄九曲杏黃傘,偏偏高宗傳旨叫張傘,侍從人等嚇得目定口呆,一聲兒不敢回奏。高宗道:“寶蓋都會忘記,你們吃了飯,都在管點(diǎn)子什么?”
忽聽侍從中有人朗聲答道:“典守者不得辭其責(zé),應(yīng)該問掌蓋的?!?
高宗舉目看時,只見此人長身玉立,粉面朱唇,約有二十來年紀(jì),不覺大吃一驚道:“好生奇怪,到像在哪里見過的,何等眼熟,只是想不起來?!?
隨問道:“你叫什么名字?當(dāng)?shù)氖裁床钍???
那人跪下奏道:“微臣和坤,是滿洲官學(xué)生,蒙恩賞在駕前當(dāng)差。
”高宗道:“怎么我不很看見你?”
和珅道:“皇上看不見的多著呢,豈止微臣一個。微臣成年家只在宮門外伺候,近身差使,一件也當(dāng)不著,自然皇上不認(rèn)識了。”
高宗見和珅人物漂亮,語言流利,心下很是歡喜,叫他擡起頭來。和砷遵旨擡頭,高宗把他估量一番,見他項(xiàng)間有指尖兒大大一塊朱砂記,不覺大驚失色,脫口道:“你竟來了么!你竟來了么!”
當(dāng)下就帶他到新園子里,陪伺游賞,賜衣賜飯,恩眷十分隆重。次日又下特旨,授他侍衛(wèi)之職,朝中文武,無不納罕。
且住,和珅不過是個官學(xué)生,一言稱旨,也斷不會寵幸得這么迅速。原來這里頭,卻有一段很古怪的事故兒。高宗在潛邸時,有一日人宮請安,路經(jīng)某妃臥室,恰值某妃對鏡梳妝。
高宗見她發(fā)長委地,不禁動了羨慕的念頭,偷偷步到她背后,用兩手掩住她兩個眼珠子。某妃不知是高宗,順手兒用牙梳向后打了一下,不料竟打起一個青紫紋塊兒。后來皇太后看見了,查問根由,高宗不能隱瞞,奏說是某妃打的?;侍蟠笈迅咦诤莺萃闯庖环?,又把某妃立行賜死。在皇太后當(dāng)日,只道高宗與某妃總有什么暗昧勾當(dāng),又誰知這一段公案都是冤枉的呢!等到高宗知道,某妃已經(jīng)氣絕。高宗大大感悼,奔到靈前撫尸大哭,自己咬破舌尖,用指蘸著血,向某妃項(xiàng)間點(diǎn)了個記識,祝道:“你的性命,是我害了你,須知我也不能夠自主。
魂如有靈,快快投生人世。我們兩人,如果再能夠會面,我總不負(fù)你也?!?
現(xiàn)在瞧見和珅面貌,與某妃一模一樣,又見他項(xiàng)間有這么一塊朱砂記兒,不禁動了呆想,把和珅當(dāng)作某妃轉(zhuǎn)世,只管憐惜起來。朝中文武,如何懂得。
和珅自受高宗知遇,一年之中,連升六次,從官學(xué)生,直躍到侍郎,并賞在軍機(jī)處行走,言聽計從,思遇之隆,莫與倫比。闔朝人士,誰不羨慕!這日諸臣召見,上頭又獨(dú)叫起了和珅足問有一個時辰的話。退朝下來,大家爭著探問消息。和珅道:“沒有什么事,皇上為了二皇于的病愁悶,我解勸了好一回?!?
眾人道:“提附二皇子,太醫(yī)院老秦天天進(jìn)去請脈,難道還沒有愈么?”
和珅道:“哪里就會愈,能夠減輕點(diǎn)子,已經(jīng)萬幸了?!?
眾人都問到底什么病癥。和珅道:“起初是瘧疾,現(xiàn)在變了傷寒,這幾天病勢很是利害?!?
眾人道:“瘧變疾,是病勢不輕的。”
閑談一回,也就散去。
卻說二皇子永璉,病得十分利害。高宗嫌太醫(yī)院醫(yī)官不濟(jì)事,下旨征求民間醫(yī)士人京診治。還沒有征齊,璉皇子早嗚呼哀哉,歸天去了。高宗十分悼痛,賜謚為端慧太子,喪葬一切,無不格外從豐。皇后富察氏悲傷慘痛,哭得死去活來,高宗溫言勸解一時,如何勸解得轉(zhuǎn)。直到后來,高宗許了她書寫永琮名字,貯放殿額,才漸漸減了幾分悲痛。誰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七皇子永琮,忽又得著暴病薨了。富察皇后傷悼過甚,也就染病身亡。后人有詩嘆道:星霓蒼龍失國儲,巫陽忽有叫倉舒。
長秋從此傷盡落,云黯纖阿返桂輿。
皇后薨逝之后,高宗感傷思念,凄楚異常。特命內(nèi)監(jiān),凡是皇后平日所御奩具衣物,一律不準(zhǔn)移動,以備自己不時游幸,留做個紀(jì)念兒。后族十四個侯伯,格外加恩待遇。又撰了一篇御祭文,親行祭奠。后人有詩嘆道:列戟通侯十四人,外家恩澤古無倫。
君王親誄河洲德,檢點(diǎn)祎笄倍愴神。
皇太后見高宗悲傷不已,怕他因此悶出病來,特把高宗傳到慈寧宮,著實(shí)開導(dǎo)一番,并要替他立刻選立皇后。高宗碰頭道:“太后雖有恩命,子臣不敢領(lǐng)旨?!?
太后道:“人已去世,念也無益,再者你待到她仁至義盡,也總算交代的過。難道為了她一個兒連國家社稷都丟掉不要了么?”
高宗無語。皇太后道:“那拉貴妃,我看她倒很穩(wěn)重,扶了正,省得再到外邊去選人,不知你意思里頭怎樣?”
高宗道:“太后選中的人,諒來總不會錯的?!?
太后道:“你答應(yīng)了就好了?!?
過了幾時,果然特下懿旨,升皇貴妃那拉氏為皇后。高宗見是太后意思,不敢說什么,心里頭終不很為然。卻叫畫工畫成宮訓(xùn)圖十二幅,暗寓教訓(xùn)的意思,每逢除夕,叫東西六宮懸掛瞧視,以資觀感,平日收藏在景陽宮后面學(xué)詩堂內(nèi)。這一番舉動,雖沒有說為是皇后,明眼的人,卻一望就能知道。后人有七絕一首,詠此事道:瑤星坤極藹樣光,宮訓(xùn)圖成十二章。
歲歲春朝重展視,云縑深護(hù)學(xué)詩堂。
這一年京師忽地大旱,從五月到七月兩個多月,一滴雨都沒有下過。圓明園里頭各種花木,干枯了大半。高宗下旨修省,一面征求直言極諫,一面派遣大臣到龍神官拈香祈禱,哪里有一點(diǎn)兒效驗(yàn)!和珅此時已做到工部尚書,便特上一折封奏,奏請設(shè)壇建醮,并禁止官民宰殺牲口。高宗大喜,立即批準(zhǔn)。和珅退朝回家,與家人闊論高談,非常高興。和珅之妻榮氏聽了,開言道:“天旱又不旱你一個兒,要你著急做什么?!?
和珅道:“主子憂得這個樣子,做臣子的不應(yīng)替他分分憂么?”
榮氏道:“難為你這么盡忠報國,只是苦了我呢。”
和珅道:“怎么倒又苦了你呢?”
榮田氏道:“我才點(diǎn)了一樣菜,現(xiàn)在要齋戒,可就不能吃了。”
和珅道:“什么菜,巴巴的隔日就要點(diǎn)定?”
榮氏道:“是小炒肉?!?
和珅笑道:“虧你不慚愧,一樣小炒肉,也值得這么鄭重?!?
榮氏道:“這一樣萊,是我新得來的法兒。從前只有年大將軍家有這個烹調(diào)方法?!?
和珅道:“什么方法?左不過肉里頭,多加點(diǎn)子雞汁罷了?!?
榮氏道:“加了雞汁,就不是完全肉味了,并且雞汁也沒有這么鮮味。
這一樣萊是要早一日吩咐廚房里,廚子便到豬圈中,挑選一頭肥豬,就這頭豬身上揀了一處最精的肉,活生生割下,切片油炒,其味之美,比了什么都要好吃。大約一頭豬,總好割三五回,隨割過隨把刀傷藥,替它敷上?!?
和珅道:“年大將軍家烹調(diào)法兒,你怎么又會曉得的呢?”
榮氏道:“李福家的,原是年府小丫頭子,跟著十二娘姨學(xué)會了的。那一年大將軍壞了事,姬妾們風(fēng)流云散。十三姨娘嫁了一個秀才,這秀才聽到小炒肉風(fēng)味,就要十三姨娘做。姨娘笑道:‘談何容易!這也是酸秀才配吃的?拈斤估兩,通只買一二斤肉,如何好做?’隨把做法說了出來。秀才沒法,只得罷了。后來逢著神社,秀才恰輪著當(dāng)社長,就把社豬擡回家里,叫姨娘做。姨娘詫道:‘我在府中,治的都是活豬,這殺死的豬兒,有甚鮮味呢?’秀才道:‘這一頭已經(jīng)費(fèi)事得很,哪里還找活的呢?就這么將就點(diǎn)子罷。’姨娘道:‘那也沒有法子想了,你先煮酒,待我做來。’一時做好,這秀才鮮得連舌頭都吞下肚去。你想這么美味菜兒,才點(diǎn)了,偏你又禁起屠來了?!?
和珅道:“那也不值什么,你盡管做,做好了,我也嘗嘗?!?
榮氏道:“你不是說已經(jīng)奉旨齋戒了么?”
和珅道:“又不請客,咱們自己人吃點(diǎn)子,誰又知道呢?”
當(dāng)夜無話。
次日果然做了一味小炒肉,兩口兒正吃得香甜,忽報干清宮掌院太監(jiān)金國安進(jìn)來降旨也。和珅大驚,忙要茶漱了口,穿齊袍褂,迎出廳前。金太監(jiān)宣旨道:“奉上諭,今日朕陪侍皇太后御園龍神祠拈香禱雨,著和珅隨班伺候。欽此?!?
接過旨,和珅留金太監(jiān)坐下問道:“怎么上頭發(fā)出此念,昨兒召見,還沒有提及呢?”
金太監(jiān)道:“原是太監(jiān)起的意,虔誠得要不的。
今兒爺傳旨叫備輦,還受了一場教訓(xùn),她老人家主張步行呢。
”禱雨的木闌祠,是瑢哥兒恭擬了,爺親筆改正的?!?
金太監(jiān)去后,和珅就朝服入宮。見各王大臣、滿漢大學(xué)士尚書人等都已齊集。一時高宗扶著太后,步行而出。和珅隨班見過駕,就跟隨兩宮,到御園龍神祠虔心叩禱。果然至誠格天,這一晚就濃云密布,大沛甘霖。京師人民無不大悅。后人有詩道:鐵牌請到自邯鄲,齋醮連旬詔設(shè)壇。
步禱深宮家法在,木闌詞付近臣看。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