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韩精品 中文字幕 动漫,91亚洲午夜一区,在线不卡日本v一区v二区丶,久久九九国产精品自在现拍

正文

第五回 墨斗剖明皮熊犯案 烏盆訴苦別古鳴冤

三俠五義 作者:清·石玉昆


且說酒保斟上一壺酒來。那人一面喝酒,一面帶有驚慌之色,舉止失宜。只見坐不多時,發(fā)了回怔,連那壺酒也未吃完,便匆匆會了錢鈔而去。包公看此光景,因問酒保道:“這人是誰?”酒保道:“他姓皮名熊,乃二十四名馬販之首?!卑浟诵彰酝炅孙?,便先叫包興到縣傳諭,就說老爺即刻到任。包公隨后就出了飯鋪,尚未到縣,早有三班衙役、書吏人等迎接上任。到了縣內(nèi),有署印的官交了印信,并一切交代,不必細(xì)說。 包公便將秋審冊籍細(xì)細(xì)稽察,見其中有個沈清伽藍(lán)殿殺死僧人一案,情節(jié)支離。便即傳出諭去,立刻升堂審問沈清一案。所有三班衙役早知消息,老爺暗自一路私訪而來,就知這位老爺?shù)睦?,一個個兢兢業(yè)業(yè),早已預(yù)備齊全。一聞傳喚,立刻一班班進(jìn)來,分立兩旁,喊了堂威。包公入座,標(biāo)了禁牌,便吩咐:“帶沈清?!辈欢鄷r,將沈清從監(jiān)內(nèi)提出,帶至公堂,打去刑具,朝上跪倒。包公留神細(xì)看,只見此人不過三旬年紀(jì),戰(zhàn)戰(zhàn)兢兢,匍匐在塵埃,不像個行兇之人。包公看罷,便道:“沈清,你為何殺人?從實(shí)招來!”沈清哭訴道:“只因小人探親回來,天氣太晚,那日又蒙蒙下雨,地下泥濘,實(shí)在難行。素來又膽小,又不敢夜行,便在這縣南三里多地有個古廟,暫避風(fēng)雨。誰知次日天未明,有公差在路,見小人身后有血跡一片。公差便問小人從何而來,小人便將昨日探親回來、天色太晚、在廟內(nèi)伽藍(lán)殿上存身的話,說了一遍。不想公差攔住不放,務(wù)要同小人回至廟中一看。哎呀!太爺呀!小人同差役到廟看時,見佛爺之旁有一殺死的僧人。小人實(shí)是不知僧人是誰殺的。因此二位公差將小人解至縣內(nèi),竟說小人謀殺和尚。小人真是冤枉!求青天大老爺明察!”包公聞聽,便問道:“你出廟時,是什么時候?”沈清答道:“天尚未明?!卑珠g道:“你這衣服,因何沾了血跡?”沈清答道:“小人原在神櫥之下,血水流過,將小人衣服沾污了。”老爺聞聽,點(diǎn)頭,吩咐帶下,仍然收監(jiān)。立刻傳轎,打道伽藍(lán)殿。包興伺候主人上轎,安好伏手。包興乘馬跟隨。 包公在轎內(nèi)暗思:“他既謀害僧人,為何衣服并無血跡,光有身后一片呢?再者雖是刀傷,彼時并無兇器?!币宦繁P算,來到伽藍(lán)殿,老爺下轎,吩咐跟役人等不準(zhǔn)跟隨進(jìn)去,獨(dú)帶包興進(jìn)廟。至殿前,只見佛像殘朽敗壞,兩旁配像俱已坍塌。又轉(zhuǎn)到佛像背后,上下細(xì)看,不覺暗暗點(diǎn)頭。回身細(xì)看神櫥之下,地上果有一片血跡迷亂。忽見那邊地下放著一物,便撿起看時,一言不發(fā),攏入袖中,即刻打道回衙。來至?xí)浚d獻(xiàn)茶,回道:“李保押著行李來了?!卑劼牐兴M(jìn)來。李保連忙進(jìn)來,給老爺叩頭。老爺便叫包興傳該值的頭目進(jìn)來,包興答應(yīng)。去不多時,帶了進(jìn)來,朝上跪倒:“小人胡成給老爺叩頭?!卑珕柕溃骸霸蹅兛h中可有木匠么?”胡成應(yīng)道:“有?!卑溃骸澳闳ザ嘟袔酌麃恚矣芯o要活計(jì)要做的,明早務(wù)要俱各傳到?!焙蛇B忙答應(yīng),轉(zhuǎn)身去了。

到了次日,胡成稟道:“小人將木匠俱已傳齊,現(xiàn)在外面伺候。”包公又吩咐道:“預(yù)備矮桌數(shù)張,筆硯數(shù)分,將木匠俱帶至后花廳,不可有誤。去罷?!焙纱饝?yīng),連忙備辦去了。這里包公梳洗已畢,即同包興來至花廳,吩咐木匠俱各帶進(jìn)來。只見進(jìn)來了九個人,俱各跪倒,口稱:“老爺在上,小的叩頭。”包公道:“如今我要做各樣的花盆架子,務(wù)要新奇式樣。你們每人畫他一個,老爺揀好的用,并有重賞?!闭f罷,吩咐拿矮桌筆硯來。兩旁答應(yīng)一聲,登時齊備。只見九個木匠分在兩旁,各自搜索枯腸,誰不愿新奇討好呢!內(nèi)中就有使慣了竹筆,拿不上筆來的;也有怯官的,戰(zhàn)戰(zhàn)哆嗦畫不像樣的;竟有從容不迫,一揮而就的。包公在座上,往下細(xì)細(xì)留神觀看。不多時,俱各畫完,挨次呈遞,老爺接一張,看一張,看到其中一張,便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人叫吳良?!卑阆虮娔窘车溃骸澳銈兩⑷ィ瑢橇紟е凉??!弊笥掖饝?yīng)一聲,立刻點(diǎn)鼓升堂。

包公入座,將驚堂木一拍,叫道:“吳良,你為何殺死僧人?從實(shí)招來!免得皮肉受苦?!眳橇悸犝f,吃驚不小,回道:“小人以木匠做活為生,是極安分的,如何敢殺人呢?望乞老爺詳察?!崩蠣?shù)溃骸罢從氵@廝決不肯招。左右,爾等立刻到伽藍(lán)殿將伽藍(lán)神好好抬來?!弊笥掖饝?yīng)一聲,立刻去了。不多時,將伽藍(lán)神抬至公堂。百姓們見把伽藍(lán)神泥胎抬到縣衙聽審,誰不要看看新奇的事?都來了。只見包公離了公座,迎將下來,向伽藍(lán)神似有問答之狀,左右觀看,不覺好笑。連包興也暗說道:“我們老爺這是裝什么腔兒呢?”只見包公從新入座,叫道:“吳良,適才神圣言道,你那日行兇之時,已在神圣背后留下暗記。下去比來?!弊笥覍橇紟氯?。只見那神圣背后肩膀以下,果有左手六指兒的手印。誰知吳良左手卻是六指兒,比上時絲毫不錯。吳良嚇的魂飛膽裂,左右的人無不吐舌,說:“這位大爺真是神仙,如何就知是木匠吳良呢?”殊不知包公那日上廟驗(yàn)看時,地下?lián)炝艘晃?,卻是個墨斗;又見那伽藍(lán)神身后六指手的血印,因此想到木匠身上。 左右又將吳良帶至公堂跪倒。只見包公把驚堂木一拍,一聲斷喝,說:“吳良,如今真贓實(shí)犯,還不實(shí)說么?”左右復(fù)又威嚇,說:“快招!快招!”吳良著忙道:“太爺不必動怒,小人實(shí)招就是了?!卑阜繒粼谝慌詫懝?。吳良道:“小人原與廟內(nèi)和尚交好。這和尚素來愛喝酒,小人也是酒鬼。因那天和尚請我喝酒,誰知他就醉了。我因勸他收個徒弟,以為將來的收緣結(jié)果。他便說:‘如今徒弟實(shí)在難收。就是將來收緣結(jié)果,我也不怕。這幾年的工夫,我也積攢了有二十多兩銀子了?!亲砗鬅o心的話。小人便問他:‘你這銀子收藏在何處呢?若是丟了,豈不白費(fèi)了這幾年的工夫么?’他說:‘我這銀子是再丟不了的,放的地方人人再也想不到的。小人就問他:‘你到底擱在哪里呢?’他就說:‘咱們倆這樣相好,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秸f出將銀子放在伽藍(lán)神腦袋以內(nèi)。小人一時見財(cái)起意,又見他醉了,原要用斧子將他劈死了?;乩蠣?,小人素來拿斧子劈木頭慣了,從來未劈過人。乍乍兒的劈人,不想手就軟了,頭一斧未劈中。偏遇和尚潑皮要奪我斧子。我如何肯讓他,又將他按住,連劈幾斧,他就死了。鬧了兩手血。因此上神桌,便將左手扶住神背,右手在神圣的腦袋內(nèi)掏出銀子,不意留下了個手印子。今被太爺神明斷出,小人實(shí)實(shí)該死?!卑劼犓┦菍?shí),又將墨斗拿出,與他看了。吳良認(rèn)了是自己之物,因抽斧子落在地下。包公叫他畫供,上了刑具,收監(jiān)。沈清無故遭屈,賞官銀十兩,釋放。

剛要退堂,只聽有擊鼓喊冤之聲。包公即著帶進(jìn)來。但見從角門進(jìn)來二人,一個年紀(jì)二十多歲,一個有四十上下。來到堂上,二人跪倒。年輕的便道:“小人名叫匡必正。有一叔父開緞店,名叫匡天佑。只因小人叔父有一個珊瑚扇墜,重一兩八錢,遺失三年未有下落。不想今日遇見此人,他腰間佩的正是此物。小人原要借過來看看,怕的是認(rèn)錯了。誰知他不但不借給看,開口就罵,還說小人訛他,扭住小人不放。太爺詳察?!庇种灰娔侨说溃骸拔倚諈蚊?,今日狹路相逢,遇見這個后生,將我攔住,硬說我腰間佩的珊瑚墜子是他的。青天白日,竟敢攔路打搶。這后生實(shí)實(shí)可惡!求太爺與我判斷?!卑劼?,便將珊瑚墜子要來一看,果然是真的,淡紅,光潤無比,便向匡必正道:“你方才說此墜重夠多少?”匡必正道:“重一兩八錢。倘若不對,或者東西一樣的極有,小人再不敢訛人。”包公又問呂佩道:“你可知道此墜重夠多少?”呂佩道:“此墜乃友人送的,并不曉得多少分兩?!卑仡^,叫包興取戥子來。包興答應(yīng),連忙取戥平了,果然重一兩八錢。包公便向呂佩道:“此墜若按分兩,是他說的不差,理應(yīng)是他的?!眳闻逯?,道:“噯呀!大爺呀!此墜原是我的,好朋友送我的,又平什么分兩呢?我是不敢撒謊的?!卑溃骸凹仁悄阆嗪门笥阉偷模惺裁疵??實(shí)說!”呂佩道:“我這朋友姓皮名熊,他是馬販頭兒,人所共知。”包公猛然聽“皮熊”二字,觸動心事,吩咐將他二人帶下去,立刻出簽,傳皮熊到案。包公暫且退堂,用了酒飯。 不多時,人來回話:“皮熊傳到。”包公復(fù)又升堂:“帶皮熊?!逼ば苌咸霉虻?,口稱:“太爺在上,傳小人有何事故?”包公道:“聞聽你有珊瑚扇墜,可是有的?”皮熊道:“有的。那是三年前小人撿的?!卑溃骸按藟嬆憧伤瓦^人么?”皮熊道:“小人不知何人失落,如何敢送人呢?”包公便問:“此墜尚在何處?”皮熊道:“現(xiàn)在小人家中?!卑愿缹⑵ば軒г谝贿?,叫把呂佩帶來。包公問道:“方才問過皮熊,他并未曾送你此墜,此墜如何到了你手?快說!”呂佩一時慌張,方說出是皮熊之妻柳氏給的。包公就知話內(nèi)有因,連問道:“柳氏她如何給你此墜呢?實(shí)說!”呂佩便不言語。包公吩咐:“掌嘴!”兩旁人役剛要上前,只見呂佩搖手,道:“老爺不必動怒,我說就是了?!北銓⑴c柳氏通奸,是柳氏私贈此墜的話,說了一遍。皮熊在旁聽見他女人和人通奸,很覺不夠瞧的。包公立刻將柳氏傳到。誰知柳氏深恨丈夫在外宿好,不與自己一心一計(jì),因此來到公堂,不用審問,便說出丈夫皮熊素與楊大成之妻畢氏通奸?!按藟嫃漠吺咸帞y來,交與小婦人收了二三年。小婦人與呂佩相好,私自贈他的?!卑⒖坛龊?,傳畢氏到案。

正在審問之際,忽聽得外面又有擊鼓之聲,暫將眾人帶在一旁,先帶擊鼓之人上堂。只見此人年有五旬,原來就是匡必正之叔匡天佑,因聽見有人將他侄兒扭結(jié)到官,故此急急趕來,稟道:“只因三年前不記日子,托楊大成到緞店取緞子,將此墜做為執(zhí)照。過了幾日,小人到鋪問時,并未見楊大成到鋪,也未見此墜,因此小人到楊大成家內(nèi)。誰知楊大成就是那日晚間死了,也不知此墜的下落,只得隱忍不言。不料小人侄兒今日看見此墜,被人告到太爺臺前。惟求太爺明鏡高懸,伸此冤枉!”說罷,磕下頭去。

包公聞聽,心下明白,叫天佑下去,即帶皮熊、畢氏上堂,便問畢氏:“你丈夫是何病死的?”畢氏尚未答言,皮熊在旁答道:“是心疼病死的。”包公便將驚堂木一拍,喝聲:“該死的狗才!她丈夫心疼病死的,你如何知道?明是因好謀命。快把怎生謀害楊大成致死情由,從實(shí)招來!”兩旁一齊威嚇:“招!招!招!”皮熊驚慌,說道:“小人與畢氏通奸是實(shí),并無謀害楊大成之事?!卑劼牐f:“你這刁嘴的奴才!曾記得前在飯店之中,你要吃酒,神色慌張,舉止失措,酒也未曾吃完。今日公堂之上,還敢支吾!左右,抬上刑來!”皮熊只嚇得啞口無言,暗暗自思道:“這位太爺如此明察,別的諒也瞞不過他去,莫若實(shí)說,也免得皮肉受苦。”想罷,連連叩頭,道:“太爺不必動怒,小人愿招?!卑溃骸罢衼恚 逼ば艿溃骸爸灰蛐∪伺c畢氏通奸,情投意合,惟恐楊大成知道,將我二人拆散。因此定計(jì),將他灌醉,用刀殺死,暗用棺木盛殮,只說心疼暴病而死。彼時因見珊瑚墜,小人拿回家去,交付妻子收了。即此便是實(shí)情?!卑劼?,叫他畫供。即將畢氏定了凌遲,皮熊定了斬決,將呂佩責(zé)四十板釋放,柳氏官賣,匡家叔侄將珊瑚墜領(lǐng)回?zé)o事。因此人人皆知包公斷事如神,各處傳揚(yáng),就傳到了行俠尚義的一個老者耳內(nèi)。

且說小沙窩內(nèi)有一老者姓張行三,為人梗直,好行俠義,因此人都稱他為“別古”。(與眾不同謂之“別”,不合時宜謂之“古”。)原是打柴為生;皆因他有了年紀(jì),挑不動柴草,眾人就叫他看著過秤,得了利息大家平分。這也是他素日為人拿好兒換來的。

一日,閑暇無事,偶然想起:“三年前,東塔洼趙大欠我一擔(dān)柴錢四百文,我若不要了,有點(diǎn)對不過眾伙計(jì)們;他們不疑惑我使了,我自己居心實(shí)在的過意不去。今日無事,何不走走呢?!庇谑侵袅酥裾龋i了房門,竟往東塔洼而來。

到了趙大門首,只見房舍煥然一新,不敢敲門,問了問鄰右之人,方知趙大發(fā)財(cái)了,如今都稱“趙大官人”了。老頭子聞聽,不由心中不悅,暗想道:“趙大這小子,長處掐,短處捏,那一種行為,連柴火錢都不想著還。他怎么配發(fā)財(cái)呢?”轉(zhuǎn)到門口,便將竹杖敲門,口中道:“趙大,趙大?!敝宦犂锩娲饝?yīng)道:“是誰,這末‘趙大’、‘趙二’的?”說話間,門已開了,張三看時,只見趙大衣冠鮮明,果然不是先前光景。趙大見是張三,連忙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張三哥?!睆埲溃骸澳阆壬俸衔艺摳鐑簜儭D闱肺业牟窕疱X,也該給我了?!壁w大聞聽,道:“這有什么要緊。老弟老兄的,請到家里坐。”張三道:“我不去,我沒帶著錢。”趙大說:“這是什么話?”張三道:“正經(jīng)話。我若有錢,肯找你來要帳嗎?”正說著,只見里面走出一個婦人來,打扮的怪模怪樣的,問道:“官人,你同誰說話呢?”張三一見,說:“好呀!趙大,你干這營生呢,怨的發(fā)財(cái)呢!”趙大道:“休得胡說,這是你弟妹小嬸?!庇窒驄D人道:“這不是外人,是張三哥到了?!眿D人便上前萬福。張三道:“恕我腰疼,不能還禮?!壁w大說:“還是這等愛頑。還請里面坐罷?!睆埲坏秒S著進(jìn)來,到了屋內(nèi),只見一路一路的盆子堆的不少。彼此讓坐。趙大叫婦人倒茶。張三道:“我不喝茶。你也不用鬧酸款,欠我的四百多錢總要還我的,不用鬧這個軟局子?!壁w大說:“張三哥,你放心,我哪就短了你四百文呢。”說話間,趙大拿了四百錢遞與張三。張三接來揣在懷內(nèi),站起身來,說道:“不是我愛小便宜,我上了年紀(jì),夜來時常愛起夜。你把那小盆給我一個,就算折了欠我的零兒罷。從此兩下開交,彼此不認(rèn)得,卻使得?”趙大道:“你這是何苦!這些盆子俱是挑出來的,沒沙眼,拿一個就是了?!睆埲袅艘粋€漆黑的烏盆,挾在懷中,轉(zhuǎn)身就走,也不告別,竟自出門去了。

這東塔洼離小沙窩也有三里之遙。張二滿懷不平,正遇著深秋景況,夕陽在山之時,來到樹林之中,耳內(nèi)只聽一陣陣秋風(fēng)颯颯,敗葉飄飄,猛然間滴溜溜一個旋風(fēng),只覺得汗毛眼里一冷。老頭干將脖子一縮,腰兒一弓,剛說一個“好冷”,不防將懷中盆子掉在塵埃,在地下咕嚕嚕亂轉(zhuǎn),隱隱悲哀之聲,說:“摔了我的腰了?!睆埲劼?,連連唾了兩口,撿起盆子往前就走。有年紀(jì)之人如何跑的動,只聽后面說道:“張伯伯,等我一等?!被仡^又不見人,自己怨恨,道:“如何白日就會有鬼?想是我不久于人世了?!币贿呄?,一邊走,好容易奔至草房,急忙放下盆子,撂了竹杖;開了鎖兒,拿了竹杖,拾起盆子,進(jìn)得屋來將門頂好,覺得困乏已極,自己說:“管他什么鬼不鬼的,且夢周公?!眲偛耪f完,只聽得悲悲切切,口呼:“伯怕,我死的好苦也!”張三聞聽,道:“怎么的竟自把鬼關(guān)在屋里了?”別古秉性忠直,不怕鬼邪,便說道:“你說罷,我這里聽著呢。”隱隱說道:“我姓劉名世昌,在蘇州閶門外八寶鄉(xiāng)居住。家有老母周氏,妻子王氏,還有三歲的孩子乳名百歲。本是緞行生理。只因乘驢回家,行李沉重,那日天晚,在趙大家借宿。不料他夫妻好狠,將我殺害,謀了資財(cái),將我血肉和泥焚化。到如今閃了老母,拋卻妻子,不能見面。九泉之下,冤魂不安,望求怕怕替我在包公前伸明此冤,報(bào)仇雪恨,就是冤魂在九泉之下,也感恩不盡?!闭f罷,放聲痛哭。張三聞聽他說的可憐,不由的動了他豪俠的心腸,全不畏懼,便呼道:“烏盆?!敝宦?wèi)?yīng)道:“有呀,伯伯?!睆埲溃骸半m則替你鳴冤,惟恐包公不能準(zhǔn)狀,你須跟我前去。”烏盆應(yīng)道:“愿隨伯伯前往。”張三見他應(yīng)叫應(yīng)聲,不覺滿心歡喜,道:“這去告狀,不怕包公不信。言雖如此,我是上了年紀(jì)之人,記性平常,必須將他姓名住處記清背熟了方好?!庇谑菑男卤沉艘换?,樣樣記明。

老頭兒為人心熱,一夜不曾合眼,不等天明,爬起來,挾了烏盆,拄起竹杖,鎖了屋門,竟奔定遠(yuǎn)縣而來。出得門時,冷風(fēng)透體,寒氣逼人,又在天亮之時。若非張三好心之人,誰肯沖寒冒冷,替人鳴冤。及至到了定遠(yuǎn)縣,天氣過早,尚未開門;只凍得他哆哆嗦嗦,找了個避風(fēng)的所在,席地而坐。喘息多時,身上覺得和暖。老頭兒又高興起來了,將盆子扣在地下,用竹杖敲著盆底兒,唱起什不閑來了。剛唱一句“八月中秋月照臺”,只聽的一聲響,門分兩扇,大爺升堂。

張三忙拿起盆子,跑向前來喊“冤枉”。就有該值的回稟,立刻帶進(jìn),包公座上問道:“有何冤枉?訴上來?!睆埲桶褨|塔洼趙大家討帳,得了一個黑盆,遇見冤魂自述的話,說了一遍?!艾F(xiàn)有烏盆為證?!卑劼?,便不以此事為妄談,就在座上喚道:“烏盆。”并不見答應(yīng)。又連喚兩聲,也無影響,包公見別古年老昏憒,也不動怒,便叫左右攆去便了。

張老出了衙門,口呼:“烏盆?!敝宦?wèi)?yīng)道:“有呀,怕伯?!睆埨系溃骸澳汶S我訴冤,你為何不進(jìn)去呢?”烏盆說道:“只因門上門神攔阻,冤魂不敢進(jìn)去,救怕伯替我說明。”張老聞聽,又嚷“冤枉”。該值的出來,咳道:“你這老頭子還不走!又嚷的是什么?”張老道:“求爺們替我回復(fù)一聲:‘烏盆有門神攔阻,不敢進(jìn)見?!痹撝档臒o奈,只得替他回稟;包公聞聽,提筆寫字一張,叫該值的拿去門前焚化,仍將老頭子帶進(jìn)來,再訊二次。張老抱著盆子,上了公堂,將盆子放在當(dāng)?shù)?,他跪在一旁。包公問道:“此次叫他可?yīng)了?”張老說:“是?!卑愿溃骸白笥?,爾等聽著?!眱蛇吶艘蹜?yīng)聲,洗耳靜聽。只見包公座上問道:“烏盆?!辈灰姶饝?yīng)。包公不由動怒,將驚堂木一拍:“我罵你這狗才!本縣念你年老之人,方才不加責(zé)于你,如今還敢如此。本縣也是你愚弄的嗎?”用手抽簽,吩咐打責(zé)了十板,以戒下次。兩旁不容分說,將張老打了十板。鬧得老頭兒毗牙咧嘴,一拐一拐的,挾了烏盆,拿了竹杖,出衙去了。

轉(zhuǎn)過影壁,便將烏盆一扔,只聽得噯呀一聲,說:“碰了我腳面了!”張老道:“奇怪!你為何又不進(jìn)去呢?”烏盆道:“只困我赤身露體,難見星主。沒奈何,再求伯伯替我申訴明白?!睆埨系溃骸拔乙讶粸槟惆ち耸蟀?,如今再去,我這兩條腿不用長著咧?!睘跖栌挚嗫喟?。張老是個心軟的人,只得拿起盆子。他卻又不敢伸冤,只得從角門溜溜秋秋往里便走。只見那邊來了一個廚子,一眼看見,便叫:“胡頭兒,胡頭兒,那老頭兒又來了?!焙^正在班房談?wù)摯耸抡f笑,忽聽老頭子又來了,連忙跑出來要拉。張老卻有主意,就勢坐在地下,叫起屈來了。

包公那里也聽見了,吩咐帶上來,問道:“你這老頭子為何又來?難道不怕打么?”張老叩頭道:“方才小人出去又問烏盆,他說赤身露體,不敢見星主之面。懇求太爺賞件衣服遮蓋遮蓋,他才敢進(jìn)來?!卑劼?,叫包興拿件衣服與他。包興連忙拿了一件夾襖,交與張老。張老拿著衣服出來,該值的說:“跟著他,看他是拐子!”只見他將盆子包好,拿起來,不放心,又叫著:“烏盆,隨我進(jìn)來?!敝宦?wèi)?yīng)道:“有呀,伯伯,我在這里?!睆埨下劼犓饝?yīng),這一回留上心了,便不住叫著進(jìn)來。到了公堂,仍將烏盆放在當(dāng)中,自己在一旁跪倒。包公又吩咐兩邊仔細(xì)聽著,兩邊答應(yīng)“是”。此所謂上命差遣,概不由己。有說老頭子有了病了的,有說大爺好性兒的,也有暗笑的。連包興在旁也不由的暗笑:“老爺今日叫瘋子磨住了?!敝灰姲虾魡荆骸盀跖琛!辈幌胍聝?nèi)答應(yīng)說:“有呀,星主?!北娙藷o不詫異。只見張老聽見烏盆答應(yīng)了,他便忽的跳將起來,恨不能要上公案桌子。兩旁眾人叱喝,他才復(fù)又跪下。包公細(xì)細(xì)問了張老。張老仿佛背書的一般:他姓甚名誰,家住哪里,他家有何人,作何生理,怎么遇害,是準(zhǔn)害的,滔滔不斷說了一回,清清楚楚。兩旁聽的無不嘆息。包公聽罷,吩咐包興取十兩銀子來,賞了張老,叫他回去聽傳。別古千恩萬謝地去了。

包公立刻吩咐書吏辦文一角,行到蘇州,調(diào)取尸親前來結(jié)案。即行出簽,拿趙大夫婦,登時拿到,嚴(yán)加訊問,并無口供。包公沉吟半晌,便吩咐:“趙大帶下去,不準(zhǔn)見刁氏?!奔磦鞯笫仙咸?。包公說:“你丈夫供稱陷害劉世昌,全是你的主意?!钡笫下劼牐瑦篮拚煞?,便說出趙大用繩子勒死的,并言現(xiàn)有未用完的銀兩。即行畫招,押了手印。立刻派人將贓銀起來。復(fù)又帶上趙大,叫他女人質(zhì)對。誰知這廝好狠,橫了心再也不招,言銀子是積攢的。包公一時動怒,請了大刑,用夾棍套了兩腿,問時仍然不招。包公一聲斷喝,說了一個“收”字。不想趙大不禁夾,就嗚呼哀哉了。包公見趙大一死,只得叫人搭下去,立刻辦詳,稟了本府,轉(zhuǎn)又行文上去,至京啟奏去了。

此時尸親已到。包公將未用完的銀子,俱叫他婆媳領(lǐng)取訖;并將趙大家私奉官折變,以為婆媳養(yǎng)贍。婆媳感念張老替他鳴冤之恩,愿帶到蘇州養(yǎng)老送終。張老也因受了冤魂囑托,亦愿照看嫡居孤兒。因此商量停當(dāng),一同起身往蘇州去了。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分曉。

注解:

訛——訛詐。
戥子——也作“等子”,一種稱量金銀、藥品等的小秤。
戥平——平:舊指一種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
閻——音chang。
昏憒——今寫作“昏饋”,眼花耳聾,比喻頭腦糊涂,不明是非。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gspecialties.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