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云飛舉起大槊,朝雙槍大將猛力一砸,砸得他在馬上又裁又晃,差一點兒掉下戰(zhàn)馬。
狄難撫踅回馬頭,驚叫一聲:“啊,厲害呀!”
“厲害?十分勁兒我才使了一半,還有一半呢!又來了!”話音一落,嗚!大槊又砸了下來。
狄難撫一看,啊呀,怪不得提起五虎大將,人人膽戰(zhàn)心驚。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想到此處,雙槍大將把師父教給他的幾手精招,拿出來了。只見他把兵刃要開,槍風嗖嗖,寒光閃閃,就是潑水也難到他身上。呼延云飛那是多么善戰(zhàn)的武將?嗨嗨,跟狄難撫打了足有四十個照面,也沒分出高低上下。他費多大力氣咱不知道,反正鬢角上見汗了。
過二人正在奮力撕殺,云飛就聽后邊有人喊話:“呔!云飛,圈馬回來,我助休一臂之力!”話音一落,策馬沖向前敵。
云飛心里合計,不管是誰,按換手,喘喘氣兒,回來再戰(zhàn)。想到此處,踅馬回歸本隊。
雙槍將帶馬抬頭一瞧,對方義上來一匹花斑豹,馬上一員將官,粉白臉堂,銀藍銀甲,掌端一對亮銀梅花錘。狄難撫近前問話:“什幺人?”
“金毛虎高英!”報過名姓,二話沒說,兩個人就廝殺起來。
這兩個人都是拼力氣的。戰(zhàn)了三四十個回臺,也末分輸贏。穆元帥又派出都興虎孟通江和臥街虎焦通海臨敵。這樣,狄難撫一陣就輪戰(zhàn)了四虎大將和穆桂英元帥,只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這時,太陽已經(jīng)壓山。穆元帥傳出將令,鳴金收兵。
狄難撫把馬一勒,說道:“不戰(zhàn)了?好吧,留你們多話一宿!”說罷,一陣獰笑,領(lǐng)兵撒陣。
穆元帥帶領(lǐng)眾將進了軍營,來到帥帳,議論軍情。眾將官你言我語,商議再三,也未想出戰(zhàn)勝狄難撫的良策。
穆桂英坐在一旁,低頭沉思,狄難撫能為出眾,真不好對付呀!今日一陣,便被他連戰(zhàn)四虎大將。唯懷玉沒與他交鋒,可惜他有病在玉蘭關(guān)調(diào)治,不能征殺!想到這里,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大家正在為難,就聽旁邊有人大笑:“哈哈哈哈!眾位,這算個什么事,還把大家愁成這樣!”
眾人一瞧,說話之人是曾奎。
穆元帥問:“曾奎,你有何高見?”
“今日疆場之上,我可沒出陣。你們猜為什么?我專在陣前看門道?!?“什么門道?”
“我看看他的槍有什么出奇之處,為何這般厲害。我這一看哪,明白了,他的槍是對寶槍,槍尖的鋼口與眾不同,太陽光一晃,刷刷直冒火星。這火星一冒,晃得你雙眼難睜,還怎幺勝他?”
“嗯。有道理。那你有什么辦法?”
“這好辦。他不就仗著這對槍逞兇嗎?咱若把他這對槍弄來,不就得了?”
“怎么能弄到咱手?”
“那還不好弄?這么一拿唄!”
“你是說偷?”
“什么叫偷,看不見拿唄!”
“辦這種事,你父親曾杰可是行家里手。曾奎,你能行嗎?”
“什么,我爹能偷?嗨,不是我說大話,我偷我爹都一愣一愣的!”
“既然如此,你就進城一趟。”
“行。你們又家別愁了,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我現(xiàn)在進城,四更天就回來;四更天回不來,遲不過天亮?!?“曾奎,此番前去,如入虎穴,千萬小心。”
“沒事兒!”曾奎轉(zhuǎn)過身子,到后帳按好寢行衣,把渾鐵點鋼鑊往腰里一掛,出了連營往前走,不多時就來到西夏國城外。他定睛往城頭上一看,當兵的提著燈籠,來回巡城。他們一邊游動,一邊說話:“今日咱城內(nèi)好熱鬧啊!”
“那可不!雙槍將打了勝仗,全軍慶功嘛!你沒見又殺牛、又宰羊,每人還賞咱半斤灑、半斤肉?”
“嗯,今日吃飽喝足,明日一上陣,穆桂英就完了。哈哈哈哈!”
曾奎在城下一聽:呸!誰完了?你們別高興得太早,咱走著瞧!他見當兵的巡城走去,忙從兜囊里掏出爬城索,往上一扔,掛在垛口之上,兩只手一拽,兩條腿一蹬,噌噌噌噌蹭就上了城頭。他站穩(wěn)身形,把爬城索一團,掖進兜囊。一貓腰。順著馬道就往下走來。
曾奎下得城來,在西夏城內(nèi)就轉(zhuǎn)游開了。干什么?找狄難撫啊!他東家進,西家出,穿大街,走小巷,找來找去,直找到一座府第門前。曾奎從門縫里一瞧,蠖!府內(nèi)明燈蠟燭,照得透亮;側(cè)耳盜聽,院內(nèi)傳來高談闊論之聲,略停片刻,雙腳擰地,噌!跳上院墻;刷!又躍入院內(nèi)也穩(wěn)住身子,定睛一瞅,正面有座大廳,廳內(nèi)燈明如晝。曾奎高抬腿,輕落足,躡足潛蹤,來到窗外,甩唾沫洇透窗紙,來了個木匠單吊線,往里一瞧,喲!內(nèi)有不少戰(zhàn)將。當中擺著一溜桌椅,正面坐著狄難撫,大家正在向他敬酒。有幾個醉鬼眼珠都紅了,舌頭都不好使了,端起大碗當酒杯正往脖子上倒。又見一員大將,端著大碗酒走到狄難撫面前:“狄將軍,您的本領(lǐng)蓋世無雙。宋營的大將,誰能勝得了您?為您明日活擒穆桂英,干杯!”
“謝謝你的姜言。這酒我是不能再喝了!”
“不行!您不干這杯酒,是瞧不起我!”
“好!”狄難撫盛情難卻,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接著,把碗一推,對眾人說:“諸位,天己三更,大家回府歇息去吧!明日我上疆場,還需眾將軍觀敵嘹陣?!?“好!”說著話,一個個東倒西歪,狼狽散去。
狄難撫吧眾人走了,也站起身來:“來人哪,掌燈,領(lǐng)我回房?!?“是!”當兵的打著燈籠,直奔后院。
曾奎趁人不備,也尾追而去,走了不大工夫,曾奎一看,好!狄難撫進門了,屋里燈亮了,當兵的出來了,當啷一聲,門也插上了。
曾奎一溜小跑繞到窗前,又悄悄把窗欞紙捅破,往里一瞧,狄難撫坐在床頭,旁邊戳著那對雙槍,正自言自浯地說話:“今日陣前取勝,全憑這對寶槍呀!怪不得師父說。他請了多少高人,才給我鑄造而成。只要有我這對寶槍,穆桂英休縱有干軍萬馬,也無濟于事。嗯,這事可不能讓我?guī)煾钢?,他若知我在這里廝殺,可就麻煩了?!币贿呎f著話,一邊拿起雙槍,又戳在床頭跟前,然后,摘下頭盔,將燈熄滅。
曾奎在外邊看了,不由心中一陣暗喜,睡吧,你不睡我怎么下手?他呆了一會兒,又近前一聽,鼾聲震耳,睡著了!曾奎來到門前,往腿上一伸手,抽出牛耳尖刀,插進門縫,咯楞!把門閂撥開,再輕輕推門,邁步走進痔中。里邊挺黑,他借著外邊的月色一瞧,狄難撫腦瓜朝里腳朝外,如稀泥一攤,合衣癱在床上。曾奎暗想:待我將他的雙槍拿走!他剛要伸手去拿,又一想,哎,這小子正在酣睡,我呀,不如亮出渾鐵點鋼鑊,鑊他一家伙!曾奎想到這里,伸手把鑊抽出來,高抬腿,輕落足,慢慢來到狄難撫跟前,兩手一捧兵刃,就要進招。
就在這個時候,狄難撫一抬腿,當!踹出一腳,正踹在曾奎的小肚子上,把他踹得緊退兒步,咕咚!坐到地下。
再看狄難撫,一個鯨魚翻身,撲楞!站起身來,回身把雙槍操在手中:“膽大刺客,你以為我睡著了?哼,我扎死你!”
還沒等他往外扎,曾奎眼疾手快,來了個就地十八滾,滾到院內(nèi)。
狄難撫一看,嗯!跑了?這是誰呀,怎么這么快?他大喊一聲;“你給我站住!”
狄難撫的話音剛落,這府內(nèi)可就亂套了。霎時間,護院的軍卒敲鑼打鼓亂嚷嚷:“快點兒,抓活的!”
“可別讓他跑了!”
曾奎在院內(nèi)一看,這可壞了!槍也沒盜成,人也沒扎死,反惹出眼前這場麻煩。他四處一踅摸,見前后左右的軍卒,打著燈籠火把,朝他涌來;又見狄難撫拎著雙槍,也奔出房來。曾奎心里話,你們想拿我呀?沒門兒!只見他朝西跑了幾步,雙腳擰地,噌!越房而去。
狄難撫一看:“上房了!快搬梯子!”為什么搬梯子?不搬梯子,誰也上不了房啊!就這樣,又搬梯子又上房,亂成一窩蜂了。
趁著這般亂勁兒曾奎他竄房越脊,一口氣跑出了西夏城。他真是忙不擇路。出得城來,頭也不回,照直往山溝里跑去,生怕人家追來。他邊跑邊想,唉!真來晦氣。我回營該怎么對眾人說呀?嗯,撒個謊吧,就說狄難撫一宿沒合眼,我白等了一夜,明下晚我再去…?-
曾奎只顧合計心思了,等他打定主意,抬頭一看:“唉喲!這是哪兒啊?”他再往四周細瞅,壞了,沒見宋營!曾奎抬頭看了看三星,明白了:我走錯路了。應(yīng)該走東門,卻走了北門了。啊呀,但不知哪條路通向宋營?若叫人家追來,我該怎么辦?哎,跑吧!他又向前跑去。
曾奎腳不沾地,一直向前奔跑,直到東方發(fā)自,天光大亮。曾奎站穩(wěn)身子,向四外一看,好嘛!這里除了山就是嶺,遍地是樹木叢林。
此時,他真為難了。這該怎么辦呢?找人打聽一下吧,可這地方真缺德,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他心想,噯!一不做,二不休,走,反正總會碰到人的。他邁開雙腳,又朝前走去。
曾奎沿著山路,又走了頓飯工夫,抬頭一瞧,前邊閃出一大片樹林,樹林之中影綽綽好象有蘭問草舍。曾奎心想:哎,有房就有人,待我進去打聽打聽。想到此處,又朝樹林中走去。
曾奎進了樹林,來到草房跟前,用手一推,柴門關(guān)著。他伸右手,緊握拳,嘭嘭嘭叫人開門:“開門哪!”
工夫不大,就聽里邊說話:“誰呀?大清早怎么就來叫門?”話到人到,咣當!兩扇柴門一開,從里邊走出一個老頭。
曾奎上眼一看,這老人,年紀七十開外,發(fā)似山頭雪,須賽九重霜;面如古銅,皺紋堆壘,兩只眼睛,灼灼發(fā)光。頭戴黃緞子鴨尾巾,身穿土黃色長袍??此南嗝泊虬?,決非一般庶民。
曾奎看罷,忙上前施禮:“老爺子您好!”
老頭仔細打量來人說:“啊!你是一”
“我是走道的。老爺子,請賞給碗水喝?!?“好,隨我進屋?!?“不。天剛大亮,你家里有大姑娘、小媳婦的,我進去不大方便。’
“不不不,這兒沒有家眷,就有孤身一人。走,進屋!”
“啊,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話,老一少進到屋內(nèi)。
曾奎進屋一看,屋內(nèi)陳設(shè)十分簡陋,除一桌一床之外,就是些日用家俱。
此時,老頭叫他坐在桌旁,又遞過一碗茶水。曾奎端起碗來,咕嚕嚕倒入肚內(nèi)。喝罷,他正要詢問路徑,老頭卻開口問請:“這一壯士,看你穿了身夜行衣,不象一般之人。你這是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呀?”
“啊呀,你還挺內(nèi)行呀!“
“哈哈哈哈,不敢說內(nèi)行,老朽我略知一二?!?“哎,老爺子,你是干什么的?”
“過去我是個保鏢的;如今年事已高,保不了啦。”
“那一,怎么就你一個人呀?”
“唉!兒女都有,都死在我前頭了。”
“你老伴呢?”
“也下世了?!?“唉喲,你老人家孤身一人,可夠可憐了?!?“還好。我身體還健壯,一個人倒也自在逍遙。我來問你,你貴姓啊?”
“好吧,你要問我,我就跟你說說。老爺子,你久居深山,孤陋寡聞,其實,提起我的名諱,可大著哩!”
“噢?”
“你知道大宋天朝有個渾天侯穆桂英吧?”
“知道。”
“我就是在她老人家手下聽令!”
“嗖?你姓什么?”
“姓曾。你聽說過曾杰嗎?”
“聽說過。他是你的什么人?”
“那就是我爹,我叫曾奎?,F(xiàn)在,我跟著穆元帥征西。今日是這么回事……”他把前因后果講了一遍,還說:“老人家,這個狄難撫,純碎是個孬種!穆元帥怎么勸他,他都不聽。哼,老狄家沒一個好人。俗話說,‘上粱不正下梁歪?!引埦筒皇莻€好東西,他爺爺?shù)仪嘁膊辉趺礃?”
“啊?!如此說來,這個奴才保鄯善了?”
“對!老爺子,你生氣了吧?不光你氣,誰聽了誰生氣。老爺子,請給我指引一下通往宋營的路徑,我要走了?!?“等一等。想不到狄難撫這奴才保鄯善,打大宋,老朽我豈能容他?我跟你一塊走!”
“你?拉倒吧!四虎大將都打不了他,你能頂個啥用?”
“曖!不用我打他,只要我到前敵把眼一瞪,他就得乖乖下馬伏綁!”
“啊?老爺子,照你這么說,你還有兩下子,不是吹牛吧?”
“不吹!”
“那好,跟我走吧。哎,你叫什么名字?”
“不用多問,見元帥我自會報名。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边@老頭說完話,轉(zhuǎn)身形往后走,從后邊拉出一匹戰(zhàn)馬,將扣帶安牢,收拾利索,又轉(zhuǎn)身形進到內(nèi)屋。
曾奎等在外屋,工夫不大,老頭出來了。曾奎一看,喲,變了!只見這位老爺子:頭頂銀盔,身貫銀甲,外套戰(zhàn)袍,虎頭靴,紅中衣,寶劍,彎弓,雕翎,全帶在身上。
這老爺子渾身收拾緊襯,又伸手從墻上摘下一件兵器,外邊罩著黃套,走到馬前,掛在得勝鉤上。
一切準備停當,二人出了柴門,老爺子回頭把門一鎖,說道:“曾奎,跟我來!”
“你認識道嗎?”
“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說著話,老爺子抓過戰(zhàn)馬,扳鞍跨上戰(zhàn)騎,沖馬下喊話:“曾奎,哎,哪兒去了?”
“在這兒哪!”
老爺子回頭一看,喲!在他馬屁股上站著哪!老爺子扭過頭去,對他說:“你怎么站到這兒了?”
“像騎馬走,叫我跟著跑啊?一馬雙跨,正合適。加鞭吧!”
“好!”老爺子答應(yīng)一聲,馬上加鞭,出了樹林,穿山越嶺,拐山溝,繞山坳,一直往前走去。
這二人走了好長對問,曾奎手搭涼棚往前一瞅,好!遠遠閃出宋國的軍營。忙說:“快到了!”
“知道?!闭f話間,他們來到轅門以外。
老爺子一帶戰(zhàn)馬,沖曾奎說:“快進去報知元帥,就說老朽前來報號立功!”
“好,你且少等。”曾奎跳下馬來,噔噔噔向帥帳跑去。
再說宋營將官。自曾奎出營去盜雙槍,眾人無不為之擔心。整整一夜都沒合眼,眼巴巴盼著他回營。大家正在靜靜等候,就見曾奎進了帥帳。大伙一看:“唉喲,你可回來了!”
穆元帥忙問;“曾奎,盜槍之事辦得如何?”
“唉,別提了?!彼炎蛞乖斍槭稣f了一遍,又說:“我碰到一個老頭,這老頭一聽說狄難撫保了鄯善,立即就生氣了。他非要給咱幫忙,跟著我也一塊來了,現(xiàn)在轅門等候。”
穆元帥一聽,忙問:“此人姓甚名誰?”
“他貴賤不說,說見元帥才講呢?”
“不管怎樣,人家既來助陣,咱就該以禮相待。眾將官,隨本帥出迎!”
穆桂英領(lǐng)眾將到了轅門,抬頭一瞧,啊?!這個人怎么如此眼熱!
穆桂英正在發(fā)愣,就見這位老爺子甩鐙離鞍,下了坐騎,緊走幾步,來到穆桂英面前,一撩魚褥尾,跪倒在地;
“穆元帥,死不了的狄青給你見禮!”
穆桂英定睛一看;“啊呀,原來您是平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