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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七 七之二

毛詩正義 作者:


卷七 七之二

  ◎檜羔裘詁訓傳第十三
 
  陸曰:檜,本又作“鄶”,古外反。檜者,高辛氏之火正祝融之后,妘姓之國也。其封域在古豫州外方之北,熒波之南,居溱、洧之間,祝融之故墟,是子男之國。后為鄭武所并焉。王云:周武王封之於濟、洛、河潁之間,為檜子。

  檜譜檜者,古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正義曰:昭十七年《左傳》梓慎云:“鄭,祝融之墟也?!编崪鐧u而處之,故知檜是祝融之墟?!冻兰摇吩疲骸案哧柹Q,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為高辛氏之火正,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為高辛氏火正也。”若然,《楚語》稱“顓頊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則黎為火正,高陽時也。言高辛者,以重、黎是顓頊命之,歷及高辛,仍為此職,故二文不同也。黎實祝融,重為南正,而《楚世家》同,以重、黎為祝融,馬遷謬也?!渡袝?,《鄭志》答趙商云:“火當為北,則黎為北正也。韋昭亦以火當為北。北,陰位。以五行官有火正,祝融則火官之號。若天地之官,據(jù)陰陽之位,對南正為文,則為北正,是黎一人居二官也。”鄭順《外傳》之文,故云火正耳。檜國在《禹貢》豫州外方之北,滎波之南,居溱、洧之間。正義曰:《禹貢》云:“熊耳、外方?!弊⒃疲骸皩僭ブ?。”檜即鄭地,外方在鄭之南界,故檜居其北也?!队碡暋吩ブ菰疲骸皽畈蓉i。”注云:“泈水溢出所為澤也。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在其縣東?!睖顫?、滎波,一澤名也。滎澤近在河側(cè),檜國遠在河南。杜預云:“檜城在滎陽密縣東北。”是在滎陽之南也。鄭處檜地,而國有溱、洧,是檜居溱、洧之間。祝融氏名黎,其后八姓,唯妘姓檜者處其地焉。正義曰:《鄭語》云:祝融,其后八姓:已姓,昆吾、蘇、顧、溫、莒也。董姓,鬷夷、豢龍也。彭姓,彭祖、豕韋、諸稽也。禿姓,舟人也。妘姓,鄢、檜、路、偪陽也。曹姓,鄒、莒也。斟姓,無后也。通楚為羋姓。是八姓也。姓雖同出祝融,皆不處其墟,唯妘姓檜者處其地焉。以姓妘之中又有鄢、路、偪陽,故指檜以別之?!冻兰摇吩疲骸肮补な献鱽y,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后,復居火正,為祝融。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四曰會人?!卑浮妒辣尽罚瑫思礄u之祖也,故韋昭、服虔皆云“檜是陸終第四子求言后”。然則八姓乃是黎弟吳回之后,《鄭語》云“以八姓為黎后”者,以吳回系黎之后,復居黎職,故本之黎也。且黎有大功,后世當興,故伯據(jù)黎言耳?!冻兰摇费浴耙詤腔貫橹乩琛保剖枪偬?,而云“名黎”者,昭二十九年《左傳》云:“少皞氏有子曰重,顓頊氏有子曰黎”。重、黎皆是其名,而《史記》以重黎為一人,又言“以吳回為重黎”,皆是謬耳。鄭以檜是祝融之后,復居祝融之墟,故具言出其后、處其地之事。

  周夷王、厲王之時,檜公不務(wù)政事,而好絜衣服,大夫去之,於是檜之變風始作。正義曰:案《鄭語》“史伯於幽王之世,為桓公謀滅虢、檜。至平王之初,武公滅之”,則幽王以前,檜國仍在。史伯云“檜仲恃險”,則仲是檜君之字。檜之世家既絕,作序者不言檜仲,則《羔裘》之作在檜仲之前,不知其幾世也。幽王上有宣王。宣王任賢使能,周室中興,不得有周道滅而令《匪風》思周道也,故知《檜風》之作,非宣王之時也。宣王之前,有夷、厲二王,是衰亂之王。考其時事,理得相當,故為周王夷、厲之時。檜無世家,詩止四篇,事頗相類,或在一君時作,故鄭於左方中不復分之。襄二十九年《左傳》,魯為季札歌《詩》,云:“自檜以下無譏焉?!毖约驹劥硕?,不復譏論,以其國小故也。季札不譏風俗,無以言焉,故鄭不言檜之風俗。其國北鄰於虢。正義曰:《地理志》河南滎陽縣,應(yīng)劭云:“故虢國也。”然則虢在滎陽,檜在密縣北,是其國北鄰於虢也?!兜乩碇尽泛幽嫌谐筛蘅h,故虎牢也,一曰制。隱元年《左傳》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比粍t虢國當在成皋,而又以滎陽為虢國者,傳言虢叔恃制,與滎陽相近,在虢之境內(nèi),故恃之耳。不言其都在制也?!蹲V》於諸國皆不言其鄰,此獨言北鄰於虢者,以鄭滅虢、檜而處之。先譜檜而接說鄭,故特著此句,為史伯之言張本也。此與檜鄰者,謂東虢耳,猶自別於西虢。杜預云:“西虢在弘農(nóng)陜縣東南,東虢今滎陽。其東虢,鄭武公滅之;西虢,則晉獻公滅之?!?br />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國小而迫,君不用道,好絜其衣服,逍遙游燕,而不能自強於政治,故作是詩也。以道去其君者,三諫不從,待放於郊,得玦乃去?!?/em>好,呼報反,下注同。治,直吏反,下注同。玦,古穴反。

  [疏]“《羔裘》三章,章四句”至“是詩”。正義曰:作《羔裘》詩者,言大夫以道去其君也。謂檜之大夫,見君有不可之行,乃盡忠以諫。諫而不從,即待放於郊,得玦乃去。此是以道理去君也。由檜既小,而迫於大國,君不能用人君之道,以理其國家,而徒好脩絜其衣服,逍遙游戲而燕樂,而不能用心自強於政治之事。大夫見其如是,故諫之,而不從,故去之。臣之將去,待放於郊。當待放之時,思君之惡而作是《羔裘》之詩,言己去君之意也。序言“以道去其君”,既已舍君而去,經(jīng)云“豈不汝思”,其意猶尚思君,明己棄君而去,待放未絕之時,作此詩也。大夫去君,必是諫而不從。詩之所陳,即諫君之意。首章、二章上二句,言君變易衣服,以翱翔逍遙。卒章上二句,言其裘色之美。是其好絜游宴,不強政治也。三章下二句,皆言思君失道,為之憂悼,是以道去君之事也。以詩為去君而作,故序先言以道去君也。箋“以道”至“乃去”。正義曰:言以道去君,則大夫正法,有去君之道?!洞呵铩非f二十四年,“戎侵曹,曹羈出奔陳”?!豆騻鳌吩唬骸安軣o大夫,何以書?賢也。何賢乎曹羈?戎將侵曹,曹羈諫曰:‘戎眾而無義,請君勿自敵也。’曹伯曰:‘不可?!G不從,遂去之,故君子以為得君臣之義也?!薄肚Y下》云:“為人臣之禮不顯諫。三諫不聽則去之?!笔侨G不聽,於禮得去也?!秵史俘R衰三月章曰:“為舊君。”傳曰:“大夫以道去君,而猶未絕?!薄洞呵铩沸?,“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wèi)”,《公羊傳》曰:“近正也。其為近正,奈何?古者大夫已去,三年待放。君放之,非也。大夫待放,正也。”是三諫不從,有待放之禮。宣二年《穣梁傳》稱“趙盾諫靈公,公不聽。出亡,至於郊”。趙盾諫之,出至郊而舍,明大夫待放在於郊也。得玦乃去者,謂君與之決別,任其去,然后去也。荀卿書云:“聘士以圭,復士以璧,召人以瑗,絕人以玦,反絕以環(huán)?!狈秾帯斗y梁》注“君賜之環(huán)則還,賜之玦則往”,用荀卿之言以為說。則君與之決別之時,或當賜之以玦也?!肚Y》云:“大夫去國,逾境,為壇位,鄉(xiāng)國而哭,三月而復服?!贝斯{云“待放於郊”,《禮記》言“逾境”,《公羊傳》言“待放三年”,《禮記》言“三月”者,《禮記》所言,謂既得玦之后,行此禮而后去,非待放時也。首章言“狐裘以朝”,謂視路門外之朝也。二章云“狐裘在堂”,謂在路寢之堂也。視朝之服即服之於路寢,不更易服?!队裨濉吩疲骸熬匀找暢秲?nèi)朝,退適路寢聽政?!甭犝暢?,是在朝、在堂同服羔裘。今檜君變易衣服,用狐裘在朝,因用狐裘在堂,故首章言在朝,二章言在堂。上二章唯言變易常禮,未言好絜之事,故卒章言羔裘之美,如脂膏之色。羔裘既美,則狐裘亦美可知,故不復說狐裘之美。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羔裘以游燕,狐裘以適朝。箋云:諸侯之朝服,緇衣羔裘。大蠟而息民,則有黃衣狐裘。今以朝服燕,祭服朝,是其好絜衣服也。先言燕,后言朝,見君之志不能自強於政治?!?/em>朝,直遙反,注同,下篇注亦同。蠟,仕詐反,祭名也。見,賢遍反。

  豈不爾思?勞心忉忉!國無政令,使我心勞。箋云:爾,女也。三諫不從,待放而去。思君如是,心忉忉然。○忉音刀。

  [疏]“羔裘”至“忉忉”。正義曰:言檜君好絜衣服,不修政事。羔裘是適朝之常服,今服之以逍遙。狐裘是息民之祭服,今服之以在朝。言其志好鮮絜,變易常服也。好絜如是,大夫諫而不聽,待放於郊,思君之惡。言我豈不於爾思乎?我誠思之。君之惡如是,使我心忉忉然而憂也。逍遙游燕之事輕,視朝聽政之事重,今先言燕,后言朝者,見君不能自強於政治,唯好逍遙,忽於聽政,故后言朝也。箋“諸侯”至“政治”。正義曰:《玉藻》云:“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於內(nèi)朝?!笔侵T侯視朝之服名曰朝服也。《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弊⒃疲骸靶?,委貌。朝服者,十五升布衣而素裳。不言色者,衣與冠同色?!笔浅律?,玄即緇色之小別?!墩撜Z》說孔子之服云:“緇衣羔裘?!薄队裨濉芬嘣疲骸案狒镁l衣以裼之?!笔歉狒民佑镁l衣,明其上正服亦緇色也?!墩撜Z》又曰:“羔裘玄冠不以吊?!笔歉狒盟门湫冢狒弥媳赜镁l布衣為裼,裼衣之上正服亦是緇色,又與玄冠相配,明是朝服可知,故云“諸侯之朝服,緇衣羔裘”也。人君以歲事成孰,搜索群神而報祭之,謂之大蠟。又臘祭先祖五祀,因令民得大飲。農(nóng)事休息,謂之息民。於大蠟之后,作息民之祭,其時則有黃衣狐裘也。大蠟之祭與息民異也,息民用黃衣狐裘,大蠟則皮弁素服,二者不同矣。以其大蠟之后,始作息民之祭,息民、大蠟同月,其事相次,故連言之耳。知者,《郊特牲》云:“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也。葛帶榛杖,喪殺也?!笔谴笙炛烙盟胤病!督继厣芳日f蠟祭,其下又云:“黃衣黃冠而祭,息田夫也?!弊⒃疲骸凹?,謂既蠟,臘先祖五祀也,於是勞農(nóng)以休息之?!笔窍⒚裰烙命S衣也?!墩撜Z》說孔子之服云:“黃衣狐裘?!薄队裨濉吩疲骸昂命S衣以裼之?!币源酥笙炏⒚駝t有黃衣狐裘也。案《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庇衷唬骸板\衣狐裘,諸侯之服。”然則諸侯有狐白裘矣。又曰“君子狐青裘,豹褎,玄綃衣以裼之”,則禮又有狐青裘矣。此經(jīng)直云“狐裘”,何知非狐白、狐青,而必知是黃衣狐裘者,以諸侯之服狐白裘,唯在天子之朝耳。在國視朝之服,則素衣麑裘,無狐白裘矣。若檜君用狐白以朝,則違禮僣上,非徒好絜而已。序不應(yīng)直云“好絜”,以此知非狐白也?!队裨濉费跃雍圄谜撸⒃疲骸熬?,大夫、士也?!薄短旃佟に爵谩吩疲骸凹厩?,獻功裘,以待頒賜。”注云:“功裘,人功微粗,謂狐青麑裘之屬。”然則狐青乃是人功粗惡之裘,檜君好絜,必不服之矣??鬃邮唆敵墩撜Z》說孔子之服“緇衣羔裘”與“黃衣狐裘”,其文相對,明此羔裘、狐裘亦是緇衣、黃衣之裘,故知羔裘是視朝之服,狐裘是息民祭服也。檜君志在游燕,祭服尊於朝服,既用祭服以朝,又用朝服以燕,是其好絜衣服也。逍遙翱翔,是游戲燕樂,故言燕耳,非謂行燕禮與群臣燕也。《禮記》云:“燕,朝服於寢?!比粢婪ㄔO(shè)燕,則服羔裘可矣。今用以游燕,故大夫剌之。游燕之服,於禮無文,不過用玄端深衣而已,必不得用朝服,故剌其服羔裘也。事有大小,今朝事重,燕事輕,作者先言燕,后言朝,見君之志不能自強於政治故也。箋“爾女”至“忉忉然”。正義曰:序云“以道去其君”,則此臣已棄君去。若其已得玦之后,則於君臣義絕,不應(yīng)復思,故知此是三諫不從,待放而去之時,思君而心勞也。
 
  羔裘翱翔,狐裘在堂。堂,公堂也。箋云:翱翔,猶逍遙也。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疏]傳“堂,公堂”。正義曰:《七月》云“躋彼公堂”,謂飲酒於學,故傳以公堂為學校。此云公堂,與彼異也。何則?此刺不能自強於政治,則在朝、在堂皆是政治之事。上言“以朝”,謂日出視朝,此云“在堂”,謂正寢之堂。人君日出視朝,乃退適路寢,以聽大夫所治之政,二者於禮同服羔裘。今檜君皆用狐裘,故二章各舉其一。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日出照曜,然后見其如膏?!?/em>膏,古報反。曜,羊照反。

  豈不爾思?中心是悼!悼,動也。箋云:悼,猶哀傷也。
  [疏]“羔裘”至“是悼”。正義曰:上言變易衣裘,此言裘色鮮美。檜君所服羔裘,衣色潤澤如脂膏然。日出有光照曜之時,觀其裘色如脂膏也。君既好絜如是,大夫諫而不用,將欲去之,乃言豈不於爾思乎?我誠思之。思君之惡如是,中心於是悼傷之。傳“悼,動”。正義曰:哀悼者,心神震動,故為動也。與箋“哀傷”同。
 
  《羔裘》三章,章四句。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喪禮:子為父,父卒為母,皆三年。時人恩薄禮廢,不能行也?!?/em>為,于偽反,下同。

  [疏]“《素冠》三章,章三句”。箋“喪禮”至“能行”。正義曰:《喪服》:子為父斬衰三年。父卒,為母齊衰三年。此言不能三年,不言齊斬之異,故兩舉以充之。喪禮:諸侯為天子,父為長子,妻為夫,妾為君,皆三年。此箋獨言父母者,以詩人所責,當責其尊親至極而不能從禮耳,故知主為父母。父母尚不能三年,其馀亦不能三年可知矣。首章傳曰“素冠,練冠”,禮三年之喪,十三月而練,則此練冠是十三月而練服也。二章傳曰“素冠,故素衣”,則素衣與冠同時,亦既練之衣。是上二章同思既練之人。卒章“庶見素韠”,案喪服斬衰,有衰裳绖帶而已,不言其韠?!短垂氛f既練之服云“練衣黃里,縳緣,要绖,繩屨,角瑱,鹿裘”,亦不言有韠,則喪服始終皆無韠矣。禮,大祥祭服,朝服縞冠。朝服之制,緇衣素裳。禮,韠從裳色。素韠,是大祥祭服之韠。然則毛意亦以卒章思大祥之人也。作者以時人皆不能行三年之喪,故從初鄉(xiāng)末而思之,有不到大祥者。故上二章思既練之人皆不能三年,故卒章思祥祭之人,事之次也。鄭以首章思見既祥之后素縞之冠,下二章思見祥祭之服素裳與韠,以時人不能行三年之喪,先思長遠之服,故先思祥后,卻思祥時也。
 
  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兮,庶,幸也。素冠,練冠也。棘,急也。欒欒,瘠貌。箋云:喪禮既祥祭而縞冠素紕,時人皆解緩,無三年之恩於其父母,而廢其喪禮,故覬幸一見素冠急於哀慼之人,形貌欒欒然膄瘠也。○欒,力端反。瘠,情昔反??c,古老反。紕,婢移反。解,佳賣反。覬音冀。膄,本亦作“瘦”,所救反。

  勞心慱慱兮!慱慱,憂勞也。箋云:勞心者,憂不得見?!?/em>慱,徒端反。

  [疏]“庶見”至“慱慱兮”。毛以為,時人不能行三年之喪,亦有練后即除服者,故君子言已幸望得見服既練之素冠兮,用情急於哀慼之人,其形貌欒欒然膄瘠者兮。今無此人可見,使我勤勞其心,慱慱然而憂之兮。鄭以素冠為既祥素紕之冠,思見既祥之人,其文義則同。傳“庶幸”至“瘠貌”。正義曰:“庶,幸”,《釋言》文。傳以刺不行喪禮而思見素冠,則素冠是喪服之冠也。若練前已無此冠,則是本不為服,不得云不能三年。若在大祥之后,則三年已終,於禮自除,非所當刺。今作者思見素冠,則知此素冠者,是既練之后、大祥之前冠也。素,白也。此冠練在使熟,其色益白,是以謂之素焉。實是祥前之冠,而謂之練冠者,以喪禮至期而練,至祥乃除,練后常服此冠,故為練冠也?!凹币病?,《釋言》文。彼棘作“悈”,音義同。身服喪服,情急哀慼者,其人必膄,故以欒欒為膄瘠之貌。定本毛無“膄”字。箋“喪禮”至“膄瘠”。正義曰:鄭以練冠者,練布為之,而經(jīng)、傳之言素者,皆謂白絹,未有以布為素者,則知素冠非練也。且時人不行三年之喪,當先思長遠之服,何得先思其近,乃思其遠?又不能三年者,當謂三年將終少月日耳。若全不見練冠,便是期即釋服,三年之喪才行其半,違禮甚矣,何止刺於不能行三年也?故易傳以素冠為既祥之冠?!队裨濉吩唬骸翱c冠素紕,既祥之冠也。”注云:“紕,緣邊也,既祥祭而服之也?!笔菃识Y既祥而縞冠素紕也?!堕f傳》注云:“黑經(jīng)白緯曰縞?!逼涔谟每c,以素為紕,故謂之素冠也。時人皆解惰舒緩,廢於喪禮,故作者覬幸見此素冠哀慼之人形貌膄瘠。王肅亦以素冠為大祥之冠。孫毓以箋說為長。傳“慱慱,憂勞”。正義曰:《釋訓》文。
 
  庶見素衣兮,素冠,故素衣也。箋云:“除成喪者,其祭也朝服縞冠?!背l衣素裳。然則此言素衣者,謂素裳也。

  我心傷悲兮!聊與子同歸兮。原見有禮之人,與之同歸。箋云:聊猶且也。且與子同歸,欲之其家,觀其居處。

  [疏]“庶見”至“歸兮”。毛以為,作者言己幸得見既練之素衣兮,今無可見,使我心傷悲兮。若得見之,原與子同歸於家兮。言欲與共歸己家。鄭以為,幸得見祥祭之素衣兮,今無可見,使我心傷悲兮。若得見之,且欲與子同歸於子之家兮,以其身既能得禮,則居處亦應(yīng)有法,故欲與歸彼家,而觀其居處。傳“素冠,故素衣”。正義曰:以冠衣當上下相稱,冠既練則衣亦練,故云“素冠,故素衣”,謂既練之后,服此白布喪服。箋“除成”至“素裳”。正義曰:箋亦以素非布,故以易傳也?!俺蓡收撸浼酪渤c冠”,《喪服小記》文。彼注云:成,成人也??c冠未純吉,是祥祭當服朝服?!妒抗诙Y》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韠?!表{從裳色,故大祥之祭,其服以素為裳。此言素衣者,謂素裳也。裳而言衣,衣是大名?!肚Y》云“兩手摳衣”,謂摳裳緝也。是裳得稱衣,故取衣為韻?!秵史∮洝肺〒?jù)諸侯,若天子除喪則無文,亦當服皮弁服。傳“原見”至“同歸”。正義曰:傳訓聊為愿,同歸謂同歸己家,然則下章言“與子如一”,欲與之為行如一,亦與鄭異。箋“聊猶”至“居處”。正義曰:箋以庶見其人,則是欲觀彼行,不宜共歸己家,故易傳以為同歸彼人之家,觀其居處。
 
  庶見素韠兮,箋云:祥祭朝服素韠者,韠從裳色?!?/em>韠音畢。我心蘊結(jié)兮!聊與子如一兮。子夏三年之喪畢,見於夫子,援琴而弦,衎衎而樂,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夫子曰:“君子也?!遍h子騫三年之喪畢,見於夫子,援琴而弦,切切而哀,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狈蜃釉唬骸熬右??!弊勇吩唬骸案覇柡沃^也?”夫子曰:“子夏哀己盡,能引而致之於禮,故曰君子也。閔子騫哀未盡,能自割以禮,故曰君子也?!狈蛉曛畣剩t者之所輕,不肖者之所勉。箋云:“聊與子如一”,且欲與之居處,觀其行也?!?/em>蘊,紆粉反。夏,戶雅反,下同。見,賢遍反,下同。援音袁,下同。衎,苦旦反。樂音洛。夫三音符。其行,下孟反。

  [疏]“庶見”至“一兮”。毛以為,作者言己幸望見祥祭之素韠兮,今無可見,使我心憂愁如蘊結(jié)兮。若有此人,我則原與子行如一兮。愛其人,欲同其行也。鄭唯下一句言且與子共處如一兮,欲與之聚居而觀其所行。馀同。傳“子夏”至“所勉”。正義曰:傳以此篇既終,總?cè)轮x,舉此二人之行者,言三年之喪,是圣人中制,使賢與不肖共為此行。時不能三年,故刺之。肖,似也。不有所似,謂愚人也?!短垂吩疲骸白酉募瘸龁识姺蜃?。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過?!北苏f子夏之行,與此正反。一人不得并為此行,二者必有一誤?;虍敻改府悤r。鄭以毛公當有所憑據(jù),故不正其是非。箋“聊與”至“其行”。正義曰:箋以作詩之人莫非賢者,不須羨彼有禮,愿與如一,故以為且欲與之居處如一,觀其行也。
 
  《素冠》三章,章三句。
 
  《隰有萇楚》疾恣也。國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無情欲者也。恣,謂狡犭夬淫戲不以禮也。○萇楚,丈羊反。萇楚,銚弋也,《本草》云:“一名羊腸,一名羊桃?!表В死?。狡,古卯反。犭夬,古快反,本亦作“獪”,古外反。

  [疏]“《隰有萇楚》三章,章四句”至“欲者”。正義曰:作《隰有萇楚》詩者,主疾恣也。檜國之人,疾其君之淫邪,恣極其情意,而不為君人之度,故思樂見無情欲者。定本直云“疾其君之恣”,無“淫”字。經(jīng)三章,皆是思其無情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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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隰有萇楚,猗儺其枝。興也。萇楚,銚弋也。猗儺,柔順也。箋云:銚弋之性,始生正直,及其長大,則其枝猗儺而柔順,不妄尋蔓草木。興者,喻人少而端愨,則長大無情欲?!?/em>倚,於可反。儺,乃可反。銚音遙。長,張丈反,下同。蔓音萬。少,詩照反,下同。

  夭之沃沃,樂子之無知!夭,少也。沃沃,壯佼也。箋云:知,匹也。疾君之恣,故於人年少沃沃之時,樂其無妃匹之意。○夭,於驕反。沃,烏毒反。樂音洛,注下皆同。妃音配。

  [疏]“隰有”至“無知”。正義曰:此國人疾君淫恣情欲,思得無情欲之人。言隰中有萇楚之草,始生正直,及其長大,其猗儺然枝條柔弱,不妄尋蔓草木,以興人於少小之時能正直端愨,雖長大亦不妄淫恣情欲。故我今日於人夭夭然少、沃沃然壯佼之時,樂得今是子之無配匹之意。若少小無配匹之意,則長大不恣其情欲。疾君淫恣,故思此人。傳“萇楚,銚弋”。正義曰:《釋草》文。舍人曰:“萇楚,一名銚弋?!侗静荨吩疲骸撨蛱摇!惫痹唬骸敖裱蛱乙病;蛟还硖?。葉似桃,華白,子如小麥,亦似桃?!标憴C《疏》云:“今羊桃是也。葉長而狹,華紫赤色。其枝莖弱,過一尺引蔓于草上。今人以為汲灌,重而善沒,不如楊柳也。近下根刀切其皮,著熱灰中脫之,可韜筆管?!?em>○
箋“銚弋”至“情欲”。正義曰:妄者,謂非理相加。蔓在傍之草木,是為妄也。不妄者,謂不尋蔓之也。言銚弋從小至長,不妄尋蔓草木。少而端愨,則長大無情欲者,此謂十五六之時也,己有所知,性頗可識。無情欲者,則猶端正謹愨,則雖至長大,亦無情欲。知此少而端愨,非初生時者,幼小之時,則凡人皆無情欲?!墩撜Z》云:“人之生也直。”注云:“始生之性皆正直。”謂初生幼小之時,悉皆正直,人性皆同,無可羨樂。以此故知年少者,謂十五六時也。傳“夭,少。沃沃,壯佼”。正義曰:“桃之夭夭”,謂桃之少,則知此夭謂人之少,故云“夭,少也”。言其少壯而佼好也。箋“知匹”至“之意”。正義曰:“知,匹”,《釋詁》文。下云“無家”、“無室”,故知此宜為匹也。
 
  隰有萇楚,猗儺其華。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家!箋云:無家,謂無夫婦室家之道。

  [疏]箋“無家”至“之道”。正義曰:桓十八年《左傳》曰“男有室,女有家”,謂男處妻之室,女安夫之家,夫婦二人共為家室,故謂夫婦家室之道為室家也。
 
  隰有萇楚,猗儺其實。夭之沃沃,樂子之無室!
  《隰有萇楚》三章,章四句。
 
  《匪風》,思周道也。國小政亂,憂及禍難,而思周道焉。
  [疏]“《匪風》三章,章四句”至“道焉”。正義曰:作《匪風》詩者,言思周道也。以其檜國既小,政教又亂,君子之人憂其將及禍難,而思周道焉。若使周道明盛,必無喪亡之憂,故思之。上二章言周道之滅,念之而怛傷。下章思得賢人,輔周興道。皆是思周道之事。
 
  匪風發(fā)兮,匪車偈兮。發(fā)發(fā)飄風,非有道之風。偈偈疾驅(qū),非有道之車?!?/em>偈,起竭反,疾也。驅(qū),丘遇反,又如字。

  顧瞻周道,中心怛兮!怛,傷也。下國之亂,周道滅也。箋云:周道,周之政令也?;厥自活櫋!?/em>怛兮,都達反,慘怛也。

  [疏]“匪風”至“怛兮”。正義曰:此詩周道既滅,風為之變,俗為之改。言今日之風,非有道之風,發(fā)發(fā)兮大暴疾。今日之車,非有道之車,偈偈兮大輕嘌。由周道廢滅,故風、車失常。此周道在於前世,既已往過,今回顧視此周道,見其廢滅,使我心中怛然而傷之兮。此風、車失常,非獨檜國,但檜人傷之而作此詩耳。傳“發(fā)發(fā)”至“之車”。正義曰:《蓼莪》云“飄風發(fā)發(fā)”,下云“匪風飄兮”,知發(fā)發(fā)為飄風。偈偈,輕舉之貌,故為疾驅(qū)。傷周道之滅,而云“匪車”、“匪風”,故知非有道之風,非有道之車。車者,人所乘駕也。時世無道,人無節(jié)度,可得隨時改易。風乃天地之氣,亦為無道變者?!渡袝ず榉丁贰熬陶鳌?,言政教之失,能感動上天?!妒轮弧贩Q“曄曄震電”為不善之征,是世無道則風雷變易。傳“怛傷”至“道滅”。正義曰:怛者,驚痛之言,故為傷也。言顧瞻周道,則周道已過,回首顧之,故知於時下國之亂而周道滅。下國謂諸侯,對天子為下國。周道,周之政令。棄而不行,是廢滅也。定本無“怛,傷”之訓。
 
  匪風飄兮,匪車嘌兮。回風為飄。嘌嘌,無節(jié)度也。○飄,符遙反,又必遙反。嘌,本又作“票”,匹遙反。

  顧瞻周道,中心吊兮!吊,傷也。
  [疏]傳“回風”至“節(jié)度”。正義曰:“回風為飄”,《釋天》文。李巡曰:“回風,旋風也,一曰飄風,別二名?!贝苏卵燥L名,上章言發(fā)發(fā),謂飄風行疾,是一風也。上章言疾車,此言無節(jié)度,車之遲速,當有鸞和之節(jié),由疾,故無節(jié),亦與上同。
 
  誰能亨魚?溉之釜鬵。溉,滌也。鬵,釜屬。亨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亨魚則知治民矣。箋云:誰能者,言人偶能割亨者。○亨,普耕反,注同,煮也。溉,本又作“摡”,古愛反。釜,符甫反。鬵音尋,又音岑,《說文》云:“大釜也,一曰鼎。大上小下,若甑,曰鬵?!币舨沤穹础?,徒歷反。

  誰將西歸?懷之好音。周道在乎西。懷,歸也。箋云:誰將者,亦言人偶能輔周道治民者也。檜在周之東,故言西歸。有能西仕於周者,我則懷之以好音,謂周之舊政令。

  [疏]“誰能”至“好音”。正義曰:此見周道既滅,思得有人輔之。言誰能亨魚者乎?有能亨魚者,我則溉滌而與之釜鬵。以興誰能西歸輔周治民者乎?有能輔周治民者,我則歸之以周舊政令之好音。恨當時之人無輔周者。亨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亨魚類於治民,故以亨魚為喻。溉者,滌器之名。溉之釜鬵,欲歸與亨者之意。歸之好音,欲備具好音之意。釜鬵言溉,亦歸與之而。好音言歸,亦備具之而。互相曉。傳“溉滌”至“治民”。正義曰:《大宗伯》云:“祀大神,則視滌濯?!薄渡倮味Y》:“祭之日,雍人溉鼎,廩人溉甑?!笔歉取旖韵雌髦?,故云“溉,滌也”。《釋器》云:“<鬲曾>謂之鬵。鬵,鉹也?!睂O炎曰:“關(guān)東謂甑為鬵,涼州謂甑為鉹?!惫币娫疲骸案戎g?!比粍t鬵是甑,非釜類。亨魚用釜不用甑,雙舉者,以其俱是食器,故連言耳。亨魚治民,俱不欲煩,知亨魚之道,則知治民之道,言治民貴安靜。箋“誰能”至“亨者”。正義曰:人偶者,謂以人思尊偶之也。《論語》注“人偶,同位人偶之辭”,《禮》注云“人偶相與為禮儀”,皆同也。亨魚小伎,誰或不能?而云誰能者,人偶此能割亨者尊貴之,若言人皆不能,故云誰能也。傳“周道”至“懷歸”。正義曰:此詩謂思周道,欲得有人西歸,則是將歸於周,解其言西之意。於時檜在滎陽,周都豐、鎬,周在於西,故言西也?!夺屟浴吩疲骸皯眩瑏硪??!眮硪鄽w之義,故得為歸也。箋“誰將”至“政令”。正義曰:上以亨魚為喻,故知西歸者,欲令人之輔周治民也。若能仕周,則當自知政令。詩人欲歸之以好音者,愛其人,欲贈之耳,非謂彼不知也。
 
  《匪風》三章,章四句。
  檜國四篇,十二章,四十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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