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十一之一
◎鴻雁之什詁訓(xùn)傳第十八
《鴻雁》，美宣王也。萬民離散，不安其居，而能勞來還定安集之，至于矜寡，無不得其所焉。宣王承厲王衰亂之敝，而起興復(fù)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稌吩唬骸疤鞂⒂辛⒏改?，民之有政有居?！毙踔疄槭莿?wù)?！?/em>勞，力報(bào)反。來，力代反。矜，本又作“鰥”，同古頑反，徐又棘冰反。篇內(nèi)“矜寡”同。老無妻曰矜，老無夫曰寡。
[疏]“《鴻雁》三章，章六句”至“其所焉”。○正義曰：作《鴻雁》詩者，美宣王也。由厲王衰亂，萬民分離逃散，皆不安止其居處。今宣王始立，能遣侯伯卿士之使，皆就而勞來，今還歸本宅安止，安慰而集聚之，使復(fù)其居業(yè)，為筑宮室。又至於矜寡孤獨(dú)皆蒙周贍，無不得其所者，由是故美之也。勞來者，來，勤也，義與“勞”同，皆謂設(shè)辭以閔之。言萬民離散，不安其居，卒章上二句是也。而能勞來，首章次二句是也。至於矜寡，無不得其所者，首章下二句是也。其馀皆說安集之事，序總言焉。經(jīng)、序參差者，敘述其次第當(dāng)然，經(jīng)主說安集為始，先陳王殷勤於民，然后本其未集，各為節(jié)文之勢(shì)，故不同也。○箋“宣王”至“是務(wù)”。○正義曰：由宣王承厲王衰亂之弊，故民有離散，以承此亂而起，興復(fù)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衣物破壞謂之獘。厲王壞亂天下，使萬民離散，猶衣之弊然?！对茲h》云“承厲王之烈”者，彼美宣王遇災(zāi)而懼，災(zāi)非厲王所致，故不言弊。此離散由厲王，故言弊也?！稛a民·序》曰“周室中興”，是興復(fù)先王之道。知以安集眾民為始者，以宣王據(jù)亂而起，明其止先據(jù)散民不得，民未安居，先行馀政，故知以安集為始也。《書》曰：“天將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今《泰誓》文。言天將有立圣德者為天下父母，民之得有善政，有安居。彼武王將欲伐紂，民喜其將有安居，是民之所欲，安居為重也。宣王之為是務(wù)，言宣王之所為，安集萬民，是以民之父母為務(wù)，意同武王，所以為美。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興也。大曰鴻，小曰雁。肅肅，羽聲也。鴻雁知辟陰陽寒暑。箋云：興者，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肅，所六反，本或作“<肅羽>”，同。之子于征，劬勞于野。之子，侯伯卿士也。劬勞，病苦也。箋云：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卿士也。是時(shí)民既離散，邦國有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於存省，諸侯於是始復(fù)之，故美焉。○劬，其俱反。注及下文同?！俄n詩》云：“數(shù)也?！笔?，所吏反。
爰及矜人，哀此鰥寡。矜，憐也。老無妻曰鰥，偏喪曰寡。箋云：爰，曰也。王之意，不徒使此為諸侯之事，與安集萬民而已。王曰：當(dāng)及此可憐之人，謂貧窮者，欲令周餼之，鰥寡則哀之，其孤獨(dú)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em>矜，棘冰反。喪，息浪反。令，力呈反。周音周，救也。餼，許氣反。
[疏]“鴻雁”至“鰥寡”。○正義曰：言鴻雁避所忌，就所欲，往飛之時(shí)，肅肅其羽為聲也。以興萬民去所惡，就有道，而歸往之時(shí)，其心喜樂也。此萬民所以有可就者，以時(shí)王遣使是子侯伯卿士，於是巡行其邦國，勞來天下之民，病苦於外野，故萬民得歸之。此侯伯卿士既安集萬民，又稱王命己曰：不但安民而已，亦當(dāng)及此可憐之人，貧窮者，令周餼焉。又哀此無妻之鰥夫，偏喪之寡婦，當(dāng)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王命己，己當(dāng)行焉。○傳“大曰鴻”至“寒暑”。○正義曰：鴻、雁俱是水鳥，故連言之。其形鴻大而雁小，嫌其同鳥雄雌之異，故傳辨之云“大曰鴻，小曰雁”也。知避陰陽寒暑者，春則避陽暑而北，秋則避陰寒而南，故并言之。此以所避，興民避惡，既有所避，自然歸善，故箋云：“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彪x散不得所，是無道。明君安集之，是有道也。言去無道之離散，就有道之安集，所興一事耳。不謂以厲王無道去之，宣王有道就之，何則？民離散者，豈能逃出中國、遠(yuǎn)避厲王也？○箋“侯伯”至“美焉”。○正義曰：傳既以之子為侯伯卿士，故箋又解傳言：“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之卿士也?！泵訛楹畈涫空撸源藙趤碇娨?。王使勞來，於天下唯侯伯與卿士耳，故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zāi)、討罪，禮也?！笔呛畈造吨輧?nèi)有罪者則征討之，災(zāi)患則分救之。此安集萬民，亦救患之義。且州之內(nèi)，侯伯所主，明王當(dāng)遣焉，故知有侯伯也。又《周禮》“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歲偏存，三歲偏<兆見>，五歲偏省?！弊⒃疲骸皻q者巡守之，明歲以為始。自五歲之后，遂間歲遍省?！贝颂熳屿吨T侯所命卿士也。春秋之時(shí)，天子每使卿聘魯，故知有卿士也。諸侯之伯，伯者，長也，諸侯之長謂之侯伯，即州牧是也，故《左傳》杜注云：“侯伯，州長也。列職於王即曰牧，於諸侯則謂之侯伯，一官而有三名也?！眰饕灾邮峭跛怪?，舉侯伯卿士而言耳。其實(shí)王官之伯亦有時(shí)述職，天子之大夫亦使於諸侯，故《下泉》傳曰：“諸侯有事則二伯述職?！贝呵镏溃坑写蠓蚱隔?，是皆得為王使也。是時(shí)民既離散，邦國壞滅，知者，以百堵皆作，非直民居，邦國城邑亦筑作之，故言邦國壞滅也。所以離散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於存省諸侯，故合然也。今宣王於是始遣侯伯述職，卿士存省，復(fù)先王之法，故美之。言述職者，述修其所掌之職事，上下通名，故《譜》曰：“武王巡狩述職?！闭盐迥辍蹲髠鳌吩唬骸靶∮惺雎?。”謂諸侯於天子也。又《焌民》曰：“仲山甫出祖?！眰髟唬骸把允雎氁?。仲山甫，卿士也，亦言述職，是其通矣。卿士言王使者，以在王朝，故以王使言之。其實(shí)侯伯亦王所遣，總名皆王使，但存省不使侯伯耳。○箋“可憐之人”至“有所依附”。○正義曰：以下則言鰥寡，明此可憐之人是貧窮也。以貧窮無財(cái)，宜周餼之。周謂與之財(cái)，餼謂賜之食也。知可憐之人非孤獨(dú)者，以孤獨(dú)與鰥寡為類，同在“哀此”之中，故言“鰥寡則哀之，其孤獨(dú)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男鰥女寡，皆身孤獨(dú)，故言其孤獨(dú)，以此無父之孤，無子之獨(dú)，亦宜哀焉。《王制》云：“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皆有常餼?！笔撬恼咄?。言有常餼，則鰥寡亦周餼之。言收斂之者，對(duì)貧窮自有親眷，不須收斂。鰥寡則既收斂之，又周餼之。但哀其無所告，故箋別言之。
鴻雁于飛，集于中澤。中澤，澤中也。箋云：鴻雁之性，安居澤中，今飛又集于澤中，猶民去其居而離散，今見還定安集。之子于垣，百堵皆作。一丈為版，五版為堵。箋云：侯伯卿士，又於壞滅之國，征民起屋舍，筑墻壁，百堵同時(shí)而起。言趨事也。《春秋傳》曰：“五版為堵，五堵為雉?！憋糸L三丈，則版六尺?！?/em>垣音袁。堵，丁古反。
雖則劬勞，其究安宅。究，窮也。箋云：此勸萬民之辭。女今雖病勞，終有安居。○究，居又反。
[疏]“鴻雁”至“安宅”。○正義曰：言鴻雁性好居澤，今往飛而集於澤中，得其志也。以興萬民亦情樂處家，今還歸而止於家中，亦得其欲也。萬民得以安處者，其是子侯伯卿士，又於壞滅之國，征民起筑垣墻，令百堵俱起，由是得還定也。又言侯伯卿士勸已萬民曰：筑作興造，雖則今劬勞，其於久得安居，欲使不憚勞也。民喜王使之勸己，故陳辭而美之。○傳“一丈”至“為堵”。○正義曰：板堵之?dāng)?shù)，經(jīng)無其事，毛氏以義言耳?！拔灏鍨槎隆保允恰豆騻鳌?。文公羊在毛氏之后，非其所據(jù)。五板為堵，謂累五板也。板廣二尺，故《周禮》說“一堵之墻，長丈，高一丈”。是板廣二尺也。○箋“春秋”至“六尺”。○正義曰：傳以一丈為板，鄭欲易之，故引傳文而證板之長短?！洞呵飩鳌吩弧拔灏鍨槎?，五堵為雉”，定十二年《公羊傳》文也?！豆颉冯m非正典，其言傳諸先達(dá)，故鄭據(jù)之以破毛也。言五堵為雉，謂接五堵成一雉。既引其文，約出其義，故云“雉長三丈，則板六尺”也。雉長三丈，經(jīng)亦無文。古《周禮》說“雉高一丈，長三丈”。《韓詩》說“八尺為板，五板為堵，五堵為雉”。何休注云《公羊》取《韓詩傳》云：“堵四十尺。”雉二百尺，以板長八尺，接五板而為堵，接五堵而為雉也。二說不同，故鄭《駮異義》辨之云：“《左氏傳》說鄭莊公弟段居京城，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胖糁?，《書傳》各不得其詳。今以《左氏》說鄭伯之城，方五里，積千五百步也。大都三國之一，則五百步也。五百步為百雉，則知雉五步，五步於度長三丈，則雉長三丈也。雉之度量於是定可知矣。”是鄭計(jì)雉所據(jù)之文也。王愆期注《公羊》云：“諸儒皆以為雉長三丈，堵長一丈。疑五誤當(dāng)為三?！比缡谴笸ㄖT儒，唯與鄭板六尺不合耳。
鴻雁于飛，哀鳴嗸々。未得所安集則嗸々。然箋云：此之子所未至者?！?/em>嗸，本又作“嗷”，五刀反，聲也。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箋云：此哲人謂知王之意及之子之事者。我，之子自我也。維彼愚人，謂我宣驕。宣，示也。箋云：謂我役作，眾民為驕奢。
《鴻雁》三章，章六句。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諸侯將朝宣王，以夜未央之時(shí)，問夜早晚。美者，美其能自勤以政事。因以箴者，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告之以時(shí)，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燎，力照反，徐又力燒反。鄭云：“在地曰燎，執(zhí)之曰燭?！庇衷疲骸皹渲T外曰大燭，於內(nèi)曰庭燎，皆是照眾為明?！斌?，之金反，諫誨之辭。朝，直遙反。下皆同。
[疏]“《庭燎》三章，章五句”至“箴之”。○正義曰：因以箴之者，言王雖可美，猶有所失。此失須治，若病之須箴。三章皆美其勤於政事，譏其不正其官，是美而因箴之事也。宣王既在變?cè)?，此言美而箴之，以下?guī)誨為衰失之漸。而首則《六月》、《采芑》，末則《斯干》、《無羊》，并不言美者，敘以示法。見宣王中興，置《斯干》、《無羊》於末，見終善以隱之。詩承刺后，不可復(fù)言其美，故去美以示意。既末不言美，故首亦去美，令始終相準(zhǔn)，且見宣王賢君，其詩可以次正，故終始不言美。其間則各從其實(shí)也。以此王勤政事，而不正其官，美大過小，得中有失，故美而因箴之。《汾沮洳》則惡大善小，失中有得，故刺而因美焉，所以相反也。○傳“諸侯”至“早晚”。○正義曰：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雞人告有司以其朝之時(shí)節(jié)，有司當(dāng)以告王，不須問。今王問之，由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非度之宜，所以箴之也?！胺矅聻槠冢瑒t告之以時(shí)”，《周禮·雞人職》文也。注云：“象雞知時(shí)，告其有司主事者也?！编嵵谎灾畠?nèi)兼有箴美者，以其篇更無箴刺之文?！耙谷绾纹洹?，是問夜之辭。天子備官任使而親問時(shí)節(jié)，非王者之法，故知此即箴也。卒章是朝之正時(shí)，知不得時(shí)而美，失時(shí)而箴者，三章同云“夜如何其”，是王之失得一也，不得以時(shí)而為美矣。且依時(shí)而朝，未足為美，明美者，美其勤於親問；問之則非禮，故知此即為箴也。
夜如何其？箋云：此宣王以諸侯將朝，夜起曰：“夜如何其？”問早晚之辭。○其音基，辭也。
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央，旦也。庭燎，大燭。君子，謂諸侯也。將將，鸞鑣聲也。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而於庭設(shè)大燭，使諸侯早來朝，聞鸞聲將將然?！?/em>央，於良反，《說文》云：“久也，已也?！蓖跻葑ⅰ冻o》云：“央，盡也?！睂?，七羊反，本或作“鏘”。注同。且，七也反，又子徐反，又音且。經(jīng)本作“旦”。鑣，表驕反，又必苗反。渠，其據(jù)反。
[疏]“夜如”至“將將”。○正義曰：宣王以諸侯將朝，遂夜起問左右曰：夜如何其？其，語辭。言夜今早晚如何乎？王問之時(shí)，夜猶未渠央矣，而已見庭燎之光。言於時(shí)即是庭設(shè)大燭，以待諸侯。其君子諸侯以庭燎已設(shè)，皆來至止，人聞其鸞聲將將然。王勤政事，誠可美矣，而不正其官，失人君之道，故箴之。○傳“央旦”至“大燭”。○正義曰：未央者，前限未到之辭，故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故漢有未央宮，詩有《樂未央》。傳言“央，旦”者，旦是夜屈之限。言夜未央者，謂夜未至旦，非謂訓(xùn)央為旦，故王肅云：“央，旦。未旦，夜半是也?！倍隆耙刮窗?，艾，久也。毛意艾取名於耆艾，艾者，是年之久。從幼至艾為年久，似從昏至旦為夜久?；杷朴祝┧瓢砸刮挫毒?，亦是未至於旦?！拔窗迸c“未央”，其意同也。但下章言“晨”，則三章設(shè)文有漸，未央先於未艾也。此夜未旦者，作者言王問夜之時(shí)節(jié)耳，非對(duì)王之辭也。若對(duì)王未央，王應(yīng)更寢，何當(dāng)設(shè)燭以迎賓？以此知非對(duì)辭也。庭燎者，樹之於庭，燎之為明，是燭之大者，故云“庭燎，大燭”也?！肚锕佟に緹@》云：“邦之大事，供蕡燭庭燎。”注云：“樹於門外曰大燭，門內(nèi)曰庭燎?！辈煌?，以彼燭、燎別文，則設(shè)非一處。庭燎以庭名之，明在門內(nèi)，故以大燭為門外。以文對(duì)，故異之耳。其散，則通也?！督继厣吩唬骸巴チ侵?，由齊桓公始也?！弊⒃疲骸皟c天子也。庭燎之差，公蓋五十，侯伯子男皆三十?！笔翘熳油チ怯冒?。古制未得而聞，要以物百枚并而纏束之，今則用松、葦、竹灌以脂膏也。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鸞聲噦噦。艾，久也。晣晣，明也。噦噦，徐行有節(jié)也。箋云：芟末曰艾，以言夜先雞鳴時(shí)。○艾，毛五蓋反，鄭音刈。晣，本又作“晢”，之世反。噦，呼會(huì)反，徐又呼惠反。芟，所銜反。先，蘚薦反。
[疏]箋“芟末”至“雞鳴時(shí)”。○正義曰：箋以傳云艾取老之義，其理不安，故易之。何者？以一夜始譬一世，從昏至旦，猶從生至死耳，不得以老為旦也。若以夜未久，則是初昏之辭，時(shí)已雞鳴，左右不得謂之未久也，故易之以“芟艾”為喻。一物之全，是猶一夜也，以刀初芟，猶初昏也。芟竟，猶旦也。是艾者，以昏初為本，以過為末，所以成艾之名。言未成艾，猶初未至於旦，故言先雞鳴時(shí)也。朝禮，群臣別色始入，在雞鳴之后。此未至朝節(jié)，故知先雞鳴時(shí)也。未艾先於雞鳴，則未央又在其前，故王肅以為夜半，雖鄭亦當(dāng)然矣。
夜如何其？夜鄉(xiāng)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觀其旂。煇，光也。箋云：晨，明也。上二章聞鸞聲爾。今夜鄉(xiāng)明，我見其旂，是朝之時(shí)也。朝禮，別色始入?！?/em>鄉(xiāng)，許亮反，字又作“鄉(xiāng)”。煇音暉。別，彼列反。旂音祈。
《庭燎》三章，章五句。
《沔水》，規(guī)宣王也。規(guī)者，正圓之器也。規(guī)主仁恩也，以恩親正君曰規(guī)。《春秋傳》曰：“近臣盡規(guī)?！薄?/em>沔，綿善反，徐莫顯反。
[疏]《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正義曰：作《沔水》詩者，規(guī)宣王也。圓者周匝之物，以比人行周備。物有不圓匝者，規(guī)之使成圓。人行有不周者，規(guī)之使周備，是匡諫之名。刺者，責(zé)其為惡。言宣王政教多善，小有不備，今欲規(guī)之使備，故言規(guī)之，不言刺也。經(jīng)云諸侯不朝天子，妄相侵伐，又讒言將起，王不禁之。欲王治諸侯，察譖佞，皆規(guī)王使為善也。○箋“規(guī)者”至“盡規(guī)”。○正義曰：正物之器，不獨(dú)規(guī)也。規(guī)以正圓，矩以正方，繩正曲直，權(quán)正輕重，皆可以比。諫君獨(dú)言規(guī)者，以“主仁恩，以恩親正君曰規(guī)”。規(guī)之使圓，則外無廉隅，猶人之為恩，貌不嚴(yán)肅，故五行規(guī)主東方，是主仁恩也。案《援神契》云：“春執(zhí)規(guī)，夏持衡，秋執(zhí)矩，冬持權(quán)?！彼洞呵飩鳌氛?，《外傳·周語》文也。言君之近臣，當(dāng)盡誠以規(guī)君，亦取恩親之義。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興也。沔，水流滿也。水猶有所朝宗。箋云：興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諸侯朝天子亦猶是也。諸侯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em>朝，直遙反。注皆同。見，賢遍反。下文同。鴥彼飛隼，載飛載止。箋云：載之言則也。言隼欲飛則飛，欲止則止，喻諸侯之自驕恣，欲朝不朝，自由無所在心也?！?/em>鴥，惟必反。隼，息尹反。
嗟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邦人諸友，謂諸侯也。兄弟，同姓臣也。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也。箋云：我，我王也。莫，無也。我同姓異姓之諸侯，女自恣不朝，無肯念此於禮法為亂者。女誰無父母乎？言皆生於父母也。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
[疏]“沔彼”至“父母”。○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當(dāng)朝宗而入於海，小就大也。以喻強(qiáng)盛者，是彼諸侯也。此諸侯亦當(dāng)朝宗天子，臣事君也。何為今更不然？鴥?nèi)欢舱弑孙w隼，其意欲飛則飛，欲止則止，自由無所畏也。以喻彼諸侯欲朝則朝，欲否則否，自恣無所懼也，故責(zé)之。嗟乎！我王兄弟同姓之國，反為邦君之人異姓諸侯，此同姓異姓，汝皆我王之諸友，何為自恣不朝，無肯念此於禮法為亂者？若然，則誰無父母乎？何者？人皆生於父母，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故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何為不以事父母之道事京師也？諸侯自恣如是，王不能禁，所以規(guī)王也。○傳“水猶有所朝宗”。○正義曰：云猶者，以水無情，猶義有朝宗，況人而可無朝宗乎？朝宗者，本諸侯於天子之禮，故箋引《大宗伯》云：“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背贾?，猶水之趨海，故以水流入海為朝宗也。《禹貢》亦云：“江、漢朝宗於海?！北俗⒃疲骸耙灾顺贾Y。見江、漢、吳、楚，有道后服，無道先強(qiáng)，故以著義?！币运牒６嘁樱?dú)於江、漢言朝宗，故云著義也?！洞笞诓纷⒃疲骸俺?，朝也，欲其來之早。宗，尊也，欲其尊王?！苯砸匀耸旅?。水無此情，故云“著義”也。○傳“邦人”至“父母”。○正義曰：《尚書》云：“我友邦冢君?！笔翘熳又^諸侯為友也。邦人，有國之辭，故知諸友謂諸侯也。此經(jīng)“嗟我”下，通兄弟、邦人并責(zé)之諸友之文，足以容同姓。但以同姓為親，故先責(zé)兄弟。兄弟是同姓，則邦人諸友為異姓，故箋云“我同姓異姓諸侯”，總責(zé)之也。言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以責(zé)不朝於京師，故以京師為父母也。箋申解名京師為父母之意，言皆生於父母。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本其恩親以責(zé)之，故名京師為父母。箋云“自恣不朝”，《集注》及定本“恣”下有“聽”字。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言放縱無所入也。箋云：湯湯，波流盛貌。喻諸侯奢僣，既不朝天子，復(fù)不事侯伯。○湯，失羊反。復(fù)，扶又反。鴥彼飛集，載飛載揚(yáng)。言無所定止也。箋云：則飛則揚(yáng)，喻諸侯出兵，妄相侵伐。
念彼不跡，載起載行。心之憂矣，不可弭忘。不跡，不循道也。弭，止也。箋云：彼，彼諸侯也。諸侯不循法度，妄興師出兵。我念之憂，不能忘也?！?/em>跡，井亦反。弭忘，彌氏反。下同。
[疏]“沔彼”至“弭忘”。○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湯湯然，波流漫溢，無所入。既不注於海，復(fù)不入大川。以興強(qiáng)盛者，彼諸侯也。此諸侯奢僣，故恣無所事。既不朝天子，又不事侯伯。鴥?nèi)欢诧w者彼飛隼，則已飛而不息，則又加之游揚(yáng)，妄相擊害。以興彼自恣之諸侯，則已不朝天子，則又加以出兵，妄相侵伐。故我念彼不循道之諸侯，為此則起則行妄出兵之事者，心為之憂矣，不可止而忘之。○傳“言故縱無所入”。○正義曰：言水放散縱長無所入，猶諸侯奢泰放恣，無所臣事也。“無所”者，是廣辭。非徒不入於海，又不注大川，以喻諸侯亦然，故箋申之云：“既不朝天子，復(fù)不事侯伯?！币詡鳌盁o所入”之言，知有侯伯之義，故下箋亦云“王與侯伯不當(dāng)察之”，緣此有侯伯故也。定本云“放衍無所入”?！都ⅰ吩啤胺彭А薄?br />
鴥彼飛隼，率彼中陵。箋云：率，循也。隼之性，待鳥雀而食。飛循陵阜者，是其常也。喻諸侯之守職，順法度者，亦是其常也。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懲，止也。箋云：訛，偽也。言時(shí)不令小人好詐偽，為交易之言，使見怨咎，安然無禁止?！?/em>好，呼報(bào)反。
我友敬矣，讒言其興！疾王不能察讒也。箋云：我，我天子也。友，謂諸侯也。言諸侯有敬其職、順法度者，讒人猶興其言以毀惡之。王與侯伯不當(dāng)察之?！?/em>惡，烏路反。
[疏]“鴥彼”至“其興”。○正義曰：鴥?nèi)槐俗酝w隼，當(dāng)循彼中陵，是其常。以興自恣之諸侯，亦當(dāng)守職慎法，是其常。言諸侯之不可起行妄伐，猶飛隼之不可飛揚(yáng)妄作也。諸侯之不守法，非直由其自恣然，亦由當(dāng)時(shí)不令之小人為詐偽之言，使人見怨咎者，安然莫之肯禁止之者，故致讒言我諸侯之友有恭敬其職事者矣。讒人之言，其又興起以毀惡之，而王與諸侯何以不當(dāng)察之乎？以此令諸侯益不守法也。此篇主責(zé)諸侯之自恣，因疾王之不察讒者。先責(zé)下而后刺上，欲規(guī)王令禁察之。○箋“好詐”至“怨咎”。○正義曰：詐偽交易之言者，謂以善言為惡，以惡言為善，交而換易其辭，斗亂二家，使相怨咎也。
《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
《鶴鳴》，誨宣王也。誨，教也。教宣王求賢人之未仕者?！?/em>鶴鳴，《草木疏》云：“鶴鳴聞八九里?！?br />
[疏]“《鶴鳴》二章，章九句”。○正義曰：上言規(guī)，此言誨者，規(guī)謂正其已失，誨謂教所未知。彼諸侯專恣，是巳然之事，故謂之規(guī)。此求賢者未是已失，直以意教，故謂之誨。敘者觀經(jīng)而異文。
鶴鳴于九皋，聲聞?dòng)谝啊?em>興也。皋，澤也。言身隱而名著也。箋云：皋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鶴在中鳴焉，而野聞其鳴聲。興者，喻賢者雖隱居，人咸知之?！?/em>九皋，音羔，《韓詩》云：“九皋，九折之澤?！甭勔魡枴Ｏ峦?。數(shù)，色主反。魚潛在淵，或在于渚。良魚在淵，小魚在渚。箋云：此言魚之性寒則逃於淵，溫則見於渚，喻賢者世亂則隱，治平則出，在時(shí)君也?！?/em>見，賢遍反。治，直吏反。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不維萚。何樂於彼園之觀乎？萚，落也。尚有樹檀而下其萚。箋云：之，往。爰，曰也。言所以之彼園而觀者，人曰有樹檀，檀下有萚。此猶朝廷之尚賢者而下小人，是以往也?！?/em>樂音洛，沈又五孝反。注及下同。爰音袁。檀音壇。萚音讬。觀，古亂反。下同。朝，直遙反。
它山之石，可以為錯(cuò)。錯(cuò)，石也，可以琢玉。舉賢用滯，則可以治國。箋云：它山，喻異國?！?/em>錯(cuò)，七落反，《說文》作“厝”，云：“厲石也。”《字林》同，千故反。琢，涉角反。
[疏]“鶴鳴”至“為錯(cuò)”。○毛以為，言鶴鳴於九皋之中，其聲聞於外方之野。鶴處九皋，人皆聞之。以興賢者隱於幽遠(yuǎn)之處，其名聞於朝之間。賢者雖隱，人咸知之，王何以不求而置之於朝廷乎？所以必求此隱者，以魚有能潛在淵者，或在於渚者。小魚不能入淵而在渚，良魚則能逃處於深淵。以興人有能深隱者，或出於世者。小人不能自隱而處世，君子則能逃遯而隱居。逃遯之人多是賢者，故令王求之。王若置賢人於朝，則人言云：“我何以樂彼之園而欲往觀之乎？曰：‘以上有善樹之檀，而其下維有惡木之萚。我所以觀焉。’”以興何以樂彼之朝而欲往觀之乎？以上有德善之人，而其下維有不賢之人，我所以往也。王得賢，則為人樂觀其朝。如此，何以不求之？非但在朝為人所觀，又它山遠(yuǎn)國之石，取而得之，可以為錯(cuò)物之用。興異國沈滯之賢，任而官之，可以為理國之政。國家得賢匡輔以成治，猶寶玉得石錯(cuò)琢以成器，故須求之也。王者雖以天下為家，畿外亦得為異國也。○鄭唯次二句為異。馀同。○箋“皋澤”至“鳴聲”。○正義曰：鄭以一鳥不鳴九澤，而云九皋者，然則明深九坎也。澤者水之所鐘，故知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shù)至九，於時(shí)澤有然者，故作者舉之以喻深遠(yuǎn)也。鶴者善鳴之鳥，故在澤焉，而野聞其鳴聲。陸機(jī)《疏》云：“鶴形狀大如鵝，長腳青翼，高三尺，喙長四寸馀，多純白，或有蒼色者，今人謂之赤頰。當(dāng)夜半鳴，故《淮南子》云“雞知將旦，鶴知夜半”。其鳴高亮，聞八九里。雌者聲差下。今吳人園囿中及士大夫家皆養(yǎng)之。”○傳“良魚”至“在渚”。○正義曰：毛以潛淵喻隱者。不云大魚，而云良魚者，以其喻善人，故變文稱良也。○箋“此言”至“則出”。○正義曰：此文止有一魚，復(fù)云或在，是魚在二處。以魚之出沒，喻賢者之進(jìn)退，於理為密。且教王求賢，止須言賢之來否，不當(dāng)橫陳小人，故易傳也。
鶴鳴于九皋，聲聞?dòng)谔臁?em>箋云：天高遠(yuǎn)也。魚在于渚，或潛在淵。箋云：時(shí)寒則魚去渚，逃於淵。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穣。穣，惡木也。○穣，工木反，《說文》云：“楮也。從木，穣聲?！狈菑暮桃?。以上章上檀下萚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穣，惡木”也。
[疏]傳“穣，惡木”。○正義曰：以上檀萚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穣，惡木”也。陸機(jī)《疏》云：“幽州人為之穣桑，荊楊人謂之穣，中州人謂之楮。殷中宗時(shí)，桑穣其生是也。今江南人績其皮以為布，又搗以為紙，謂之穣皮紙，絜白光澤，其里甚好。其葉初生，可以為茹?！?br />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攻，錯(cuò)也。
《鶴鳴》二章，章九句。
《祈父》，刺宣王也。刺其用祈父不得其人也。官非其人則職廢。祈父之職，掌六軍之事，有九伐之法。祈、圻、畿同?！?/em>祈，勤衣反。父音甫。下同。
[疏]《祈父》三章，章四句。○正義曰：經(jīng)二章皆勇力之士，責(zé)祈父之辭，舉此以刺王也。○箋“圻父”至“畿同”。○正義曰：下傳以祈父為司馬，故言其所掌之事?！洞笏抉R序》云：“王六軍?！笔钦屏娭乱?。其職曰：“掌九伐之法，正邦國。”注云：“諸侯之於國，如樹木之有根本，是以言伐?！痹啤皯{弱犯寡則眚之”，猶人眚瘦，四面削其地。“賊賢害民則伐之”，有鐘鼓曰伐。“暴內(nèi)陵外則壇之”，壇讀如墠，置之空墠，出其君，更立其次賢者?！耙盎拿裆t削之”，田不治，民不附，削其地?！柏?fù)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執(zhí)而治其罪，正殺之?！胺艔s其君則殘之”，殘滅其為惡?！胺噶盍暾t杜之”，杜塞使不得與鄰國交通。“外內(nèi)亂，鳥獸行，則滅之”，悖人倫，誅滅去之。是有九伐之法也。由其軍行征伐，事有苦樂，為爪牙所怨，故言其所掌也。此職掌封畿兵甲，當(dāng)作“畿”字，今作“圻”，故解之。古者祈、圻、畿同字，得通用，故此作“祈”，《尚書》作“圻”。
祈父，祈父，司馬也，職掌封圻之兵甲。箋云：此司馬也，時(shí)人以其職號(hào)之，故曰祈父。《書》曰：“若疇圻父?！敝^司馬。司馬掌祿士，故司士屬焉。又有司右，主勇力之士。○，此古“疇”字，本或作“壽”，按孔注《尚書》直留反，馬、鄭音受。
予王之爪牙。胡轉(zhuǎn)予于恤，靡所止居？恤，憂也。宣王之末，司馬職廢，姜戎為敗。箋云：予，我。轉(zhuǎn)，移也。此勇力之士責(zé)司馬之辭也。我乃王之爪牙，爪牙之士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女何移我於憂，使我無所止居乎？謂見使從軍，與姜戎戰(zhàn)於千畝而敗之時(shí)也。六軍之士，出自六鄉(xiāng)，法不取於王之爪牙之士。○為王，于偽反。下“母為父”同。
[疏]“祈父”至“止居”。○正義曰：時(shí)爪牙之士呼司馬之官曰：祈父，我乃王之爪牙之士，所職有常，不應(yīng)遷易。汝何為移我於所憂之地，使我無所止居乎？由宣王不明，使人不稱，故陳之以刺王。○箋“此司馬”至“之士”。○正義曰：以傳未明，更申其說。此司馬職其掌封畿，“時(shí)人以其職號(hào)之，故曰祈父?！稌吩唬骸舢犤吒?。’謂司馬也”。言古亦謂司馬為圻父，非獨(dú)《詩》也。“若疇圻父”，《酒誥》文也。彼注云：“順壽萬民之圻父。圻父謂司馬，主封畿之事?！迸c此同意也。定本作“若疇”，與鄭義不合，誤也。又解祈父為爪牙所責(zé)之意，司馬掌祿士，故司士之官屬焉，是爵祿黜陟由司馬也。其屬又有司右之官，主勇力之士，故爪牙屬司馬也。司馬主爪牙之士，其職得爵人。今轉(zhuǎn)爪牙之士於可憂之地，故所以怨之也。《司士職》曰：“以德詔爵，以功詔祿?！弊⒁锻踔啤吩唬骸八抉R辨論官材，論進(jìn)士之賢者，以告於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笔撬臼克?，以告司馬，司馬告於王而進(jìn)退之。處人憂樂，皆司馬之所為，故恨其轉(zhuǎn)予于恤也。因言司馬所掌，逆申下恨之意。司右主勇力之士者，《司右職》曰：“凡國之勇力之士能用五兵者屬焉?！弊⒃疲骸坝铝χ繉傺桑x右當(dāng)於其中。五兵者，弓矢、殳、矛、戈、戟也?！贝送踔ρ溃幢擞铝χ?，故引之也。○傳“宣王”至“為敗”。○正義曰：《周語》云：“宣王三十九年，戰(zhàn)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薄妒酚洝ぶ鼙炯o(jì)》云：“宣王即位。四十六年而崩。”是末有姜戎為敗也。毛知此當(dāng)姜戎之?dāng)≌?，以宣王之征，所往皆克。此言轉(zhuǎn)予于恤，有危敗之憂。宣王之?dāng)?，唯姜戎耳，故言姜戎為敗以?dāng)之。自為姜戎所敗，而言司馬職廢者，以征伐，司馬所典故也?！冻Ｎ洹访佬趺滩莞笧榇笏抉R，則休父，賢者也。言職廢者，蓋休父卒后，他人代之，其人不賢，故廢職也。○箋“我乃”至“之士”。○正義曰：鳥用爪，獸用牙，以防衛(wèi)己身。此人自謂王之爪牙，以鳥獸為喻也。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者，謂防閑守御之衛(wèi)也。知者，以其言爪牙是勇力者也。言胡轉(zhuǎn)予于恤，是不應(yīng)轉(zhuǎn)而轉(zhuǎn)之也。有勇力而不當(dāng)轉(zhuǎn)於憂，唯守衛(wèi)者耳，故知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也。《司右》止言勇力屬焉，不言使之守衛(wèi)?！断墓佟せ①S氏》：“下大夫二人?！逼鋵僬?，“虎士八百人”。其職云：“虎賁氏掌先后王而趍以卒伍，軍旅會(huì)同亦如之，舍則守王閑。王在國，則守王宮。國有大故，則守王門?！弊⒃疲骸吧幔醭鏊顾尢?。閑，梐枑也。然則為王閑守，乃是虎賁之屬，非《司右》勇力士也。此言當(dāng)為王守衛(wèi)者，《周禮》司右、虎賁連官耳。虎賁掌虎士，司右主勇士?；①S之徒既為宿衛(wèi)，則司右之徒亦為宿衛(wèi)矣。司士正朝儀之位，虎士在路門之右，大右在路門之左。大右則司右也?；⑹垦云渫剑谎云涔?。大右言其官，不言其屬。明司右與虎賁氏俱率其屬以衛(wèi)王，互文以相明也。不然，豈空屬司右，無任役乎？以此知爪牙之士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也。比勇力之士，選右當(dāng)於中，若車右，出征則是其常職。今恨移我於憂，謂見使從軍，則不為車右。蓋使之為步卒，故恨也。傳言姜戎?jǐn)?，不言敗處，故申之云：“?zhàn)於千畝而敗也?！倍蓬A(yù)云：“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眲t王師與姜戎在晉地而戰(zhàn)也?！秶Z》云：“宣王不籍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三十九年，戰(zhàn)于千畝?！笨钻嗽疲骸靶醪桓?，神怒民困，為戎所伐，戰(zhàn)於近郊?！眲t晁意天子籍田千畝，還在籍田而戰(zhàn)。則千畝在王之近郊，非是晉地，義或然也。又解此爪牙之士所以不應(yīng)從征者，以六軍之士出自六鄉(xiāng)，法不取王之爪牙之士也?！缎∷就铰殹吩唬骸澳祟C比法於六鄉(xiāng)之大夫，使各登其鄉(xiāng)之眾寡。乃會(huì)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庇衷唬骸胺财鹜揭?，無過家一人?！笔浅鲎粤l(xiāng)也。
祈父，予王之爪士。士，事也。胡轉(zhuǎn)予于恤，靡所厎止？厎，至也。○厎，瓜履反。
祈父，亶不聰。亶，誠也?！?/em>亶，都旦反。
胡轉(zhuǎn)予于恤，有母之尸饔！尸，陳也。熟食曰饔。箋云：己從軍，而母為父陳饌飲食之具，自傷不得供養(yǎng)也?！?/em>供，九用反。養(yǎng)，羊亮反。
[疏]“祈父”至“尸饔”。○正義曰：上恨身無所居，此恨不得供養(yǎng)，責(zé)之曰：祈父，汝誠是不聰慧之人。汝若聰慧，何為移我於憂危之地，令我不得居家供養(yǎng)，使我所有尊母，令之陳熟食以奉父乎？○傳“熟食曰饔”。○正義曰：對(duì)例則飪?yōu)槭?，散則通。此云尸，是陳之辭，明熟食，故可陳也。○箋“己從”至“供養(yǎng)”。○正義曰：千畝之戰(zhàn)，王之郊內(nèi)勝負(fù)不至多時(shí)，而恨其不得代母為父陳食者，時(shí)王室既衰，戰(zhàn)則恐?jǐn)?，恨其轉(zhuǎn)已，故舉此以刺，不得為多歷時(shí)日而恨也。許氏《異義》引此詩曰：“‘有母之尸饔’，謂陳饔以祭?！敝攫B(yǎng)不及親，彼為論饔餼，生死不爭，此文故不駮之，其義當(dāng)如此。箋非為祭也。
《祈父》三章，章四句。
《白駒》，大夫刺宣王也。刺其不能留賢也?！?/em>白駒，馬五尺以上曰駒。
皎皎白駒，食我場(chǎng)苗?？{之維之，以永今朝。宣王之末，不能用賢，賢者有乘白駒而去者?？{，絆。維，系也。箋云：永，久也。原此去者，乘其白駒而來，使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我則絆之系之，以永今朝。愛之，欲留之?！?/em>皎，古了反，絜白也。場(chǎng)，直良反?？{，陟立反，徐丁立反。絆音半，系足曰絆。
所謂伊人，於焉逍遙？箋云：伊當(dāng)作“繄”，繄猶是也。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於何游息乎？思之甚也?！?/em>焉，於虔反，又如字。下同?？?，烏兮反。
[疏]《白駒》四章，章四句?！梆ā敝痢板羞b”。○正義曰：宣王之末，不能用賢，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我原其乘此白駒而來，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我則縶絆之，維持之。謂絆縶其馬，留其人，以久今日之朝。既思而不來，又述而言曰：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於何處逍遙游息乎？不知所適，言思見之甚也。以久今朝者，得賢人與之言話，則今日可長久。猶《山有樞》云“且以永日”也。○傳“宣王”至“縶絆”。○正義曰：以宣王之行，初善后惡?！稛a民序》云：“任賢使能，周室中興?！泵魇浅鯐r(shí)事。此刺不能留賢，故知宣王之末也。僖二十八年《左傳》曰：“韅靷鞅靽?！倍蓬A(yù)云：“在后曰靽。”則縶之謂絆其足，維之謂系靷也。○箋“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正義曰：言食苗藿，則夏時(shí)矣?！镀咴隆纷⒃疲骸按合臑槠?，秋冬為場(chǎng)?！薄秷?chǎng)人》注云：“場(chǎng)，筑地為墠，季秋除圃中為之?！贝艘嗽破裕詧?chǎng)者，以場(chǎng)、圃同地耳，對(duì)則四時(shí)異名，散則繼其本地，雖夏亦名場(chǎng)也。
皎皎白駒，食我場(chǎng)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藿猶苗也。夕猶朝也?！?/em>藿，火郭反。所謂伊人，於焉嘉客？
皎皎白駒，賁然來思。賁，飾也。箋云：愿其來而得見之?！兑住坟栽唬骸吧较掠谢?，賁?！辟S，黃白色也?！?/em>賁，彼義反，徐音奔。毛、鄭全用《易》為釋。爾公爾侯？逸豫無期。爾公爾侯邪，何為逸樂無期以反也？○樂音洛。
慎爾優(yōu)游，勉爾遁思！慎，誠也。箋云：誠女優(yōu)游，使待時(shí)也。勉女遁思，度已終不得見。自訣之辭。○遯，字又作“遁”，徒遜反，徐徒損反。度己，待洛反，下音紀(jì)。訣音決。
[疏]“皎皎”至“遁思”。○正義曰：言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其服賁然而有盛飾。已原其來，思而得見之也。既愿而來，即責(zé)之：公侯之尊，可得逸豫。若非公侯，無逸豫之理。爾豈是公也？爾豈是侯也？何為亦逸豫無期以反乎？思而不來，設(shè)言與之訣。汝誠在外優(yōu)游之，事勉力行，汝遁思之志，勿使不終也。極而與之自訣之辭也。此來思、遁思，二思皆語助，不為義也。○傳“賁，飾”。箋“易卦”至“白色”。○正義曰：“賁，飾”，《易·序卦》文。“山下有火，賁”，《易·象》文也。賁卦離下艮上，艮為山，離為火，故言山下有火，以火照山之石，故黃白色也。其卦名曰賁者，鄭云：“離為日，日，天文也。艮為石，地文也。天文在下，地文在上，天地之文，交相而成，賁賁然是也?！贝速S賁必為賢者之貌。箋、傳不言貌，此思賢者，當(dāng)以車服表之。皎皎為馬之貌，賁不宜為人之貌，蓋謂其衣服之飾也。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空，大也。生芻一束，其人如玉。箋云：此戒之也。女行所舍，主人之餼雖薄，要就賢人，其德如玉然?！?/em>芻，楚俱反。
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箋云：毋愛女聲音，而有遠(yuǎn)我之心。以恩責(zé)之也?！?/em>毋音無，本亦作“無”。毋字與“父母”之字不同，宜詳之。他皆仿此。
[疏]“皎皎”至“遐心”。○正義曰：言有乘皎皎然白駒而去之賢人，今在彼大谷之中矣。思而不見，設(shè)言形之。汝於彼所至，主人禮餼待汝雖薄，止有其生芻一束耳，當(dāng)?shù)闷淙巳缬裾叨椭豢梢载濔q而棄賢也。又言我思汝甚矣，汝雖不來，當(dāng)傳書信，毋得金玉汝之音聲於我。謂自愛音聲，貴如金玉，不以遺開我，而有疏遠(yuǎn)我之心。已與之有恩，恐遂疏己，故以恩責(zé)之，冀音信不絕。○傳“空，大”。○正義曰：以谷中容人隱焉，其空必大，故云“空，大”，非訓(xùn)空為大?！渡Ｈ帷吩啤坝锌沾蠊取?。是空谷大也。此云“在彼空谷”，則知其所適。上云“於焉逍遙”及“於焉嘉客”，為不知所適之辭者，以思之不得，故言不知所在。此以賢者隱居，必當(dāng)潛處山谷，故舉以為言。空谷非一，猶未是知其所在也。○箋“毋愛女聲音”。○正義曰：定本、《集注》皆然。
《白駒》四章，章六句。
《黃鳥》，刺宣王也。刺其以陰禮教親而不至，聯(lián)兄弟之不固?！?/em>聯(lián)音連。
[疏]《黃鳥》三章，章七句。○箋“刺其”至“不固”。○正義曰：箋解婦人自為夫所出，而以刺王之由。刺其以陰禮教男女之親，而不至篤聯(lián)結(jié)其兄弟。夫婦之道不能堅(jiān)固，令使夫婦相棄，是王之失教，故舉以刺之也?！洞笏就健肥卸?，其三曰：“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庇衷唬骸耙员舅琢?，安萬民?！逼淙唬骸奥?lián)兄弟。”是鄭所引之文也。言“不至”、“不固”，鄭以義增之。彼注云：“陰禮，謂男女之禮?；枰鲆詴r(shí)，男不曠，女不怨?！笔且?。謂之陰者，以男女夫婦，寢席之上，陰私之事，故謂之陰禮?！兜毓佟っ绞稀吩啤胺材信幵A，聽之於勝國之社”。是謂男女之事為陰也。彼注又云：“聯(lián)猶合也?！毙值苤^昏姻嫁娶，是謂夫婦為兄弟也。夫婦而謂之兄弟者，《列女傳》曰：“執(zhí)禮而行兄弟之道?！焙涡菀嘣疲骸皥D安危可否，兄弟之義，故比之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穣，無啄我粟。興也。黃鳥，宜集木啄粟者。箋云：興者，喻天下室家不以其道而相去，是失其性?！?/em>啄，陟角反。此邦之人，不我肯穣。穣，善也。箋云：不肯以善道與我。
言旋言歸，復(fù)我邦族。宣王之末，天下室家離散，妃匹相去，有不以禮者。箋云：言，我。復(fù)，反也?！?/em>妃音配。
[疏]“黃鳥”至“邦族”。○正義曰：言人有禁語云：“黃鳥黃鳥，無集於我之穣木，無啄於我之粟。”然黃鳥宜集本啄粟，今而禁之，是失其性。喻婦人述男子禁己云：“婦人婦人，無居我之室，無得啖我之食?！比粙D人之在夫家，宜居室啖食。今夫禁己，是失其夫婦之所宜也。婦人見其如此，知必棄己，即與之訣別而去之，曰：“此邦國之人已於我若此，則不我肯以善相與，是不肯以善道與我也，故我今回旋，我今還歸，復(fù)反我邦國宗族矣?！毖源税钪恕皬?fù)我邦族”者，言夫與已不善，居異所耳，不必即他邦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與明。不可與明夫婦之道。箋云：“明”當(dāng)為“盟”。盟，信也。
言旋言歸，復(fù)我諸兄。婦人有歸宗之義。箋云：宗，謂宗子也。
[疏]“不可”至“諸兄”。○毛以為，婦人既被夫棄，己言此邦國之人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今我回旋，我還歸，復(fù)反我宗族之兄家也。○鄭唯“不可與盟”為異。○傳“不可”至“之道”。○正義曰：夫婦之道，以義居者也，當(dāng)同居共食。今而禁之，闇昧於三綱之道。茍欲出之，不知婦人非七出不得去，是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也。○箋“明當(dāng)為盟。盟，信”。○正義曰：易傳者，以下云“不可與處”，言其夫不可共處也。此云“不可與明”，亦當(dāng)云其夫不可與共盟也。若是明夫婦之道，其明與否，夫獨(dú)為之，非婦所當(dāng)共，故知字誤，當(dāng)作“盟”也?！肚Y下》曰：“約信曰誓，蒞牲曰盟?！泵耸切攀闹?，故云：“盟，信也?！倍Y，諸侯有相背違者，盟以信之。而不信之人，既盟復(fù)背。此婦為夫所薄，意欲盟而固之，以其無信，終必棄己，故云“不可與盟”也。○傳“婦人有歸宗之義”。○正義曰：傳於此言歸宗者，以婦人之所尊者，其兄也，因此‘諸兄’之文，故言歸宗?！秵史贰盀槔サ苤疄楦负笳摺?，傳曰：“何以期也？婦人雖在外，必有歸宗。曰小宗，故服期也。”此以諸兄為宗之文也。彼所言歸宗，唯謂大夫以下，其妻父母沒，有歸寧於宗。要被出還家，亦為歸宗，故準(zhǔn)彼而言也。箋恐謂宗是大宗，故云“謂宗子”，亦謂宗兄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與處。處，居也?！?/em>栩，況甫反。言旋言歸，復(fù)我諸父。諸父，猶諸兄也。
《黃鳥》三章，章七句。
◎鴻雁之什詁訓(xùn)傳第十八
《鴻雁》，美宣王也。萬民離散，不安其居，而能勞來還定安集之，至于矜寡，無不得其所焉。宣王承厲王衰亂之敝，而起興復(fù)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稌吩唬骸疤鞂⒂辛⒏改?，民之有政有居?！毙踔疄槭莿?wù)?！?/em>勞，力報(bào)反。來，力代反。矜，本又作“鰥”，同古頑反，徐又棘冰反。篇內(nèi)“矜寡”同。老無妻曰矜，老無夫曰寡。
[疏]“《鴻雁》三章，章六句”至“其所焉”。○正義曰：作《鴻雁》詩者，美宣王也。由厲王衰亂，萬民分離逃散，皆不安止其居處。今宣王始立，能遣侯伯卿士之使，皆就而勞來，今還歸本宅安止，安慰而集聚之，使復(fù)其居業(yè)，為筑宮室。又至於矜寡孤獨(dú)皆蒙周贍，無不得其所者，由是故美之也。勞來者，來，勤也，義與“勞”同，皆謂設(shè)辭以閔之。言萬民離散，不安其居，卒章上二句是也。而能勞來，首章次二句是也。至於矜寡，無不得其所者，首章下二句是也。其馀皆說安集之事，序總言焉。經(jīng)、序參差者，敘述其次第當(dāng)然，經(jīng)主說安集為始，先陳王殷勤於民，然后本其未集，各為節(jié)文之勢(shì)，故不同也。○箋“宣王”至“是務(wù)”。○正義曰：由宣王承厲王衰亂之弊，故民有離散，以承此亂而起，興復(fù)先王之道，以安集眾民為始也。衣物破壞謂之獘。厲王壞亂天下，使萬民離散，猶衣之弊然?！对茲h》云“承厲王之烈”者，彼美宣王遇災(zāi)而懼，災(zāi)非厲王所致，故不言弊。此離散由厲王，故言弊也?！稛a民·序》曰“周室中興”，是興復(fù)先王之道。知以安集眾民為始者，以宣王據(jù)亂而起，明其止先據(jù)散民不得，民未安居，先行馀政，故知以安集為始也。《書》曰：“天將有立父母，民之有政有居。”今《泰誓》文。言天將有立圣德者為天下父母，民之得有善政，有安居。彼武王將欲伐紂，民喜其將有安居，是民之所欲，安居為重也。宣王之為是務(wù)，言宣王之所為，安集萬民，是以民之父母為務(wù)，意同武王，所以為美。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興也。大曰鴻，小曰雁。肅肅，羽聲也。鴻雁知辟陰陽寒暑。箋云：興者，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肅，所六反，本或作“<肅羽>”，同。之子于征，劬勞于野。之子，侯伯卿士也。劬勞，病苦也。箋云：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卿士也。是時(shí)民既離散，邦國有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於存省，諸侯於是始復(fù)之，故美焉。○劬，其俱反。注及下文同?！俄n詩》云：“數(shù)也?！笔?，所吏反。
爰及矜人，哀此鰥寡。矜，憐也。老無妻曰鰥，偏喪曰寡。箋云：爰，曰也。王之意，不徒使此為諸侯之事，與安集萬民而已。王曰：當(dāng)及此可憐之人，謂貧窮者，欲令周餼之，鰥寡則哀之，其孤獨(dú)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em>矜，棘冰反。喪，息浪反。令，力呈反。周音周，救也。餼，許氣反。
[疏]“鴻雁”至“鰥寡”。○正義曰：言鴻雁避所忌，就所欲，往飛之時(shí)，肅肅其羽為聲也。以興萬民去所惡，就有道，而歸往之時(shí)，其心喜樂也。此萬民所以有可就者，以時(shí)王遣使是子侯伯卿士，於是巡行其邦國，勞來天下之民，病苦於外野，故萬民得歸之。此侯伯卿士既安集萬民，又稱王命己曰：不但安民而已，亦當(dāng)及此可憐之人，貧窮者，令周餼焉。又哀此無妻之鰥夫，偏喪之寡婦，當(dāng)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王命己，己當(dāng)行焉。○傳“大曰鴻”至“寒暑”。○正義曰：鴻、雁俱是水鳥，故連言之。其形鴻大而雁小，嫌其同鳥雄雌之異，故傳辨之云“大曰鴻，小曰雁”也。知避陰陽寒暑者，春則避陽暑而北，秋則避陰寒而南，故并言之。此以所避，興民避惡，既有所避，自然歸善，故箋云：“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彪x散不得所，是無道。明君安集之，是有道也。言去無道之離散，就有道之安集，所興一事耳。不謂以厲王無道去之，宣王有道就之，何則？民離散者，豈能逃出中國、遠(yuǎn)避厲王也？○箋“侯伯”至“美焉”。○正義曰：傳既以之子為侯伯卿士，故箋又解傳言：“侯伯卿士，謂諸侯之伯，與天子之卿士也?！泵訛楹畈涫空撸源藙趤碇娨?。王使勞來，於天下唯侯伯與卿士耳，故僖元年《左傳》曰：“凡侯伯救患、分災(zāi)、討罪，禮也?！笔呛畈造吨輧?nèi)有罪者則征討之，災(zāi)患則分救之。此安集萬民，亦救患之義。且州之內(nèi)，侯伯所主，明王當(dāng)遣焉，故知有侯伯也。又《周禮》“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歲偏存，三歲偏<兆見>，五歲偏省?！弊⒃疲骸皻q者巡守之，明歲以為始。自五歲之后，遂間歲遍省?！贝颂熳屿吨T侯所命卿士也。春秋之時(shí)，天子每使卿聘魯，故知有卿士也。諸侯之伯，伯者，長也，諸侯之長謂之侯伯，即州牧是也，故《左傳》杜注云：“侯伯，州長也。列職於王即曰牧，於諸侯則謂之侯伯，一官而有三名也?！眰饕灾邮峭跛怪?，舉侯伯卿士而言耳。其實(shí)王官之伯亦有時(shí)述職，天子之大夫亦使於諸侯，故《下泉》傳曰：“諸侯有事則二伯述職?！贝呵镏溃坑写蠓蚱隔?，是皆得為王使也。是時(shí)民既離散，邦國壞滅，知者，以百堵皆作，非直民居，邦國城邑亦筑作之，故言邦國壞滅也。所以離散壞滅者，侯伯久不述職，王使廢於存省諸侯，故合然也。今宣王於是始遣侯伯述職，卿士存省，復(fù)先王之法，故美之。言述職者，述修其所掌之職事，上下通名，故《譜》曰：“武王巡狩述職?！闭盐迥辍蹲髠鳌吩唬骸靶∮惺雎?。”謂諸侯於天子也。又《焌民》曰：“仲山甫出祖?！眰髟唬骸把允雎氁?。仲山甫，卿士也，亦言述職，是其通矣。卿士言王使者，以在王朝，故以王使言之。其實(shí)侯伯亦王所遣，總名皆王使，但存省不使侯伯耳。○箋“可憐之人”至“有所依附”。○正義曰：以下則言鰥寡，明此可憐之人是貧窮也。以貧窮無財(cái)，宜周餼之。周謂與之財(cái)，餼謂賜之食也。知可憐之人非孤獨(dú)者，以孤獨(dú)與鰥寡為類，同在“哀此”之中，故言“鰥寡則哀之，其孤獨(dú)者收斂之，使有所依附”也。男鰥女寡，皆身孤獨(dú)，故言其孤獨(dú)，以此無父之孤，無子之獨(dú)，亦宜哀焉。《王制》云：“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皆有常餼?！笔撬恼咄?。言有常餼，則鰥寡亦周餼之。言收斂之者，對(duì)貧窮自有親眷，不須收斂。鰥寡則既收斂之，又周餼之。但哀其無所告，故箋別言之。
鴻雁于飛，集于中澤。中澤，澤中也。箋云：鴻雁之性，安居澤中，今飛又集于澤中，猶民去其居而離散，今見還定安集。之子于垣，百堵皆作。一丈為版，五版為堵。箋云：侯伯卿士，又於壞滅之國，征民起屋舍，筑墻壁，百堵同時(shí)而起。言趨事也。《春秋傳》曰：“五版為堵，五堵為雉?！憋糸L三丈，則版六尺?！?/em>垣音袁。堵，丁古反。
雖則劬勞，其究安宅。究，窮也。箋云：此勸萬民之辭。女今雖病勞，終有安居。○究，居又反。
[疏]“鴻雁”至“安宅”。○正義曰：言鴻雁性好居澤，今往飛而集於澤中，得其志也。以興萬民亦情樂處家，今還歸而止於家中，亦得其欲也。萬民得以安處者，其是子侯伯卿士，又於壞滅之國，征民起筑垣墻，令百堵俱起，由是得還定也。又言侯伯卿士勸已萬民曰：筑作興造，雖則今劬勞，其於久得安居，欲使不憚勞也。民喜王使之勸己，故陳辭而美之。○傳“一丈”至“為堵”。○正義曰：板堵之?dāng)?shù)，經(jīng)無其事，毛氏以義言耳?！拔灏鍨槎隆保允恰豆騻鳌?。文公羊在毛氏之后，非其所據(jù)。五板為堵，謂累五板也。板廣二尺，故《周禮》說“一堵之墻，長丈，高一丈”。是板廣二尺也。○箋“春秋”至“六尺”。○正義曰：傳以一丈為板，鄭欲易之，故引傳文而證板之長短?！洞呵飩鳌吩弧拔灏鍨槎?，五堵為雉”，定十二年《公羊傳》文也?！豆颉冯m非正典，其言傳諸先達(dá)，故鄭據(jù)之以破毛也。言五堵為雉，謂接五堵成一雉。既引其文，約出其義，故云“雉長三丈，則板六尺”也。雉長三丈，經(jīng)亦無文。古《周禮》說“雉高一丈，長三丈”。《韓詩》說“八尺為板，五板為堵，五堵為雉”。何休注云《公羊》取《韓詩傳》云：“堵四十尺。”雉二百尺，以板長八尺，接五板而為堵，接五堵而為雉也。二說不同，故鄭《駮異義》辨之云：“《左氏傳》說鄭莊公弟段居京城，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胖糁?，《書傳》各不得其詳。今以《左氏》說鄭伯之城，方五里，積千五百步也。大都三國之一，則五百步也。五百步為百雉，則知雉五步，五步於度長三丈，則雉長三丈也。雉之度量於是定可知矣。”是鄭計(jì)雉所據(jù)之文也。王愆期注《公羊》云：“諸儒皆以為雉長三丈，堵長一丈。疑五誤當(dāng)為三?！比缡谴笸ㄖT儒，唯與鄭板六尺不合耳。
鴻雁于飛，哀鳴嗸々。未得所安集則嗸々。然箋云：此之子所未至者?！?/em>嗸，本又作“嗷”，五刀反，聲也。維此哲人，謂我劬勞。箋云：此哲人謂知王之意及之子之事者。我，之子自我也。維彼愚人，謂我宣驕。宣，示也。箋云：謂我役作，眾民為驕奢。
《鴻雁》三章，章六句。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諸侯將朝宣王，以夜未央之時(shí)，問夜早晚。美者，美其能自勤以政事。因以箴者，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告之以時(shí)，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燎，力照反，徐又力燒反。鄭云：“在地曰燎，執(zhí)之曰燭?！庇衷疲骸皹渲T外曰大燭，於內(nèi)曰庭燎，皆是照眾為明?！斌?，之金反，諫誨之辭。朝，直遙反。下皆同。
[疏]“《庭燎》三章，章五句”至“箴之”。○正義曰：因以箴之者，言王雖可美，猶有所失。此失須治，若病之須箴。三章皆美其勤於政事，譏其不正其官，是美而因箴之事也。宣王既在變?cè)?，此言美而箴之，以下?guī)誨為衰失之漸。而首則《六月》、《采芑》，末則《斯干》、《無羊》，并不言美者，敘以示法。見宣王中興，置《斯干》、《無羊》於末，見終善以隱之。詩承刺后，不可復(fù)言其美，故去美以示意。既末不言美，故首亦去美，令始終相準(zhǔn)，且見宣王賢君，其詩可以次正，故終始不言美。其間則各從其實(shí)也。以此王勤政事，而不正其官，美大過小，得中有失，故美而因箴之。《汾沮洳》則惡大善小，失中有得，故刺而因美焉，所以相反也。○傳“諸侯”至“早晚”。○正義曰：王有雞人之官，凡國事為期，則雞人告有司以其朝之時(shí)節(jié)，有司當(dāng)以告王，不須問。今王問之，由王不正其官而問夜早晚，非度之宜，所以箴之也?！胺矅聻槠冢瑒t告之以時(shí)”，《周禮·雞人職》文也。注云：“象雞知時(shí)，告其有司主事者也?！编嵵谎灾畠?nèi)兼有箴美者，以其篇更無箴刺之文?！耙谷绾纹洹?，是問夜之辭。天子備官任使而親問時(shí)節(jié)，非王者之法，故知此即箴也。卒章是朝之正時(shí)，知不得時(shí)而美，失時(shí)而箴者，三章同云“夜如何其”，是王之失得一也，不得以時(shí)而為美矣。且依時(shí)而朝，未足為美，明美者，美其勤於親問；問之則非禮，故知此即為箴也。
夜如何其？箋云：此宣王以諸侯將朝，夜起曰：“夜如何其？”問早晚之辭。○其音基，辭也。
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央，旦也。庭燎，大燭。君子，謂諸侯也。將將，鸞鑣聲也。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而於庭設(shè)大燭，使諸侯早來朝，聞鸞聲將將然?！?/em>央，於良反，《說文》云：“久也，已也?！蓖跻葑ⅰ冻o》云：“央，盡也?！睂?，七羊反，本或作“鏘”。注同。且，七也反，又子徐反，又音且。經(jīng)本作“旦”。鑣，表驕反，又必苗反。渠，其據(jù)反。
[疏]“夜如”至“將將”。○正義曰：宣王以諸侯將朝，遂夜起問左右曰：夜如何其？其，語辭。言夜今早晚如何乎？王問之時(shí)，夜猶未渠央矣，而已見庭燎之光。言於時(shí)即是庭設(shè)大燭，以待諸侯。其君子諸侯以庭燎已設(shè)，皆來至止，人聞其鸞聲將將然。王勤政事，誠可美矣，而不正其官，失人君之道，故箴之。○傳“央旦”至“大燭”。○正義曰：未央者，前限未到之辭，故箋云“夜未央，猶言夜未渠央也”。故漢有未央宮，詩有《樂未央》。傳言“央，旦”者，旦是夜屈之限。言夜未央者，謂夜未至旦，非謂訓(xùn)央為旦，故王肅云：“央，旦。未旦，夜半是也?！倍隆耙刮窗?，艾，久也。毛意艾取名於耆艾，艾者，是年之久。從幼至艾為年久，似從昏至旦為夜久?；杷朴祝┧瓢砸刮挫毒?，亦是未至於旦?！拔窗迸c“未央”，其意同也。但下章言“晨”，則三章設(shè)文有漸，未央先於未艾也。此夜未旦者，作者言王問夜之時(shí)節(jié)耳，非對(duì)王之辭也。若對(duì)王未央，王應(yīng)更寢，何當(dāng)設(shè)燭以迎賓？以此知非對(duì)辭也。庭燎者，樹之於庭，燎之為明，是燭之大者，故云“庭燎，大燭”也?！肚锕佟に緹@》云：“邦之大事，供蕡燭庭燎。”注云：“樹於門外曰大燭，門內(nèi)曰庭燎?！辈煌?，以彼燭、燎別文，則設(shè)非一處。庭燎以庭名之，明在門內(nèi)，故以大燭為門外。以文對(duì)，故異之耳。其散，則通也?！督继厣吩唬骸巴チ侵?，由齊桓公始也?！弊⒃疲骸皟c天子也。庭燎之差，公蓋五十，侯伯子男皆三十?！笔翘熳油チ怯冒?。古制未得而聞，要以物百枚并而纏束之，今則用松、葦、竹灌以脂膏也。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鸞聲噦噦。艾，久也。晣晣，明也。噦噦，徐行有節(jié)也。箋云：芟末曰艾，以言夜先雞鳴時(shí)。○艾，毛五蓋反，鄭音刈。晣，本又作“晢”，之世反。噦，呼會(huì)反，徐又呼惠反。芟，所銜反。先，蘚薦反。
[疏]箋“芟末”至“雞鳴時(shí)”。○正義曰：箋以傳云艾取老之義，其理不安，故易之。何者？以一夜始譬一世，從昏至旦，猶從生至死耳，不得以老為旦也。若以夜未久，則是初昏之辭，時(shí)已雞鳴，左右不得謂之未久也，故易之以“芟艾”為喻。一物之全，是猶一夜也，以刀初芟，猶初昏也。芟竟，猶旦也。是艾者，以昏初為本，以過為末，所以成艾之名。言未成艾，猶初未至於旦，故言先雞鳴時(shí)也。朝禮，群臣別色始入，在雞鳴之后。此未至朝節(jié)，故知先雞鳴時(shí)也。未艾先於雞鳴，則未央又在其前，故王肅以為夜半，雖鄭亦當(dāng)然矣。
夜如何其？夜鄉(xiāng)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觀其旂。煇，光也。箋云：晨，明也。上二章聞鸞聲爾。今夜鄉(xiāng)明，我見其旂，是朝之時(shí)也。朝禮，別色始入?！?/em>鄉(xiāng)，許亮反，字又作“鄉(xiāng)”。煇音暉。別，彼列反。旂音祈。
《庭燎》三章，章五句。
《沔水》，規(guī)宣王也。規(guī)者，正圓之器也。規(guī)主仁恩也，以恩親正君曰規(guī)。《春秋傳》曰：“近臣盡規(guī)?！薄?/em>沔，綿善反，徐莫顯反。
[疏]《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正義曰：作《沔水》詩者，規(guī)宣王也。圓者周匝之物，以比人行周備。物有不圓匝者，規(guī)之使成圓。人行有不周者，規(guī)之使周備，是匡諫之名。刺者，責(zé)其為惡。言宣王政教多善，小有不備，今欲規(guī)之使備，故言規(guī)之，不言刺也。經(jīng)云諸侯不朝天子，妄相侵伐，又讒言將起，王不禁之。欲王治諸侯，察譖佞，皆規(guī)王使為善也。○箋“規(guī)者”至“盡規(guī)”。○正義曰：正物之器，不獨(dú)規(guī)也。規(guī)以正圓，矩以正方，繩正曲直，權(quán)正輕重，皆可以比。諫君獨(dú)言規(guī)者，以“主仁恩，以恩親正君曰規(guī)”。規(guī)之使圓，則外無廉隅，猶人之為恩，貌不嚴(yán)肅，故五行規(guī)主東方，是主仁恩也。案《援神契》云：“春執(zhí)規(guī)，夏持衡，秋執(zhí)矩，冬持權(quán)?！彼洞呵飩鳌氛?，《外傳·周語》文也。言君之近臣，當(dāng)盡誠以規(guī)君，亦取恩親之義。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興也。沔，水流滿也。水猶有所朝宗。箋云：興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諸侯朝天子亦猶是也。諸侯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em>朝，直遙反。注皆同。見，賢遍反。下文同。鴥彼飛隼，載飛載止。箋云：載之言則也。言隼欲飛則飛，欲止則止，喻諸侯之自驕恣，欲朝不朝，自由無所在心也?！?/em>鴥，惟必反。隼，息尹反。
嗟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邦人諸友，謂諸侯也。兄弟，同姓臣也。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也。箋云：我，我王也。莫，無也。我同姓異姓之諸侯，女自恣不朝，無肯念此於禮法為亂者。女誰無父母乎？言皆生於父母也。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
[疏]“沔彼”至“父母”。○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當(dāng)朝宗而入於海，小就大也。以喻強(qiáng)盛者，是彼諸侯也。此諸侯亦當(dāng)朝宗天子，臣事君也。何為今更不然？鴥?nèi)欢舱弑孙w隼，其意欲飛則飛，欲止則止，自由無所畏也。以喻彼諸侯欲朝則朝，欲否則否，自恣無所懼也，故責(zé)之。嗟乎！我王兄弟同姓之國，反為邦君之人異姓諸侯，此同姓異姓，汝皆我王之諸友，何為自恣不朝，無肯念此於禮法為亂者？若然，則誰無父母乎？何者？人皆生於父母，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故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何為不以事父母之道事京師也？諸侯自恣如是，王不能禁，所以規(guī)王也。○傳“水猶有所朝宗”。○正義曰：云猶者，以水無情，猶義有朝宗，況人而可無朝宗乎？朝宗者，本諸侯於天子之禮，故箋引《大宗伯》云：“春見天子曰朝，夏見曰宗?！背贾?，猶水之趨海，故以水流入海為朝宗也。《禹貢》亦云：“江、漢朝宗於海?！北俗⒃疲骸耙灾顺贾Y。見江、漢、吳、楚，有道后服，無道先強(qiáng)，故以著義?！币运牒６嘁樱?dú)於江、漢言朝宗，故云著義也?！洞笞诓纷⒃疲骸俺?，朝也，欲其來之早。宗，尊也，欲其尊王?！苯砸匀耸旅?。水無此情，故云“著義”也。○傳“邦人”至“父母”。○正義曰：《尚書》云：“我友邦冢君?！笔翘熳又^諸侯為友也。邦人，有國之辭，故知諸友謂諸侯也。此經(jīng)“嗟我”下，通兄弟、邦人并責(zé)之諸友之文，足以容同姓。但以同姓為親，故先責(zé)兄弟。兄弟是同姓，則邦人諸友為異姓，故箋云“我同姓異姓諸侯”，總責(zé)之也。言京師者，諸侯之父母，以責(zé)不朝於京師，故以京師為父母也。箋申解名京師為父母之意，言皆生於父母。臣之道，資於事父以事君，本其恩親以責(zé)之，故名京師為父母。箋云“自恣不朝”，《集注》及定本“恣”下有“聽”字。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言放縱無所入也。箋云：湯湯，波流盛貌。喻諸侯奢僣，既不朝天子，復(fù)不事侯伯。○湯，失羊反。復(fù)，扶又反。鴥彼飛集，載飛載揚(yáng)。言無所定止也。箋云：則飛則揚(yáng)，喻諸侯出兵，妄相侵伐。
念彼不跡，載起載行。心之憂矣，不可弭忘。不跡，不循道也。弭，止也。箋云：彼，彼諸侯也。諸侯不循法度，妄興師出兵。我念之憂，不能忘也?！?/em>跡，井亦反。弭忘，彌氏反。下同。
[疏]“沔彼”至“弭忘”。○正義曰：沔然而滿者，彼流水也。此水之流湯湯然，波流漫溢，無所入。既不注於海，復(fù)不入大川。以興強(qiáng)盛者，彼諸侯也。此諸侯奢僣，故恣無所事。既不朝天子，又不事侯伯。鴥?nèi)欢诧w者彼飛隼，則已飛而不息，則又加之游揚(yáng)，妄相擊害。以興彼自恣之諸侯，則已不朝天子，則又加以出兵，妄相侵伐。故我念彼不循道之諸侯，為此則起則行妄出兵之事者，心為之憂矣，不可止而忘之。○傳“言故縱無所入”。○正義曰：言水放散縱長無所入，猶諸侯奢泰放恣，無所臣事也。“無所”者，是廣辭。非徒不入於海，又不注大川，以喻諸侯亦然，故箋申之云：“既不朝天子，復(fù)不事侯伯?！币詡鳌盁o所入”之言，知有侯伯之義，故下箋亦云“王與侯伯不當(dāng)察之”，緣此有侯伯故也。定本云“放衍無所入”?！都ⅰ吩啤胺彭А薄?br />
鴥彼飛隼，率彼中陵。箋云：率，循也。隼之性，待鳥雀而食。飛循陵阜者，是其常也。喻諸侯之守職，順法度者，亦是其常也。民之訛言，寧莫之懲！懲，止也。箋云：訛，偽也。言時(shí)不令小人好詐偽，為交易之言，使見怨咎，安然無禁止?！?/em>好，呼報(bào)反。
我友敬矣，讒言其興！疾王不能察讒也。箋云：我，我天子也。友，謂諸侯也。言諸侯有敬其職、順法度者，讒人猶興其言以毀惡之。王與侯伯不當(dāng)察之?！?/em>惡，烏路反。
[疏]“鴥彼”至“其興”。○正義曰：鴥?nèi)槐俗酝w隼，當(dāng)循彼中陵，是其常。以興自恣之諸侯，亦當(dāng)守職慎法，是其常。言諸侯之不可起行妄伐，猶飛隼之不可飛揚(yáng)妄作也。諸侯之不守法，非直由其自恣然，亦由當(dāng)時(shí)不令之小人為詐偽之言，使人見怨咎者，安然莫之肯禁止之者，故致讒言我諸侯之友有恭敬其職事者矣。讒人之言，其又興起以毀惡之，而王與諸侯何以不當(dāng)察之乎？以此令諸侯益不守法也。此篇主責(zé)諸侯之自恣，因疾王之不察讒者。先責(zé)下而后刺上，欲規(guī)王令禁察之。○箋“好詐”至“怨咎”。○正義曰：詐偽交易之言者，謂以善言為惡，以惡言為善，交而換易其辭，斗亂二家，使相怨咎也。
《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
《鶴鳴》，誨宣王也。誨，教也。教宣王求賢人之未仕者?！?/em>鶴鳴，《草木疏》云：“鶴鳴聞八九里?！?br />
[疏]“《鶴鳴》二章，章九句”。○正義曰：上言規(guī)，此言誨者，規(guī)謂正其已失，誨謂教所未知。彼諸侯專恣，是巳然之事，故謂之規(guī)。此求賢者未是已失，直以意教，故謂之誨。敘者觀經(jīng)而異文。
鶴鳴于九皋，聲聞?dòng)谝啊?em>興也。皋，澤也。言身隱而名著也。箋云：皋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鶴在中鳴焉，而野聞其鳴聲。興者，喻賢者雖隱居，人咸知之?！?/em>九皋，音羔，《韓詩》云：“九皋，九折之澤?！甭勔魡枴Ｏ峦?。數(shù)，色主反。魚潛在淵，或在于渚。良魚在淵，小魚在渚。箋云：此言魚之性寒則逃於淵，溫則見於渚，喻賢者世亂則隱，治平則出，在時(shí)君也?！?/em>見，賢遍反。治，直吏反。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不維萚。何樂於彼園之觀乎？萚，落也。尚有樹檀而下其萚。箋云：之，往。爰，曰也。言所以之彼園而觀者，人曰有樹檀，檀下有萚。此猶朝廷之尚賢者而下小人，是以往也?！?/em>樂音洛，沈又五孝反。注及下同。爰音袁。檀音壇。萚音讬。觀，古亂反。下同。朝，直遙反。
它山之石，可以為錯(cuò)。錯(cuò)，石也，可以琢玉。舉賢用滯，則可以治國。箋云：它山，喻異國?！?/em>錯(cuò)，七落反，《說文》作“厝”，云：“厲石也。”《字林》同，千故反。琢，涉角反。
[疏]“鶴鳴”至“為錯(cuò)”。○毛以為，言鶴鳴於九皋之中，其聲聞於外方之野。鶴處九皋，人皆聞之。以興賢者隱於幽遠(yuǎn)之處，其名聞於朝之間。賢者雖隱，人咸知之，王何以不求而置之於朝廷乎？所以必求此隱者，以魚有能潛在淵者，或在於渚者。小魚不能入淵而在渚，良魚則能逃處於深淵。以興人有能深隱者，或出於世者。小人不能自隱而處世，君子則能逃遯而隱居。逃遯之人多是賢者，故令王求之。王若置賢人於朝，則人言云：“我何以樂彼之園而欲往觀之乎？曰：‘以上有善樹之檀，而其下維有惡木之萚。我所以觀焉。’”以興何以樂彼之朝而欲往觀之乎？以上有德善之人，而其下維有不賢之人，我所以往也。王得賢，則為人樂觀其朝。如此，何以不求之？非但在朝為人所觀，又它山遠(yuǎn)國之石，取而得之，可以為錯(cuò)物之用。興異國沈滯之賢，任而官之，可以為理國之政。國家得賢匡輔以成治，猶寶玉得石錯(cuò)琢以成器，故須求之也。王者雖以天下為家，畿外亦得為異國也。○鄭唯次二句為異。馀同。○箋“皋澤”至“鳴聲”。○正義曰：鄭以一鳥不鳴九澤，而云九皋者，然則明深九坎也。澤者水之所鐘，故知澤中水溢出所為坎，自外數(shù)至九，於時(shí)澤有然者，故作者舉之以喻深遠(yuǎn)也。鶴者善鳴之鳥，故在澤焉，而野聞其鳴聲。陸機(jī)《疏》云：“鶴形狀大如鵝，長腳青翼，高三尺，喙長四寸馀，多純白，或有蒼色者，今人謂之赤頰。當(dāng)夜半鳴，故《淮南子》云“雞知將旦，鶴知夜半”。其鳴高亮，聞八九里。雌者聲差下。今吳人園囿中及士大夫家皆養(yǎng)之。”○傳“良魚”至“在渚”。○正義曰：毛以潛淵喻隱者。不云大魚，而云良魚者，以其喻善人，故變文稱良也。○箋“此言”至“則出”。○正義曰：此文止有一魚，復(fù)云或在，是魚在二處。以魚之出沒，喻賢者之進(jìn)退，於理為密。且教王求賢，止須言賢之來否，不當(dāng)橫陳小人，故易傳也。
鶴鳴于九皋，聲聞?dòng)谔臁?em>箋云：天高遠(yuǎn)也。魚在于渚，或潛在淵。箋云：時(shí)寒則魚去渚，逃於淵。
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穣。穣，惡木也。○穣，工木反，《說文》云：“楮也。從木，穣聲?！狈菑暮桃?。以上章上檀下萚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穣，惡木”也。
[疏]傳“穣，惡木”。○正義曰：以上檀萚類之，取其上善下惡，故知“穣，惡木”也。陸機(jī)《疏》云：“幽州人為之穣桑，荊楊人謂之穣，中州人謂之楮。殷中宗時(shí)，桑穣其生是也。今江南人績其皮以為布，又搗以為紙，謂之穣皮紙，絜白光澤，其里甚好。其葉初生，可以為茹?！?br />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攻，錯(cuò)也。
《鶴鳴》二章，章九句。
《祈父》，刺宣王也。刺其用祈父不得其人也。官非其人則職廢。祈父之職，掌六軍之事，有九伐之法。祈、圻、畿同?！?/em>祈，勤衣反。父音甫。下同。
[疏]《祈父》三章，章四句。○正義曰：經(jīng)二章皆勇力之士，責(zé)祈父之辭，舉此以刺王也。○箋“圻父”至“畿同”。○正義曰：下傳以祈父為司馬，故言其所掌之事?！洞笏抉R序》云：“王六軍?！笔钦屏娭乱?。其職曰：“掌九伐之法，正邦國。”注云：“諸侯之於國，如樹木之有根本，是以言伐?！痹啤皯{弱犯寡則眚之”，猶人眚瘦，四面削其地。“賊賢害民則伐之”，有鐘鼓曰伐。“暴內(nèi)陵外則壇之”，壇讀如墠，置之空墠，出其君，更立其次賢者?！耙盎拿裆t削之”，田不治，民不附，削其地?！柏?fù)固不服則侵之，賊殺其親則正之”，執(zhí)而治其罪，正殺之?！胺艔s其君則殘之”，殘滅其為惡?！胺噶盍暾t杜之”，杜塞使不得與鄰國交通。“外內(nèi)亂，鳥獸行，則滅之”，悖人倫，誅滅去之。是有九伐之法也。由其軍行征伐，事有苦樂，為爪牙所怨，故言其所掌也。此職掌封畿兵甲，當(dāng)作“畿”字，今作“圻”，故解之。古者祈、圻、畿同字，得通用，故此作“祈”，《尚書》作“圻”。
祈父，祈父，司馬也，職掌封圻之兵甲。箋云：此司馬也，時(shí)人以其職號(hào)之，故曰祈父。《書》曰：“若疇圻父?！敝^司馬。司馬掌祿士，故司士屬焉。又有司右，主勇力之士。○，此古“疇”字，本或作“壽”，按孔注《尚書》直留反，馬、鄭音受。
予王之爪牙。胡轉(zhuǎn)予于恤，靡所止居？恤，憂也。宣王之末，司馬職廢，姜戎為敗。箋云：予，我。轉(zhuǎn)，移也。此勇力之士責(zé)司馬之辭也。我乃王之爪牙，爪牙之士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女何移我於憂，使我無所止居乎？謂見使從軍，與姜戎戰(zhàn)於千畝而敗之時(shí)也。六軍之士，出自六鄉(xiāng)，法不取於王之爪牙之士。○為王，于偽反。下“母為父”同。
[疏]“祈父”至“止居”。○正義曰：時(shí)爪牙之士呼司馬之官曰：祈父，我乃王之爪牙之士，所職有常，不應(yīng)遷易。汝何為移我於所憂之地，使我無所止居乎？由宣王不明，使人不稱，故陳之以刺王。○箋“此司馬”至“之士”。○正義曰：以傳未明，更申其說。此司馬職其掌封畿，“時(shí)人以其職號(hào)之，故曰祈父?！稌吩唬骸舢犤吒?。’謂司馬也”。言古亦謂司馬為圻父，非獨(dú)《詩》也。“若疇圻父”，《酒誥》文也。彼注云：“順壽萬民之圻父。圻父謂司馬，主封畿之事?！迸c此同意也。定本作“若疇”，與鄭義不合，誤也。又解祈父為爪牙所責(zé)之意，司馬掌祿士，故司士之官屬焉，是爵祿黜陟由司馬也。其屬又有司右之官，主勇力之士，故爪牙屬司馬也。司馬主爪牙之士，其職得爵人。今轉(zhuǎn)爪牙之士於可憂之地，故所以怨之也。《司士職》曰：“以德詔爵，以功詔祿?！弊⒁锻踔啤吩唬骸八抉R辨論官材，論進(jìn)士之賢者，以告於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祿之?！笔撬臼克?，以告司馬，司馬告於王而進(jìn)退之。處人憂樂，皆司馬之所為，故恨其轉(zhuǎn)予于恤也。因言司馬所掌，逆申下恨之意。司右主勇力之士者，《司右職》曰：“凡國之勇力之士能用五兵者屬焉?！弊⒃疲骸坝铝χ繉傺桑x右當(dāng)於其中。五兵者，弓矢、殳、矛、戈、戟也?！贝送踔ρ溃幢擞铝χ?，故引之也。○傳“宣王”至“為敗”。○正義曰：《周語》云：“宣王三十九年，戰(zhàn)於千畝。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薄妒酚洝ぶ鼙炯o(jì)》云：“宣王即位。四十六年而崩。”是末有姜戎為敗也。毛知此當(dāng)姜戎之?dāng)≌?，以宣王之征，所往皆克。此言轉(zhuǎn)予于恤，有危敗之憂。宣王之?dāng)?，唯姜戎耳，故言姜戎為敗以?dāng)之。自為姜戎所敗，而言司馬職廢者，以征伐，司馬所典故也?！冻Ｎ洹访佬趺滩莞笧榇笏抉R，則休父，賢者也。言職廢者，蓋休父卒后，他人代之，其人不賢，故廢職也。○箋“我乃”至“之士”。○正義曰：鳥用爪，獸用牙，以防衛(wèi)己身。此人自謂王之爪牙，以鳥獸為喻也。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者，謂防閑守御之衛(wèi)也。知者，以其言爪牙是勇力者也。言胡轉(zhuǎn)予于恤，是不應(yīng)轉(zhuǎn)而轉(zhuǎn)之也。有勇力而不當(dāng)轉(zhuǎn)於憂，唯守衛(wèi)者耳，故知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也。《司右》止言勇力屬焉，不言使之守衛(wèi)?！断墓佟せ①S氏》：“下大夫二人?！逼鋵僬?，“虎士八百人”。其職云：“虎賁氏掌先后王而趍以卒伍，軍旅會(huì)同亦如之，舍則守王閑。王在國，則守王宮。國有大故，則守王門?！弊⒃疲骸吧幔醭鏊顾尢?。閑，梐枑也。然則為王閑守，乃是虎賁之屬，非《司右》勇力士也。此言當(dāng)為王守衛(wèi)者，《周禮》司右、虎賁連官耳。虎賁掌虎士，司右主勇士?；①S之徒既為宿衛(wèi)，則司右之徒亦為宿衛(wèi)矣。司士正朝儀之位，虎士在路門之右，大右在路門之左。大右則司右也?；⑹垦云渫剑谎云涔?。大右言其官，不言其屬。明司右與虎賁氏俱率其屬以衛(wèi)王，互文以相明也。不然，豈空屬司右，無任役乎？以此知爪牙之士當(dāng)為王閑守之衛(wèi)也。比勇力之士，選右當(dāng)於中，若車右，出征則是其常職。今恨移我於憂，謂見使從軍，則不為車右。蓋使之為步卒，故恨也。傳言姜戎?jǐn)?，不言敗處，故申之云：“?zhàn)於千畝而敗也?！倍蓬A(yù)云：“西河介休縣南有地名千畝?！眲t王師與姜戎在晉地而戰(zhàn)也?！秶Z》云：“宣王不籍千畝，虢文公諫而不聽。三十九年，戰(zhàn)于千畝?！笨钻嗽疲骸靶醪桓?，神怒民困，為戎所伐，戰(zhàn)於近郊?！眲t晁意天子籍田千畝，還在籍田而戰(zhàn)。則千畝在王之近郊，非是晉地，義或然也。又解此爪牙之士所以不應(yīng)從征者，以六軍之士出自六鄉(xiāng)，法不取王之爪牙之士也?！缎∷就铰殹吩唬骸澳祟C比法於六鄉(xiāng)之大夫，使各登其鄉(xiāng)之眾寡。乃會(huì)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庇衷唬骸胺财鹜揭?，無過家一人?！笔浅鲎粤l(xiāng)也。
祈父，予王之爪士。士，事也。胡轉(zhuǎn)予于恤，靡所厎止？厎，至也。○厎，瓜履反。
祈父，亶不聰。亶，誠也?！?/em>亶，都旦反。
胡轉(zhuǎn)予于恤，有母之尸饔！尸，陳也。熟食曰饔。箋云：己從軍，而母為父陳饌飲食之具，自傷不得供養(yǎng)也?！?/em>供，九用反。養(yǎng)，羊亮反。
[疏]“祈父”至“尸饔”。○正義曰：上恨身無所居，此恨不得供養(yǎng)，責(zé)之曰：祈父，汝誠是不聰慧之人。汝若聰慧，何為移我於憂危之地，令我不得居家供養(yǎng)，使我所有尊母，令之陳熟食以奉父乎？○傳“熟食曰饔”。○正義曰：對(duì)例則飪?yōu)槭?，散則通。此云尸，是陳之辭，明熟食，故可陳也。○箋“己從”至“供養(yǎng)”。○正義曰：千畝之戰(zhàn)，王之郊內(nèi)勝負(fù)不至多時(shí)，而恨其不得代母為父陳食者，時(shí)王室既衰，戰(zhàn)則恐?jǐn)?，恨其轉(zhuǎn)已，故舉此以刺，不得為多歷時(shí)日而恨也。許氏《異義》引此詩曰：“‘有母之尸饔’，謂陳饔以祭?！敝攫B(yǎng)不及親，彼為論饔餼，生死不爭，此文故不駮之，其義當(dāng)如此。箋非為祭也。
《祈父》三章，章四句。
《白駒》，大夫刺宣王也。刺其不能留賢也?！?/em>白駒，馬五尺以上曰駒。
皎皎白駒，食我場(chǎng)苗?？{之維之，以永今朝。宣王之末，不能用賢，賢者有乘白駒而去者?？{，絆。維，系也。箋云：永，久也。原此去者，乘其白駒而來，使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我則絆之系之，以永今朝。愛之，欲留之?！?/em>皎，古了反，絜白也。場(chǎng)，直良反?？{，陟立反，徐丁立反。絆音半，系足曰絆。
所謂伊人，於焉逍遙？箋云：伊當(dāng)作“繄”，繄猶是也。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於何游息乎？思之甚也?！?/em>焉，於虔反，又如字。下同?？?，烏兮反。
[疏]《白駒》四章，章四句?！梆ā敝痢板羞b”。○正義曰：宣王之末，不能用賢，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我原其乘此白駒而來，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我則縶絆之，維持之。謂絆縶其馬，留其人，以久今日之朝。既思而不來，又述而言曰：所謂是乘白駒而去之賢人，今於何處逍遙游息乎？不知所適，言思見之甚也。以久今朝者，得賢人與之言話，則今日可長久。猶《山有樞》云“且以永日”也。○傳“宣王”至“縶絆”。○正義曰：以宣王之行，初善后惡?！稛a民序》云：“任賢使能，周室中興?！泵魇浅鯐r(shí)事。此刺不能留賢，故知宣王之末也。僖二十八年《左傳》曰：“韅靷鞅靽?！倍蓬A(yù)云：“在后曰靽。”則縶之謂絆其足，維之謂系靷也。○箋“食我場(chǎng)中之苗”。○正義曰：言食苗藿，則夏時(shí)矣?！镀咴隆纷⒃疲骸按合臑槠?，秋冬為場(chǎng)?！薄秷?chǎng)人》注云：“場(chǎng)，筑地為墠，季秋除圃中為之?！贝艘嗽破裕詧?chǎng)者，以場(chǎng)、圃同地耳，對(duì)則四時(shí)異名，散則繼其本地，雖夏亦名場(chǎng)也。
皎皎白駒，食我場(chǎng)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藿猶苗也。夕猶朝也?！?/em>藿，火郭反。所謂伊人，於焉嘉客？
皎皎白駒，賁然來思。賁，飾也。箋云：愿其來而得見之?！兑住坟栽唬骸吧较掠谢?，賁?！辟S，黃白色也?！?/em>賁，彼義反，徐音奔。毛、鄭全用《易》為釋。爾公爾侯？逸豫無期。爾公爾侯邪，何為逸樂無期以反也？○樂音洛。
慎爾優(yōu)游，勉爾遁思！慎，誠也。箋云：誠女優(yōu)游，使待時(shí)也。勉女遁思，度已終不得見。自訣之辭。○遯，字又作“遁”，徒遜反，徐徒損反。度己，待洛反，下音紀(jì)。訣音決。
[疏]“皎皎”至“遁思”。○正義曰：言有賢人乘皎皎然白駒而去者，其服賁然而有盛飾。已原其來，思而得見之也。既愿而來，即責(zé)之：公侯之尊，可得逸豫。若非公侯，無逸豫之理。爾豈是公也？爾豈是侯也？何為亦逸豫無期以反乎？思而不來，設(shè)言與之訣。汝誠在外優(yōu)游之，事勉力行，汝遁思之志，勿使不終也。極而與之自訣之辭也。此來思、遁思，二思皆語助，不為義也。○傳“賁，飾”。箋“易卦”至“白色”。○正義曰：“賁，飾”，《易·序卦》文。“山下有火，賁”，《易·象》文也。賁卦離下艮上，艮為山，離為火，故言山下有火，以火照山之石，故黃白色也。其卦名曰賁者，鄭云：“離為日，日，天文也。艮為石，地文也。天文在下，地文在上，天地之文，交相而成，賁賁然是也?！贝速S賁必為賢者之貌。箋、傳不言貌，此思賢者，當(dāng)以車服表之。皎皎為馬之貌，賁不宜為人之貌，蓋謂其衣服之飾也。
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空，大也。生芻一束，其人如玉。箋云：此戒之也。女行所舍，主人之餼雖薄，要就賢人，其德如玉然?！?/em>芻，楚俱反。
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箋云：毋愛女聲音，而有遠(yuǎn)我之心。以恩責(zé)之也?！?/em>毋音無，本亦作“無”。毋字與“父母”之字不同，宜詳之。他皆仿此。
[疏]“皎皎”至“遐心”。○正義曰：言有乘皎皎然白駒而去之賢人，今在彼大谷之中矣。思而不見，設(shè)言形之。汝於彼所至，主人禮餼待汝雖薄，止有其生芻一束耳，當(dāng)?shù)闷淙巳缬裾叨椭豢梢载濔q而棄賢也。又言我思汝甚矣，汝雖不來，當(dāng)傳書信，毋得金玉汝之音聲於我。謂自愛音聲，貴如金玉，不以遺開我，而有疏遠(yuǎn)我之心。已與之有恩，恐遂疏己，故以恩責(zé)之，冀音信不絕。○傳“空，大”。○正義曰：以谷中容人隱焉，其空必大，故云“空，大”，非訓(xùn)空為大?！渡Ｈ帷吩啤坝锌沾蠊取?。是空谷大也。此云“在彼空谷”，則知其所適。上云“於焉逍遙”及“於焉嘉客”，為不知所適之辭者，以思之不得，故言不知所在。此以賢者隱居，必當(dāng)潛處山谷，故舉以為言。空谷非一，猶未是知其所在也。○箋“毋愛女聲音”。○正義曰：定本、《集注》皆然。
《白駒》四章，章六句。
《黃鳥》，刺宣王也。刺其以陰禮教親而不至，聯(lián)兄弟之不固?！?/em>聯(lián)音連。
[疏]《黃鳥》三章，章七句。○箋“刺其”至“不固”。○正義曰：箋解婦人自為夫所出，而以刺王之由。刺其以陰禮教男女之親，而不至篤聯(lián)結(jié)其兄弟。夫婦之道不能堅(jiān)固，令使夫婦相棄，是王之失教，故舉以刺之也?！洞笏就健肥卸?，其三曰：“以陰禮教親，則民不怨?！庇衷唬骸耙员舅琢?，安萬民?！逼淙唬骸奥?lián)兄弟。”是鄭所引之文也。言“不至”、“不固”，鄭以義增之。彼注云：“陰禮，謂男女之禮?；枰鲆詴r(shí)，男不曠，女不怨?！笔且?。謂之陰者，以男女夫婦，寢席之上，陰私之事，故謂之陰禮?！兜毓佟っ绞稀吩啤胺材信幵A，聽之於勝國之社”。是謂男女之事為陰也。彼注又云：“聯(lián)猶合也?！毙值苤^昏姻嫁娶，是謂夫婦為兄弟也。夫婦而謂之兄弟者，《列女傳》曰：“執(zhí)禮而行兄弟之道?！焙涡菀嘣疲骸皥D安危可否，兄弟之義，故比之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穣，無啄我粟。興也。黃鳥，宜集木啄粟者。箋云：興者，喻天下室家不以其道而相去，是失其性?！?/em>啄，陟角反。此邦之人，不我肯穣。穣，善也。箋云：不肯以善道與我。
言旋言歸，復(fù)我邦族。宣王之末，天下室家離散，妃匹相去，有不以禮者。箋云：言，我。復(fù)，反也?！?/em>妃音配。
[疏]“黃鳥”至“邦族”。○正義曰：言人有禁語云：“黃鳥黃鳥，無集於我之穣木，無啄於我之粟。”然黃鳥宜集本啄粟，今而禁之，是失其性。喻婦人述男子禁己云：“婦人婦人，無居我之室，無得啖我之食?！比粙D人之在夫家，宜居室啖食。今夫禁己，是失其夫婦之所宜也。婦人見其如此，知必棄己，即與之訣別而去之，曰：“此邦國之人已於我若此，則不我肯以善相與，是不肯以善道與我也，故我今回旋，我今還歸，復(fù)反我邦國宗族矣?！毖源税钪恕皬?fù)我邦族”者，言夫與已不善，居異所耳，不必即他邦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桑，無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與明。不可與明夫婦之道。箋云：“明”當(dāng)為“盟”。盟，信也。
言旋言歸，復(fù)我諸兄。婦人有歸宗之義。箋云：宗，謂宗子也。
[疏]“不可”至“諸兄”。○毛以為，婦人既被夫棄，己言此邦國之人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今我回旋，我還歸，復(fù)反我宗族之兄家也。○鄭唯“不可與盟”為異。○傳“不可”至“之道”。○正義曰：夫婦之道，以義居者也，當(dāng)同居共食。今而禁之，闇昧於三綱之道。茍欲出之，不知婦人非七出不得去，是不可與明夫婦之道也。○箋“明當(dāng)為盟。盟，信”。○正義曰：易傳者，以下云“不可與處”，言其夫不可共處也。此云“不可與明”，亦當(dāng)云其夫不可與共盟也。若是明夫婦之道，其明與否，夫獨(dú)為之，非婦所當(dāng)共，故知字誤，當(dāng)作“盟”也?！肚Y下》曰：“約信曰誓，蒞牲曰盟?！泵耸切攀闹?，故云：“盟，信也?！倍Y，諸侯有相背違者，盟以信之。而不信之人，既盟復(fù)背。此婦為夫所薄，意欲盟而固之，以其無信，終必棄己，故云“不可與盟”也。○傳“婦人有歸宗之義”。○正義曰：傳於此言歸宗者，以婦人之所尊者，其兄也，因此‘諸兄’之文，故言歸宗?！秵史贰盀槔サ苤疄楦负笳摺?，傳曰：“何以期也？婦人雖在外，必有歸宗。曰小宗，故服期也。”此以諸兄為宗之文也。彼所言歸宗，唯謂大夫以下，其妻父母沒，有歸寧於宗。要被出還家，亦為歸宗，故準(zhǔn)彼而言也。箋恐謂宗是大宗，故云“謂宗子”，亦謂宗兄也。
黃鳥黃鳥，無集于栩，無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與處。處，居也?！?/em>栩，況甫反。言旋言歸，復(fù)我諸父。諸父，猶諸兄也。
《黃鳥》三章，章七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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