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晉。
夏，取邿。邿，小國(guó)也。任城亢父縣有邿亭。傳例曰：“書取，言易也?！薄?/em>邿音詩(shī)。任音壬?？?，苦浪反，又音剛。父音甫。易，以豉反，傳同。
秋，九月，庚辰，楚子審卒。共王也。成二年，大夫盟于蜀。
冬，城防。
【傳】十三年，春，公至自晉，孟獻(xiàn)子書勞于廟，禮也。（書勛勞於策也?；付陚髟唬骸肮敝痢白蕴聘骒稄R也。凡公行告於宗廟反行飲”至“舍爵策勛焉。禮也?；甘陚饔衷唬骸肮磷苑ム?，以飲至之禮也?！比粍t還告廟及飲至及書勞三事，偏行一禮，則亦書至。悉闕乃不書至。傳因獻(xiàn)子之事，以發(fā)明凡例?！夺尷吩斨??！?/em>舍如字，又音舍。）
[疏]注“書勛”至“詳之”。
○正義曰：其書勞與策勛，一也。《周禮》：“王功曰勛，事功曰勞。”對(duì)則勛大而勞小，故傳變文以包之。注云“書勛勞於策”，明其不異也。桓二年傳發(fā)凡例，有告廟也，飲至也。策勛也。桓十六年傳言“飲至”，此年傳言“書勞”，二者各舉其一，所以反覆凡例。以此知三事，偏行一禮，則亦書至。悉闕，乃不書至耳。所云“偏行一禮”，謂偏行告至。其飲至、策勛，則不可偏行也。何則？告廟因行飲至，舍爵而即策勛。策勛、飲至，并行之於廟，豈得不告至，而在廟聚飲乎？不告至而入廟書勞乎？明其決不然矣。但告至巳后，或飲至而不書勞，或書勞而不飲至，二事或有闕其一者，傳因獻(xiàn)子書勞，復(fù)言“禮也”。所以發(fā)明凡例?！夺尷吩唬骸肮校虺驎?huì)，或盟或伐，得禮失禮，其事非一，故傳隨而釋之。於盟釋告廟，嫌他例不通，故復(fù)總云‘凡公行，告于宗廟。反行，飲至、舍爵，策勛焉，禮也’。此以明公之出竟，當(dāng)無不告。及其反也，則必飲至，有功成策勛。故公至自伐鄭，傳重言以飲至之禮；孟獻(xiàn)子書勞于廟，傳復(fù)云‘禮’，所以反覆凡例也。公朝於晉，而獻(xiàn)子書勞，知策勛非唯討伐之功。雖或常行，有以定國(guó)安民，亦書功於廟也。然則凡反行飲至，必以嘉會(huì)昭告祖禰。有功則舍爵策勛，無勞告事而已?！?
夏，邿亂，分為三。國(guó)分為三部，志力各異。師救邿，遂取之。魯師也。經(jīng)不稱師，不滿二千五百人。傳通言之。
[疏]注“魯師”至“言之”。
○正義曰：莊八年，“師及齊師圍鄇”。彼是大夫?qū)M師，故稱“師”。此亦大夫?qū)ⅲ鶎⒉粷M二千五百人，故直言取邿，而不得言師也。傳言師者，師是眾人總名，雖少，亦通言之。
凡書取，言易也。不用師徒，及用師徒而不勞，雖國(guó)亦曰“取”。
[疏]注“不用”至“曰取”。
○正義曰：宣九年取根牟，傳曰“言易也”。成六年取鄟，傳曰“言易也”。昭四年取鄫，傳曰“言易也”。莒亂，著丘公立而不撫鄫，鄫叛而來，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師徒曰取”。與此四發(fā)取例，傳皆云“言易也”。取鄫之下，又發(fā)凡例云“克邑不用師徒曰取”者，不用師徒，即是易得之狀，所以覆明凡例也。若用而不勞，則與不用相似，故杜云“用而不勞，亦曰取”也。凡例克邑，邿乃是國(guó)，知雖國(guó)亦曰取。《釋例》曰：“取者，乘其衰亂，或受其潰叛，或用小師而不頓兵勞力，則直言取。如取如攜，言其易也。傳四發(fā)取例者，邿以師徒，鄫叛而來，根牟東夷，鄟附庸國(guó)，名各不同故也。邿為小國(guó)，非邑非夷，故以凡例附之?！?
用大師焉曰滅。敵人距戰(zhàn)，斬獲俘馘，用力難重，雖邑亦曰滅。○馘，古獲反。
[疏]注“敵人”至“曰滅”。
○正義曰：國(guó)大邑小，嫌邑易國(guó)難，“滅”“取”止見難易，不由國(guó)邑大小，故注辯之。上云易，則雖國(guó)亦曰取。此取邿，邿是國(guó)也。此言用力難重，則雖邑亦曰滅。僖二年，虞師、晉師滅下陽(yáng)，昭十三年，吳滅州來，皆邑而言滅是也。
弗地曰入。謂勝其國(guó)邑，不有其地。
[疏]“謂勝”至“其地”。
○正義曰：入謂入其都邑，制其民人。當(dāng)入之日，與滅亦同。但尋即去之，不為己有，故云勝其國(guó)邑，不即有其土地。如此之類，謂之為“入”。國(guó)、邑雙舉者，國(guó)、邑皆稱入也。文十五年，晉鄐缺入蔡，是入國(guó)也。成七年，吳入州來；九年，楚人入鄆，是入邑也。若然，閔二年，狄入衛(wèi)，哀八年，宋公入曹，二者，傳皆言滅，而經(jīng)書“入”者，《釋例》曰：“狄滅衛(wèi)，而書‘入’者，狄無文告。衛(wèi)之君臣死盡，齊桓存之，以告諸侯，言狄巳去，不能有其土地也。曹背晉而奸宋，是以致討。宋公既還，而不忍褚?guī)熤嵟?，而反兵一舉滅曹。滅非本志，故以入告也?！?
荀罃、士魴卒。晉侯蒷于綿上以治兵，為將命軍帥也，必蒷而命之，所以與眾共?！?/em>為，于偽反。帥，所類反。使士匄將中軍，辭曰：“伯游長(zhǎng)。伯游，荀偃。○長(zhǎng)，丁丈反。昔臣習(xí)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七年，韓厥老，知罃代將中軍，士匄佐之。匄今將讓，故謂爾時(shí)之舉，不以己賢。事見九年。○見，賢遍反。請(qǐng)從伯游?！避髻葘⒅熊?，代荀罃。士匄佐之。位如故。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又使欒黡，以武位卑，故不聽，更命黡。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原上趙武，君其聽之?！笔冠w武將上軍，武自新軍超四等，代荀偃。韓起佐之。位如故。欒黡將下軍，魏絳佐之。黡亦如故。絳自新軍佐超一等，代士魴。新軍無帥，將佐皆遷?！?/em>將，子匠反。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得慎舉之禮?！?/em>難，乃旦反，或如字。什音十。卒，子忽反。乘，繩證反。
[疏]“晉侯”至“禮也”。
○正義曰：什吏，謂十人長(zhǎng)也。從車曰卒，在車曰乘。新軍將佐皆遷，晉侯選賢未得，難用其人，使其軍內(nèi)十人之長(zhǎng)，率其步卒車士，與其新軍官屬軍尉司馬之類，以從於下軍。令下軍將佐兼領(lǐng)之，得慎舉之禮也。《周禮·夏官序》云：“凡制軍，萬(wàn)有二千五百人為軍，軍將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zhǎng)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zhǎng)?！辈谎允擞虚L(zhǎng)。而此傳云“什吏”者，《夏官》所云，《周禮》之正法耳。其量時(shí)制事，未必盡然?！渡袝つ潦摹酚星Х蜷L(zhǎng)、百夫長(zhǎng)。《齊語(yǔ)》：“管子設(shè)法，五人為伍，五十人為小戎，二百人為卒，二千人為旅，萬(wàn)人為軍?！薄秴钦Z(yǔ)》：“王孫雄設(shè)法，百人為行，十行一旌，十旌一將軍?！币端抉R法》云：“十人之帥執(zhí)鈴，百人之帥執(zhí)鐸，千人之帥執(zhí)鼓，萬(wàn)人之將執(zhí)大鼓?！比撸瑪?shù)人置帥，皆以什計(jì)之，異於《周禮》。則晉人為軍，或十人置吏也。
晉國(guó)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君子曰：“讓，禮之主也。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黡為汏，弗敢違也。晉國(guó)以平，數(shù)世賴之。刑善也夫！刑，法也?！?/em>汰音泰。數(shù)，所主反。夫音扶。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wù)乎？《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涫侵^乎！《周書·呂刑》也。一人，天子也。寧，安也。永，長(zhǎng)也。義取上有好善之慶，則下賴其福?！?/em>休，許蚪反。好，呼報(bào)反。周之興也，其《詩(shī)》曰：‘儀刑文王，萬(wàn)邦作孚?！?em>《詩(shī)·大雅》。言文王善用法，故能為萬(wàn)國(guó)所信。孚，信也。言興善也。
[疏]“詩(shī)曰”至“善也”。
○正義曰：此《大雅·文王》之篇。儀，善也。刑，法也。孚，信也。善用法者，文王也。言文王善用法，故能為萬(wàn)國(guó)所信。言文王之法善也。
及其衰也，其《詩(shī)》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dú)賢。’《詩(shī)·小雅》。剌幽王役使不均，故從事者怨恨。稱已之勞，以為獨(dú)賢，無讓心。言不讓也。
[疏]“詩(shī)曰”至“讓也”。
○正義曰：《詩(shī)·小雅·北山》之篇。刺幽王役使不均乎！被使之人，自稱巳之功勞。我所以特從王事者，在上獨(dú)以我為賢。自云己賢，是不讓也。
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能者在下位，則貴尚而讓之?！?/em>治，直吏反。小人農(nóng)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遠(yuǎn)，由不爭(zhēng)也，謂之懿德。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加，陵也。君子，在位者?！?/em>慝，他得反。遠(yuǎn)，于萬(wàn)反，又如字。爭(zhēng)，爭(zhēng)斗之爭(zhēng)。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馮，亦陵也。自稱其能為伐?！?/em>技，其綺反。馮，皮冰反。是以上下無禮，亂虐并生，由爭(zhēng)善也，爭(zhēng)自善也。謂之昏德。國(guó)家之敝，恒必由之?！?em>傳言晉之所以興。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穣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喪先君，未及習(xí)師、保之教訓(xùn)，而應(yīng)受多福，多福，謂為君。○少，詩(shī)照反。喪，息浪反。是以不德，而亡師于鄢，鄢在成十六年?！?/em>鄢音偃。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弘多矣。弘，大也。若以大夫之靈，獲保首領(lǐng)，以歿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窀，厚也。穸，夜也。厚夜，猶長(zhǎng)夜。春秋，謂祭祀。長(zhǎng)夜，謂葬埋。○歿音沒。窀，張倫反，一音徒門反。穸音夕。
[疏]注“窀厚”至“葬埋”。
○正義曰：《晉語(yǔ)》云：“窀，厚也。”《說文》云：“夕，暮也。從月半見。”穸字從夕，知是以夕為夜也。厚、長(zhǎng)意同，故厚夜猶長(zhǎng)夜也?！缎⒔?jīng)》云：“春秋祭祀，以時(shí)思之。”故春秋謂祭祀也。長(zhǎng)夜者，言夜不復(fù)明，死不復(fù)生。故長(zhǎng)夜謂葬埋也。以其事施於葬，故今字皆從穴。王意自貶，祭之與葬，皆不敢從先君之禮。
所以從先君於禰廟者，從先君代為禰廟。
[疏]注“從先”至“禰廟”。
○正義曰：《祭法》云：“諸侯立五廟，曰考廟，王考廟，皇考廟，顯考廟，祖考廟?！贝嗽啤岸[廟”，即彼“考廟”也。《曲禮》云：“生曰父，死曰考?！笨?，成也。言有成德也。禰，近也，於諸廟，父最為近也。《禮》，三年之喪畢，則以遷新主入廟。是從先君代為禰廟也。計(jì)昭穆之次，昭次入昭廟，穆次入穆廟，皆代為祖廟。而言代為禰廟者，是從先君之近也。
請(qǐng)為‘靈’若‘厲’。欲受惡謚，以歸先君也。亂而不損曰靈。戮殺不辜曰厲。大夫擇焉。”莫對(duì)。及五命，乃許。
秋，楚共王卒。子囊謀謚。大夫曰：“君有命矣?！弊幽以唬骸熬浴病糁螝е?？赫赫楚國(guó)，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qǐng)謚之‘共’?！贝蠓驈闹?。傳言子囊之善?！?/em>共音恭，下同。夏，戶雅反。
吳侵楚，養(yǎng)由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子庚，楚司馬。養(yǎng)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師也，養(yǎng)叔，養(yǎng)由基也。必易我而不戒。戒，備也?！?/em>易，以豉反。子為三覆以待我，覆，伏兵?！?/em>覆，扶又反。我請(qǐng)誘之?！弊痈龔闹?zhàn)于庸浦，庸浦，楚地?！?/em>浦，判五反。大敗吳師，獲公子黨。君子以吳為不吊。不用天道相吊恤。《詩(shī)》曰：“不吊昊天，亂靡有定?！?em>言不為昊天所恤，則致罪也。為明年會(huì)向傳。○昊，胡老反。
[疏]“不吊”至“有定”。
○正義曰：《詩(shī)·小雅·節(jié)南山》之篇。
冬，城防。書事，時(shí)也。土功雖有常節(jié)，通以事間為時(shí)。
[疏]注“土功”至“為時(shí)”。
○正義曰：莊二十九年，傳例曰：“凡土功，龍見而畢務(wù)，戒事也。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笔峭凉χ９?jié)也。本設(shè)此節(jié)，以為農(nóng)事既閑，故以此時(shí)興土功。今此冬城防，經(jīng)、傳皆不言月，當(dāng)在火見致用之前。此歲農(nóng)收差早，雖天象未至，而民事巳閑，故云“土功雖有常節(jié)，通以事間為時(shí)”。言時(shí)節(jié)未是時(shí)，而事以得時(shí)，故言“書事，時(shí)也”?！夺尷吩唬骸岸欠?，臧武仲請(qǐng)畢農(nóng)事，故傳曰‘書事，時(shí)也’。言興作出火見致用之前，亦得兼以事時(shí)而禮之?！?
於是將早城。臧武仲請(qǐng)俟畢農(nóng)事，禮也。
鄭良霄、大宰石猶在楚。十一年，楚人執(zhí)之至今。石言於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先征五年而卜吉兇也。征謂巡守。征，行?！?/em>先征，悉薦反。守，手又反，注同。
[疏]
○注“先征”至“征行”。
○正義曰：“先征五年而卜其吉兇也”者，以謂征前五年，而預(yù)卜之也。征，訓(xùn)行也。先王之行，謹(jǐn)慎而卜，必是禮之大者。大禮遠(yuǎn)行，莫過巡守。故知“征謂巡守”也?！罢?，行”，《釋言》文也。傳言卜征五年，未知何代之禮。案《尚書·舜典》云：“五載一巡守?！笨装矅?guó)云：“堯、舜同道，舜攝則然，堯又可知?！薄吨芏Y·大行人》云：“十有二歲，王巡守殷國(guó)?！薄锻踔啤吩疲骸疤熳游迥暌谎彩?。”鄭玄云：“天子以海內(nèi)為家，時(shí)一巡省之。五年者，虞、夏之制也。周則十二歲一巡守?！比缈?、鄭之言，唐、虞及夏，皆五年一巡守。然則卜征五年，虞、夏法也。在周之世，而遠(yuǎn)陳虞、夏法者，蓋重古而言之。或周之巡守，不必十二年也。周十二年一巡守，法歲星行天一周也。虞、夏五年一巡守，取五行遞王而遍也。
而歲習(xí)其祥。祥習(xí)則行，五年五卜，皆同吉，乃巡狩。
[疏]“而歲”至“則行”。
○正義曰：《禮記》云：“卜筮不相襲?！编嵭疲骸耙u，因也”。《釋詁》云：“祥，善也?！睔q因其善，謂去年吉，今年又吉也。善因則行，謂五年五吉，善善相因襲，則先王然后行巡守也。傳稱卜不習(xí)吉，而得五年五卜者，卜不習(xí)吉，謂不可一時(shí)再卜耳。此則每年一卜，非相習(xí)也。
不習(xí)，則增脩德而改卜。不習(xí)，謂卜不吉。○“不習(xí)則增”，絕句。一本無“增”字，“則”連下總為句。
[疏]注“不習(xí)謂卜不吉”。
○正義曰：其善不因往年，是謂不習(xí)吉也。脩德改卜，更以卜吉為始，又得五吉，乃行也。
今楚實(shí)不競(jìng)，行人何罪？不能脩德與晉競(jìng)。止鄭一卿，以除其逼，一卿，謂良霄。使睦而疾楚，以固於晉，焉用之？位不逼則大臣睦，怨疾楚則事晉固?！?/em>“焉用之”，本或作“何用之”，於虔反。
[疏]“止鄭”至“用之”。
○正義曰：貴者多則勢(shì)相逼。今止鄭一卿於楚，以除其國(guó)內(nèi)相逼之患。位不逼則大臣和睦，使鄭在家之人和睦而疾楚，以牢固事於晉。焉用之，何須用此良霄留之於楚？
使歸而廢其使，行而見執(zhí)於楚，鄭又遂堅(jiān)事晉。是鄭廢本見使之意。○其使，所吏反，注同。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也，不猶愈乎？”楚人歸之。
[疏]“使歸”至“愈乎”。
○正義曰：往者，鄭使良霄向楚，其意欲得楚執(zhí)良霄，鄭得堅(jiān)事晉國(guó)，是鄭本遣良霄，其意如此。今若放良霄使歸於鄭，則鄭不得堅(jiān)事晉國(guó)，是廢其本使之意。蘇氏之說亦然也。良霄被執(zhí)，久留在楚，今若歸之，則怨恨其君，以憎疾其大夫，而相牽引，令鄭國(guó)大臣不和，則事晉之心不固，不猶少差乎？《方言》云：“病差謂之愈。”后年注以愈為差，此亦當(dāng)為差也。服虔云：“愈猶病愈。”是愈為差之義也。鄭玄《論語(yǔ)》注云：“愈猶勝也?！?
【經(jīng)】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孫宿、叔老會(huì)晉士匄、齊人、宋人、衛(wèi)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huì)吳于向。（叔老，聲伯子也。魯使二卿會(huì)晉，敬事霸國(guó)。晉人自是輕魯幣，而益敬其使，故叔老雖介，亦列於會(huì)也。齊崔杼、宋華閱、衛(wèi)北宮括在會(huì)惰慢不攝，故貶稱“人”，蓋欲以督率諸侯，獎(jiǎng)成霸功也。吳來在向，諸侯會(huì)之，故曰“會(huì)吳”。向，鄭地?！?/em>其使，所吏反。介音界。惰，徒臥反。）
[疏]“十四年注叔老”至“鄭地”。
○正義曰：叔老，聲伯子，叔脄孫，故以叔為氏也。卿出聘使及盟會(huì)，皆以大夫?yàn)榻椋Y之常也。此會(huì)，魯使季孫宿與叔老二卿會(huì)晉，敬事霸國(guó)，故以卿為介。於例唯征戰(zhàn)重兵，詳內(nèi)略外，魯師出征伐，則諸將并書。其聘與會(huì)，唯書使主，其介不合書也。晉人自是輕魯幣，而益敬其使。叔老雖則為介，而晉為盟主，亦列之於會(huì)。魯人以其并列於會(huì)，故并書之也。傳稱“宋華閱、仲江會(huì)伐秦，向之會(huì)亦如之”，則此會(huì)宋亦二卿，華閱猶尚被貶，仲江固不在列。若二卿并敬其事，俱得列會(huì)，亦當(dāng)并書於策。何則？盟主列之於會(huì)，魯史無容略之也。故傳言“崔杼、華閱會(huì)伐秦，不書，隋也。向之會(huì)，亦如之。北宮括不書於向，書於伐秦，攝也。”是齊、宋、衛(wèi)三國(guó)之卿，於此會(huì)也。惰慢不自整攝，故貶稱“人”。罪其身，故去名氏。猶序鄭卿之上，從其大小舊次也。在會(huì)惰慢，未是大尤，即加貶責(zé)者，此是仲尼新意，蓋欲督率諸侯，獎(jiǎng)成晉悼霸功故也。以吳來在向，諸侯就向會(huì)之，故不序吳於列。而云“會(huì)吳于向”，與鍾離、善道同也。
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無傳。
夏，四月，叔孫豹會(huì)晉荀偃、齊人、宋人、衛(wèi)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齊、宋大夫不書，義與向同。
己未，衛(wèi)侯出奔齊。諸侯之策，書“孫、甯逐衛(wèi)侯”?！洞呵铩芬云渥匀”纪鲋?，故諸侯失國(guó)者，皆不書逐君之賊也。不書名，從告。
[疏]注“諸侯”至“從告”。
○正義曰：二十年，甯子疾，召悼子曰“諸侯之策”云云。甯殖自為此言，明知諸國(guó)策書皆云“孫林父、甯殖逐衛(wèi)侯”，不言衛(wèi)侯自出奔也。仲尼脩《春秋》，以其自取奔亡之禍。故諸失國(guó)者，皆是被臣逐之，悉非其君自出。仲尼尤其不能自安，皆不書逐君之賊，所以責(zé)其君也。北燕伯款出奔齊，蔡侯朱出奔楚，并書名。此不書名，從告也?！夺尷吩唬骸爸T侯奔亡，皆迫逐而茍免，非自出也。傳稱‘孫林父、甯殖出其君’，名在諸侯之策。此以臣名赴告之文也。仲尼之經(jīng)，更沒逐者之名主，以自奔為文，責(zé)其君不能自安自固，所犯非徒所逐之臣也。衛(wèi)赴不以名，而燕赴以名，各隨赴而書之，義在於彼，不在此也。”杜言在彼不在此者，義在自出為罪，不在名與不名，以其失國(guó)，巳足罪賤，不假?gòu)?fù)以名責(zé)。故史記隨赴而書，仲尼依舊為定也?！肚Y》云：“諸侯失地，名。滅同姓，名?！薄队洝分裕?dāng)據(jù)《春秋》為義。滅同姓，名，《春秋》既依用之，則失地書名，亦是大例。而杜云“名與不名”無義例者，案經(jīng)書衛(wèi)侯毀滅邢，傳云“同姓也，故名”，其言與《記》符同，《左氏》本有此例也。失地書名，則傳無其事。且《記》言失地者，謂國(guó)被人奪，非棄位出奔者也。州公如曹，紀(jì)侯大去，皆是失地之君，經(jīng)不書名，亦不發(fā)傳，知失地之君，不以名為貶也。穣伯綏、鄧侯吾離來朝，《公羊傳》皆云：“何以名？失地之君也。”則《禮記》之文，或據(jù)《公羊》之義，不可通於《左氏》，故杜不為此說。
莒人侵我東鄙。無傳。報(bào)入鄆。
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
冬，季孫宿會(huì)晉士匄、宋華閱、衛(wèi)孫林父、鄭公孫蠆、莒人、邾人于戚。
【傳】十四年，春，吳告敗于晉。（前年為楚所敗。）會(huì)于向，為吳謀楚故也。（謀為吳伐楚?！?/em>為，于偽反，注“為吳”、“卒不為”同。）范宣子數(shù)吳之不德也，以退吳人。（吳伐楚喪，故以為不德。數(shù)而遣之，卒不為伐楚。）執(zhí)莒公子務(wù)婁，（在會(huì)不書，非卿?！?/em>務(wù)，徐莫侯反，又音如字。婁，力侯反，或力俱反。）以其通楚使也。（莒貳於楚，故比年伐魯?！?/em>使，所吏反。）將執(zhí)戎子駒支，（駒支，戎子名。）范宣子親數(shù)諸朝，（行之所在，亦設(shè)朝位。）曰：“來！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離于瓜州，（四岳之后，皆姓姜又別為允姓。瓜州地在今敦煌?！?/em>迫音百。瓜，古華反。敦，徒門反?；鸵艋?。）
[疏]“傳注四岳”至“敦煌”。
○正義曰：《周語(yǔ)》稱“堯遭洪水，使禹治之，共之從孫四岳佐之。胙四岳國(guó)，命為侯伯，賜姓曰姜?！辟Z逵云：“共，共工也。從孫，同姓末嗣之孫。四岳，官名，大岳也，主四岳之祭焉。姜，炎帝之姓，其后變易。至於四岳，帝復(fù)賜之祖姓，以紹炎帝之后。”是四岳為姜姓也。下傳云：“謂我諸戎，四岳之裔胄”，是姜戎為四岳之后。姜姓，故稱姜戎也。昭九年傳云：“先王居梼杌于四裔，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蓖f此事，而云“允姓”，知姜姓之后，又別為允姓也。其姜姓，是帝堯所賜。允姓，不知誰(shuí)賜之也?！吨苷Z(yǔ)》云“胙四岳國(guó)為侯伯”，謂為諸侯之長(zhǎng)。下注云“四岳，堯時(shí)方伯”，據(jù)彼文而知之。
乃祖吾離被苫蓋，蓋，苫之別名?！?/em>被，普支反。苫，式占反。蓋，戶臘反。《爾雅》曰：“白蓋謂之苫。”蒙荊棘，以來歸我先君。蒙，冒也?！?/em>冒，莫報(bào)反。
[疏]注“蓋，苫之別名”。
○正義曰：《釋器》云：“白蓋謂之苫?！睂O炎曰：“白蓋，茅苫也。”郭璞曰：“白茅苫也。今江東呼為蓋?！?em>○“被苫蓋，蒙荊棘”。
○正義曰：被苫蓋，言無布帛可衣，唯衣草也。蒙荊棘，言無道路可從，冒榛藪也。說其窮困之極耳。
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腆，厚也?！?/em>腆，他典反。與女剖分而食之。中分為剖?！?/em>女音汝，下同。剖，普口反。中，丁仲反，又如字。今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蓋言語(yǔ)漏泄，則職女之由。職，主也?！?/em>泄，息列反，徐音以世反。詰朝之事，爾無與焉。詰朝，明旦。不使復(fù)得與會(huì)事?！?/em>詰，起吉反。朝，如字，注同。與音預(yù)，注及下同。復(fù)，扶又反。與，將執(zhí)女。”對(duì)曰：“昔秦人負(fù)恃其眾，貪于土地，逐我諸戎?；莨闷浯蟮拢?em>蠲，明也。
[疏]“昔秦”至“諸戎”。
○正義曰：僖二十二年傳云：“秦、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眲t秦、晉共遷之也。昭九年傳云：“惠公歸自秦，而誘以來?！庇炙茣x侯獨(dú)誘之也。此云秦人逐之，惠公與田，乃是被秦逐而自歸晉也。三文不同者，此戎本處瓜州，明遠(yuǎn)在秦之西北。秦貪其土，晉貪其人，二國(guó)共誘而使遷。僖傳是其實(shí)也，昭傳王專責(zé)晉，故指言晉耳。此傳宣子施恩於戎，故言被逐歸晉。駒支順宣子之言，故云“秦貪土地，逐我諸戎”。秦本貪其土地而遷也。
謂我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四岳，堯時(shí)方伯，姜姓也。裔，遠(yuǎn)也。胄，后也?！?/em>裔，以制反。胄，直又反。毋是翦棄，剪，削也。○毋音無。賜我南鄙之田，狐貍所居，豺狼所嗥。我諸戎除翦其荊棘，驅(qū)其狐貍豺狼，以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貳。不內(nèi)侵，亦不外叛?！?/em>貍，力之反，又作“貍”，同。豺，仕皆反。嗥，戶羔反。昔文公與秦伐鄭，秦人竊與鄭盟，而舍戍焉，在僖三十年。於是乎有殽之師。在僖三十三年?！?/em>殽，戶交反。晉御其上，戎亢其下，亢，猶當(dāng)也?！?/em>亢，若浪反。秦師不復(fù)，我諸戎實(shí)然。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掎其足也?！?/em>捕音步，徐又音賦。掎，居綺反。與晉踣之。踣，僵也?！?/em>踣，蒲北反，又蒲豆反。僵，居良反。
[疏]“譬如”至“踣之”。
○正義曰：角之，謂執(zhí)其角也。掎之，言戾其足也。前覆謂之踣，言與晉共倒之。
戎何以不免？自是以來，晉之百役，與我諸戎相繼于時(shí)，言給晉役不曠時(shí)。以從執(zhí)政，猶殽志也，意常如殽，無中二也。豈敢離遬？今官之師旅，無乃實(shí)有所闕，以攜諸侯，而罪我諸戎！我諸戎飲食衣服不與華同，贄幣不通，言語(yǔ)不達(dá)，何惡之能為？不與於會(huì)，亦無瞢焉?！?em>瞢，悶也?！?/em>遬，他歷反。贄音至。不與，音預(yù)。瞢，莫贈(zèng)反，徐又武登反，一音武忠反。賦《青蠅》而退。《青蠅》，《詩(shī)·小雅》。取其“愷悌君子，無信讒言”?！?/em>蠅，似仍反。愷，開在反。悌，徒禮反，下文及注同。宣子辭焉，辭，謝。使即事於會(huì)，成愷悌也。成愷悌，不信讒也。不書者，戎為晉屬，不得特達(dá)。於是子叔齊子為季武子介以會(huì)，自是晉人輕魯幣，而益敬其使。齊子，叔老字也。言晉敬魯使，經(jīng)所以并書二卿?！?/em>介音界。使，所吏反，注同。
吳子諸樊既除喪，諸樊，吳子乘之長(zhǎng)子也。乘卒，至此春十七月，既葬而除喪?！?/em>長(zhǎng)，丁丈反。將立季札。札，諸樊少弟。○札，則八反。少，詩(shī)照反。季札辭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曹君，公子負(fù)芻也，殺太子而自立。事在成十三年。將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jié)?！?，義嗣也，諸樊，適子，故曰“義嗣”。○適，丁歷反。誰(shuí)敢奸君？有國(guó)，非吾節(jié)也。札雖不才，原附於子臧，以無失節(jié)?！惫塘⒅?。棄其室而耕，乃舍之。傳言季札之讓，且明吳兄弟相傳?！?/em>奸音干。傳，直專反。
夏，諸侯之大夫從晉侯伐秦，以報(bào)櫟之役也。櫟役在十一年。晉侯待于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jìn)。言經(jīng)所以不稱晉侯?！?/em>竟音境。及涇，不濟(jì)。諸侯之師不肯渡也。涇水出安定朝那縣，至京兆高陸縣入渭?！?/em>朝，如字，如淳音株。那，乃多反。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賦《匏有苦葉》。《詩(shī)·邶風(fēng)》也。義取於“深則厲，淺則揭”。言巳志在於必濟(jì)。○匏，白交反。揭，起例反。
[疏]注“詩(shī)邶”至“必濟(jì)”。
○正義曰：此《詩(shī)》本文云：“匏有苦葉，濟(jì)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薄夺屗啡氯涠屩?，云：“揭者，揭衣也。以衣涉水為厲。繇膝以下為揭。繇膝以上為涉。繇帶以上為厲?！崩钛苍疲骸皾?jì)，渡也。水深則厲。水淺則揭衣渡也。不解衣而渡水曰厲?！睂O炎曰：“揭，褰衣裳也。以衣涉水濡裻也?！薄对?shī)》意言遇水深淺，期之必渡。穆子賦此《詩(shī)》，言巳志在於必濟(jì)也。《魯語(yǔ)》云：“叔向見叔孫穆子。穆子曰：‘豹之業(yè)在《匏有苦葉》矣?！逑蛲耍僦塾菖c司馬曰：‘夫苦匏不材，於人共濟(jì)而已。魯叔孫賦《匏有苦葉》，必將涉矣。’”彼叔向之意，取《匏有苦葉》為義，此注取深厲、淺揭為義者，穆子止賦此《詩(shī)》，不言所取之意，未必叔向曲得其情。杜以厲、揭為義，切於取《匏有苦葉》，故不從《國(guó)語(yǔ)》而別為此解。
叔向退而具舟，魯人、莒人先濟(jì)。鄭子蟜見衛(wèi)北宮懿子曰：“與人而不固，取惡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說。二子見諸侯之師而勸之濟(jì)，濟(jì)涇而次。傳言北宮括所以書於伐秦。○說音悅。秦人毒涇上流，師人多死。飲毒水故。鄭司馬子蟜帥鄭師以進(jìn)，師皆從之，至于棫林，棫林，秦地?！?/em>棫，位逼反，徐于目反，一音於鞠反。不獲成焉。秦不服。
[疏]“不獲成焉”。
○正義曰：此役止為報(bào)櫟之?dāng)?，非欲求與秦成。而云“不獲成”者，凡興師伐國(guó)，彼若服罪謝過，即當(dāng)相與和平，故注解其意，“不獲成焉”者，止謂“秦不服”也。服虔云：“不得成戰(zhàn)陳之事?！卑?jìng)髦T伐國(guó)者，皆服之而已，不是皆成戰(zhàn)陳之事。此何以獨(dú)云不獲成戰(zhàn)也？
荀偃令曰：“雞鳴而駕，塞井夷灶，示不反。唯余馬首是瞻?！?em>言進(jìn)退從己。欒黡曰：“晉國(guó)之命，未是有也。余馬首欲東?！蹦藲w。黡惡偃自專，故棄之歸?！?/em>惡，烏路反。下軍從之。左史謂魏莊子曰：“不待中行伯乎？”中行伯，荀偃也。莊子，魏絳也。左史，晉大夫。莊子曰：“夫子命從帥。夫子，謂荀偃?！?/em>帥，所類反，下及注皆同。欒伯，吾帥也，吾將從之。從帥，所以待夫子也?！?em>以從命為待也。欒黡，下軍帥，莊子為佐，故曰“吾帥”。伯游曰：“吾今實(shí)過，悔之何及，多遺秦禽。”軍師不和，恐多為秦所禽獲?！?/em>遺，唯季反。乃命大還。晉人謂之“遷延之役”。遷延，卻退。欒針曰：“此役也，報(bào)櫟之?dāng)∫病Ｒ塾譄o功，晉之恥也。吾有二位於戎路，欒針，欒黡弟也。二位，謂黡將下軍，針為戎右。敢不恥乎？”與士鞅馳秦師，死焉。士鞅反，鞅，士匄子。欒黡謂士匄曰：“余弟不欲往，而子召之。余弟死，而子來，是而子殺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將殺之?！笔亏北记?。欒黡汰侈，誣逐士鞅也。而，女也?！?/em>侈，昌氏反，本或作“妉”，又尺氏反。女音汝。
[疏]注“欒黡”至“女也”。
○正義曰：欒針自以家有二位，恥其無功，與士鞅共馳秦師。非鞅召之，是誣逐士鞅也。
於是齊崔杼、宋華閱、仲江會(huì)伐秦。不書，惰也。臨事惰慢不脩也。仲江，宋公孫師之子。向之會(huì)亦如之。衛(wèi)北宮括不書於向，亦惰。書於伐秦，攝也。能自攝整，從鄭子蟜俱濟(jì)涇。秦伯問於士鞅曰：“晉大夫其誰(shuí)先亡？”對(duì)曰：“其欒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對(duì)曰：“然。欒黡汰虐巳甚，猶可以免。其在盈乎！”盈，黡之子。秦伯曰：“何故？”對(duì)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愛其甘棠，況其子乎？武子，欒書，黡之父也。召公奭聽訟於甘棠之下，周人思之，不害其樹，而作勿伐之詩(shī)，在《召南》。○召，上照反，注同。奭，詩(shī)亦反。欒黡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沒矣，而黡之怨實(shí)章。將於是乎在?！鼻夭詾橹裕瑸橹?qǐng)於晉而復(fù)之。為傳二十一年晉滅欒氏張本?！?/em>施，如字，又始豉反。為之，于偽反。
衛(wèi)獻(xiàn)公戒孫文子、甯惠子食，敕戒二子，欲共宴食。
[疏]注“敕戒”至“宴食”。
○正義曰：君之於臣，有禮食、宴食?！秲x禮·公食大夫禮》者，主國(guó)之君食聘賓之禮也。其食己之大夫，亦當(dāng)放之。而迎送答拜之儀，有差降耳?！肚Y》云：“凡進(jìn)食之禮，左殽右胾?！编嵭疲骸按舜蠓?、士與賓客燕食之禮。其禮食則宜放公食大夫禮也?！比玎嵵?，大夫與客禮食，尚放公食大夫禮。明知國(guó)君與臣禮食，亦當(dāng)放之公食大夫之禮。其禮甚大，衛(wèi)侯雖則無道，不應(yīng)與臣禮食，而得棄之射鴻。知是公自敕戒二子，欲共為宴食。宴食者，閒燕無事，召臣與之共食耳。
皆服而朝。服朝服，待命於朝。
[疏]注“服朝服”。
○正義曰：言“服而朝”，明朝服也。諸侯每日視朝，其君與臣皆服玄冠、緇布衣，素積以為裳。《禮》通謂此服為朝服。宴食雖非大禮，要是以禮見君，故服朝服。公食大夫之禮，賓朝服，則臣於君，雖非禮食，亦當(dāng)服朝服也。
曰旰不召，旰，晏也?！?/em>旰，古旦反。而射鴻於囿。二子從之，從公於囿?！?/em>射，食亦反。囿音又。不釋皮冠而與之言。皮冠，田獵之冠也。既不釋冠，又不與食。
[疏]注“皮冠”至“與食”。
○正義曰：此公射鴻於囿，而冠皮冠，明皮冠是田獵之冠也。且虞人掌獵。昭二十年傳曰：“皮冠以招虞人?！庇质陚餮浴坝暄悠す谝猿觥?，出田獵也。是諸侯之禮，皮冠以田獵?！吨芏Y·司服》云：“凡甸，冠弁服?！编嵭疲骸暗?，田獵也。冠弁，委貌也。其服緇布衣，素積以為裳?！笔欠T侯視朝之服也。彼天子之禮，故以諸侯朝服而田，異於此也。昭十二年傳又云：“右尹子革夕，王見之，去冠被?！倍旁疲骸熬创蟪肌！笔蔷创蟪?，宜釋皮冠。既不釋皮冠，又不與食，二子所以怒也。
二子怒。孫文子如戚，戚，孫文子邑。孫蒯入使。孫蒯，孫文子之子?！?/em>使，所吏反，又如字。公飲之酒，使大師歌《巧言》之卒章。《巧言》，《詩(shī)·小雅》。其卒章曰：“彼何人斯，居河之麋。無拳無勇，職為亂階?！逼?，衛(wèi)河上邑。公欲以喻文子居河上而為亂。大師，掌樂大夫?！?/em>飲，於引反。麋，亡悲反，本或作“湄”。拳音權(quán)。大師辭，師曹請(qǐng)為之。辭以為不可。師曹，樂人。初，公有嬖妾，使師曹誨之琴，誨，教也?！?/em>嬖，必計(jì)反。師曹鞭之。公怒，鞭師曹三百。故師曹欲歌之，以怒孫子，以報(bào)公。公使歌之，遂誦之。恐孫蒯不解故?！?/em>解音蟹。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欲先公作亂。○欲先，息薦反。并帑於戚，帑，子也?！?/em>并，必政反。帑音奴。
[疏]“并帑於戚”。
○正義曰：孫子，衛(wèi)朝大臣，食邑於戚。其子先分兩處。將欲作亂，慮禍及其子，故令并帑處?kù)镀荨?
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伯玉，蘧瑗?！?/em>蘧，其居反。覆，芳服反。瑗，于眷反。對(duì)曰：“君制其國(guó)，臣敢奸之？奸，猶犯也。雖奸之，庸知愈乎？”言逐君更立，未知當(dāng)差否？○愈，羊主反。愈，差也。差，初賣反。遂行，從近關(guān)出。懼難作，欲速出竟?！?/em>難，乃旦反。竟音境，下文皆同。
[疏]“從近關(guān)出”。
○正義曰：《聘禮》：“及竟，謁關(guān)人?！编嵭疲骸肮耪呔股蠟殛P(guān)，以譏異服，識(shí)異言?！庇帧吨芏Y·司關(guān)》注云：“關(guān)，界上之門也?！毙l(wèi)都不當(dāng)竟中，其界有遠(yuǎn)有近，欲速出竟，故從近關(guān)出也。
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于丘宮，孫子皆殺之。三子，衛(wèi)群公子。疑孫子，故盟之。丘宮，近戚地?！?/em>蟜，古表反。近，附近之近。
四月，己未，子展奔齊。子展，衛(wèi)獻(xiàn)公弟。公如鄄。鄄，衛(wèi)地?！?/em>鄄音絹。使子行於孫子，孫子又殺之。使往請(qǐng)和也。子行，群公子。公出奔齊，孫氏追之，敗公徒于河澤，濟(jì)北東阿縣西南有大澤。鄄人執(zhí)之。公徒因敗散還，故為公執(zhí)之?！?/em>為，于偽反，下“為孫氏”同。
[疏]注“公徒”至“執(zhí)之”。
○正義曰：服虔云：“執(zhí)追公徒者，公如鄄，故鄄人為公執(zhí)之。”計(jì)孫氏追公徒，眾必盛，鄄人為公，可言與之戰(zhàn)耳，不得言“執(zhí)之”也。且文承“敗公徒”下，豈敗公徒之后，乃執(zhí)之乎？下文方說二子追公，豈復(fù)是鄄人執(zhí)二子也？故杜以為公徒因敗而散亡，鄄人為公執(zhí)散走者。
初，尹公佗學(xué)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xué)射於公孫丁。二子追公，二子，佗與差，為孫氏逐公?！?/em>佗，徒何反。差，初佳反，徐初宜反。公孫丁御公。為公御也。子魚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子魚，庾公差。禮射不求中?！?/em>射，食亦反，下及注除“禮射”一字，皆同。或一讀“射而禮乎”，食夜反。背音佩。中，丁仲反。射兩軥而還。軥，車軛卷者?！?/em>軥，其俱反，徐又古豆反。軛，於革反。卷音權(quán)，又起權(quán)反。尹公佗曰：“子為師，我則遠(yuǎn)矣?！蹦朔粗?。佗不從丁學(xué)，故言“遠(yuǎn)”。始與公差俱退，悔而獨(dú)還射丁。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貫佗臂?！?/em>貫，古亂反，一音官，注同。
[疏]“初尹”至“貫臂”。
○正義曰：《孟子》云：“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wèi)，衛(wèi)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疾作，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zhí)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zhí)弓?！坠乖唬骸∽訉W(xué)射於尹公之佗，尹公之佗學(xué)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槭高递啠テ浣?，發(fā)乘矢而后反。”其姓名與此略同，行義與此正反。不應(yīng)一人之身，有此二行?！睹献印忿q士之說，或當(dāng)假為之辭。此傳應(yīng)是實(shí)也。
○注“軥車軛”。
○正義曰：《說文》云：“軥，軛下曲者?！狈疲骸败囓梼蛇叢骜R頸者?！?
子鮮從公。子鮮，公母弟。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告宗廟。定姜曰：“無神，何告？若有，不可誣也。誣，欺也。定姜，公適母?！?/em>適，丁歷反。有罪，若何告無？舍大臣而與小臣謀，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為師、保，而蔑之，二罪也。謂不釋皮冠之比?！?/em>舍音舍。比，必二反。余以巾櫛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無告無罪！”時(shí)姜在國(guó)，故不使得告無罪?！?/em>櫛，側(cè)乙反。
[疏]“暴妾使余”。
○正義曰：言暴虐使余如妾。
公使厚成叔吊于衛(wèi)，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越，遠(yuǎn)也。瘠，厚成叔名?！?/em>厚，本或作郼，音同?！暗跤谛l(wèi)”，本或作“吊于衛(wèi)侯”?！昂睢?，衍字也。瘠，在亦反。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於執(zhí)事，執(zhí)事，衛(wèi)諸大夫。曰：‘有君不吊，吊，恤也。有臣不敏。敏，達(dá)也。
[疏]“有臣不敏”。
○正義曰：不敏，不達(dá)於禮也。
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淫發(fā)泄，其若之何？’”衛(wèi)人使大叔儀對(duì)，大叔儀，衛(wèi)大夫。○泄，息列反。大音泰。曰：“群臣不佞，得罪於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重恤，謂愍其不達(dá)也?！?/em>好，呼報(bào)反。重，直用反，注及下同。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em>謝重恤之賜。厚孫歸，復(fù)命，語(yǔ)臧武仲曰：“衛(wèi)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守於國(guó)。○語(yǔ)，魚據(jù)反。守，手又反。有母弟鱤以出，或撫其內(nèi)，或營(yíng)其外，能無歸乎？”齊人以郲寄衛(wèi)侯。郲，齊所滅郲國(guó)?！?/em>鱤，徐市臠反，又音專。郲音來。及其復(fù)也，以郲糧歸。言其貪。右宰穣從而逃歸，衛(wèi)人將殺之。穣，衛(wèi)大夫也。以其從君，故欲殺之。○從，才用反，又如字，注同。辭曰：“余不說初矣。言初從君，非說之，不獲巳耳?！?/em>說音悅，注及下同。
[疏]“余不說初矣”。
○正義曰：言余之不說於君，初即然矣。不得已而從之出耳。非是愛君而從，在道始悔而反也。
余狐裘而羔袖?！?em>言一身盡善，唯少有惡。喻己雖從君出，其罪不多?！?/em>袖，本又作“褎”，在又反。
[疏]“狐裘而羔袖”。
○正義曰：《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錦衣以裼之?！庇衷唬骸板\衣狐裘，諸侯之服也?！笔囚弥闷?，狐貴於羔也。
乃赦之。衛(wèi)人立公孫剽，剽，穆公孫?！?/em>剽，匹妙反，一音甫遙反，《字林》父召反。孫林父、寧殖相之，以聽命於諸侯。聽盟會(huì)之命?！?/em>相，息亮反。衛(wèi)侯在郲，臧紇如齊唁衛(wèi)侯。衛(wèi)侯與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衛(wèi)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糞土也。亡而不變，何以復(fù)國(guó)？”武仲不書，未為卿?！?/em>唁，魚變反，徐作“”，音唁。吊失國(guó)曰唁。糞，方問反。子展、子鮮聞之，見臧紇，與之言，道。順道理。臧孫說，謂其人曰：“衛(wèi)君必入。夫二子者，或輓之，或推之，欲無入，得乎？”為二十六年衛(wèi)侯歸傳?！?/em>輓音晚。推，如字，又他回反。
師歸自伐秦。晉侯舍新軍，禮也。成國(guó)不過半天子之軍。成國(guó)，大國(guó)?！?/em>舍，音舍，下及注同。
[疏]注“成國(guó)，大國(guó)”。
○正義曰：《周禮·大宗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guó)之位，五命賜則，七命賜國(guó)。”鄭玄云：“則，地未成國(guó)之名。王之下大夫四命出封，加一等，五命賜之以方百里、二百里、三百里之地者，方四百里以上為成國(guó)?！比玎嵵裕蓢?guó)者，唯公與侯耳。伯雖與侯同命，地方三百里，未得為成國(guó)也。成國(guó)乃得半天子之軍，未成則不得也?！断墓傩颉吩疲骸按髧?guó)三軍，次國(guó)二軍，小國(guó)一軍。”當(dāng)以公、侯為大國(guó)，伯為次國(guó)，子、男為小國(guó)也。諸侯五等，唯有三等之命，伯之命數(shù)可以同於侯。其軍則計(jì)地大小，故伯國(guó)之軍不得同於侯也。此據(jù)《禮》正法耳。春秋之世，鄭置六卿，未必不為三軍。
周為六軍，諸侯之大者，三軍可也。於是知朔生盈而死，朔，知罃之長(zhǎng)子。盈，朔弟也。盈生而朔死?！?/em>知音智。長(zhǎng)，丁丈反。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軍無帥，故舍之。裘，士魴子也。十三年，荀罃、士魴卒，其子皆幼，未任為卿。故新軍無帥，遂舍之。○彘，直例反。帥，所類反，注同。任音壬。師曠侍於晉侯。師曠，晉樂大師子野。晉侯曰：“衛(wèi)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對(duì)曰：“或者其君實(shí)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yǎng)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貳，卿佐。○出，如字，徐音黜。仰，本亦作“卬”，音仰。霆，徒丁反，又音挺，本又作“電”。匱，其位反?！胺搿?，本或作“之祀”，誤也。去，起呂反。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cè)室，側(cè)室，支子之官。大夫有貳宗，貳宗，宗子之副貳者。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賞，謂宣揚(yáng)。○昵，女乙反。
[疏]注“賞謂宣揚(yáng)”。
○正義曰：賞者，善善之名也。但上之善下，則賜之以財(cái)，故遂以賞為賜財(cái)之號(hào)。此言天子以下，皆有臣仆以輔佐其上。而下之賞上，不得奉以貨財(cái)，唯當(dāng)延其譽(yù)耳，故知賞謂宣揚(yáng)也。
過則匡之，匡，正也。患則救之，救其難也。○難，乃旦反。失則革之。革，更也。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bǔ)察其政。補(bǔ)其愆過，察其得失。史為書，謂大史，君舉則書。
[疏]注“謂大”至“則書”。
○正義曰：《周禮》有大史、小史、內(nèi)史、外史、御史。史官有五名，知此史謂大史者，以傳稱齊崔杼弒其君，云“大史書之”，知“君舉則書”，皆大史書也。
瞽為詩(shī)，瞽，盲者，為詩(shī)以風(fēng)刺。○瞽音古。盲，莫庚反。風(fēng)，芳鳳反。
[疏]注“瞽盲”至“風(fēng)刺”。
○正義曰：《周禮》樂官、大師之屬，有瞽曚之職。鄭玄云：“凡樂之歌，必使瞽朦為焉。命其賢知者以為大師、小師。”鄭玄云：“無目朕謂之瞽，有目朕而無見謂之矇?！睙o目是盲者也。詩(shī)者，民之所作。采得民詩(shī)，乃使瞽人為歌以風(fēng)刺，非瞽人自為詩(shī)也?！吨苷Z(yǔ)》云：“天子聽政，公卿至於列士獻(xiàn)詩(shī)，瞽陳曲?！表f昭云：“公以下至上士，各獻(xiàn)諷諫之詩(shī)，瞽陳樂曲獻(xiàn)之於王?！笔茄灶瓰楦柙?shī)之事。
工誦箴諫，工，樂人也，誦箴諫之辭?！?/em>箴，之林反。
[疏]注“工樂”至“之辭”。
○正義曰：《儀禮》通謂樂人為工，工亦瞽也。詩(shī)辭自是箴諫，而箴諫之辭，或有非詩(shī)者，如《虞箴》之類，其文似詩(shī)而別。且諫者萬(wàn)端，非獨(dú)詩(shī)箴而已。詩(shī)必播之於樂，馀或直誦其言，與歌誦小別，故使工、瞽異文也。《周語(yǔ)》云“師箴瞍賦矇誦”，亦是因事而異文耳。
大夫規(guī)誨，規(guī)正諫誨其君。
[疏]注“規(guī)正諫誨其君”。
○正義曰：規(guī)，亦諫也。鄭玄《詩(shī)》箋云：“規(guī)者，正圓之器。以恩親正君曰規(guī)?！比粍t物有不圓者，規(guī)之使圓；行有不周者，正之使備，猶規(guī)正物然。故云“規(guī)正諫誨其君”也。
士傳言，士卑不得徑達(dá)，聞君過失，傳告大夫。○傳，直專反，注同。庶人謗，庶人不與政，聞君過則誹謗?！?/em>與音預(yù)。非，如字，本或作“誹”，音亦同。又甫味反。
[疏]注“庶人”至“誹謗”。
○正義曰：庶人卑賤，不與政教，聞君過失，不得諫爭(zhēng)，得在外誹謗之。謗謂言其過失，使在上聞之而自改，亦是諫之類也。○昭四年傳“鄭人謗子產(chǎn)”，《周語(yǔ)》“厲王虐，國(guó)人謗王”，皆是言其實(shí)事，謂之為謗。但傳聞之事，有實(shí)有虛，或有妄謗人者，今世遂以謗為誣類，是俗易而意異也?！吨苷Z(yǔ)》云“庶人傳語(yǔ)”，是庶人亦得傳言以諫上也。此有“士傳言”，故別云“庶人謗”為等差耳。
商旅于市，旅，陳也，陳其貨物，以示時(shí)所貴尚。
[疏]注“旅陳”至“貴尚”。
○正義曰：“旅、陳”，《釋詁》文也。商旅于市，謂商人見君政惡，陳其不正之物，以諫君也?！兑住吩啤吧搪貌恍小保靡嗍巧?。此云“陳”者，彼云“商旅不行”，故以“旅”為“商”，此文連于市，若以“旅”為“商”，且云“商旅于市”，則文不成義，故以旅為陳也。劉炫云：《王制》言巡守之事，云“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志淫好辟。”鄭玄云“市，典市者。賈，謂物貴賤厚薄也。質(zhì)則用物貴，則侈物貴”。此亦彼類。彼上觀民，此民觀上。商陳此物，自為求利，非欲諫君。但觀所陳，則貴尚可見。在上審而察之，其過足以自改，故亦為諫類，則齊鬻踴之比是也。
百工獻(xiàn)藝。獻(xiàn)其技藝，以喻政事?！?/em>技，其綺反。
[疏]“百工獻(xiàn)藝”。
○正義曰：《周禮·考工記》云：“審曲面勢(shì)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百工。”鄭玄云：“五材各有工。言百，眾言之也?！眲t工是巧人，能用五材金、木、水、火、土者也。此百事之工，各自獻(xiàn)其藝，能以其所能，譬喻政事，因獻(xiàn)所造之器，取喻以諫上，即《夏書》所云“工執(zhí)藝事以諫”是也。
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逸《書》。遒人，行人之官也。木鐸，木舌金鈴。徇於路，求歌謠之言?！?/em>遒，在由反，徐又在幽反，又子由反。鐸，待洛反。徇，似俊反。鈴，力丁反。
[疏]注“逸書”至“之言”。
○正義曰：此在《胤征》之篇。其本文云：“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官師相規(guī)，工執(zhí)藝事以諫。其或不共，邦有常刑?！贝藗饕耍匀ァ懊繗q孟春”，直引“遒人”以下，乃以正月孟春結(jié)之，殷勤以示歲首，恒必然也?？装矅?guó)云：“遒人，宣令之官。木鐸，金鈴木舌，所以振文教也?！薄吨芏Y》無遒人之官。彼云“其或不共，邦有常刑”，是號(hào)令群臣百工，使之諫也。木鐸徇路，是號(hào)令之事?？籽浴靶钪佟?，杜必以為“行人之官”者，以其云“徇於道路”，故以為行人之官，采訪歌謠者。與孔“宣令之官”，其事不異。劉炫以為杜不見古文，以“遒人”為“宣令之官”，徇路求諫，而規(guī)杜氏。不見古文，誠(chéng)如劉說，然杜之所解，於義自通。茍生異見，其義非也。
官師相規(guī)，官師，大夫。自相規(guī)正。
[疏]注“官師”至“規(guī)正”。
○正義曰：杜意謂師為長(zhǎng)，故以官師為大夫。言大夫是群官之長(zhǎng)，大夫自相規(guī)正。案孔安國(guó)云：“官眾，眾官也，更相規(guī)闕。”其意以師為眾。杜必知官師是大夫者，此云“官師相規(guī)”，上云“大夫規(guī)誨”，規(guī)文既同，故以為大夫?！渡袝肺臒o所對(duì)，故孔云“官眾，眾官也”。
工執(zhí)藝事以諫?！?em>所謂獻(xiàn)藝。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有遒人徇路之事。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肆，放也。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傳善師曠能因問盡言。○從，子用反，本或作“縱”。
秋，楚子為庸浦之役故，在前年?！?/em>為，于偽反。子囊?guī)熡谔囊苑?，吳不出而還。子囊殿，殿，軍后。○殿，多練反。以吳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皋舟之隘，要而擊之，皋舟，吳險(xiǎn)阨之道?！?/em>儆音景。隘，於懈反。要，一遙反。阨，於賣反。楚人不能相救。吳人敗之，獲楚公子宜穣。傳言不備不可以師。
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將昏於齊故也。定公，劉夏。位賤，以能而使之。傳稱謚，舉其終。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師保萬(wàn)民。世胙大師，以表東海。胙，報(bào)也。表，顯也。謂顯封東海以報(bào)大師之功?！?/em>右音又。胙，才故反。
[疏]“師保萬(wàn)民”。
○正義曰：師，法也。保，安也。言大公與民為法，而民得以安也。《尚書·泰誓》武王數(shù)紂之罪云“放黜師?！?。孔安國(guó)云：“可法以安者，反放退之?！笔侵^良臣為民之師保也。
王室之不壞，繄伯舅是賴。繄，發(fā)聲。○壞，如字，服本作“懷”，繄，烏兮反。
[疏]“王室”至“是賴”。
○正義曰：服虔本“壞”作“懷”，解云：“懷，柔也?？?，蒙也。賴，恃也。王室之不懷柔諸侯，恃蒙齊桓之匡正也?！睂O毓云“案舊本及賈氏皆作‘壞’”，杜雖不注，當(dāng)謂王室之不傾壞者，唯伯舅大公是賴也。上文不言桓公，不得為賴桓公也。
今余命女環(huán)，環(huán)，齊靈公名?！?/em>女音汝。環(huán)，戶關(guān)反也。茲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無忝乃舊。敬之哉！無廢朕命！”纂，繼也。因昏而加褒顯，傳言王室不能命有功。
晉侯問衛(wèi)故於中行獻(xiàn)子，問衛(wèi)逐君當(dāng)討否。獻(xiàn)子，荀偃。對(duì)曰：“不如因而定之，衛(wèi)有君矣。謂剽巳立。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撫之?！?em>重不可移，就撫安之?！?/em>佚音逸。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亂者取之。推亡、固存，國(guó)之道也。’仲虺，湯左相?！?/em>虺，許鬼反。侮，亡浦反。相，息亮反。
[疏]“仲虺”至“道也”。
○正義曰：《尚書·仲虺之誥》云：“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笨装矅?guó)云：“弱則兼之，闇則攻之，亂則取之，有亡形則侮之，有亡道則推而亡之，有存道則輔而固之。王者如此，國(guó)乃昌盛。”此傳取彼之意而改為之辭，其言非本文也。
君其定衛(wèi)以待時(shí)乎！”待其昏亂之時(shí)，乃伐之。冬，會(huì)于戚，謀定衛(wèi)也。定立剽。
范宣子假羽毛於齊而弗歸，齊人始貳。析羽為旌，王者游車之所建。齊私有之，因謂之羽毛。宣子聞而借觀之?！?/em>析，星歷反。
[疏]注“析羽”至“觀之”。
○正義曰：《周禮》：“司常掌九旗之物名，全羽為旞，析羽為旌，道車載旞，游車載旌。”鄭玄云：“全羽、析羽，皆五采，系之於旞旌之上，所謂注旄於干首也。凡九旗之帛，皆用絳。”“道車，象路也，王以朝夕燕出入。游車，木路也，王以田、以鄙。”是其“析羽為旌”，王者，游車之所建也。鄭玄唯言“全羽、析羽有五采”耳，猶不辯羽是何羽。《周禮》有“夏采之官”，鄭玄云：“夏采，夏翟羽色。”《禹貢》：“徐州貢夏翟之羽，有虞氏以為緌?！焙笫阑驘o，故染鳥羽，象而用之，謂之夏采。其職云：“掌大喪，以乘車建綏，復(fù)于四郊。”鄭玄云：“《明堂位》曰‘有虞氏之?dāng)?，夏后氏之綏’。則旌旗有是緌者，或以旄牛尾為之，綴於檋上。”所謂“注旄於干首”者，《釋天》云：“注旄首曰旌?！崩钛苍唬骸耙造概Ｎ仓菏渍咭??！睂O炎曰：“析五采羽注旌上也。下亦有旒縿?！睋?jù)彼諸文言之，則羽旄者，有五色鳥羽，又有旄牛尾也。言全羽、析羽者，蓋有全取其翅，或析取其翮，故有全、析二名也。系此鳥羽、牛尾而於干首，猶自別有絳為旒縿，縣之於干。今之旗尚然也，此傳直言羽耳。注不引全羽，而以析羽解之者，以全羽尊於析羽，齊人建以赴會(huì)，當(dāng)是羽之賤者，故以為析羽。不然，則無以知之。計(jì)羽毛所用，其費(fèi)無多，晉人自應(yīng)有之。而此年范宣子假羽毛於齊，定四年晉人假羽旄於鄭，皆假之他國(guó)者，或當(dāng)制作巧異，故聞而借觀之。
楚子囊還自伐吳，卒。將死，遺言謂子庚：“必城郢?！?em>楚徙都郢，未有城郭。公子燮、公子儀因筑城為亂，事未得訖。子囊欲訖而未暇，故遺言見意。○見，賢遍反。君子謂：“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謂前年謚君為共。將死不忘衛(wèi)社稷，可不謂忠乎？忠，民之望也?！对?shī)》曰：‘行歸于周，萬(wàn)民所望?！乙病！?em>《詩(shī)·小雅》。忠信為周。言德行歸於忠信。即為萬(wàn)民所瞻望。○行。下孟反，注同。
[疏]“行歸于周”。
○正義曰：此《詩(shī)·小雅·都人士》之篇也。箋云：“城郭之域曰都”。言都人之士所行，要?dú)w於忠信，其馀萬(wàn)民寡識(shí)者，咸瞻望而法效之。
【經(jīng)】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戌來聘，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劉。
[疏]“及向戌盟于劉”。
○正義曰：荀庚、孫良夫、鄐犨等來聘，且尋盟，皆直云及某盟，不言地者，由在國(guó)與之盟也。此言“盟于劉”者，出國(guó)與盟，故書其盟地，猶如晉侯與公出盟于長(zhǎng)樗也。《釋例》劉地闕，蓋魯城外之近地也。
劉夏逆王后于齊。劉，采地。夏，名也。天子卿書字，劉夏非卿，故書名。天子無外，所命則成，故不言逆女。
[疏]注“劉采”至“逆女”。
○正義曰：宣十年，天王使王季子來聘。傳稱劉康公來聘，是王季子食采於劉，遂為劉氏。此劉夏，當(dāng)是康公之子，即前年傳稱劉定公是也?！夺尷吩弧疤熳庸鋾簟?，此言“天子卿書字”。又云“劉夏非卿”，其實(shí)非大夫。而云“非卿”者，以名相配。以劉夏非卿稱名，故云“天子卿書字”以決之。傳稱“卿不行”，故云“劉夏非卿”以對(duì)之，皆望經(jīng)、傳為義也?；蛞詾闊o爵卿書字，杜何意於此獨(dú)舉無爵之卿也？諸侯之娶言逆女，此與桓八年皆言“逆王后”者，天子無外，所命則巳成后矣，故不言逆女也。劉炫云：“例云‘天子公卿書爵’，此言‘卿書字’者，以其有爵則書爵，無則書字。傳稱官師，即此劉夏?！夺尷芬韵臑槭浚瑒t夏此時(shí)似未有爵。若夏是卿，當(dāng)書字。傳言‘卿不行非禮’，則此禮本當(dāng)使卿，故以卿決之。卿當(dāng)書字，夏非卿，故書名。例稱天子大夫書字，但此禮不使大夫，故不以大夫決之?！?
夏，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無傳。遇，魯?shù)?。書“至遇”，公畏齊，不敢至成。
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備齊，故夏城，非例所譏。
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無傳。八月無丁巳。丁巳，七月一日也。日月必有誤。
邾人伐我南鄙。
冬，十有一月，癸亥晉侯周卒。四同盟。
[疏]注“四同盟”。
○正義曰：周以成十八年即位，其年盟于虛朾，襄三年于雞澤，五年于戚，九年于戲，十一年于亳城北，凡五同盟。言四者，唯數(shù)襄公盟也。
【傳】十五年，春，宋向戍來聘，且尋盟。（報(bào)二年豹之聘，尋十一年亳之盟。）見孟獻(xiàn)子，尤其室，（尢，責(zé)過也。）曰：“子有令聞而美其室，非所望也?！睂?duì)曰：“我在晉，吾兄為之。毀之重勞，且不敢間?！?em>（傳言獻(xiàn)子友于兄，且不隱其實(shí)?！?/em>聞音問。重，直用反。間，間廁之間。）
[疏]“傳注傳言”至“其實(shí)”。
○正義曰：間，非也。不敢非兄，是友于兄也。不隱其實(shí)者，謂恕情實(shí)言，無無所隱諱。故云“不隱其實(shí)”也。
官師從單靖公逆王后于齊。卿不行，非禮也。官師，劉夏也。天子官師，非卿也。劉夏獨(dú)過魯告昏，故不書單靖公。天子不親昏，使上卿逆而公監(jiān)之，故曰“卿不行，非禮”?！?/em>過，古禾反。監(jiān)，工銜反。
[疏]注“官師”至“非禮”。
○正義曰：《祭法》云：“官師一廟?！编嵭疲骸肮賻?，中士、下士也?！薄夺尷吩疲骸霸?、中士稱名，劉夏、石尚是也。下士稱人，公會(huì)王人于洮是也?！笔翘熳又賻煼乔洌蕜⑾膹膯尉腹?，而譏卿不行也?；赴四?，“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jì)”，經(jīng)書“祭公”。此云“官師從單靖公”，唯書“劉夏”，知?jiǎng)⑾莫?dú)過魯告昏，靖公不至魯也。祭公言來遂逆，此劉夏不言來遂逆者，彼祭公命魯主昏，則是因來遂逆。此不命魯主昏，直過魯告耳，故不言來遂也?！豆颉?、《穣梁》亦皆直云“過我也”。此公既行矣，唯譏卿之不行，不譏王不親逆，是知於禮天子不親昏，使上卿逆而公臨之，故唯言“卿不行，非禮也”?！夺尷窊?jù)此傳，知天子當(dāng)使公卿，天子不親逆也。
楚公子午為令尹，代子囊。公子罷戎為右尹，蒵子馮為大司馬，子馮，叔敖從子?！?/em>罷音皮，又戶買反。蒵，于委反。馮，皮冰反。從，才用反。
[疏]注“子馮叔敖從子”。
○正義曰：案《世本》，蒵艾獵是孫叔敖之兄，馮是艾獵之子。則馮是叔敖兄之子也。杜《集解》及《釋例》皆以蒵艾獵、叔敖為一人，馮是叔敖之子?！妒辣尽忿D(zhuǎn)寫多誤，杜當(dāng)考得其真。
公子橐?guī)煘橛宜抉R，公子成為左司馬，屈到為莫敖，屈到，屈蕩子?！?/em>橐音讬。成音城。屈，居勿反。公子追舒為箴尹，追舒，莊王子子南?！?/em>箴，之林反。屈蕩為連尹，養(yǎng)由基為宮廄尹，以靖國(guó)人。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官人，國(guó)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心。無覬覦以求幸?！?/em>廄，徐音救。覦，羊朱反，徐音喻。覬音冀。
[疏]“屈蕩為連尹”。
○正義曰：服虔云：“連尹，射官，言射相連屬也。”若是主射，當(dāng)使養(yǎng)由基為之，何以使由基為宮廄尹，棄能不用，豈得為“能官人”也？官名臨時(shí)所作，莫敖之徒，并不可解，故杜皆不解之。
《詩(shī)》云：‘嗟我懷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詩(shī)·周南》也。寘，置也。行，列也。周，徧也。詩(shī)人嗟嘆，言我思得賢人，置之徧於列位。是后妃之志，以官人為急。○寘，之豉反，下同。行，戶郎反，注及下同。徧音遍，下同。
[疏]注“詩(shī)周”至“為急”。
○正義曰：《周南·卷耳》之篇也?！缎颉吩疲骸昂箦?，又當(dāng)輔佐君子，求賢審官?！惫试?shī)人述其意。后妃嗟嘆，言我思得賢人，置之使徧於列位。是后妃之志，以官人為急，故嗟嘆思之。
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衛(wèi)、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言自王以下，諸侯大夫各任其職，則是詩(shī)人周行之志也。甸、采、衛(wèi)，五服之名也。天子所居，千里曰圻，其外曰侯服，次曰甸服，次曰男服，次曰采服，次曰衛(wèi)服。五百里為一服。不言侯、男，略舉也?！?/em>任音壬。圻音祈。
[疏]“王及”至“行也”。
○正義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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