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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四·里仁第四

論語(yǔ)注疏 作者:魏·何晏


  [疏]正義曰:此篇明仁。仁者,善行之大名也。君子體仁,必能行禮樂,故以次前也。

  子曰:“里仁為美。(鄭曰:“里者,民之所居。居於仁者之里,是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鄭曰:“求居而不處仁者之里,不得為有知?!保?br />
  [疏]“子曰”至“得知”?!鹫x曰:此章言居必?fù)袢室??!袄锶蕿槊馈闭撸?,居也。仁者之所居處,謂之里仁。凡人之擇居,居於仁者之里,是為美也。“擇不處仁,焉得知”者,焉。猶安也。擇求居處,而不處仁者之里,安得為有知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孔曰:“久困則為非?!保┎豢梢蚤L(zhǎng)處樂。(孔曰:“必驕佚?!保┤收甙踩?,(包曰:“惟性仁者自然體之,故謂安仁?!保┲呃??!保ㄍ踉唬骸爸蕿槊?,故利而行之?!保 疏]“子曰”至“利仁”。○正義曰:此章明仁性也。“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者,言不仁之人不可令久長(zhǎng)處貧約,若久困則為非也。“不可以長(zhǎng)處樂”者,言亦不可令久長(zhǎng)處?kù)陡毁F逸樂,若久長(zhǎng)處樂,則必驕佚?!叭收甙踩省闭撸^天性仁者,自然安而行之也?!爸呃省闭?,知能照識(shí)前事,知仁為美,故利而行之也。○注“包曰”至“安仁”。○正義曰:此《經(jīng)》“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表記》正同,理亦不異。云“唯性仁者自然體之”者,言天性仁者,非關(guān)利害,自然?愛施生,體包仁道?!兑?。文言》曰“君子體仁,足以長(zhǎng)人”是也。○注“王曰”至“行之”?!鹫x曰:云“知仁為美,故利而行之”者,言有知謀者,貪利而行仁,有利則行,無利則止,非本情也。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孔曰:“唯仁者能審人之所好惡?!保?br />
  [疏]“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薄鹫x曰:章,言唯有仁德者無私於物,故能審人之好惡也。

  子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薄穑自唬骸捌?,誠(chéng)也。言誠(chéng)能志於仁,則其馀終無惡?!保 疏]“子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鹫x曰:茍,誠(chéng)也。此章言誠(chéng)能志在於仁,則其馀行終無惡也。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孔曰:“不以其道得富貴,則仁者不處?!保┴毰c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時(shí)有否泰,故君子履道而反貧,賤此則不以其道得之,雖是人之所惡,不可違而去之。)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孔曰:“惡乎成名者,不得成名為君子?!保┚訜o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保R曰:“造次,急遽。顛沛,偃仆。雖急遽、偃仆不違仁?!保?br />
  [疏]“子曰”至“於是”?!鹫x曰:此章廣明仁行也?!案慌c貴是人之所欲也,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者,富者財(cái)多,貴者位高,此二者是人之所貪欲也,若不以其道而得之,雖是人之所欲,而仁者不處也?!柏毰c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者,乏財(cái)曰貧,無位曰賤,此二者是人之所嫌惡也,時(shí)有否泰,故君子履道而反貧賤,此則不以其道而得之,雖是人之所惡,而仁者不違而去之也?!熬尤ト?,惡乎成名”者,惡乎,猶於何也。言人欲為君子,唯行仁道乃得君子之名。若違去仁道,則於何得成名為君子乎?言去仁則不得成名為君子也?!熬訜o終食之間違仁”者,言仁不可斯須去身,故君子無食頃違去仁道也?!霸齑伪仂妒牵嵟姹仂妒恰闭?,造次,急遽也;顛沛,偃仆也。言君子之人,雖身有急遽、偃仆之時(shí),而必守於是仁道而不違去也?!鹱ⅰ榜R曰”至“違仁”?!鹫x曰:云“造次,急遽”者,造次猶言草次。鄭玄云:“倉(cāng)卒也。”皆迫促暇之意,故云急遽。云“顛沛,偃仆”者,《說文》云:“偃,僵也。仆,頓也?!眲t偃是仰倒也,仆是踣倒也。雖遇此顛躓之時(shí),亦不違仁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孔曰:“難復(fù)加也。”)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孔曰:“言惡不仁者,能使不仁者不加非義於已,不如好仁者無以尚之為優(yōu)?!保┯心芤蝗沼闷淞度室雍??我未見力不足者。(孔曰:“言人無能一日用其力?仁者耳。我未見欲為仁而力不足者?!保┥w有之矣,我未之見也?!保自唬骸爸t不欲盡誣時(shí)人言不能為仁,故云為能有爾,我未之見也。”)

  [疏]“子曰”至“見也”?!鹫x曰:此章疾時(shí)無仁也?!拔椅匆姾萌收?,惡不仁者”,孔子言,我未見性好仁者,亦未見能疾惡不仁者也?!昂萌收?,無以尚之”者,此覆說上好仁者也。尚,上也,言性好仁者,為德之最上,他行無以更上之,言難復(fù)加也?!皭翰蝗收?,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此覆說上惡不仁者也。言能疾惡不仁者,亦得為仁。但其行少劣,故曰其所為仁矣也,唯能不使不仁者加乎非義於已身也,不如好仁者無以尚之為優(yōu)也?!坝心芤蝗沼闷淞度室雍酢保允啦?仁也,故曰有人能一日之間用其力於仁道矣乎,言人誠(chéng)能一日用其力?仁者耳?!拔椅匆娏Σ蛔恪闭撸缘?如毛,行仁甚易,我欲仁,斯仁至矣,何須用力,故曰我未見欲為仁而力不足者也?!吧w有之矣,我未之見也”者,此孔子謙,不欲盡誣時(shí)人言不能為仁,故曰蓋有能為之者矣,但我未之見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保自唬骸包h,黨類。小人不能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過,當(dāng)恕而勿責(zé)之。觀過,使賢愚各當(dāng)其所,則為仁矣?!保?br />
  [疏]“子曰”至“仁矣”?!鹫x曰:此章言仁恕也?!叭酥^也,各於其黨”者,黨,黨類也。言人之為過也,君子小人各於其類也?!坝^過,斯知仁矣”者,言觀人之過,使賢愚各當(dāng)其所。若小人不能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過,當(dāng)恕而勿責(zé)之,斯知仁者之用心矣。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保ㄑ詫⒅了啦宦勈乐械?。)

  [疏]“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鹫x曰:此章疾世無道也。設(shè)若早朝聞世有道,暮夕而死,可無恨矣。言將至死不聞世之有道也。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疏]“子曰”至“議也”?!鹫x曰:此章言人當(dāng)樂道固窮也。士者,人之有士行者也。言士雖志在善道,而衣服飲食好其華美,恥其粗惡者,則是志道不篤,故未足與言議於道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也,無莫也,義之與比?!?br />
  [疏]“子曰”至“與比”。○正義曰:此章貴義也。?,厚也。莫,薄也。比,親也。言君子於天下之人,無擇於富厚與窮薄者,但有義者則與相親也。  子曰:“君子懷德,(孔曰:“懷,安也?!保┬∪藨淹?,(孔曰:“重遷?!保┚討研蹋自唬骸鞍察斗??!保┬∪藨鸦??!保ò唬骸盎?,恩惠?!保?br />
  [疏]“子曰”至“懷惠”?!鹫x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安不同也?!熬討训拢∪藨淹痢闭?,懷,安也。君子執(zhí)德不移,是安於德也。小人安安而不能遷者,難於遷徙,是安於土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者,刑,法制;惠,恩惠也。君子樂於法制齊民,是懷刑也。小人唯利是親,安於恩惠,是懷惠也。

  子曰:“放於利而行,(孔曰:“放,依也。每事依利而行?!保┒嘣?。”(孔曰:“取怨之道?!保?br />
  [疏]“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鹫x曰:此章惡利也。放,依也。言人每事依於財(cái)利而行,則是取怨之道也,故多為人所怨恨也。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guó)乎?何有?(何有者,言不難。)不能以禮讓為國(guó),如禮何?(包曰:“如禮何者,言不能用禮?!保?br />
  [疏]“子曰”至“禮何”。○正義曰:此章言治國(guó)者必須禮讓也?!澳芤远Y讓為國(guó)乎”者,為,猶治也。禮節(jié)民心,讓則不爭(zhēng)。言人君能以禮讓為教治其國(guó)乎?云“何有”者,謂以禮讓治國(guó),何有其難。言不難也。“不能以禮讓為國(guó)”者,言人君不能明禮讓以治民也?!叭缍Y何”者,言有禮而不能用,如此禮何!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保ò唬骸扒笊频蓝鴮W(xué)行之,則人知已?!保?br />
  [疏]“子曰”至“知也”。○正義曰:此章勸學(xué)也。“不患無位”者,言不憂爵位也。“患所以立”者,言但憂其無立身之才學(xué)耳?!安换寄褐闭?,言不憂無人見知於己也?!扒鬄榭芍病闭?,言求善道而學(xué)行之,使已才學(xué)有可知重,則人知已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痹釉唬骸拔?。”(孔曰:“直曉不問,故答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鹫x曰:此章明忠恕也?!白釉唬簠⒑酢闭?,呼曾子名,欲語(yǔ)之也?!拔岬酪灰载炛闭撸?,統(tǒng)也??鬃诱Z(yǔ)曾子言,我所行之道,唯用一理以統(tǒng)天下萬事之理也?!霸釉唬何ā闭?,曾子直曉其理,更不須問,故答曰唯?!白映觥闭?,孔子出去也?!伴T人問曰:何謂也”者,門人,曾子弟子也。不曉夫子之言,故問於曾子也?!霸釉唬悍蜃又?,忠恕而已矣”者,答門人也。忠,謂盡中心也。恕,謂忖已度物也。言夫子之道,唯以忠恕一理,以統(tǒng)天下萬事之理,更無他法,故云而已矣。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保自唬骸坝?,猶曉也。”)

  [疏]“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鹫x曰:此章明君子小人所曉不同也。喻,曉也。君子則曉於仁義,小人則曉於財(cái)利。

  子曰:“見賢思齊焉,(包曰:“思與賢者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

  [疏]“子曰”至“省也”。○正義曰:此章勉人為高行也。見彼賢則思與之齊等,見彼不賢則內(nèi)自省察得無如彼人乎。

  子曰:“事父母幾諫,(包曰:“幾者,微也。當(dāng)微諫,納善言於父母?!保┮娭静粡?,又敬不違,勞而不怨。”(包曰:“見志,見父母志有不從已諫之色,則又當(dāng)恭敬,不敢違父母意而遂已之諫。)

  [疏]“子曰”至“不怨”。○正義曰:此并下四章,皆明孝事父母?!皫字G”者,幾,微也。父母有過,當(dāng)微納善言以諫於父母也?!耙娭静粡模志床贿`”者,見父母志有不從已諫之色,則又當(dāng)恭敬,不敢違父母意而遂已之諫也?!皠诙辉埂闭撸改甘挂岩詣谌柚?,已當(dāng)盡力服其勤,不得怨父母也。

  子曰:“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保ㄠ嵲唬骸胺?,猶常也?!保?br />
  [疏]“子曰: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薄鹫x曰:方,猶常也。父母既存,或時(shí)思欲見已,故不遠(yuǎn)游,游必有常所,欲使父母呼己得即知其處也。設(shè)若告云詣甲,則不得更詣乙,恐父母呼已於甲處不見,則使父母憂也。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保ㄠ嵲唬骸靶⒆釉趩?,哀戚思慕,無所改於父之道,非心所忍為?!保?br />
  [疏]“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薄鹫x曰:言孝子在父母喪三年之中,哀戚思慕,無所改于父之道,非心所忍為故也。此章與《學(xué)而篇》同,當(dāng)是重出?!秾W(xué)而篇》是孔注,此是鄭注,本或二處皆有。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孔曰:“見其壽考則喜,見其衰老則懼?!保?br />
  [疏]“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鹫x曰:言孝子當(dāng)知父母之年也。其意有二:一則以父母年多,見其壽考則喜也;一則以父母年老,形必衰弱,見其衰老則憂懼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保ò唬骸肮湃酥圆煌隹?,為身行之將不及?!保?br />
  [疏]“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薄鹫x曰:此章明慎言躬身也。逮,及也。言古人之言不妄出口,為身行之將不及故也。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保自唬骸熬悴坏弥校輨t驕,佚招禍,儉約無憂患。”)

  [疏]“子曰”至“鮮矣”?!鹫x曰:此章貴儉。鮮,少也。得中合禮,為事乃善。設(shè)若奢儉俱不得中,奢則驕佚招禍,儉約無憂患,是以約致失者少也。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保ò唬骸霸G,遲鈍也。言欲遲而行欲疾?!保 疏]“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薄鹫x曰:此章慎言貴行也。訥,遲鈍也。敏,疾也。言君子但欲遲鈍於言,敏疾於行,惡時(shí)人行不副言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保ǚ揭灶惥?,同志相求,故必有鄰,是以不孤。)  [疏]“子曰:德不孤,必有鄰”?!鹫x曰:此章勉人?德也。有德則人所慕仰,居不孤特,必有同志相求與之為鄰也?!鹱ⅰ胺揭浴敝痢安还隆薄!鹫x曰:云“方以類聚”者,《周易。上系辭》文也。方,謂法術(shù)。性行各以類相聚也。云“同志相求”者,《周易。乾卦。文言》也。言志同者相求為朋友也?!肮时赜朽?,是以不孤”者,案《坤卦。文言》曰:“君子敬以直內(nèi),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毖陨碛芯戳x以接於人,則人亦敬義以應(yīng)之,是亦德不孤也?! ∽佑卧唬骸笆戮龜?shù),斯辱矣。朋友數(shù),斯疏矣。”(數(shù),謂速數(shù)之?dāng)?shù)。)

  [疏]“子游曰:事君數(shù),斯辱矣。朋友數(shù),斯疏矣”?!鹫x曰:此章明為臣結(jié)交,當(dāng)以禮漸進(jìn)也。數(shù),謂速數(shù)。數(shù)則瀆而不敬,故事君數(shù),斯致罪辱矣;朋友數(shù),斯見疏薄矣?!鹱ⅰ皵?shù),謂速數(shù)之?dāng)?shù)”。○正義曰:嫌讀為上聲去聲,故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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