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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部分

四書纂疏 作者:


 萬章問而孟子答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行之于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于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于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暴步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于上不能令上必用之【輔氏曰下薦人于上公心也若有令上必用之之心則便是私意矣孟子此數(shù)句不惟説得三圣受授之義明白而于人臣薦賢逹善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無余蘊(yùn)矣彼竊位蔽賢之徒固不足深責(zé)而進(jìn)一善逹一能上以必其君之用下以示一已之恩者皆私意也】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輔氏曰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人一理而實(shí)以民為視聽也舜相堯二十有八載此固天也至于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tǒng)乎人人與天一也】
  曰敢問薦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治去聲】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篡也非天與也【相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翼州之南【愚謂冀州為帝都在帝都之西者謂之西河在帝都之南者謂之南河其實(shí)一河也】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決而訟之也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聽皆從于民之視聽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輔氏曰天無形則無耳目安能有所視聽而天人之理不間豪髪故其視聽皆因民之視聽此又以人兼天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傳于賢而傳于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扵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防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后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愚案陽城山在漢頴川郡箕山在嵩髙之北】啓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豪私意也【輔氏曰孟子?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兩句峻潔如此便見得三圣人之心渾是一個天理更無有一豪私意為之間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澤于民乆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澤于民未乆舜禹益相去乆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爲(wèi)也莫之爲(wèi)而爲(wèi)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乆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乆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蓋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shí)則一而已【輔氏曰天無為故非人力所為而自為者天也事未有無故而致者故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命也以理言之謂之天此所謂天則天専言之則道者是也以人言之謂之命此所謂命則天之命于人者是也理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于人者皆非人力所為所致故曰其實(shí)則一而已也○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卻防有分別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兇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専就天之正面訓(xùn)義言卻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后見故吉兇禍福自天來到于人然后為命乃是于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邉而言其指歸爾若只就天一邉?wù)h吉兇禍福未有人受來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德雖無愧于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德于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啓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圣但能嗣守先業(yè)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德而亦不有天下【輔氏曰無天子薦之者在孔子之氣數(shù)有不完也繼世有賢君者在益伊尹周公之所遇有不同也亦皆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者也】
  伊尹相湯以王于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顚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于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聽伊尹之訓(xùn)已也復(fù)歸于亳【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謂歳爲(wèi)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長故立之也二說未知孰是顛覆壞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說文云芟草也蓋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
  此復(fù)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輔氏曰前既言益與伊尹之事矣故此復(fù)言以周公不有天下亦若益與伊尹爾所以足前義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圣人豈有私意于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后商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圣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矣【輔氏曰孔子之言固斷置得好又得孟子?明之尤更明白可謂眞能得前圣之心者知即知而得之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案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臣【愚案湯妃有莘氏之女】負(fù)鼎俎以滋味説湯致于王道蓋戰(zhàn)國時有為此説者【輔氏曰戰(zhàn)國之時去圣漸逺人不知有義理之學(xué)稍有才識者則汲汲然志于功名事業(yè)以求其富貴利逹雖枉已辱身有所不顧故設(shè)為此等議論上以誣圣賢下以便一已之私耳】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系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愚案莘國即今同州郃陽縣】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語録曰問是指其實(shí)事而言曰然或謂耕田鑿井便是堯舜之道此皆不實(shí)不然何以有豈若吾身親見之哉一句】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xì)一以道義而不茍也【輔氏曰道體也義用也既曰義又曰道者兼體用言之也先言義后言道者自其用處察之而見其體一也天下干駟所謂大也一介所謂細(xì)也物有大細(xì)而道義無大細(xì)茍害道義則豈間于大細(xì)哉此伊尹之辭受取與所以無間于萬鐘之大一介之細(xì)而一以道義斷之不以防細(xì)而茍于取與也】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戸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輔氏曰伊尹以堯舜之道自樂故常無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則舉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爲(wèi)堯舜之民哉吾豈若于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輔氏曰幡有反覆之意故為變動之貌】于吾身親見之言于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說向慕之而已也【輔氏曰此皆是樂道之事也言我能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則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而其樂又不空見于誦説向慕之而已也】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后知使先覺覺后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
  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dāng)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語録曰知只是知此一事覺是忽然自理防得○又曰知者因事因物皆可以知覺則是自心中有所覺悟○又曰如知得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是知此事又知得君之所以仁臣之所以敬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是覺此理○又曰覺是自悟之覺如大學(xué)説格物致知豁然貫通處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個道理皆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則又自有個見解處○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而覺無偏全】覺后知后覺如呼寐者而使之寤也【語録曰是我喚醒他○輔氏曰此述程子之意也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以我先覺故搖撼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亦未嘗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説説得個覺字極為全備謂覺之而已非有所増益之也】言天使者天理當(dāng)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輔氏曰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蓋大學(xué)之道既明明德則必在新民到此地位則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時與位亦須著如孔孟著書立言以覺萬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已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nèi)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回反內(nèi)音納説音稅】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蓋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說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輔氏曰徐氏于時義上看得分明故集注取之】
  吾未聞枉已而正人者也況辱已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已甚于枉已【輔氏曰枉已謂枉其在已之道辱已則又有恥辱之事及于已矣然辱已實(shí)由于枉已固不可以為未甚而有枉于已也】正天下難于正人【輔氏曰人則有所指而言至于天下則所該廣矣以其廣狹故有難易之辨然正天下實(shí)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已甚矣何以正天下乎逺謂隱遁也近謂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dú)w在潔其身而已【輔氏曰圣人之行本無不同其所以不同者所遭之時不同耳故或隱遁而逺去或留仕以近君雖有不同然其要?dú)w則在于潔其身而已所謂潔其身者不使其身陷于不義耳蓋身者萬事之本也身之不潔則事無綱領(lǐng)舉皆紛亂而無可為者矣】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shí)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輔氏曰要求也圣人本無求人之心但道徳充足于已而人自來求我亦如圣人之求之耳故子貢謂夫子之求之也異乎人之求之與正與此意相似】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子之意【輔氏曰前章所論父不得而子謂為天子則可臣其父故孟子謂舜不為瞽瞍所化而反化于其子此則所謂父不得而子此章所問伊尹之要湯謂其以割烹故孟子謂非以割烹而乃以堯舜之道要湯其意亦正同也】
  伊訓(xùn)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伊訓(xùn)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輔氏曰此伊尹之所自言于此可見其任重之義則其不肯枉道以要君者必矣事或理明義順則雖犯天下之所甚疑在圣賢則無掩覆之意也】今書牧宮作鳴條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于衛(wèi)主癰疽于齊主侍人瘠環(huán)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爲(wèi)之也【癰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聲】主謂舎于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痬醫(yī)也侍人奄人也?姓環(huán)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輔氏曰謂其喜好撰造言説以生起事端者】
  于衛(wèi)主顔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wèi)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jìn)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環(huán)是無義無命也【讎如字又音犨】
  顔讎由衛(wèi)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wèi)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于辭遜故進(jìn)以禮義主于制斷故退以義難進(jìn)而易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
  孔子不恱于魯衛(wèi)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dāng)阨主司城貞子爲(wèi)陳侯周臣【要平聲】不悅不樂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陳侯名周案史記孔子為魯司寇齊人饋女樂以間之孔子遂行適衛(wèi)月余去衛(wèi)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于司城正子孟子言孔子雖當(dāng)阨難然猶擇所主況在齊衛(wèi)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輔氏曰以孔子進(jìn)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觀之則必?zé)o主癰疽?環(huán)之理以孔子當(dāng)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觀之則必?zé)o主癰疽?環(huán)之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爲(wèi)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環(huán)何以爲(wèi)孔子
  近臣在朝之臣逺臣逺方來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養(yǎng)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爲(wèi)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于秦養(yǎng)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之璧與屈產(chǎn)之乘假道于虞以伐?宮之竒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乗去聲】
  虞?皆國名【愚案虞國在漢河?xùn)|郡大陽縣號國在漢河南郡榮陽縣】垂?之璧垂?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產(chǎn)之乗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乗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jīng)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shí)欲并取虞宮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曽不知以食牛于秦穆公之爲(wèi)污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于秦知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于天下可?于后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郷黨自好者不爲(wèi)而謂賢者爲(wèi)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污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輔氏曰自鬻以成其君謂自賣我之身以成彼之為君即所謂顯其君于天下者是也】然此事當(dāng)孟子時已無所據(jù)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人養(yǎng)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輔氏曰圣賢未遇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吾夫子猶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荘周曰百里奚爵祿不入于心故飯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輔氏曰傳記載百里奚食牛之事亦多但非是固欲為此以要君耳故荘子之言深得百里奚之意】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賢出處之大節(jié)故孟子不得不辨【輔氏曰圣賢出處之大節(jié)當(dāng)時好事者以已度人妄為議論以蠱敗?傷之使人心之義理愈昬私欲愈熾波流風(fēng)靡而未知底止故孟子不得不辨所以正人心息邪説詎诐行放淫辭以立人極豈好辯哉不得已也】尹氏曰當(dāng)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圣賢也【蔡氏曰戰(zhàn)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以枉尺直尋詭遇獲禽為能甚者敢自誣于圣賢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環(huán)百里奚自鬻于秦其見愈卑其論愈下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于疑問習(xí)俗移人之深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數(shù)而明辨之哉】

  孟子纂疏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注
  萬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冶則進(jìn)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郷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當(dāng)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fēng)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聲下同橫去聲朝音潮】
  橫謂不循法度頑者無知覺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余并見前篇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jìn)亂亦進(jìn)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后知使先覺覺后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內(nèi)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與音預(yù)】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無不可事之君無不可使之民也余見前篇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辭小官進(jìn)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郷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爲(wèi)爾我爲(wèi)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cè)爾焉能浼我哉故聞栁下惠之風(fēng)者鄙夫?qū)埍》蚨?br />  鄙狹陋也敦厚也余見前篇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乆而乆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猶承也淅漬米水也漬米將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舉此一端以見其乆速仕止各當(dāng)其可也或曰孔子去魯不稅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乆矣不欲茍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稅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栁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謂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輔氏曰張子之説盡矣清有所勉則有時而雜和有所勉則有時而異】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zé)也【語録曰任是自任以天下之重】愚謂孔子仕止乆速各當(dāng)其可蓋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德名也【語録曰問清任和時皆以圣人名之但曰清曰和曰任則猶倚于一偏而未得為大圣謂之時則隨事制宜而可以兼數(shù)子之大全如斯而已耳曰得之】或疑伊尹出處合乎孔子而不得為圣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在【語録曰問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dān)當(dāng)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看且放那里乆之看道理熟自見彊説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圣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滕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問圣人若處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若處此地自是不同不如此著意問伊尹治亦進(jìn)亂亦進(jìn)無可無不可似亦可以為圣之時曰伊尹終是有任底意思在○輔氏曰伊尹唯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與天為一而不得為圣之時若孔子則雖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在已無不可行之道然卻無伊尹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與天為一而謂之圣之時也】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圣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為一大圣之事猶作樂者集眾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金鐘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脈絡(luò)指眾音而言也【語録曰問條理如所謂始作翕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之類否言八音克諧不相奪倫各有條理脈絡(luò)也曰不然條理脈絡(luò)如一把草從中縛之上截為始條理下截為終條理若上截少一莖則下截亦少一莖上截不少則下截亦不少此之謂始終條理○問條理猶言脈絡(luò)莫是猶一條路相似初閑下歩時才差便行得雖力終乆是差否曰始條理猶個絲線頭相似孔子是挈得個絲頭故許多條絲都在這里三子者則是各拈得一邉耳】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德之所就也【文集曰智是見得徹之名圣是行得徹之號】蓋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dú)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語録曰如樂噐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是絲竹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絲竹之聲】猶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語録曰伯夷合下只見得清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清底伊尹合下只見得任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任底桞下惠合下只見得和底其終成就亦只成就得和底】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眾音之綱紀(jì)【輔氏曰八音以金石為首故八音迭奏而以金石為之始終】又金始震而玉終詘然也【語録曰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xì)玉聲則始終如一叩之其聲詘然而止輔氏曰金始震動于始以作其聲而玉于其終又詘然以止其韻也】故并奏八音則于其未作而先擊镈鐘以宣其聲俟其既闋而后擊特磬以收其韻【語録曰古人作樂擊一聲鐘眾音遂作又擊一聲鐘眾音又齊作故金所以?眾音末則以玉振之所以收合眾音在里面○又曰金聲初打聲髙其后漸低于眾樂之作必以此聲之玉聲先后一般初打恁地響到住時也恁地響但玉聲住時截然便住于眾樂之終必以此振之】宣以始之收以終之【輔氏曰宣以始之謂擊镈鐘以始八音之聲收以終之謂擊特磬以終八音之韻也】二者之間脈絡(luò)貫通無所不備則合眾小成而為一大成【輔氏曰謂自始及終中間八音之脈絡(luò)相與貫通而共底于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德無不全也【文集曰圣人之知精粗大小無所不周圣人之德精粗大小無所不備其始卒相成蓋如此○輔氏曰亦如孔子之智以始之圣以終之中間于三子清任和之脈絡(luò)亦無不貫通故能時而出之以集其大成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jīng)之言故兒寛?jiān)莆┨熳咏ㄖ泻椭畼O兼緫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亦此意也【語録曰如兒寛亦引金聲玉振是時未有孟子之書此必古曲中有此語】
  智譬則巧也圣譬則力也由射于百歩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去聲】
  此復(fù)以射之巧力?明智圣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zhèn)淙觿t力有余而巧不足是以一節(jié)雖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時中也【語録曰伯夷伊尹桞下惠力已至但射不親孔子則既圣且智巧力兼全故孔子箭箭中的三子皆中垜也○輔氏曰一節(jié)雖至于圣者指清任和而言也智不足以及乎時之中者謂其始之智但知其清任和而不得如孔子為圣之時也若孔子則速乆處仕皆得乎時中蓋由其始之智足以及乎時中故也○永嘉陳氏曰譬之射焉均至于百歩之外而有中不中者蓋巧者知得到則百?而百中力者行得到則至而未必中由是觀之學(xué)不難于行而難于知猶射不難于力而難于巧】○此章言三子之行各極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眾理【或問三子之偏如此而孟子以圣名之何也曰三子之圣因其氣質(zhì)之偏而力行以造極卒至乎不思不勉之地而表里洞然無一豪人欲之私者雖謂之圣然于孔子則有不得而班者就三子而論之則伊尹之學(xué)又密于夷矣】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語録曰問三子合下少致知功夫看得道理有偏故其終之成也亦各至于一偏之極孔子合下盡得致知工夫看得道理周徧精切無所不盡故其德之成也亦兼該畢備而無一德一行之或闕使三子合下工夫不倚于一偏安知其不如孔子也曰然更子細(xì)看○黃氏曰孔子之異于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盡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于始而行有所闕于終也此孔子之所以獨(dú)得其全而三子僅得其偏也知有不至行有不盡雖以伊尹夷之質(zhì)尚不能無愧于孔子而況學(xué)者乎○輔氏曰三子者知有所偏故其行亦有所偏而其德之所成就亦有所偏孔子則知無不至故其行亦無不至而其德之成就亦無不至○永嘉陳氏曰三子始焉之所知只見得一邉道理后來亦只于那一邉上做得透徹此三子智不及于全故行到處亦只是一偏之圣夫子知得天下道理四方八面周匝普徧故成就處兼緫眾理該貫萬善不可以一節(jié)名】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dú)庵餍杏谒臅r也【輔氏曰學(xué)者于此熟玩而有得焉則三子之圣與夫子之圣所以不同者皆可嘿識矣】
  ○北宮锜問曰周室班爵祿也如之何【锜魚綺反】
  北宮姓锜名衛(wèi)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已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惡去聲去上聲】
  當(dāng)時諸侯兼并僭竊故惡周制妨害已之所為也【輔氏曰兼并則其國日大僭竊則其祿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輔氏曰位以爵定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國中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祿之制也【輔氏曰田以祿分也案君以下所食之祿皆助法之公田借農(nóng)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者此又可見周制都鄙用助法也】不能猶不足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達(dá)于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之類是也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視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內(nèi)亦制都鄙受地也【愚謂此言食采邑于畿內(nèi)祿之多少以外諸侯為差也】元士上士也【愚謂言上士而不言中下士者蓋以視附庸也】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祿卿祿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國君田三萬二千畝其入可食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畝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畝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畝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畝可食十八人下士與庶人在官者田百畝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語録曰問府史胥徒皆是庶人在官者不知如何有許多曰嘗看蘇氏古史他疑三事其一謂府史胥徒太多當(dāng)時卻多是兼官其實(shí)府史胥徒無許多○問府史胥徒不知皆民為之抑別募游手為之曰不可曉想只是民為之然府史胥徒各自有祿以代耕則又以別募游手矣】愚案君以下所食之祿皆助法之公田借農(nóng)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無田與庶人在官者則但受祿于官如田之入而已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三謂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國君田二萬四千畝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畝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國君田一萬六千畝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畝可食百四十四人【愚謂由卿而上三等之國異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國同者蓋卿而上其祿浸厚茍不為之殺則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祿浸薄茍為之殺則臣之所養(yǎng)不能自給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百之糞上農(nóng)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食音嗣】
  獲得也一夫一婦佃田百加之以糞糞多而力勤者為上農(nóng)其所收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齊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祿不同亦有此五等也【語録曰問此等差別是地有肥瘠邪抑糞溉之不同也曰皆人力之不同爾然亦大約如此縁有此五等之祿故百所食亦有此五等】○愚案此章之説與周禮王制不同蓋不可考闕之可也【語録曰孟子論三代制度多與周禮不合蓋孟子后出不及見王制之詳只是大綱約度而説】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未逺載籍未經(jīng)秦火然而班爵祿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于煨燼之余而多出于漢儒一時之傅會奈何欲盡信而句爲(wèi)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fù)矣【輔氏曰此説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據(jù)其所傳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后一遇大圣則必能因其大體而詳其節(jié)目推其既往以為一時之制而先代圣王之法庶乎其可復(fù)見矣】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輔氏曰謂其兼夫有與恃二者之意方謂之挾也若但有之而不恃則猶未謂之挾也】
  孟獻(xiàn)子百乗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xiàn)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xiàn)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xiàn)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乗去聲下同】孟獻(xiàn)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張子曰獻(xiàn)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xiàn)子之家則反為獻(xiàn)子之所賤矣【輔氏曰獻(xiàn)子忘其勢不挾貴也五人者忘人之勢無獻(xiàn)子之家者也無獻(xiàn)子之家者不資其勢而利其有者也孟子歴舉四人之事自小至大皆以見其不敢有所挾之意而首于孟獻(xiàn)子之事詳之者又以見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挾至于在下者為上之所友則亦不可資其勢以利其有也一有資之利之之意則便為人所賤矣又豈肯與之為友哉】
  非惟百乗之家爲(wèi)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fèi)惠公曰吾于子思則師之矣吾于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費(fèi)音秘般音班】
  公費(fèi)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爲(wèi)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于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祿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糲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祿曰天祿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輔氏曰平公之于亥唐則知所敬矣然不能與之共天位治天職食天祿則是不能推廣是心以體天而治民以及于國也○眞氏曰位者天位所以處賢者也職者天職所以命賢者也祿者天祿所以養(yǎng)賢者也三者皆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者也而晉平公之于亥唐特虛尊之而已未嘗處之以位命之以職食之以祿也此豈王公尊賢之道哉】
  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迭爲(wèi)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于帝堯也館舎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宮也堯舎舜于副宮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dāng)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輔氏曰戰(zhàn)國之時惟知權(quán)勢之為尊而不知義理之為貴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是以孟子因萬章之問而極言朋友之道以見貴貴尊賢之義未嘗不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僭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輔氏曰自天子至于匹夫未有不須友以成者故推至于極則以堯?yàn)樘熳佣掠延谒床粸榍运礊槠シ蚨嫌延趫虿粸橘砸砸娕笥褳槿藗愔徊豢梢再F賤尊卑間也必至于堯舜然后能盡其道耳】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
  曰卻之卻之爲(wèi)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后受之以是爲(wèi)不恭故弗卻也
  卻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萬章疑交際之間有所卻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jì)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后可受不然則卻之矣所以卻之為不恭也【輔氏曰孟子言尊者有所賜而既以禮矣則是與之者恭也與之者既恭則只當(dāng)恭以受之豈可竊計(jì)其所與我之物其初得之合義與否然后為辭受哉如此則若其不義則遂卻之矣一有是心則不可謂之恭也】
  曰請無以辭卻之以心卻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語間而卻之直以心度其不義而托于他辭以卻之如此可否邪【輔氏曰萬章之意言彼所餽我之物既得之不義則我固不當(dāng)受之若言其不義而直卻之為不恭則但以心度其為不義而托為他辭以卻之不亦可邪夫人之處事要只在義理上行過與不及皆非也萬章交際之間以辭卻之之説其視貪名耆利者固優(yōu)矣然其有意于郤如此則亦失之過也由是而極之則必至為于陵仲子之為而后已】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饑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jié)【輔氏曰交以道謂來交我之有道理也接以禮謂來接我之有禮節(jié)也】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
  萬章曰今有御人于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御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敎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于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
  御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茍不問其物之所從來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shè)有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顛越也今書閔作愍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顚越之因取其貨【愚謂若今劫人而殺傷者】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敎戒而當(dāng)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輔氏曰孟子既已開曉之如此萬章猶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復(fù)為此問此正所謂诐辭蓋陷于卻之之意而不覺也故孟子又引康誥之説以曉之】殷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闕之可也【或問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于今為烈趙氏謂三代相傳以此法不須辭問也于今為烈烈明法或者又謂若義在可受則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辭今御人者乃為?烈不義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饋乎烈如詩序所謂厲王之烈者?虐之意云爾或又以為烈光也三代相受而光烈至今也是三説者擇一而從之可也何至闕而不為之説乎曰熟讀本文此十四字自與上下文不相屬如趙氏之説則辭受二字與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説亦覺費(fèi)力不若從李氏闕之之愈也】
  曰今之諸侯取之于民也猶御也茍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説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于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敎之不改而后誅之則其與御人之盜不待敎而誅者不同矣夫御人于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御人乃為眞盜其謂非有而取為盜者乃推其類至于義之至精至密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眞盜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盜也哉【輔氏曰萬章終不肯置其偏見而詳味孟子之説至此則氣愈戾意愈刻説愈悖而都無輕重之差矣故孟子復(fù)問以有王者作將遂連合今之諸侯而盡誅之乎雖章之刻戾亦必知其不然也若必待其教之不改而后誅之則與不待教而誅之者固不可同日而語矣】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況受其賜何為不可乎【輔氏曰世俗之所尚猶未合禮圣人猶或從之以小同于俗而況于以禮來賜何為不可受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誅之乎于此可見孟子待人之恕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于此又可見孟子析理之精夫執(zhí)其充類盡義之説而欲一槩以防人幾何而不流于于陵仲子之為哉】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于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爲(wèi)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shù)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shí)之夫器有常數(shù)實(shí)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乆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蓋事之端也【語録曰猶縫罅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輔氏曰以孔子所謂吾豈匏?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之説與夫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説而觀之則是乃圣人之心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已而必去之蓋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決是以未嘗終三年留于一國也【輔氏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于以見圣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于以見圣人處事之智未嘗有所終三年之淹于以見圣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yǎng)之仕于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于衞靈公際可之仕也于衛(wèi)孝公公養(yǎng)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yǎng)國君養(yǎng)賢之禮也【輔氏曰見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際可適其禮之宜也公養(yǎng)受其養(yǎng)之義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語録曰孔子仕于定公而言桓子當(dāng)時桓子執(zhí)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衛(wèi)靈公衛(wèi)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輒也【輔氏曰或是字誤或是所傳之誤或是當(dāng)時人呼出公為孝公皆不可攷也】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衛(wèi)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卻之一驗(yàn)也○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者為于陵仲子而已圣賢辭受進(jìn)退惟義所在愚案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強(qiáng)為之說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爲(wèi)貧娶妻非爲(wèi)?zhàn)B也而有時乎爲(wèi)?zhàn)B【為養(yǎng)并去聲下同】
  仕本為行道而亦有家貧親老或道與時違而但為祿仕者如娶妻本為繼嗣而亦有為不能親操井臼而欲資其餽養(yǎng)者
  爲(wèi)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貧富謂祿之厚薄蓋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之正故其所處但當(dāng)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冝乎抱闗擊柝【惡去聲柝音托】柝行夜所擊木也蓋為貧者雖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茍祿故惟抱闗擊柝之吏位卑祿薄其職易稱為所冝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祿而已矣
  孔子嘗爲(wèi)委吏矣曰防計(jì)當(dāng)而已矣嘗爲(wèi)乗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委鳥偽反防工外反當(dāng)丁浪反乗去聲茁阻刮反長上聲】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積之吏也乗田主苑囿芻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圣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以為貧而仕官卑祿薄而職易稱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朝音潮】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zé)以廢道為恥則非竊祿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貧賤也【語録曰為貧而仕只要在下位不當(dāng)言責(zé)之地若是合言處便須當(dāng)説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耳若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則恥矣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
  ○萬章曰士之不托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后托于諸侯禮也士之托于諸侯非禮也
  托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祿也古者諸侯出奔他國食其廩餼謂之寄公士無爵土不得比諸侯不仕而食祿則非禮也【輔氏曰諸侯之視諸侯雖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實(shí)則皆國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來適我國則其國君以廩餼之是乃禮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謂之寄公若士之于諸侯則有尊卑貴賤之不同又本無爵土豈可自比于諸侯故必仕而后當(dāng)賦以祿為士者若不仕而食其祿則非禮矣】
  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視其空乏則周卹之無常數(shù)君待民之禮也【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所以養(yǎng)之也既已制其常產(chǎn)而養(yǎng)之矣然當(dāng)常常視其有空乏者則周救之是亦禮也】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于上無常職而賜于上者以為不恭也
  賜謂予之祿有常數(shù)君所以待臣之禮也【輔氏曰君擇賢而以為臣將與之共治天職則必與之共食天祿雖至于抱闗撃柝之防亦皆有常職以食于上則又當(dāng)因其髙卑勞逸而為之多少之定數(shù)是亦其禮之冝也】
  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于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恱于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馬畜伋蓋自是臺無餽也恱賢不能舉又不能養(yǎng)也可謂恱賢乎【亟去聲下同摽音杓使去聲】
  亟數(shù)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數(shù)以君命來餽當(dāng)拜受之非養(yǎng)賢之禮故不恱而于其末后復(fù)來餽時麾使者出拜而辭之犬馬畜伋言不以人禮待已也臺賤官主使令者蓋繆公愧悟自此不復(fù)令臺來致餽也【輔氏曰繆公之于子思非不知所尊慕也而猶若此者一是思慮或有不至一是敬心或有未盡然敬心既盡則思慮必?zé)o不至也】舉用也能養(yǎng)者未必能用況又不能養(yǎng)乎【輔氏曰悅而不能用如晉平公于亥唐之類也世有徒徇養(yǎng)賢之虛名而無用賢之實(shí)事者固不足道況于養(yǎng)之之道又有所不至乎是焉能得賢者而臣之也】
  曰敢問國君欲養(yǎng)君子如何斯可謂養(yǎng)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已仆仆爾亟拜也非養(yǎng)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來餽則當(dāng)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職繼續(xù)所無不以君命來餽不使賢者有亟拜之勞也【輔氏曰不使賢者冇亟拜之勞則敬心完而思慮到矣】仆仆煩猥貌
  堯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yǎng)舜于畎畝之中后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女下字去聲】
  能養(yǎng)能舉悅賢之至也唯堯舜為能盡之而后世之所當(dāng)法也【輔氏曰堯之于舜則尊賢之極養(yǎng)賢之至用賢之周也】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zhì)爲(wèi)臣不敢見于諸侯禮也【質(zhì)與贄同】
  傳通也質(zhì)者士執(zhí)雉庶人執(zhí)鶩相見以自通者也國內(nèi)莫非君臣但未仕者與執(zhí)防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見也【輔氏曰在國之內(nèi)者雖莫非君之臣然唯嘗執(zhí)防以自通于君既仕而有祿位者則正謂之臣若其他則雖隨所居而名為之臣其實(shí)皆庶人庶人既未曽執(zhí)防在位則不敢自同于已仕者以見于君是乃禮之當(dāng)然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往役者庶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輔氏曰庶人則當(dāng)服君之賤事故召之役則往役者庶人之職也為士則知學(xué)問崇禮義不惟士之自處當(dāng)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故召之則不往見之者士之禮也】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爲(wèi)也哉曰爲(wèi)其多聞也爲(wèi)其賢也曰爲(wèi)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爲(wèi)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為并去聲】繆公亟見于子思曰古千乗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悅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悅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德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乗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亟乗皆去聲召與之與平聲】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釋之以明不可召之意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喪息浪反】說見前篇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獵之冠也【愚謂皮冠弁也以鹿皮淺毛黃白者為之】事見春秋傳【愚謂春秋傳曰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jìn)公使執(zhí)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jìn)乃舎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然則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愚謂通帛謂周大赤從周正色無飾】士謂已仕者交龍為旂【愚謂畫交龍于旂之上】析羽而注旂干之首曰旌【愚謂旂取烏羽注于干之首全而用之名曰旞析而用之名曰旌】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而召之是不賢人之招也【輔氏曰非是説不以招賢人之禮招之蓋招之使見者是招不賢人之法耳】以士之招招庶人則不敢往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則不可往矣【輔氏曰以貴者之招而招賤則不敢往者畏義也以不賢之招而招賢則不可往者重禮也】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夫音扶底詩作砥之履反】
  詩小雅大東之篇底與砥同礪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視視以為法也引此以證上文能由是路之義【輔氏曰以周道為君子所履而證義路為賢者之所由也】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dāng)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與平聲】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輔氏曰謂如為魯司寇時魯公以司寇召之故下俟駕而行以敬君之命故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說乃盡【輔氏曰觀答陳代章則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不肯枉道從人之義觀此章及答公孫丑章則又見孟子之不見諸侯得古者不為臣不見之禮與夫賢者有不可召之義蓋君子之出處進(jìn)退一惟其禮與義而已初無適莫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郷之善士斯友一郷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已之善蓋于一鄉(xiāng)然后能盡友一郷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髙下以為廣狹也【輔氏曰善士雖有大小之不同皆主于善者也若在我之善不足以蓋一郷之善士則隨其所主而取之必有偏而或遺者惟在我之善足以蓋其一郷然后能盡友一郷之善士凡剛?cè)峋徏睙o有或遺者矣推而廣之至于一國天下皆隨其髙下以為廣狹耳】
  以友天下之善士爲(wèi)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jìn)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dāng)世行事之跡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shí)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眾矣猶以為未足又進(jìn)而取于古人是能進(jìn)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輔氏曰士而至于友天下之善士可謂取友之眾矣然不過是一世之士惟是進(jìn)而友于古人則其取友更無窮盡而不可謂一世之士也蓋在我之善愈備則取于友者益廣然善無窮盡也故大而天下逺而前古無不在所取焉蓋時雖有先后而理則無古今也】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
  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蓋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
  王勃然變乎色
  勃然變色貌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后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
  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疎不同守經(jīng)行權(quán)各有其分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聽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聽已可去矣【輔氏曰此説尤足以補(bǔ)孟子之説蓋行權(quán)者非至于甚不得已則不可為守經(jīng)者則日用常行而須臾不可離者也】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于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又委任權(quán)力之不同不可以執(zhí)一論也

  孟子纂疏卷十
<經(jīng)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一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注
  吿子章句止
  凡二十章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邱圓反】
  性者人生所稟之天理也杞栁柜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之屬【語錄曰桮棬似今棬杉合子杞栁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而后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語錄曰告子只是認(rèn)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后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墻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輔氏曰不言戕賊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為仁義之禍者仁義何可禍哉人自禍之耳亦猶言道非亡也幽厲不繇也云耳○真氏曰吿子之説蓋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強(qiáng)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后就也何其昧于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吿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之童皆知受親即所謂仁及其長也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強(qiáng)矯拂之有使吿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jì)此孟子所以不容不辨也】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于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于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囘之貌也【輔氏曰湍水者水急流也水急則波流自然作瀠囘之貎】告子因前説而小變之近于?子善惡混之説【或問湍水即?子之説曰告子以善惡皆性之所無而生于習(xí)?子以善惡皆性之所有而成于修此亦有小異也○輔氏曰吿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然所謂小變之者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后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然?子則謂人性實(shí)有善惡相混于中此則謂性中實(shí)無善惡但由人所為而分善惡耳亦不全同故曰近也】
  孟子曰水信無分于東西無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bǔ)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激所使而逆其性耳○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后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輔氏曰吿子之見正以為人之性本無定體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故也夫善是順性而為本非難事而為善者常若難惡是反性而為本是難事而為惡者常若易此蓋由氣稟所拘物欲所蔽積習(xí)之久以妄為真而然故學(xué)者須是主敬以涵養(yǎng)放教生處漸漸熟熟處漸漸生然后可以復(fù)歸其本順者自然易而逆者自然難也○真氏曰告子杞栁之喻既為孟子所辟則又小變其説而取喻于湍水蓋前説專指人性為惡至是又謂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而借水以明之不知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之過顙激之在山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fù)其本性也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然其所以然者往往為物欲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盜賊鮮不變色者至于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防數(shù)言盡之矣】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yùn)動者而言【語錄曰吿子只説那生來底便是性手足運(yùn)行耳目視聽與夫心有知覺之類他卻不知生便屬氣稟自氣稟而言人物便有不同處若説理之謂性則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説○又曰生之謂性只是就氣上説得蓋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yùn)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yùn)動人物只一般卻不知人之所以異于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具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昬而理亦昬了○黃氏曰知覺者人之精神非所以言性也○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yùn)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yùn)動也】告子論性前后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或問子以告子論性數(shù)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曰告子不知理之為性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yùn)動者以當(dāng)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yùn)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于惡也則又繼而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yùn)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為未喻已之意也則又以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蓋猶生之云爾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論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論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隨其所向各為一説以與之辯而不察其所以失之之端獨(dú)在于此是以其説雖多而訖無一定之論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略相似【語錄曰禪家説作用是性蓋謂目之視耳之聽手之捉執(zhí)足之運(yùn)奔皆性也説來説去只説得個形而下者○又曰且如手能執(zhí)捉若執(zhí)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陳氏曰佛氏把作用是性便喚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yùn)水搬柴無非妙用不過只認(rèn)得個氣而不説著那理爾○輔氏曰謂略相似者葢釋氏又説得周遮無畔岸爾大略則相類也】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別也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文集曰今告子曰生之謂性如白之謂白而凡白無異白焉則是指形氣之生者以為性而謂人物之所得于天者亦無不同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yùn)動其性皆無以異矣于是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也【黃氏曰吿子既不知性與氣之所以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dú)饣虿积R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語之而進(jìn)退無所據(jù)也○輔氏曰以告子無荅辭而知之也孟子反復(fù)問之以盡告子之辭然后告子自知其説之非而不能對此孟子所以為知言而善教也】○愚案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氣也【語錄曰生之謂氣生之理謂性】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語錄曰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糅善惡有所分矣】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yùn)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文集曰問中庸章句謂人物之生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或問亦言人物雖有氣稟之異而理則未嘗不同孟子集注謂以氣言之則知覺運(yùn)動人與物若不異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二説似不同豈氣既不齊則所賦之理亦隨以異歟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又曰形氣既具而有知覺能運(yùn)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既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蓋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語錄曰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饑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防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防明其他更推不去○又曰知覺運(yùn)動人物皆異而其中卻有同處仁義禮智是同而其中卻有異處須是子細(xì)與看梳理教有條理】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dāng)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説縱橫繆戾紛紜舛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葢徒知知覺運(yùn)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文集曰此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葢知覺運(yùn)動者形氣之所為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xué)者于此正當(dāng)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獸而不自知已性之大全也】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告子以人之知覺運(yùn)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悅色者即其性【輔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悅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悅之也知即知覺也甘與悅即運(yùn)動也】故仁愛之心生于內(nèi)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xué)者但當(dāng)用力于仁而不求合于義也【輔氏曰告子以仁愛之心生于內(nèi)故以仁為內(nèi)事物之宜由乎外故以義為外殊不知愛雖生于心而可愛之物則在外事理之宜雖見乎外而所以宜之者則在內(nèi)是于一物之中彊生此二見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內(nèi)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于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于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語錄曰告子只知得人心卻不知有道心只見那趨利避害飲食飽暖等處而不知辯別那義利等處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長而我長之蓋謂我無長彼之心由彼長故不得不長之所以指義為外也】
  曰異于白馬之白也無以異于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于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于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案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輔氏曰白馬白人則但同謂之白可也至于長馬長人則不同矣人孰肯以長人之心以長馬乎其所以然者是乃吾心之義有不同耳以此觀之則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明也豈可謂義為外而不事哉】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nèi)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于我故仁在內(nèi)敬主于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于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
  言長之耆之出于心也【輔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長在外而長之者在我理初無異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輔氏曰林氏正説著孟子意孟子正欲就告子之説明處以通之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辯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卒于鹵莽而不得其正也【輔氏曰告子自不見性又不能因孟子之言以致思徒守其舊所聞?wù)咭詾檎h雖其辯屢屈不過屢變其説以求勝是其意只欲説得行便休終不肯反求深體以造乎自得之地皆其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錮之是以卒于鹵莽而墮于诐淫邪遁之流也】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nèi)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蓋聞孟子之言而未達(dá)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內(nèi)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dāng)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xiāng)人長于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xiāng)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荅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輔氏曰季子因公都子之言而復(fù)疑敬雖在內(nèi)而長在外故以伯兄鄉(xiāng)人為問而曰所敬在此所長在彼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荅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xiāng)人【惡平聲】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dāng)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xiāng)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愚謂因時制冝乃義之事也兄與叔父固所當(dāng)敬此理之常也若弟在尸位鄉(xiāng)人在賓客之位則亦當(dāng)敬然此只是暫時之敬耳或常或暫因時制宜則皆本于吾心爾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dāng)世使明仁義之在內(nèi)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于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也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語錄曰吿子之意説這性是不管善不管惡底物事他説食色性也便見得他只道手能持足能履目能視耳能聽便是物事】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葢如此【蘇氏名軾眉山人胡氏名宏安國子○語錄曰蘇氏論性説自上古圣人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説中説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更不看道理只認(rèn)我説得行底便是○又曰胡氏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yàn)榫邢笠灶楦付兴匆约q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防子啟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葢如此【語錄曰韓子分三品卻只説得氣不曽説得性○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防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之説只説得氣稟然氣稟之不齊葢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他本要求勝荀?卻又與荀掦無甚異】案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與平聲】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
  乃若發(fā)語辭【輔氏曰先儒皆訓(xùn)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葢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若字正與下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fā)語詞】情者性之動也【語錄曰心如水情即動處○又曰情是這心里動出有個絡(luò)脈曲折隨物恁地去○陳氏曰在心里面未發(fā)動底是性事物觸著便發(fā)動出來底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fā)出來不是別物】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文集曰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語錄曰性不可説情卻可説所以公都子問性孟子卻荅他情○輔氏曰情只是性之動性既如此則情亦如此也但此則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耳若程子謂天下之理原其所自無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fā)何嘗不善發(fā)而中節(jié)亦何往而不善此則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無不善也○陳氏曰情之中節(jié)是從本性發(fā)來便是善更無不善其不中節(jié)是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fā)來便有個不善孟子論情有把做善者是專指其本于性之發(fā)者言之】
  若夫?yàn)椴簧品遣胖镆病痉蛞舴觥?br />  才猶材質(zhì)人之能也【語錄曰問才與材字之別曰才字是就理義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理義上説問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zhì)是合形體説否曰是兼形體説便是説那好底材問如説材料相似否曰是○又曰才是能主張運(yùn)動做事底如這事有人防做得有不防做得有人防發(fā)揮得有不防發(fā)揮得這處可見其才○輔氏曰凡物之能為是器人之能為是事者皆其材質(zhì)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或問公都子問性而孟子以情與才告之何也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為善必矣○語錄曰問孟子論才專言善何也曰才本是善但為氣所染故有善不善亦是人不能盡其才人皆有許多才圣人卻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孟子謂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又曰孟子是說本來善底才○又曰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fā)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來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fā)將出來便是才也○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fā)也未有染汚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zhì)亦無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時只是白也○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于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哉陷溺使然也】
  惻?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惡去聲舍上聲蓰音師】恭者敬之發(fā)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陳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恭主容敬主事】鑠以火消金之名自外以至內(nèi)也算數(shù)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kuò)充以盡其才也【語錄曰惻隠羞惡是心也所以能惻隠羞惡者才也○輔氏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恭敬辭遜是非情也今但謂之心者心統(tǒng)性情者也四者之心人所固有非猶火之鑠金自外而至內(nèi)也但思而求之則常存舍而不思則失之矣存則善失則惡然有失之多者有失之少者有失之久者有失之暫者以至于相去之逺一倍十倍而不可數(shù)者皆由于不思不求而不能擴(kuò)而充之以盡其才也○真氏曰性我所固有非自外來獨(dú)患夫人之弗思弗求爾夫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則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者今乃善惡相去之逺由不能盡其才也曰思曰求而又曰盡此孟子教人用功之至要】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kuò)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眾也物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彞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聦明之德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zhí)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德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詩傳曰天生眾民有是物必有是則蓋自百骸九竅五藏而達(dá)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聽之聦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zhí)之常性故其情無不好此美德者○輔氏曰莫非物也獨(dú)舉其耳目父子言者蓋耳目則人身之所具而最切者父子則人身之所接而最親者故特舉其耳目慈孝之則而言之使人就其切近者體而認(rèn)之則余皆可以類推而性之本善可得而見○蔡氏曰末舉蒸民之詩者當(dāng)然之則無物不體而此理之妙實(shí)根于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稟其有常之性所以應(yīng)事接物皆好此懿美之德而不容已也所謂懿德即所謂物之則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彞而言也天命之所賦者謂之則人性之所稟者謂之彝存于心而有所得者則謂之德其實(shí)一而已矣孔子又加一必字于有則之上加一故字于好是之上其防愈明矣孟子舉此詩者蓋謂秉彞好德心之所好處即是性之發(fā)動處就性初發(fā)動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此性之木善】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説皆不辨而自明矣【語錄曰三者雖同為説氣質(zhì)之性然兩或之説猶知分別善惡使其知以性而兼言之則無病矣惟吿子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然無所分則雖為善為惡緫不妨與今世之不擇善惡而顛倒是非稱為本性者何以異哉】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稟于氣氣有清濁稟其清者為賢稟其濁者為愚學(xué)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于善而復(fù)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文集曰生而知者氣極清而理無蔽也學(xué)知以下則氣之清濁有多寡而理之全闕系焉耳○語錄曰天地間只是一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緣氣質(zhì)之稟各有清濁○又曰性與氣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于形象性之善固無不同氣便有不齊處○問才稟于氣如何曰氣亦天也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又曰理如寳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后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圣為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暗如珠落在濁水中○輔氏曰此所謂才則是就氣質(zhì)之性言與孟子之説少異矣學(xué)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于善而復(fù)性之本者即張子所謂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者是也】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或問程子之説曰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發(fā)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fā)也○文集曰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生質(zhì)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理義之同○語錄曰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氣質(zhì)而論之則莫知其有昬明開塞剛?cè)釓?qiáng)弱故有所不備徒論氣質(zhì)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則雖知有昬明開塞剛?cè)釓?qiáng)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源未嘗有異故有所不明須合性與氣觀之然后盡○又曰性自是性氣自是氣須是兩邊都説理方明備二之者正指上兩句也○黃氏曰知有天地之性而不知有氣質(zhì)之性則如三品之類包括不盡故曰不備知有氣質(zhì)之性而不知有天地之性則得之天地者無以自別于氣質(zhì)故曰不明然二者本非有異特所從言之不同耳故二之則非也○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稟非所論有欠闞未備若只論氣稟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而道理全然不明千萬世而下學(xué)者只得按他說更不可改易○蔡氏曰論性不論氣是語上而遺下故不備論氣不論性是語下而遺上故不明】張子曰形而后有氣質(zhì)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zhì)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或問氣質(zhì)之性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zhì)也人物得是氣質(zhì)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zhì)者有偏正純駇昬明厚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為品亦不二所謂氣質(zhì)之性者告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zhì)之性所稟之性所謂才者皆謂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則純粹至善而已所謂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謂性善程子所謂性之本所謂極本窮源之性皆謂此者也○語錄曰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而言論氣質(zhì)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又曰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隂陽五行便有氣質(zhì)之性至此便有昬明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zhì)以后事○又曰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zhì)之性則二氣交運(yùn)而生一本而萬殊也○又曰氣質(zhì)之性便只是這個天地之性卻從那里過好底性如水氣質(zhì)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又曰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zhì)則此理沒安頓處但得氣之清明則不蔽錮此理順發(fā)出來蔽錮少者發(fā)出來天理勝蔽錮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只被氣質(zhì)有昬濁則隔了學(xué)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zhì)言方備○又曰氣質(zhì)陰陽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zhì)之性即此體墮在氣質(zhì)之中耳非別有一性也○又曰氣質(zhì)之説起于張程極有功于圣門有補(bǔ)于圣學(xué)讀之使人深有感○黃氏曰張子分為天地之性氣質(zhì)之性然后諸子之説定性善者天地之性也余則所謂氣質(zhì)之性也然嘗有疑焉所謂氣質(zhì)之性形而后有則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者如此則可謂之命而不可謂之性曰非此之謂也蓋自其理而言之不雜乎氣質(zhì)而為言則是乃天地賦與萬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氣質(zhì)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蓋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zhì)之中也其以天地為言但指其純粹至善乃天地賦予之本然也曰形而后有氣質(zhì)之性其所以有善惡之不同何也曰氣有偏正則所受之理隨而偏正氣有昬明則所受之理隨而昬明木之氣盛則金之氣衰故仁常多而義常少金之氣盛則木之氣衰故義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氣質(zhì)之性有善惡也○陳氏曰氣質(zhì)之性是以氣稟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shí)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zhì)之中只是就那氣質(zhì)中分別出天地之性不與相離為言爾】愚案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蓋孟子專指其發(fā)于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稟于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昬明強(qiáng)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zhì)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dāng)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蓋氣質(zhì)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xué)者所當(dāng)深玩也【或問程子何以言才之有不善也曰此以其稟于氣者言之也葢性不自立依氣而形故形生質(zhì)具則性之在是者為氣所拘而其理之為善者終不可得而變但氣之不美者則其情多流于不善才亦有時而偏于不善若其所以為情與才之本然者則初亦未嘗不善也此孟子程子之説所以小異而不害其為同也○文集曰集注中以程子為宻即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陰補(bǔ)孟子之不足則于理無遺矣○語錄曰孟子所謂才止是指本性之發(fā)用無有不善處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來一善之中萬善完備發(fā)將出來便是才也如程子論才卻是指氣質(zhì)而言所以云有善不善○問孟程所論才字同異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緣他氣稟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于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稟于氣大抵孟子多是專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子程子張子方始説到氣上要之須兼是二者言之方備○又曰程子説才與孟子説才自不同然不相妨須是子細(xì)看始得○輔氏曰孟子專以其發(fā)于性者言之故以為性本善情與才皆無不善此固足以使人知性善而皆可為堯舜矣程子兼指其稟于氣者言之則才雖有善而初不害所謂本善又可見性雖本善而賦命受生之后又不可不加省察矯楺之功也故學(xué)者于程子之説尤當(dāng)深玩】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兇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嵗豐年也賴借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賴借而為善兇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種也日至之時謂當(dāng)成熟之期也磽瘠薄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dú)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
  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蕢音匱】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愚案易牙齊桓公臣也淄澠二水為食易牙亦知二水之味桓公試之輒驗(yàn)】言易牙所調(diào)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耳亦然至于聲天下期于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夘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獨(dú)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
  然猶可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谷食曰豢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語錄曰理是在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于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義便有個區(qū)處○又曰凡物皆有理蓋理不外乎事物之間處物為義義宜也是非可否處之得宜之謂義也○又曰且如這桌子是物于理可以安頓物事我把他如此用便是義○又曰?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言處物為義是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又曰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后來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蓋物之宜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內(nèi)也○輔氏曰事亦物也凡一事一物各有一理理體也處其事物使之各得其理則為義用也此亦先儒之所未及到程子而其義始明】孟子言人心無不悅理義者但圣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于人也【輔氏曰雖圣人亦只是先知先覺乎此而已無有不同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shí)體察得理義之悅心真猶芻豢之悅口始得【輔氏曰芻豢謂蔬菓五谷也人之口悅芻豢自是相投入相宜相悅有不可形容者心之悅理義也亦然故程子以為親切有味學(xué)者須是著實(shí)體察其意味方為有益】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馬此豈山之性也哉【蘗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眾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間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輔氏曰問此但言夫物耳而人之良心亦系于氣化乎曰古者氣化盛而圣人多后世氣化衰而圣人少雖有之而又不得其時與位焉是亦系乎氣化也至于平旦之氣清明之時良心油然而生長者則又系乎一身之氣耳是亦一氣化也】萌芽也蘗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蘗而牛羊又従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潔而無草木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防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并去聲】
  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愚謂仁義性也而以心言者心統(tǒng)乎性也良心即仁義之心即所謂性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語録曰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jié)不與事物接才醒來便有得這些自然清明之氣此心自恁地虛靜少間才與物接依舊又汩沒了】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防希不多也【語録曰其好惡與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時也○又曰防希不逺也后人來就防希字下注開了便覺意不連○輔氏曰言一身之氣清明則其良心自然?見雖未能與圣人同其極致然亦大綱與人相近所爭不多也】梏械也【語録曰如被他禁械在那里更不容轉(zhuǎn)動】反覆展轉(zhuǎn)也【文集曰反覆非顛倒之謂蓋有互換更迭之意○又曰反覆只是循環(huán)】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語録曰問凡物日夜固有生長若良心既放而無操存之功則安得自能生長曰放去未逺故亦能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猶必有發(fā)見者【語録曰氣清則心清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蓋是靜時有這好處發(fā)見】但其發(fā)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語録曰問平旦之氣甚微小如何防養(yǎng)得完全曰不能存得夜氣皆是旦晝所為壊了只是去旦晝理防這兩字是個大闗鍵這里有工夫】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蘗而牛羊又牧之也【語録曰牛山之木嘗美矣是喻人仁義之心斧斤伐之猶人之放其良心非無萌蘗之生便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處旦晝之所梏亡則又所謂牛羊又従而牧之雖芽蘗之萌亦且戕賊無余矣】晝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zhuǎn)相害至于夜氣之生日以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語録曰氣只是這個氣日里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底為物欲梏亡隨手又耗散了夜間生底則聚得在那里不曽耗散所以養(yǎng)得那良心且如日間目視耳聽口里説話手足蓮動若不曽操存得無非是耗散底時節(jié)夜間則停留得在那里如水之流夜間則闗得許多水住在這里這一池水便蒲次日又放干了到夜里又聚得些少若從平旦起時便接續(xù)操存而不放則此氣常生而不已若日間不存得此心夜間雖聚得些小又不足以勝其旦晝之梏亡少間這氣都干耗了便不足以存其仁義之心○又曰夜氣是母所息者是子蓋所息者本自防了旦晝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謂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氣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義之良心○又曰良心當(dāng)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轉(zhuǎn)梏亡則他長一分自家只有九分明日他又進(jìn)一分自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會進(jìn)自家日會退○又曰今若壞了一分夜氣漸薄明日又壞便壞成兩分漸漸消只管無到消得多夜氣益薄雖息一夜也存不得○又曰氣清則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晝之所為有以汨亂其氣則良心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紛擾則良心復(fù)生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他便渾了那水至夜稍靜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
  故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輔氏曰此緫結(jié)上二段意也】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xiāng)惟心之謂與【舍音舍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舍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語錄曰問既云操則常存則疑若有一定之所矣曰無定所此四句但言本心神明不測不存即亡不出即入本無定所如今處處常要操存安得有定所○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則存在此舍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yǎng)學(xué)者當(dāng)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也【輔氏曰孔子之説是直指人心言之孟子引之是言人心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學(xué)者不可以無持養(yǎng)工夫也】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內(nèi)而已【或問程子以為心無出入然則其有出入者其無乃非心之正邪曰出而逐物者固非本心之正然不可謂本心之外別有出入之心也但不能操而存之則其出而逐物于外與其偶存于內(nèi)者皆荒忽無常莫知其定處耳然所謂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復(fù)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暫息則此心未嘗不在內(nèi)矣學(xué)者于此茍能操而存之則此心不放而常為主于內(nèi)矣○語錄曰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內(nèi)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后收之也○又曰操之之道惟在敬以直內(nèi)如今做工夫卻只是這一事最要這主一無適底道理卻是一個大底其他道理緫包在里面】○愚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于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虛明氣象自可見矣【語錄曰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理則夜氣之所養(yǎng)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dāng)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明虛靜至平旦亦然至旦暮應(yīng)事接物時亦莫不然○永嘉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rèn)取此時體段從此養(yǎng)去也葢平旦之氣乃夜氣之所生又闗乎旦晝之所為惟旦晝之所為者能不與物俱往則夜氣方和平既和平則平旦之氣亦清明那時有隙光半防萌蘗便是良心發(fā)見處人于此時能持循涵養(yǎng)使其萌蘗漸漸光明則雖當(dāng)?shù)円踩缙降┮咏袢说颗d略略見得防轉(zhuǎn)步便去利欲血?dú)馍献呓K日昬昬所以索然無有平旦之氣形雖具而心則亡于禽獸奚擇馬】孟子發(fā)此夜氣之説于學(xué)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之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xiàn)】
  暴溫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jìn)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蘗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真氏曰人主之心養(yǎng)之以理義則明蔽之以物欲則昬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陰則悴正人賢士進(jìn)見之時常少理義灌溉之益其能幾何退而以邪説進(jìn)者至矣猶煗之日寡而寒之日多雖有萌芽旋復(fù)摧折其如之何哉】
  今夫奕之為數(shù)小數(shù)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xué)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shù)技也致極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系矢而射也○程子為講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yǎng)氣質(zhì)而薰陶德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yǎng)君子養(yǎng)之以善則智小人養(yǎng)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疎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眾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蓋以此也【輔氏曰后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過而不知養(yǎng)德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yǎng)德之道必如是然后君德成而治有本庶幾三代可復(fù)不然雖欲言治亦茍而已】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舍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舍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眾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彞義理之良心【輔氏曰只此二句便可盡得此一章意利害者天下之常情即所謂私欲也義理者秉彝之良心即所謂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惡二者之中分別出天理人欲最為明切使學(xué)者易于體察也】是以欲生而不為茍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于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shè)使人無秉彞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輔氏曰偷謂偷竊免謂茍免此兩字説盡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則知秉?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之良心是以其能舍生取義如此【輔氏曰由是之是蓋指秉?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非獨(dú)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眾人汨于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彞之良心也秉彞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于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忘猶失記也義乃吾之性不解亡失人但汩沒于利欲中而失記之耳才失記便與無相似則是喪亡之矣存則操而存也喪則舍而亡也存之之道亦惟敬而已矣】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啐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輔氏曰路人與乞丐人之至防賤者也簞食豆羮生死所系利害之至急切者也于此而猶惡無禮寧舍之而不食則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于生死者可見人無有無是心者矣言羞惡而并及夫欲者羞惡則固為惡矣及反之而不羞惡焉者則是所欲也】
  萬鐘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鐘于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鐘于我何加言于我身無所増益也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惠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眾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蓋理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昬也【輔氏曰幾人所以喪其良心者固不止此三事但姑舉其端而言之則其他可以類推矣理義之心雖是本來固有然防妙而難存物欲之蔽雖是旋旋生出然汚下而易溺此君子所以貴于戰(zhàn)兢自持而于窒欲克已不敢緩也】
  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己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xiāng)為并去聲為之之為并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xiāng)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鐘是豈不可以止乎【輔氏曰生死至重三者至輕今乃以重為輕以輕為重者蓋為物欲所昬是以倒行而逆施之故以是不可以已乎警之深味此言自能使人惕然有省也】本心謂羞惡之心○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于危迫之際而不免計(jì)豐約于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察于斯焉【輔氏曰羞惡之心雖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際私欲末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發(fā)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于宴安之時私欲紛紜展轉(zhuǎn)不已以至計(jì)較豐約都忘義理之心乃其勢之使然也人能于此而省察焉則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矣】
  ○孟子曰人仁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謂心如谷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語錄曰仁只是天地間一個生底道理程子所謂譬如谷種仁則其生之性玩此則仁可識矣○又曰生之性便是愛之理○黃氏曰心是谷種心之德是谷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又曰若生出了后已是情須認(rèn)得生字不步那喜怒哀樂去】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于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輔氏曰但謂之仁而不著人身上説則人不知己之所自有或不知求或求之外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反謂反之于身也既曰人心則是吾身之所以酬酢萬變之王豈可以須?失哉失對放字而言○真氏曰仁者心之德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葢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則非人矣孔門之言仁多矣皆指其用功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防舍矣【輔氏曰謂之人路則是乃吾身出入往來之道又豈可以須防舍也舍對弗求而言○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路也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邪永嘉陳氏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dāng)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dāng)行路上行故各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其往來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別處○真氏曰義者人所當(dāng)行之路跬步而不由乎此則陷于邪僻之徑矣】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舍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輔氏曰集注拈起這兩字説其警切學(xué)者至矣惕然則仁之發(fā)也深省則智之用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輔氏曰程子重輕之説正説著孟子意脈夫人皆有是心豈肯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特以不思之故是以昧夫輕重之分如此也○真氏曰借至輕而喻至重所以使人知警也】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于仁而義在其中矣【輔氏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體也義用也體用不可相離故上兼言之然仁義之理具于一心若心放而不知求則兩失之矣能求其心則心存心存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故曰不違仁既曰無通而非天理之流行則其應(yīng)事接物之際必能合乎時措之宜矣故曰義在其中葢有體則不能無用矣】
  學(xué)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xué)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于求其放心而已【語錄曰學(xué)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葢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灑掃門戶整頓事務(wù)若是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爾實(shí)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xué)問思辯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收則何者為學(xué)問思辯哉收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功也○輔氏曰誦詩讀書孝悌忠信無非學(xué)之事也然其道則皆只欲求其放心而已○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矣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不必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卒流于異學(xué)集注學(xué)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fā)明孟子之本意以救異學(xué)之失學(xué)者切宜字字玩味不可容易讀過也】蓋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者而可以上達(dá)不然則昬昧放逸雖曰從事于學(xué)而終不能有所發(fā)明矣【輔氏曰志者心也氣者一身之氣所謂夜氣與平旦之氣是也志氣之帥也義理則性之所具也人心存則志與氣皆清明而義理自然昭著由是而可以知性知天不然則志氣昬昧而不清明放逸而不收斂雖曰從事于學(xué)問而終不能有所發(fā)明于己也】故程子曰圣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fù)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xué)而上達(dá)也【語錄曰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yàn)得圣賢之言有歸著自然有契○又曰只是知求則心便在便是反復(fù)入身來○又曰自能尋向上去這是已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塊然守得這心便了○又曰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xué)而上達(dá)也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無所用心○輔氏曰圣賢教人雖曰多方然其道則不過欲人將己放之心收約之使反復(fù)入身來則志足以帥氣無放逸之失而日就于清明道足以制欲無蠱蝕之病而日趨于理義自能尋向上去下學(xué)而上達(dá)也】此乃孟子開示要切之言程子又發(fā)明之曲盡其指學(xué)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茍欲生之皆知所以養(yǎng)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養(yǎng)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二木名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yǎng)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yǎng)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
  人于一身固當(dāng)兼養(yǎng)然欲考其所養(yǎng)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愚謂人之于身無所不愛則固當(dāng)無所不養(yǎng)然體有貴賤小大養(yǎng)其貴且大者則善養(yǎng)其賤且小者則不善此豈待他人言之而后知哉則亦反之于身而審其輕重于心焉則自知矣】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yǎng)其小者為小人養(yǎng)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舍其梧槚養(yǎng)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舍上聲槚音賈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小棗非美材
  養(yǎng)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yǎng)小以失大也【為去聲】飲食之人專養(yǎng)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專養(yǎng)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yǎng)軀命所闗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己但養(yǎng)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dāng)養(yǎng)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語錄曰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shù)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yǎng)本無害然人屑屑理防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dāng)知養(yǎng)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防去討吃不到得餓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yàn)榇笕嘶驗(yàn)樾∪撕我裁献釉粡钠浯篌w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隨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語錄曰問蔽是遮蔽否曰然問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dāng)視不視其所不當(dāng)視則不為他所蔽矣曰然若不思則耳目亦只是一物○又曰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然被他引去○又曰上個物字主外物言下個物字主耳目言】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語錄曰心固是元有此思只恃其有此任他如何卻不得須是去思方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是最要須是人自主張起來】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語錄曰立者卓然竪起此心○又曰君子固當(dāng)于思處用功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后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奪也是安得不為大人哉】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注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方于義為短故且從今本云范浚心箴曰茫??拜浉┭鰺o垠人于其間眇然有身是身之防太倉稊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往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唯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間抵隙為厥心病一心之防眾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幾希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浚婺州人○或問此章之説曰其要正在夫先立乎其大者之一言耳蓋大者既立則凡動靜云為皆主于思而不隨于物其不中理者鮮矣范氏之箴蓋得其指未可易之也】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德義可尊自然之貴也
  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脩其天爵以為吾分之所當(dāng)然者耳人爵從之蓋不待求之而自至也【或問有以為從之者猶言其任之云爾如何曰是葢嫌其猶有意于人爵之求耳殊不知此章之意所以為天理人欲之別者特在乎求與不求之間有意于求則是乃所謂修天爵以要人爵者孟子固己斥之矣其或不求而自至則是乃理勢之必至者而又何嫌之有哉】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音邀】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己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或問脩天爵以要人爵者雖曰脩之而實(shí)已棄之久矣何待得人爵之后始謂之棄邪曰若是者猶五霸之假仁猶愈于不假而不脩耳圣人之心寛宏平正善善蚤而惡惡遲不如是之急迫也且若是言則彼直棄而不脩者又將何以處之邪】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己者弗思耳
  貴于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已而后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能以爵祿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聞廣譽(yù)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聞亦譽(yù)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yù)彰著皆所謂良貴也○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黃氏曰善學(xué)者要當(dāng)深明夫內(nèi)外輕重之分在內(nèi)者重則在外者輕在外者愈輕則在內(nèi)者愈重真積力久胷中泰然天理流行一毫物欲不能為之累顔子之簞瓢陋巷曽防之鼓瑟浴沂翛然悠然蓋將與造物相為酬酢天下之至貴無以復(fù)加于此矣】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于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肋于不仁者也【語錄曰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欲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欲之勝天理若甚難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欲甚難而邪之勝正人欲之勝天理卻甚易葢才是蹉跌一兩件事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須是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在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愚謂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此以仁之理而言也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此就人之為仁者言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于不仁之甚也此則指當(dāng)時之人為仁不至不能反已遂謂真不能勝而自怠于為仁者言也如此則深有助于為不仁者矣】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輔氏曰能反求諸己則其身正而天下歸之如水勝火斯可見焉趙氏雖未知夫仁然以其能求句中意而得之凡解經(jīng)者只當(dāng)如此】
  ○孟子曰五谷者種之美者也茍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實(shí)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為他道之有成也【輔氏曰學(xué)者于上一病猶少于下一病極多】○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輔氏曰日新者日進(jìn)也不已者無間斷也必如是然后能熟夫仁】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學(xué)者亦必志于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后發(fā)射之法也學(xué)謂學(xué)射
  大匠誨人必以規(guī)矩學(xué)者亦必以規(guī)矩
  大匠工師也規(guī)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師舍是則無以教弟子舍是則無以學(xué)曲藝且然況圣人之道乎【輔氏曰集注謂事必有法然后可成者當(dāng)矣然彀之所以為射法者葢射必滿而后力始有則故易于求中規(guī)矩之為匠法者器必先正其方圓而無失方可以言巧故射者志乎彀而真積力久焉則能中矣工者守乎規(guī)矩而真積力久焉則能巧矣若夫教者與受教者舍彀而言中舍規(guī)矩而言巧則皆所謂誣也若夫欲學(xué)乎道而處下闚高舍近鶩逺不務(wù)下學(xué)而徑欲上達(dá)者則亦終無所成而已矣】

  孟子纂疏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二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注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
  任國名【愚案任薛同姓之國在齊宋之間】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fù)問也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饑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迎去聲】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于荅是也何有【于如字】
  何有不難也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高鋭似山者至高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高岑樓反卑矣【輔氏曰物之不齊固當(dāng)揣其本以齊其末不可只據(jù)其末以定其高卑】
  金重于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鉤帶鉤也金本重而帶鉤小故輕喻禮有輕于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禮者【輔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輕然重者少而輕者多則輕者反重而重者反輕矣】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趙色重【翅與雪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饑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而已
  往應(yīng)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逾東家墻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
  紾戾也摟牽也處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為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別圣賢于此錯綜斟酌毫發(fā)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diào)瑟所以斷之一視于理之當(dāng)然而已矣【輔氏曰章防之説于圣賢處事之權(quán)度固己深得其要矣茍或義理未精權(quán)度未審則凡于事物膠轕難辨之際巧者必至于枉尺而直尋拙者必至于膠柱而調(diào)瑟終不能得夫時措之宜矣】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愚謂春秋末曹已滅矣交特姓曹者爾謂為曹君之弟者趙氏誤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輔氏曰孟子言必稱堯舜故恐或是孟子所嘗言然曹交之問又初不言是孟子説故疑是古語有之】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句】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説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愚案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烏獲至大官】能舉移千鈞
  徐行后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聲長上聲先去聲夫音扶】
  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于是哉【輔氏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者是所謂良知良能也本于性之自然初非有所勉強(qiáng)矯揉而能也雖堯舜之圣為人倫之至亦不過率是性而充其量耳豈能加毫末于其間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高難行之事也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耳【輔氏曰陳氏是就孝弟上説而極于堯舜之圣楊氏是就堯舜上説而本于孝弟之近二説互相發(fā)明所謂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者其警發(fā)于人尤為切至也】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聲】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率必其進(jìn)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理【輔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長短與湯文較也人皆可以為堯舜豈謂是歟觀此之問則交蓋全未知夫?qū)W又以孟子所告兩節(jié)言之則其進(jìn)見之時禮貌衣服言語之不循乎理其必有所不免矣】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jié)云【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為堯舜所以誘曹交之進(jìn)也然亦豈謂不假修為而即可為堯舜邪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間固不以難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許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進(jìn)此也】
  曰交得見于鄒君可以假館愿畱而受業(yè)于門【見音現(xiàn)】假館而后受業(yè)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輔氏曰此亦是富貴者之習(xí)氣都未知那居無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余師【夫音扶】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間則性分之內(nèi)萬理皆備隨處發(fā)見無不可師不必畱此而受業(yè)也【輔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難知但患人蔽于私役于氣自暴自棄而不肯求耳誠能即其孝親弟長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則一性之中萬理皆備日用之間隨所感處無不發(fā)見而察之而體之則師不必求于外而得道不必索于外而存矣】○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yè)蓋孔子余力學(xué)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輔氏曰使交能因是而思孟子所以不容已受業(yè)之故而得其説則是亦所以教誨之也】
  ○公孫丑問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
  高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宜臼于是宜臼之?為作此詩以敘其哀痛迫切之情也
  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于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闗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謂執(zhí)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fā)也【輔氏曰此正程子所謂性中只有個仁義禮智而已曷嘗有孝弟來仁主于愛愛莫大于愛親者是也】
  曰凱風(fēng)何以不怨
  凱風(fēng)邶風(fēng)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zé)也
  曰凱風(fēng)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磯音機(jī)】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防激之而遽怒也【文集曰問親之過大則傷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愛若此而不怨焉則是坐視其親之陷于大惡恝然不少動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謂愈疏親之過小則特以一時之私心而少有虧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則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則呌號而奮怒矣此之謂不可磯故二者均為不孝也不可磯是如此否曰得之】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息呼吸氣通于親當(dāng)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輔氏曰趙氏下此數(shù)語極切當(dāng)不易得他究到這里學(xué)者盡當(dāng)玩繹】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口莖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將何之
  趙氏曰學(xué)士年長者故謂之先生
  曰吾聞秦楚構(gòu)兵我將見楚王説而罷之楚王不悅我將見秦王説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説音稅】
  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悅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案莊子書有宋钘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zhàn)上説下教強(qiáng)聒不舍疏云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愿聞其指説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于戰(zhàn)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説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輔氏曰當(dāng)戰(zhàn)國擾攘之時而為罷兵息民之説非志之大者固有所不能然以利害為説則不可此蓋圣學(xué)不明人雖有善心而不知所以為之之道故反陷于不善而不自知也】
  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于利也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懷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于仁義也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
  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xué)者所當(dāng)深察而明辨之也【真氏曰戰(zhàn)國交兵之禍烈矣宋牼一言而罷之豈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顧利端一開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見利而動其禍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賢不得不嚴(yán)其防也】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于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防于鄰國季任為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dāng)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輔氏曰來見則禮意重幣交則禮意輕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屋廬子知孟子之處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
  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蔡氏曰享朝享也享不在幣而在于禮幣有余而禮不足亦所謂不享也○愚謂儀物相稱然后成享一或偏勝是心有慢上者矣與不享同】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
  屋廬子悅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君居守不得往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備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內(nèi)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輔氏曰不得之鄒而不來則是制于禮者也得之平陸而不至則是簡于禮者也制于禮者欲為而不可簡于禮者可為而不欲君子之所為一視其禮意之輕重而行吾之義而已○蔡氏曰此章見孟子于禮意之間是否之際權(quán)衡輕重各稱其宜如此然皆以幣交而皆受之豈孟子當(dāng)時亦有幣交之禮而季子儲子皆非惡人而亦有可受之理歟】
  ○淳于髠曰先名實(shí)者為人也后名實(shí)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shí)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后為皆去聲】
  名聲譽(yù)也實(shí)事功也言以名實(shí)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也以名實(shí)為后而不為者是欲獨(dú)善其身者也名實(shí)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jì)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污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并去聲】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輔氏曰無私心以存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諸外而言人固有雖無私心而行事有不合天理者唯仁則內(nèi)外合天人備矣○問論語于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注引師説以為當(dāng)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又以為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后不同何也曰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為當(dāng)理而無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jìn)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jìn)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圣人之心哉【輔氏曰楊氏真得湯伊尹之心足以洗世儒之惑】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xùn)巫铀紴槌剪斨饕沧躺跞羰呛踬t者之無益于國也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子?xùn)涡箹我蚕鞯匾娗謯Z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
  百里奚事見前篇
  曰昔者王豹處于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于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nèi)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
  王豹衞人善謳淇水名【愚案淇水出漢河內(nèi)郡共縣北山東至黎陽入河】緜駒齊人善歌高唐齊西邑華周杞梁二人皆齊臣戰(zhàn)死于莒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
  曰孔子為魯司冦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防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稅音脫為肉為無之為去聲】
  案史記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事齊人聞而懼于是以女樂遺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蓋圣人于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茍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膰肉行其見幾明決而用意忠厚固非眾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輔氏曰觀孟子引孔子之事以荅淳于髠則孟子之去齊亦必有所為而不欲言之者矣至孔子之事集注以見幾明決用意忠厚兩語斷之亦可謂善言圣人也不曰髠所不識但曰眾人固不識者此又見孟子忠厚之意】○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識賢也宜乎其言若是【輔氏曰尹氏斷髠甚當(dāng)唯其如此故承當(dāng)孟子之言不得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丁氏名公著唐蘇州人○輔氏曰此必有所傳授決非臆説夫齊桓晉文之霸亦恐非創(chuàng)始為之必有所自來故取其説而附見之○愚謂丁氏説本杜預(yù)春秋傳注】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bǔ)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yǎng)老尊賢俊杰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倍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辟同治平聲】
  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也讓責(zé)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
  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載書而不防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賓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防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
  案春秋傳僖公九年葵邱之防陳牲而不殺讀書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輔氏曰但壹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易初命三事所以修身正家之要也【輔氏曰不孝是惡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于天子而后立既立則豈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樹子是不父以妾為妻則無夫婦之道】賓賓客也旅行旅也皆當(dāng)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祿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dāng)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專殺大夫有罪則請命于天子而后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兇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告者不得專封國邑而不告天子也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
  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dǎo)之者逢君之惡也【輔氏曰長君之惡者無能而防懦阿諛之人也逢君之惡者有才而傾儉陰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tǒng)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且得罪于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繆哉【輔氏曰邵子可謂善治春秋者孟子雖取桓公之五命而猶以五霸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魯欲使愼子為將軍
  愼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堯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也用之使之戰(zhàn)也【輔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dāng)硱饔昱R戰(zhàn)之際皆如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衞父兄矣不然則是陷之于死地也故謂之殃民在堯舜之仁政豈容之哉】
  一戰(zhàn)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輔氏曰只以孟子獨(dú)言遂有南陽便可見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zhàn)有功如此且猶不可
  愼子勃然不悅曰此則滑厘所不識也【滑音骨】
  滑厘愼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防同之常制也【輔氏曰觀此一句則知先王之制封國大小自有意義豈私意可得而損益之哉】
  周公之封于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于百里
  二公有勲勞于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語錄曰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謂夏商中國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鄭氏只文字上説得好看然甚不曉事情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須并四個百里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并四國又當(dāng)別列地以封之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騷動矣如此趲去不數(shù)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國何以處之恐不其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后來吞并遂漸漸大如禹防諸侯于涂山執(zhí)玉帛者萬國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自非吞并如何不見許多國武王時諸國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當(dāng)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緣當(dāng)初滅國者五十得許多空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孟子百里之説亦只是大綱如此説不是實(shí)攷得見古制】儉止而不過之意也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shù)刂蠼圆⑼绦弥型跽咦鲃t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于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輔氏曰不殺人而取彼與此仁者猶且不為以其非所當(dāng)?shù)霉室矝r于殃民而求廣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務(wù)引其君以當(dāng)?shù)乐居谌识?br />  當(dāng)?shù)乐^事合于理志仁謂心在于仁【輔氏曰事合于理則必不敢并小以為之心在于仁則必不肯殺人以從欲然此亦內(nèi)外之符也心茍?jiān)谟谌蕜t事必合于理矣先言當(dāng)?shù)勒呔褪抡h故耳○真氏曰道之與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則曰道以心之德而言則曰仁心存于仁則其行無不合道矣】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辟同鄒與向同下皆同】
  辟開墾也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zhàn)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為之強(qiáng)戰(zhàn)是輔桀也約要結(jié)也與國和好相與之國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心爭奪而至于危亡也【輔氏曰自當(dāng)時觀之孟子之説似若遇當(dāng)然其后六國卒并于秦而秦亦不二世而亡則孟子之言驗(yàn)矣】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稅法二十分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案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耆欲與童仆同苦樂樂觀時變?nèi)藯壩胰∪巳∥遗c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蓋欲以其術(shù)施之國家也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
  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設(shè)喻以詰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谷黍早熟故生之饔飱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
  因其辭以折之
  欲輕之于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輔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為堯舜之道三代圣人雖因時損益有所不同然一本于中正則無以異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傅之萬世而無弊周衰王制盡廢兼并之俗起而貧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欲樂觀時變知取知予以此居積致富此三代盛時所無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顧乃私憂過計(jì)創(chuàng)為輕賦之説欲以其術(shù)施之國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觀其始則取其事之易辨者以開其智中則厯陳其不可之實(shí)以破其説末則舉堯舜之道不可得而輕重者使之有所歸著亦可謂委曲詳盡矣】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
  趙氏曰當(dāng)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之筑隄壅而注之他國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順?biāo)砸?br />  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壑受水處也
  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去聲】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zāi)無異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zhí)【惡平聲】
  亮信也與諒?fù)据o氏曰以實(shí)之謂信不信則不實(shí)不實(shí)則無物而輕飄浮搖故凡事茍且無所執(zhí)守也此與論人而無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惡乎執(zhí)言凡事茍且無所執(zhí)持也【永嘉陳氏曰此可以言不敬而卻謂之不亮蓋不信實(shí)者必茍且自欺也】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孫丑曰樂正子強(qiáng)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
  此三者皆當(dāng)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厯問之【輔氏曰強(qiáng)謂有強(qiáng)力可辦事者戰(zhàn)陳之事皆在其中有智慮謂能為計(jì)謀如縱橫捭闔皆是也多聞識謂廣聞博識多知而能言之士也此三者皆戰(zhàn)國之所尚而善信之士所不屑也】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
  丑問也
  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去聲下同】好善足乎
  丑問也
  曰好善優(yōu)于天下而況魯國乎
  優(yōu)有余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余力也【愚謂善專于己則有盡善取于人則無窮此其所以雖治天下猶有余力也】
  夫茍好善則四海之內(nèi)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輕易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輔氏曰上之人好善則人有善者喜得其伸故不以千里之逺為難致而皆來告之也】
  夫茍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與讒諂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輔氏曰世間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謂智者是乃所以為愚也然原其始則起于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君子小人迭為消長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于用一已之長而貴于有以來天下之善【輔氏曰公孫丑所問三者不過是已之長而已所謂貴于有以來天下之善者蓋指四海之內(nèi)輕千里而來而告之以善言也】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于衞靈公是也故與公游于囿公仰視蜚雁而后去之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饑餓不能出門戶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饑餓于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yǎng)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義況此又有悔過之言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饑餓不能出門戶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jié)矣【輔氏曰見行可之仕謂見其可行之幾而仕也際可之仕謂因其交際之禮為可而仕也公養(yǎng)之仕謂因君以周民為義養(yǎng)已而仕也見其有可行之幾而仕故言之弗行則去之以其交際之禮為可而仕故禮貌一衰則去之此皆不以勢利而變其初心也為君以周民為義養(yǎng)已而仕則饑餓瀕死然后受之然其受之亦以免死無累其君則已矣固不可茍安貪得而因以為利也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盡禮則就之為禮而仕也道在我禮在彼至于周之亦可受也則享其意而已此君子之不得已也○又曰集注恐后之貪利茍得者以是借口而全不顧彼已之義遂流于欲而不自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爾然使上之賜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賜止以免其死則時可知矣】
  ○孟子曰舜發(fā)于畎畆之中傅説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説音悅】
  舜耕厯山三十登庸説筑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販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舉以相國孫叔敖隠處海濱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前篇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曽益其所不能【曽與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戾也動心忍性謂竦動其心堅(jiān)忍其性也【輔氏曰竦動其心則心活堅(jiān)忍其性則性定心活則不為欲所役性定則不為氣所動】然所謂性亦指氣稟食色而言耳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里過【語錄曰只是要事事經(jīng)厯過似一條路須毎日從上面往來行得熟了方認(rèn)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曽行忽然一旦撞行將去少間定墮坑落塹去也○輔氏曰人不經(jīng)憂患困窮頓挫摧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謂人要熟須從這里過○永嘉陳氏曰更嘗變故多則閱義理之心熟熟謂義理與自家相習(xí)便如履吾室中】
  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衡與橫同】
  恒常也猶言大率也橫不順也作奮起也征驗(yàn)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后能改蓋不能謹(jǐn)于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于心橫于慮然后能奮發(fā)而興起不能燭于幾防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yàn)于人之色發(fā)于人之聲然后能警悟而通曉也【語錄曰困心衡慮者人覺其有過征色發(fā)聲者其過形于外○輔氏曰舜大圣人之事也傳説而下則皆上智之事也自人常過而下則中人之事也才言常過而后能改便見是中人之性矣下兩句只是改過之事雖是不能謹(jǐn)于平日至于事勢窮蹙困心衡慮始能奮發(fā)而興起然必竟是其才尚足以有為雖是不能燭于幾防至于事理暴著證色發(fā)聲始能警悟而通曉然必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進(jìn)于善若至是而猶不之覺焉則下愚而已】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輔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國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拂之賢士也【輔氏曰法度之世臣則能正其失于事輔拂之賢士則能救其過于身】
  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樂音洛】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于憂患而死亡由于安樂矣【輔氏曰憂患則知儆戒知儆戒則心體流行而不息是生道也安樂則怠肆怠肆則心死矣心死則身亦隨之】○尹氏曰言困窮拂郁能堅(jiān)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以安樂失之者多矣【輔氏曰此言深切非深履而得其味決不能知】
  ○孟子曰教亦多術(shù)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多術(shù)言非一端屑潔也【語錄曰考孟子不屑就與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dāng)作潔字解】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語錄曰如坐而言不應(yīng)隠幾而臥之類】其人若能感此退自修省則是亦我教誨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才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纂疏卷十二
<經(jīng)部,四書類,四書纂疏__孟子纂疏>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三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注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眾理而應(yīng)萬事者也【語錄曰這個神明不測至虛至靈是甚次第○黃氏曰心也者與生俱生者也虛靈而善應(yīng)神妙而不測主宰乎一身緫括乎眾理應(yīng)酬乎萬事】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語錄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文集曰天以公共道理而言○輔氏曰此三語斷置得心性天三者可謂精密矣】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或問心無限量者也此其言盡心何也曰心之體無所不統(tǒng)而其用無所不周者也今窮理而貫通以至于不知則固盡其無所不統(tǒng)之體無所不周之用矣是以平居靜處虛明洞達(dá)固無毫發(fā)疑慮存于胷中至于事至物來則雖舉天下之物或素所未嘗接于耳目思慮之間者亦無不判然迎刃而解此其所以為盡心而所謂心者則固未嘗有限量也曰然則心之為物與其盡之之方奈何曰由窮理致知積累其功以至于盡心則心之體用在我不必先事揣量著意想象而別求所以盡之也○語錄曰盡心如明鏡無些子蔽翳只看鏡子若有些小照不見處便是本身有些塵污此心本來虛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dāng)知今人多是氣質(zhì)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盡知故圣賢所以貴于窮理○又曰心性本不可分況其語脈是盡其心者知其性心只是包著這道理盡知得其性之道理便是盡其心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性者吾心之實(shí)理若不知得卻盡個甚○輔氏曰此數(shù)語説得知性始能盡心尤為明白性雖是無形像卻是實(shí)理心似乎有形像然其體卻虛惟其虛故神明不測容受得眾理而應(yīng)變不窮性只是理雖無形像而實(shí)具于心可以體認(rèn)識察若未能究窮得此實(shí)理便要盡其心之體量則懸空無下手處將久而墮于虛無滉漾之中則無奈這心何視之如寇賊而不可制矣惟能于實(shí)理上窮究得一一分明則心之神明都無所蔽而運(yùn)用酬酢可以盡其體量之大且如性之實(shí)理莫大于仁義禮智人須是就此四者上體認(rèn)得明各極其至更無一毫蔽惑然后吾心之體至通至明隨其運(yùn)量亦無一毫慊闕斯為盡其心矣○陵陽李氏曰舊説謂盡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而集注異焉信如舊説當(dāng)云盡其心則知其性矣知其性則知天矣而后文義相協(xié)今乃不然故集注別按本文更定今說程子曰自理言之謂之天自稟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者言之謂之心三者葢所從言之異耳要之性即理也理則一而已矣故凡能盡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茍不知之若之何其盡之既知之矣則所謂天者豈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學(xué)者毎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謂必先盡其心而后可以循致其極以知天性殊不知性與心初無間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謂知性故能盡心者于義為得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后者是失其先后之倫也讀者可以曉然無疑矣○蔡氏曰李氏説于集注極有功但心小性大之辨特以性與心初無間言之則恐其猶未盡心統(tǒng)性情之説耳】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語錄曰天者便脫模是一個大底人人便是一個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是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輔氏曰知性而盡心者譬如一家主識得一家中所有之物然后隨取隨有隨用隨足方盡得家主之職知性而知天則如家主既識得家中之物則自然知其物所來處此物是后何而來此物是何緣而有也】以大學(xué)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語錄曰物字對性字知字對心字○又曰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又曰不知性不能以盡其心物格而后知至也○又曰知得到時必盡我這心去做如事君必要極于忠為子必要極于孝不是備禮如此既知得到這里若于心有些子未盡便打不過便不足】
  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舍養(yǎng)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輔氏曰心是活物須是操則存不然則便放去矣性是實(shí)理須當(dāng)順之而不害害謂違悖而戕傷之性本不可以戕傷言但為自家違悖了便是戕傷之也奉承之而不違便只是存心養(yǎng)性事○蔡氏曰而不舍如居處恭執(zhí)事敬與人忠便是存心之法順而不害如戒謹(jǐn)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便是所以養(yǎng)性奉承而不違如存吾順事沒吾寧也便是所以事天但存之養(yǎng)之又便是事心與性又便是天非有二也】
  殀壽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壽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脩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語錄曰既不以殀壽貳其心又須脩身以俟方始立得這命自家有百年在世百年之中須事事教是當(dāng)自家有一日在世一日之內(nèi)須教事事要是當(dāng)始得若既不以殀壽動其心一向亂做又不可○輔氏曰天賦命于人有長有短雖若可疑是亦理也何疑之有知天之至則更無商量不用計(jì)較以道修身敬俟其死而已修身以俟死便是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輔氏曰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命與性其實(shí)一也事天全其理也立命全其身也曽子臨終而啓手足曰吾知免夫兩全其極也徇私以賊理縱欲以傷生皆所謂以人為害之也】○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語錄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而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蔡氏曰曰心曰性曰天一理而已朱子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眾理而應(yīng)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先言心后言天是遡流以窮其源程子曰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先言天后言心是推源以及其流初無異者也】張子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語錄曰由太虛有天之名這全説理由氣化有道之名這説著事物上如率性之謂道性只是理率性方見得許多道且如君臣父子之道有那君臣父子方見這個道理○又曰由太虛有天之名是個自然底由氣化有道之名是虛底物在實(shí)上見無形底物因有形而見所謂道者如天道地道人道是也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是自然中包得許多物事○又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緫説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又曰四句本只是一個太虛漸細(xì)分説得密耳由太虛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陰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只便是那太虛將氣化雜了説雖雜氣化實(shí)不雜乎太虛然亦未説到人物各具當(dāng)然之理太虛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圓圈氣化便是陰靜陽動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隨在這里若無此氣這理去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虛處聦明視聽作為運(yùn)用皆是知覺○問氣化何以謂之道曰天地間無有一物不由其道者○問合虛與氣何以有性曰此語詳看亦得其意然亦有未盡處言虛即是性氣即是人以氣虛明則性寓于中故合虛與氣有性之名雖説略盡而終有二意問如此則莫是性離于道邪曰非此之謂到這處則有是名在人如何看然豈有性離于道之理○又曰氣有形而虛無跡以有形之氣具無跡之理是之謂性○又曰虛只是説理合虛與氣所以有人○問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曰亦有未瑩處有心則有知覺又何合性與知覺之有○又曰太虛而下四句極精密○陳氏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推原來厯天即理也古圣賢説天多是就理上論理無形狀以其自然而言故謂之天若就天之形體論也只是個積氣恁蒼蒼范范實(shí)何有形質(zhì)但張子此天字是説理理不成是死定在這里一元之氣流出來生人生物便有個路脈恁地便是人物所通行之道此就造化推原其所從始如此○又曰虛是以理言理與氣合遂生人物受得去成這性于是乎方有性之名性從理來不離氣知覺從氣來不離理合性與知覺遂成這心于是乎方有心之名○愚謂集注并舉程子張子二説正欲學(xué)者于三者同處分析得異處分明于異處體會得同處親切耳】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yǎng)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輔氏曰圣學(xué)工夫知與行兩下都要到盡心知性而知天則是知之事也存心養(yǎng)性以事天則是行之事也不知其理而履其事則是冥行妄作而已然徒知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已甚則必至于妄想空虛只務(wù)上達(dá)不務(wù)下學(xué)卒歸于異端而已】知天而不以殀壽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脩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輔氏曰智所以知仁所以守知有不盡則不知仁之為仁雖欲為之不陷于姑息則流于兼愛故以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又所謂智及之仁不能守之必將穿鑿創(chuàng)意作起事端以至流蕩忘反與法度背馳而不足以為智矣○又曰須是如集注所謂造其理履其事仁智兩極其至日用行事之間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直到圣人大而化之之地位方無退轉(zhuǎn)不然則窮格之功不至而所見日以昬蝕踐履之功不力而所得日以怠廢知而不盡守之或渝則終必為異端曲學(xué)之所惑矣學(xué)者豈可不自警哉】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兇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語錄曰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如順其道而死者是正命桎梏死者便是不正之命問有當(dāng)然而或不然不當(dāng)然而或然者如何曰如孔孟老死不遇須喚作不正之命始得在孔孟言之亦是正命然在天之命卻自有差○問此命是指氣言否曰然若在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壽殀皆是合當(dāng)如此者如顔子之殀伯牛之疾是也】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
  命謂正命巖墻墻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語錄曰若先説道我自有命雖立巖墻之下亦不妨即是先指定一個命如此便是紂説我生不有命在天相似也○輔氏曰立乎巖墻之下以致覆壓而死則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為之也葢巖墻有傾覆之勢自家卻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壓也是故君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氷非禮勿動擇地而行者無他焉知命而已】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兇皆莫之致而至者矣【語錄曰問人或死于干戈死于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曰固是正命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説得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dāng)死而不死卻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dāng)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xué)者于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仞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jì)較便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桎桔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墻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語錄曰問雖謂非正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謂之命曰亦是自作而天殺之但非正命耳 使文王死于羑里孔子死于桓魋卻是正命】○此章與上章葢一時之言所以發(fā)其末句未盡之意【輔氏曰上章止言壽殀而已故集注于此又推言及吉兇禍福皆天所命然惟人為莫與而天所自至者則為正命故上章所謂君子脩身以俟之者正所謂順受乎此也】
  ○孟子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舍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dá)凡外物皆是【或問三章之説曰在我者如仁義禮智之屬皆此理所當(dāng)為以其求之得之莫不有義故曰義在外者如富貴利達(dá)之類皆命有所制以其求之雖有道而得之則有命故曰命然圣人則力為我之所當(dāng)為而不問彼之所制也】○趙氏曰言為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輔氏曰四句正説著此章意故集注取之】
  ○孟子曰萬物皆備于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業(yè)細(xì)防其當(dāng)然之理無一不具于性分之內(nèi)也【或問四章之説曰萬物之生同乎一木其所以生此一物者即其所以生萬物之理也故一物之中莫不有萬物之理也所謂萬物皆備云者亦曰有其理而已矣○輔氏曰理之本然即所謂性也理之本然一而已然于應(yīng)事接物之際則其分限品則各自不同故極其大者言之則如君臣父子緫其小者言之則如事物之細(xì)防其當(dāng)然之理無一而不具于性分之內(nèi)葢雖有萬之不同然其理之本然則一而已】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shí)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shí)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強(qiáng)而無不利矣其為樂孰大于是【輔氏曰此言盡性之事也夫萬物之理雖備于我然反身不誠則我自我理自理事物之來千頭萬緒而皆無以應(yīng)之但有紛擾疑懼而已豈能樂乎須是見得到信得及反之于身而實(shí)有是理為君而實(shí)有仁為臣而實(shí)有敬為父而實(shí)有慈為子而實(shí)有孝隨事而處皆如吾之好好色惡惡臭真實(shí)如此而無毫發(fā)之或慊則在我不待勉強(qiáng)而自然無不利矣其為樂孰有犬于誠者乎】
  強(qiáng)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強(qiáng)勉強(qiáng)也恕推已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dāng)凡事勉強(qiáng)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而仁不遠(yuǎn)也【語錄曰恕便是推己及物恕若不是推己及物別又是個什麼然這個強(qiáng)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于我了只爭著一個反身而誠須便要強(qiáng)恕上做工夫所謂強(qiáng)恕葢是他心里不能推己及人便須強(qiáng)勉行恕抝轉(zhuǎn)這道理然亦只是要去個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闕處○又曰如今人所以害事處只是這些私意難除才有些私意隔著了便只是見許多般○輔氏曰此言學(xué)者求仁之事也反身而誠則人與仁合矣然其未誠者非有他也私意隔之與理為二而未純乎一也故當(dāng)凡事勉強(qiáng)推己及人庶幾其心公平得天天理而仁之道不逺矣夫盡性莫先于誠身誠身莫要于求仁求仁莫切于強(qiáng)恕其階級分明其工夫有序?qū)W者由是而進(jìn)焉則圣人之道庶乎其可至也其與坐談高妙馳志空虛而卒無所依據(jù)者不可同年而語矣】○此章言萬物之理具于吾身體之而實(shí)則道在我而樂有余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輔氏曰章指之説簡切明盡所以直指圣賢盡心之實(shí)開示學(xué)者求仁之方其功大矣】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xí)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輔氏曰著有明意故以為知之明察有密意故以為識之精葢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dāng)然既習(xí)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語錄曰方行之際則明其當(dāng)然之理是行之而著既行之后則識其所以然是習(xí)矣而察初間是照管向前去后來是囘顧后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輔氏曰所當(dāng)然是就事上説所以然是就理上説凡事皆有所當(dāng)然其所當(dāng)然必有理也理則是其所以然人能于方行之時明其事之所當(dāng)然既習(xí)之后又識其理所以然則能知夫道矣但凡人不知此理故方行之時倒行逆施而不能明其事之所當(dāng)然既習(xí)之后鹵莽滅裂而猶不識其理之所以然然雖不著不察而道實(shí)未嘗相離所以終其身由乎道之中而不知夫道之實(shí)體者比比皆是此大學(xué)之道所以以格物致知為先也】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趙氏曰人能恥已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從善之人終身無復(fù)有恥辱之累矣【輔氏曰恥者改過遷善之幾也故人不可以無恥又就無恥而言人若能以己之無恥為恥則可以終其身無恥辱之累也然則人豈可以無恥哉】
  ○孟子曰恥之于人大矣
  恥者吾所固有羞惡之心也存之則進(jìn)于圣賢失之則入于禽獸故所系為甚大【輔氏曰恥乃人之羞惡之心性之義也存之則有所不為故可以進(jìn)于圣賢失之則無所不為故必至入于禽獸其所系豈不大哉】
  為機(jī)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為機(jī)械變詐之巧者所為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為得計(jì)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輔氏曰陷溺其心于機(jī)械變詐之巧則是無所不為者也故人雖以為深恥而已方自以為得計(jì)其愧恥之心雖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復(fù)發(fā)見矣】
  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輔氏曰前説指機(jī)變之人言之后説則泛言人不可以無恥之意前一説痛切后一説較緩】○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為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輔氏曰程子是用第二説然恥其不能而為之則無不能矣恥其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世之人往往不能強(qiáng)于為善故吝于改過甚至于防疾而忌醫(yī)者多矣故程子因以是警之】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dú)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dāng)屈己以下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而實(shí)則相成葢亦各盡其道而已【輔氏曰君好善則不知勢之在已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勢雖相反而實(shí)相成不然君以勢而驕夫士士以勢而徇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以有為哉】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游乎吾語子游【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游游説也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趙氏曰囂囂自得無欲之貌【輔氏曰游説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唯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為輕重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説】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德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也【輔氏曰尊如尊德性之尊尊其德則有以自重樂如樂天知命之樂樂其義則有以自安夫人爵之榮外物之誘豈勉強(qiáng)矯揉之所能免哉必在我者有所得而自重有所守而自安而后能之也】
  故士窮不失義達(dá)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德樂義見于行事之實(shí)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dá)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己言不失已也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而今果如所望也【輔氏曰窮不失義則在我者得其所守達(dá)不離道則能興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見于世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善天下【見音現(xiàn)】
  見謂名實(shí)之顯著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實(shí)【輔氏曰古之人得志澤加于民乃民不失望之實(shí)不得志則修身見于世乃士得已之實(shí)又極其用而言之則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善天下也】○此章言內(nèi)重而外?則無往而不善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fā)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杰有過人之才知者也葢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材無物欲之蔽為能無待于教而自能感發(fā)以有為也【輔氏曰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此皆中人以下之資所謂凡民者是也葢無持立之操教之善則為善不然則為惡矣若夫才知過人之士則天理易明物欲難蔽故雖不待上之人有以教之而自能感發(fā)而興起以有為也】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為事【輔氏曰尹氏説甚善人而以區(qū)區(qū)富貴為事者皆凡庸之人吝驕封閉不足與有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谷乗屋之類是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惡之類是也葢不得己而為其所當(dāng)為則雖咈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輔氏曰播谷乗屋之類雖不免于勞然其本意則乃欲佚之而已故雖勞而不怨除害去惡之類雖不免于殺然其本意則乃欲生之而已故雖死而不怨殺者○又曰不得已者事也為其所當(dāng)為者理也事雖不得已而吾但為其理之所當(dāng)為故雖勞之殺之可謂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則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謹(jǐn)其所謂勞與殺之事哉】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皡皡如也【皡胡老反】
  驩虞與歡娛同皡皡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作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于我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yù)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輔氏曰楊氏説即程子意也但楊氏説得明切程子説得渾全耳霸者亟民之從規(guī)模狹窄故必至如此時下雖得其民之歡娛然豈能久哉事過意息則忘之矣至于王者則如天道之自然當(dāng)生則生當(dāng)殺則殺而民自忘其喜怒也】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所謂皡皡如也庸功也豐氏曰因民之所惡而去之非有心于殺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為也【豐氏名稷四明人○輔氏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此句所包甚濶凡帝王之政教皆是因民之性輔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遷于善而不知誰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謂耕田鑿井帝力何有于我之事】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bǔ)之哉【夫音扶】
  君子圣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jīng)厯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厯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也【文集曰經(jīng)厯亦不必為經(jīng)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fēng)聲氣化之所被皆謂經(jīng)厯也○語錄曰不獨(dú)是所居久處只曽經(jīng)涉處便皆化○又曰如舜耕厯山陶河濱略略做這里過便自感化不待久留言其化之速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立斯立道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語錄曰存是存主處不是主宰是存這事這事便來應(yīng)○又曰存是自家主意處便不測亦是人見其如此】是其德業(yè)之盛乃與天地之化并行同運(yùn)舉一世而甄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bǔ)塞其罅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為大而學(xué)者所當(dāng)盡心也【輔氏曰德以其得于己者而言業(yè)以其見于事者而言圣人之德業(yè)兩極其盛故能與天地之化同運(yùn)而并行也舉一世而甄陶之葢言其功用之大成就之廣不可以一事一物而言也豈若霸者之所為但隨事小小補(bǔ)塞其罅漏而已乎】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聲謂仁聞謂有仁之實(shí)而為眾人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xùn)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之聞大王之為仁人伯夷太公之聞文王善養(yǎng)老之類是也仁聲仁聞非圣人之仁博厚悠逺自然昭明則不能有也故其感于人也亦深非止言語聲色之化而已】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德齊禮所以格其心也【輔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德行乎其間但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終不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者得民之心感而誠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后其君也【輔氏曰百姓足而君無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節(jié)故民先自足而君亦無不足也不遺其親不后其君使民之于君親之如父母愛之如四體尊而敬之則得其財與無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xué)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輔氏曰本然之善謂其善不知其所由來自然而然如所謂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故程子以為皆無所由乃得于天不系于人其論切矣○真氏曰善出于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學(xué)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學(xué)而知】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上聲下同】
  孩提二三?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輔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曉之是豈待學(xué)而后能慮而后知哉】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dá)之天下也
  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達(dá)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輔氏曰親親敬長雖若出于一人之私然其所謂仁所謂義所以建立人極綱紀(jì)人道以至于不可勝用者不過即是心而達(dá)之于天下耳】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于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厯山時也葢圣人之心至虛至明渾然之中萬理畢具一有感觸則其應(yīng)甚速而無所不通【輔氏曰圣人渾是一團(tuán)義理感非自外應(yīng)非自中故能至速而無不通也】非孟子造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kuò)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可勝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語錄曰人心至靈其所不當(dāng)為不當(dāng)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間自知了到計(jì)較利害卻自以為不妨便自冐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dāng)為所不當(dāng)欲者便要從這里截斷斷然不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輔氏曰凡人有所不為有所不欲者心為之宰而禮義有以制之也若夫?yàn)樗粸橛挥麆t心不在焉而無禮義以制之耳雖然心非在外也放而不知求則若不在焉耳能反是心則是擴(kuò)充其羞惡之心者將見其義至于不可勝用矣○又曰上言不能以禮義制之而后又獨(dú)言羞惡與義者所不可為所不可欲者謂非禮也至于不為其所不可為不欲其所不可欲則是羞惡之心義而已矣】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shù)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德慧者德之慧術(shù)知者術(shù)之知疢疾猶災(zāi)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也【輔氏曰德之慧謂慧德也與昬正相反術(shù)之智謂智術(shù)也與愚正相反疢疾則非真是病故曰猶災(zāi)患也人惟有災(zāi)患竦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堅(jiān)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德慧術(shù)知也】
  獨(dú)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dá)
  孤臣逺臣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dá)謂達(dá)于事理即所謂德慧術(shù)知也【輔氏曰孤臣孽子皆宜不得于君親者則是所謂常有乎疢疾災(zāi)患者也操心危慮患深故能動心忍性而不至于昬愚達(dá)夫事理之當(dāng)然而有所謂德慧術(shù)知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
  阿徇以為容【輔氏曰謂長君之惡以求容其身者】逢迎以為悅【輔氏曰謂逢君之惡以求君之悅者】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
  言大臣之計(jì)安社稷如小人之務(wù)悅其君眷眷于此而不忘也【輔氏曰此則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wù)為容悅之私一則務(wù)安社稷以為忠也】
  有天民者達(dá)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輔氏曰天之生民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也是指伊尹太公未出之時而言】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輔氏曰是指伊尹太公已出之時言也】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輔氏曰若使當(dāng)時不遇湯與文王則二子寧沒身不見知而不悔樂天知命也】不肯小用其道以徇于人也【輔氏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者也】張子曰必功覆斯民然后出如伊呂之徒【輔氏曰張子之説深得伊呂之心事也】
  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
  大人德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龍?jiān)谔锾煜挛拿髡摺据o氏曰上謂君下謂民大人德盛故上而君下而民無不化也干之九二可以當(dāng)之矣葢大人一出而天下莫不文明是圣人之事也】○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悅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圣者能之【輔氏曰孟子言此所以品節(jié)人臣之品有此四等諛佞之臣則是徇私而忘理者也固不足道矣安社稷者則行理以盡忠者也然猶是一國之士而已所謂一國之士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天下也春秋之賢大夫是矣至于天民則如伊呂之徒非止一國之士也可以大用而不可以小知者也然猶防有意焉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不肯小用其道以徇于人如程子所謂伊尹雖圣人終是有任底意思者是也大人則圣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當(dāng)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萬世文明者也故曰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圣者能之至公無私進(jìn)退以道周公之無意無必也仕止久速無可無不可孔子之無意無必也】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并同】
  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語錄曰此説極有味】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養(yǎng)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眾而天下后世將無不被其澤矣圣人之心所愿欲者莫大于此今既得之其樂為如何哉【輔氏曰此樂與有朋自遠(yuǎn)方來之樂同而有大焉故以為圣人之所愿欲者莫大乎是也】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系于天一系于人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xué)者可不勉哉【輔氏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皆天所與非人所為故曰系于天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須是有那明睿之人相從故己得以施其教若無其人則無所施矣故曰系于人至于仰不愧俯不怍則在我自致之而已故學(xué)者不可不以是自勉也又況自已不能不愧不怍則雖有父母兄弟而亦不能有其樂雖有明睿之才而亦何以為教哉】
  ○孟子曰廣土眾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辟民聚澤可逺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則不在是也【輔氏曰地辟民聚澤可逺施則得以推吾之仁故君子欲之中天下而立則其道大行而地?zé)o逺近之限定四海之民則無一夫不被其澤而民無眾寡之分是又得以遂吾之仁故君子樂之要之兩事皆只是仁但有廣狹之辨故所欲者未足以為樂至于樂則所謂博施濟(jì)眾圣人之事也所得于天則是指性而言也所欲所樂固亦非性外之事但于吾所受之全體則有何増損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于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dá)而有異【輔氏曰事雖有窮達(dá)而性之全體何嘗有一毫之加損分定葢言性之全體固自有一定之分故也】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xiàn)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蘊(yùn)也【輔氏曰此所以為圣賢之樂也若于此不發(fā)其蘊(yùn)則性只是一懸空之物都無實(shí)體即與釋老之見無異矣】仁義禮智性之四德也根本也【文集曰四端根于心便見得著在人心上相離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刬斷了那根】生發(fā)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于四體謂見于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文集曰其發(fā)見于容色者自有睟然清和潤澤之貌見之于面盎然豐厚盈溢之意見之于背以至施于四體而形于動作威儀之間如此四體雖不待吾言而自曉吾意如手容不待告語而自然恭足容不待告語而自然重】葢氣稟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德根本于心其積之盛則發(fā)而著見于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語錄曰君子氣字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個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于外眾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稟物欲一重隔了這個根便未著土在葢有殘忍底心便沒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沒了義之根有忿很底心便沒了禮之根有黒暗防心便沒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宇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著土而已】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惟有德者能之○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于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太公辟紂居?xùn)|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yǎng)老者天下有善養(yǎng)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葢反】
  已歸謂已之所歸余見前篇
  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yǎng)母雞五母彘二也余見前篇【輔氏曰五畆之宅而下梁惠王上篇已言之矣今又言之者故集注以為此是文王之政也觀五雞二彘之事則文王之政亦可謂周悉矣若無此説則人往往將文王之養(yǎng)只如后世尊養(yǎng)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所謂西伯善養(yǎng)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dǎo)其妻子使養(yǎng)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飽不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畆之田里謂五畆之宅樹謂耕桑畜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yǎng)老者教導(dǎo)之使可以養(yǎng)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教民節(jié)儉則財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昬暮叩人之門戶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于防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于富足民無常產(chǎn)則無常心矣【輔氏曰尹氏之説當(dāng)矣觀此則人心本仁可知己其或有不仁者陷溺其本心焉耳】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shù)翘蕉√煜鹿视^于海者難為水游于圣人之門者難為言
  此言圣人之道大也【輔氏曰孟子因孔子之言以明圣道之大】東山葢魯城東之高山而太山則又高矣此言所處益高則其視下益小【輔氏曰以行而言也】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輔氏曰以知而言也】難為水難為言猶仁不可為眾之意【輔氏曰觀于海則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動吾之視游于圣人之門則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入吾之聽亦猶仁則天下之眾皆莫能與之?dāng)彻室嘣浑y為眾也○永嘉陳氏曰仁不可為眾言仁者難為眾看有幾多人眾來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猶太山之前難為山大海之前難為水】
  觀水有術(shù)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愚案大波為瀾小波為湍】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愚謂明者虛瑩昭徹之本體光者即此明之發(fā)揮著見于外】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于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輔氏曰以比圣人之道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然程子以此為言道之無窮而集注獨(dú)以為言其有本者葢有本而后能無窮故也】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達(dá)
  言學(xué)當(dāng)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也【語錄曰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zhèn)€是做得孝成忠是真?zhèn)€做得忠成子貢之辯子路之勇都是真?zhèn)€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也○輔氏曰即程子所謂譬如珠玉小積則有小光輝大積則有大光輝也】達(dá)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輔氏曰如自有諸己之謂信至于大而化之之謂圣自志學(xué)至從心不逾矩其間次第皆是足于此而通于彼須實(shí)體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虛空者所能測識也】○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學(xué)之者必以其漸乃能至也【輔氏曰圣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學(xué)者言之則又豈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后行君子之志于道必成章而后達(dá)者曉之以見學(xué)者當(dāng)務(wù)實(shí)而有漸不可躐等陵節(jié)懸空妄想而卒歸于無所得】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勤勉之意【輔氏曰是勤勉不已之意舜之為善與跖之為利皆云孳孳者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言雖未至于圣人亦是圣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于善便以利言也【輔氏曰程子之説精切使學(xué)者知致謹(jǐn)于毫厘之間】○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jǐn)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為義者又學(xué)者所當(dāng)深察也【輔氏曰楊氏説尤為有益此大學(xué)所以始于致知而中庸所以先于明善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于敬便是為善【語錄曰且須常存?zhèn)€誠敬做主學(xué)問方有所歸著如有個屋舍了零零碎碎方有頓處不然卻似無家舍雖有千金之寳亦無安頓處今日放在東邊草里明日放在西邊草里終非已物○輔氏曰此又教學(xué)者以靜時工夫也動靜相涵敬義兩立孳孳不已則庶乎可以進(jìn)于圣人之學(xué)矣】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為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于為我而已不及為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高不以一豪利物是也【語錄曰莊子數(shù)稱楊子吾恐楊氏之學(xué)如今道流修錬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也不妄與人説】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放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其頂也放至也
  子莫執(zhí)中執(zhí)中為近之執(zhí)中無權(quán)猶執(zhí)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于二者之間而執(zhí)其中近近道也權(quán)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zhí)中而無權(quán)則膠于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zhí)一而已矣【語録曰子莫見楊墨皆偏在一處要就二者之中而執(zhí)之正是安排尋討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見不分明依舊不是○輔氏曰楊氏資質(zhì)于理略偏于剛毅墨子資質(zhì)于理略偏于寛厚只原講學(xué)不明不知至理之所在克治不力而各流于其所偏淪胥不已遂至于各極其偏一則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而僅足于為我一則欲摩頂至踵以利天下而遂至于兼愛至于子莫則又自其末流觀之而知楊墨之皆失中也然無所師承穿鑿杜撰而度于為我兼愛二者之間而執(zhí)其中則其意固善而于道則近矣然時有萬變事有萬殊物有萬類而中無定體若但膠于二者一定之中而執(zhí)之不能如稱錘然因事物之輕重而前卻以取平則與二子之執(zhí)一者亦無異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防則中央為中一家則防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zhí)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輔氏曰程子第一説言中為難識須是黙識心通故能隨物應(yīng)變以取中第二説又言中為難執(zhí)須先識得則事事物物天然有個中在上面不假人力安排才涉安排計(jì)較則便不中矣葢義理精微豈人力之粗淺所能與哉若子莫者是要安排個中來執(zhí)之也】
  所惡執(zhí)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zhí)中者害于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輔氏曰仁義所以立人之道并行而不悖為我者只知有我而不知有人故役于私而遂至于害仁兼愛者只知有人而不知有我故迷于愛而遂至于害義執(zhí)二者之間一定之中則不能隨時逐事以取中故兩失其仁義而害于時中是皆舉一而廢百也百只是言其多耳】○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quán)【輔氏曰此兩句已盡一章之防】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茍不當(dāng)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茍不當(dāng)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zhí)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quán)鄉(xiāng)鄰有鬬而不知閉戶同室有鬬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zhí)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囘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quán)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語錄曰居陋巷則似楊氏三過其門而不入則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愛而非兼愛顔子似為我而非為我○輔氏曰楊氏以禹稷顔囘之事發(fā)明中之所貴乎權(quán)之義甚為明白使禹稷顔囘不能易地皆然便是無權(quán)無權(quán)則是亦楊墨而已矣】
  ○孟子曰饑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饑渴所害故于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于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輔氏曰飲食有美惡之正味口腹固能辨之然常人一為饑渴所害則不暇擇其美惡而皆以為甘美故失其正味富貴有當(dāng)?shù)貌划?dāng)?shù)弥砣诵墓棠鼙嬷怀H艘粸樨氋v所害則不暇擇其當(dāng)?shù)貌划?dāng)?shù)枚湔怼?br />  人能無以饑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輔氏曰人若能不以貧賤動其心而于富貴辨其所當(dāng)?shù)枚苤洳划?dāng)?shù)脛t不受之則過于常人逺矣過人之逺則不憂其不及人矣】
  ○孟子曰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輔氏曰如此則與界分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逾越】栁下惠進(jìn)不?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憫直道事人至于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栁下惠和而不流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圣賢防顯闡幽之意也【輔氏曰程子論孔子于夷齊之清卻言其不念舊惡以為防顯闌幽之意故集注亦以孟子此説為發(fā)明栁下恵之和而不流】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仭同】
  八尺為仭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呂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xué)不如孔子終未入于圣人之域終未至于天道未免為半涂而廢自棄前功也【侍講名希哲河南人○輔氏曰君子所為凡百皆要極其至而底于成常人之情則往往鋭始怠終得少為足故中道而畫半涂而廢者多矣如此則皆為自棄其前功也故孟子發(fā)此説以警切之呂氏推説廣矣若夫?yàn)槿硕吹脼槭ト搜灾味患坝趫蛩唇詾槲醇胺蛉病?br />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全不假脩習(xí)湯武脩身體道以復(fù)其性【語錄曰性之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又曰性是自然有底身是從身上做得來底只是其初資稟有些子不相似耳○輔氏曰堯舜生而知之者也故其氣質(zhì)清明天性昭著自然渾全何待脩習(xí)湯武學(xué)而知之者也故脩身體道以復(fù)其本然之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jì)其貪欲之私耳【輔氏曰五霸之事皆矯竊詐偽者之所為與圣人用處天地懸隔】
  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shí)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輔氏曰凡假之者無不然其初不過以之欺人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或曰葢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輔氏曰此説雖通然卻説得來慢了】舊説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輔氏曰與道一者無氣稟之蔽也履之者以身履踐之而至也及其成功一者皆真切為之故有成而氣稟不足以為之間也若但假而已則已是作偽其意思都別了是以功烈如是之卑也】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悅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悅
  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xí)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余見前篇
  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豪之私者也【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謂合天下之心以為心而在我無一豪適莫之私意也然此豈一朝夕勉強(qiáng)而能哉非道全德備其素行有以信于人至誠有以通于天者不能也】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fēng)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祿謂之素餐此與吿陳相彭更之意同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nóng)工商賈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間獨(dú)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高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dāng)為農(nóng)工商賈之業(yè)則高尚其志而已【輔氏曰士雖未得位以行其道而其志則須高尚方可志于仁義則高尚溺于利欲則卑汚】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于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dāng)為也【輔氏曰仁體也義用也大人之事體用已全得時得位則舉而措之耳】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舍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shè)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廉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祿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廉信其大節(jié)而遂以為賢哉【輔氏曰觀前篇所論仲子之事其介然自守如此則不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此徇名而強(qiáng)矯者或能之故孟子以為是特舍簞食豆羮之義而已葢未以為賢也若夫安于人倫使之各盡其道則非盡性而樂循理者不能故孟子言此以曉齊人使之勿迷于小而不察其大耳】
  ○桃應(yīng)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yīng)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zhí)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shè)此問以觀圣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zhí)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語錄曰法者天下公共在臯陶亦只得執(zhí)】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yīng)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yīng)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fù)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防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防與欣同樂音洛】
  蹝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于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fā)○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葢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xué)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jì)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輔氏曰集注謂桃應(yīng)故設(shè)此問以觀圣賢用心之極非以為真有此事者既已得桃應(yīng)問之之意而又發(fā)明孟子所以吿之之説以為是皆圣賢之心天理之極人倫之至者可謂兩盡其防矣學(xué)者能致察乎此而有得于心則天下萬事雖紛紜轇轕沓至吾前亦將如水到渠成時至物熟皆不待計(jì)較不待空排而舉無難處者也】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嘆曰居移氣養(yǎng)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之位養(yǎng)奉養(yǎng)也言人之居處所系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yǎng)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皆云羨文也
  王子宮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前篇尹氏曰睟然見于面盎于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
  魯君之宋呼于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yǎng)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舉也詩曰承筐是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后發(fā)見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后有也
  恭敬而無實(shí)君子不可虛拘
  此言當(dāng)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shí)也拘留也【輔氏曰世衰道防在上者皆不知有恭敬待賢之誠而惟恃其有幣帛之聘在下者唯知有幣帛之可慕而不知察夫上之人所以待之之誠上下之情交騖于利而不知有義理焉故孟子發(fā)此論以警之】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語錄曰形色上便有天性視便有視之理聽便有聽之理○問形是耳目鼻口之類色是如何曰一顰一笑皆有至理○愚謂耳目形也視而明聽而聦者理也形色色也或莊或偷或有不可犯者理也理即性性即理也】踐如踐言之踐【文集曰踐猶踐言踐約之踐非謂踐行所具之理也○語錄曰踐非踐履之謂葢言圣人所為便踏著這個形色之性耳】葢眾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后可以踐其形而無歉也【或問踐形之説曰人之生于天地之間也莫不有形其有是形也莫不有色而本其所得于天者則是形是色莫不有所以然之故焉莫不有所當(dāng)然之則焉是則所謂天性者也然眾人桔于氣稟之偏狃于習(xí)俗之蔽而不能無人欲之私是以視則不明聽則不聦貌則不恭言則不從葢不能盡其形色本然之理則雖有是形而無以踐其形也惟圣人能盡其性而無一豪人欲之私雜于其間是以視則極明聽則極聦貌則極恭言則極從葢凡形色本然之理無一不盡既有是形而又有以踐其形焉云者本有是物而又能脩其實(shí)以副之也○文集曰性即理之謂也然眾人有是形而不能全其形之理故有形雖人而心實(shí)禽獸是不足以踐其形矣惟圣人能全其形之理故可以踐其形也○又曰可以踐形則無愧于形矣】○程子曰此言圣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葢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后稱其名眾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圣人也【文集曰充字極分明○輔氏曰人受天地之正氣以生物受天地之偏氣以生故物則有能有不能人則無不能也既是為人則須盡得人之理方稱人之名不然則與物無異矣然人得天地之正氣故得天地之全理然其氣稟亦有清濁昬明之異如眾人則雖有之而不知有賢人則雖形而未盡能充其形而全其理者唯圣人而已○永嘉陳氏曰學(xué)未至于圣人則于性分道理未免虧欠才于性分有虧欠即是空具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楊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輔氏曰楊氏即程子意各盡其則又説得周遍】
  ○齊宣王欲短喪公孫丑曰為朞之喪猶愈于己乎己猶止也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dāng)自知兄之不可戾而喪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葢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強(qiáng)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shù)月之喪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于嫡母而不敢終喪其傅為請于王欲使得行數(shù)月之喪也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案儀禮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緣既葬除之疑當(dāng)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于已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喪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喪天經(jīng)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則不肖者有以企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葢因人品高下或相去逺近先后之不同【輔氏曰如時雨化之者品之高者也成德達(dá)財者品之次者也荅問者品之下者也相去之逺近先后則言私淑艾者爾葢有雖同時而相去或逺或近者又有或先或后而不同時者故近與先者則得以親承其教逺與后者則有不能及門而受業(yè)者也】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語錄曰不先不后適當(dāng)其時而已】草木之生播種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于顔曽是已【語錄曰他地位已到因而發(fā)之孔子于顔曽是也】
  有成德者有達(dá)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德如孔子之于冉閔達(dá)財如孔子之于由賜【語錄曰成德成就其德如孔子于冉閔德則天資純粹者達(dá)才通達(dá)其才如孔子于由賜才是明敏者】
  有荅問者
  就所問而荅之若孔孟之于樊遲萬章也【語錄曰荅問則是費(fèi)言語○輔氏曰樊遲之麄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后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文集曰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chuàng)艾亦取諸此】人或不能及門受業(yè)但聞君子之道于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于陳亢夷之是也【語錄曰未嘗親見面授只是或聞其風(fēng)而師慕之或私竊傅其善言善行學(xué)之以善于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圣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愚謂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才而篤故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天地?zé)o棄物圣賢無棄人】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幾音機(jī)】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徇學(xué)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fā)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fā)發(fā)矢也躍如如踴躍而出也【文集曰是道理活潑潑地發(fā)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語錄曰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于心目之間】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學(xué)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fā)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于前矣【語錄曰須知得引個甚麼是怎生地不發(fā)又是甚麼物事躍在面前須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教人心精一無些子夾雜方見得他那精防妙處○又曰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間圣賢也不是不説然也全説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才桃動那頭了時那個物事自跌蕩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fā)箭雖不發(fā)箭然已知得真?zhèn)€是中這物事了○輔氏曰引謂但授之以學(xué)之之法不發(fā)謂不告以得之之妙】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xué)者當(dāng)自勉也【輔氏曰過乎中則茍難而不可及不及乎中則又茍易者之所便也唯中道而立是以無難無易能者從之則又學(xué)者所當(dāng)自勉也中道而立成已之事能者從之又所以成物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輔氏曰道有定體率性而已教有成法修道而已唯其道有定體故教有成法卑者不可抗而隆禮卑法地是也高者不可貶而下知崇效天是也不因有言而可以益其顯不因無説而可以晦其藏中道而立能者從之而已】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隨物之名也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也【愚謂道不可離也雖時有治亂已有窮達(dá)非道殉身即身殉道以死相從豈可得而離哉】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輔氏曰此正如莊子所謂盜亦有道者言是亦道耳但只是妾婦之道妾婦以順悅為道者也】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荅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來學(xué)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荅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輔氏曰更乃滕君之弟則知其挾貴矣而肯來學(xué)于孟子則知其挾賢矣】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荅也【輔氏曰學(xué)者之心須是專一方有受教之地有所挾則二三也】○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夫意之不誠者【輔氏曰誠則一二則不誠矣】
  ○孟子曰于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于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dāng)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
  其進(jìn)鋭?wù)咂渫怂?br />  進(jìn)鋭?wù)哂眯奶^其氣易衰故退速○三者之弊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于廢弛【輔氏曰不及者之弊則愈見其不及流于欲者之所為也過者之弊則其退也可立而待役于氣者之所為也欲肆則無極氣過則易衰循理而行則有則而可繼也】
  ○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愛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jié)○程子曰仁推已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則可于物則不可統(tǒng)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輔氏曰統(tǒng)而言之則皆自吾一性之仁分而言之則有輕重之序然在學(xué)者言之則于此三者之序有由之而不知者有得于此而失于彼者又有倒行逆施雜亂無次者要當(dāng)因圣賢之言反求之心涵養(yǎng)于未發(fā)之前體察于己發(fā)之后毋惑于異端毋汨于私欲安處善樂循理凡形于愛物仁民親親之際一皆與圣賢之説自然脗合而無差然后是圣學(xué)工夫】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真氏曰凡生于天壤之間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之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以其理一故仁愛之仁無不徧以其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輔氏曰尹氏説尤要切一本故無偽而有差等若無差等則是偽而二本也】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dāng)務(wù)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wù)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wù)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并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dāng)務(wù)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也大矣【語錄曰當(dāng)務(wù)之急如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亦不用于耕耳又如夫子言務(wù)民之義應(yīng)系所當(dāng)為者皆是也】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于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
  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wù)【飯扶晚反歠昌悅反】
  三年之喪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斷干肉不敬之小者也問講求之意○此章言君子之于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輔氏曰此是言仁】知所先后則事有序【輔氏曰此是言知】豐氏曰智不急于先務(wù)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于天下之治矣仁不急于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dá)聦明日蔽于上而惡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wù)也【輔氏曰豐氏是講筵之説故推言之如此然孟子之意亦是如此】

  孟子纂疏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纂疏卷十四    宋 趙順孫 撰
  朱子集注
  盡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zhàn)之大敗將復(fù)之恐不能勝故驅(qū)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zhàn)鬬糜爛其血肉也復(fù)之復(fù)戰(zhàn)也子弟謂太子申也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言仁人之恩自內(nèi)及外不仁之禍由疎逮親【輔氏曰仁人之恩自內(nèi)以及外者自本而推之也惟其自本而推之故雖無所不愛而輕重等差葢不可紊也不仁之禍由疎逮親者徇欲而從流者也惟其徇欲而從流故橫放逆施莫之紀(jì)極也始也糜爛其人民而殘賊其子弟終不至殺身覆族不已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zhàn)彼善于此則有之矣
  春秋每書諸侯戰(zhàn)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于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zhàn)也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shí)者學(xué)者當(dāng)識其義而已茍執(zhí)于辭則時或有害于義不如無書之愈也
  吾于武成取二三防而已矣
  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防竹簡也取其二三防之言其余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無敵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鹵楯也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shè)是言懼后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輔氏曰如血流漂杵一語雖是商人之自殺然畢竟過乎實(shí)武王伐紂遇此等事亦必自處置豈肯使之殺人至于如此之多此而不辯竊恐后世惑之以為圣人任上亦或有時殺人如此則將長其不仁之心其為害大矣】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zhàn)大罪也【陳去聲】制行伍曰陳交兵曰戰(zhàn)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好去聲】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后我
  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shù)一車兩輪也【愚案風(fēng)俗通云車有兩輪故一車謂之一兩】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dāng)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安寧汝非敵商之百姓也于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zhàn)【焉于防反】
  民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guī)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規(guī)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輔氏曰巧謂熟后自得之妙】蓋下學(xué)可以言?上達(dá)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斵輪之意蓋如此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久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婐烏果反】
  飯食也糗干糒也茹亦食也袗畫衣也【愚謂畫衣者畫黼黻絺繡之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語録曰趙氏以果為侍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也】言圣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貴而有動于中隨遇而安無預(yù)于己所性分定故也【輔氏曰所性謂天所予我之性也分定謂雖大行不加窮居不損也夫貧富貴賤皆外物之儻來寄也圣人盡性故其心湛然而無所厭羨欣戚于其間隨遇而安是不以物動己也無預(yù)于己是不以己隨物也】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dú)⑷擞H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
  言吾今而后知者必有所為而感發(fā)也一間者我往彼來間一人耳其實(shí)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輔氏曰間字説分明其感發(fā)于人尤切】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
  ○孟子曰古之為闗也將以御暴
  譏察非常
  今之為闗也將以為暴
  征稅出入【輔氏曰闗則一而古今所以為闗之意則不同譏察非常為義也征稅出入為利也】○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后世或收大半之稅此以賦斂為暴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暴也后世為暴不止于闗若使孟子用于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輔氏曰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后世流于末者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舉關(guān)之一事言之故范氏推言及賦斂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于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説得孟子之事實(shí)蓋孟子言句句是事實(shí)言之則必行之矣】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
  ○孟子曰周于利者兇年不能殺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亂
  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余【輔氏曰徳貴積蓄然后有余用而外物不足以亂之若夫挾一善一長自以為足而欲以游于邪世則鮮有不為其所亂者矣故良農(nóng)不患乎年之有兇而惟患乎蓄糧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難處而惟患乎積徳之不周戰(zhàn)兢自持死而后已凡皆以周其徳也】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乗之國茍非其人簞食豆羮見于色【好乘食皆去聲見音現(xiàn)】
  好名之人矯情干譽(yù)是以能讓千乗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于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眞情之發(fā)見矣蓋觀人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然后可以見其所安之實(shí)也【或問好名之人能讓國矣而不能忘情于小物何哉曰千乗之國辭受之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地也簞食豆□得失之際則防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于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飾情于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眞情實(shí)態(tài)乃發(fā)露于忽易而不虞之地也○語録曰能讓千乗之國惟賢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然若不是眞個能讓之人本非眞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強(qiáng)為之耳然這邊雖能讓千乗之國那邊簞食豆羮必見于色○又曰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輔氏曰矯情者務(wù)勉于其大而難久至誠者不忽于其小而有常是故觀人之法不于其所勉而于其所忽人之誠與偽見矣所安即誠也】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空虛言若無人然
  無禮義則上下亂
  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jié)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之皆不以其道矣【輔氏曰仁者徳之首賢則緫言其有徳耳國以賢而立無仁賢則其國虛矣有之而不能信任之則與無同尹氏謂三者以仁賢為本者當(dāng)矣禮義由賢者出政事以得人為本故無仁賢則處之皆不得其當(dāng)禮義則以非禮為禮非義為義政事之施則先后無序?qū)埫褪б艘病?br />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乗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后可【輔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鄒氏斷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后可者得孟子之防也】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社土神稷谷神建國則立壇壝以祀之【愚謂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谷之神稷非土無以生土非稷無以見生生之效故祭社必及稷以其同功均利以養(yǎng)人故也周禮大司徒設(shè)其社稷之壝壝者累土以為髙也不屋而壇社壇在東稷壇在西】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系于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或問民貴君輕之説得不啟后世篡奪之端乎曰以理言之則民貴以分言之則君貴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于其時視其輕重之所在而已爾若不惟其是而姑借圣賢之説則亦何詞之不可借而所以啟后人之禍者又豈止于斯乎】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防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dāng)更立賢君是君輕于社稷也
  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干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禮而土谷之神不能為民御災(zāi)捍患則毀其壇壝而更置之【語録曰非謂易其人而祀之蓋言遷社稷壇場于他處耳】亦年不順成八蠟不通之意是社稷雖重于君而輕于民也【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為民而立也世衰道防至戰(zhàn)國之時為君者不知其職而反視其民如草芥而不之恤也故孟子發(fā)此輕重之論而并及夫社稷焉蓋社稷亦為民而立故也于是反覆明辨之其丁寜警切之意可謂至矣】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fēng)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惠之風(fēng)者薄夫敦鄙夫?qū)垔^乎百世之上【句】百世之下聞?wù)吣慌d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況于親炙之者乎
  興起感動奮發(fā)也親灸親近而熏灸之也余見前篇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語録曰此仁字不是別物即是這人底道理】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或問此章之説曰言人而不及仁則血?dú)馕镉蕉蜒匀识患慈酥硪悦髦畡t又徒為虛言而無以見天理流行之實(shí)故必以仁之理合于人之身而言然后仁之為道可見蓋仁則性而已矣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于人之身而尤著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shí)也凡二十字今案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或問外國別本二十字信乎曰不可知也姑記之以俟知者】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重出
  ○孟子曰君子之戹于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輔氏曰陳蔡之厄圣人之極否也故孟子特原其事以為蓋縁君臣俱惡無所與交之故是亦氣數(shù)之窮在圣人則何與焉】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貉音陌】
  趙氏曰貉姓稽名為眾口所訕理賴也【輔氏曰理雖訓(xùn)賴而曰大不賴于口者言大為眾口所訕不見理于眾口是無所賴于眾口也】今案漢書無俚方言亦訓(xùn)賴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茲多口
  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眾口所訕案此則憎當(dāng)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寫之誤
  詩云憂心悄悄慍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文王也
  詩?風(fēng)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貌慍怒也本言衛(wèi)之仁人見怒于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dāng)之肆發(fā)語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太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慍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dāng)之【語録曰問衛(wèi)?柏舟之詩何與孔子而孟子以此稱孔子何也曰此不必疑如見毀于叔孫防害于桓魋皆慍于羣小也辭則衛(wèi)詩意似孔子之事故孟子以此言孔子至于緜詩肆不殄厥慍之語注謂説文王以詩考之上文方説太王下文豈得便言文王如此意其間須有闕文】○尹氏曰言人顧自處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輔氏曰尹氏深得此章之旨孔子文王之心亦如是而已矣】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昬昬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昬昬闇也尹氏曰大學(xué)之道在自昭明徳而施于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輔氏曰以己昭昭使人昭昭者求之己也以己昬昬使人昭昭者求之人也尹氏引大學(xué)之説當(dāng)矣能明明徳則施于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若不自明其徳則如面墻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移雖至近如妻子亦且不順之矣況他人乎】
  ○孟子謂髙子曰山徑之蹊間【句】介然用之而成路【句】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戛】
  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cè)恢曇灿糜梢猜反舐芬矠殚g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輔氏曰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fā)而亦易窒日用之間才有所感其端固未嘗不發(fā)見也此正猶山中之小徑人能由之則倐?cè)恢g遂可以成路亦如人于善端發(fā)處體察而力行之則亦可以成徳若或少頃之間不能由之則茅草生而塞之矣亦如善端開發(fā)若或不能體察而力充之則內(nèi)為氣習(xí)所蔽外為物欲所誘而遂窒之矣孟子言此蓋以見學(xué)者于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
  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于文王之樂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
  豐氏曰追鐘紐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愚案考工記鐘縣謂之旋旋蟲謂之干蓋懸鐘之紐也其形如環(huán)環(huán)則有盤旋之義縣鐘則假物以為之附著鐘偃于此若盤旋然于旋之上為蟲形以飾之自漢以來鐘旋之上以銅篆作蹲熊及盤龍獸名辟邪皆旋蟲之類也】蠡者齧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紐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于文王之樂也
  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
  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跡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涂容九軌車可散行故其轍跡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跡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余年故鐘久而紐絶文王之鐘則未久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yōu)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説相承如此而豐氏差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fù)為發(fā)棠殆不可復(fù)【復(fù)扶又反】
  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fā)棠邑之倉以賑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fù)勸王發(fā)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
  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眾逐虎虎負(fù)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眾皆悅之其為士者笑之
  手執(zhí)曰搏卒為善士后能改行為善也之適也負(fù)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輔氏曰齊人之所望于孟子者利也而孟子之所以自守者義也夫告君以發(fā)粟賑民是亦美事固君子所樂為者但是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義不當(dāng)復(fù)有所言耳君子之所為與時變化不主故常惟義理如何耳顧豈徇其常所為者以取人之屢快哉】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愿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語録曰此性字指氣質(zhì)而言此命字乃合理與氣而言○輔氏曰程子不謂性之説固已盡之其曰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便是解不謂性一句也】愚案不能皆如其愿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jié)限制則是亦有命也【語録曰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愿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jié)又當(dāng)安之于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卻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jié)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卻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邊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輔氏曰若謂貧賤故五者不能如其所愿則只説得一邊如武帝之千門萬戸卻是不知限節(jié)】
  仁之于父子也義之于君臣也禮之于賔主也智之于賢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于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xué)而盡故不謂之命也【語録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卻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shù)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于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稟皆命也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yīng)有不應(yīng)皆厚薄清濁之分不同且如圣人之于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反之禹則入圣域而不優(yōu)此是合下所稟有清濁而所造有淺深不同文王之囚羑里夫子之不得位此是合下所稟有厚薄而所遇有應(yīng)有不應(yīng)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dāng)盡性○又曰以厚薄言命則是天之降才為有殊矣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説若命則誠有兩般由稟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謂稟受為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謂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貧富貴賤豈不是有厚薄】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耶【語録曰若作所稟之命則是嬰稟得智之淺者若作命分之命則是嬰偶然蔽于此遂不識夫子此當(dāng)作兩般看】愚案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于父子也至義之于君臣也盡禮之于賔主也恭智之于賢否也哲圣人之于天道也無不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語録曰清而厚則仁之于父子也至若瞽瞍之于舜則薄于仁矣義之于君臣也盡若桀紂之于逢干則薄于義矣禮薄而至于賔主之失其歡智薄而至于賢者之不能盡知其極至于圣人之于天道有性之反之之不同是皆所謂命也○陳氏曰是就稟氣之清濁不齊上論是説人之智愚賢否】或曰者當(dāng)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于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后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fù)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或問所謂性命者何不同曰性者人之所受乎天者其體則不過仁義禮智之理而已其后則雖食色意欲之私亦無不本于是也命則因夫氣之厚薄而賦于人之名也不惟智愚賢否之所系雖貧富貴賤之所值亦無不由于是也故君子于食色意欲之私則不謂之性而安于貧富貴賤之有命于智愚賢否之殊則不謂之命而勉于仁義禮智之有性也曰然則此其專為貧賤愚不肖者言之耶抑其通言之也曰孟子之意似若專為貧賤愚不肖者而言者而其推之則亦無不通矣蓋富且貴者雖所求之必得而亦必有制度之節(jié)圣且賢者雖所稟之已厚而亦未嘗不勉其所當(dāng)勉也○語録曰此章只要遏人欲長天理前一節(jié)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后一節(jié)人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修所以孟子到人説性處卻曰有命人説命處卻曰有性○永嘉陳氏曰世人以上五者為性則見血?dú)舛灰姷览硪韵挛逭邽槊鼊t見氣數(shù)而不見道理孟子于常人説性處卻以命言則人之所嗜欲雖所同有卻有品節(jié)限制不可必得于常人説命處卻以性言則人之于義理其氣稟雖有清濁不齊須是著力自做工夫不可一委之天大要上是人心人皆知循其在人而君千則斷之以天下是道心人皆知委其在天而君子則斷之以人此君子言知命盡性之學(xué)所以異乎常人之言也歟】張子所謂善則付命于天道則責(zé)成于己其言約而盡矣【語録曰口之于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不謂之性付命于天仁之于父子五者在我則有厚薄之稟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謂之命而責(zé)成于己須如此看意思方圓無欠闕處】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不害問也
  曰可欲之謂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或問此一節(jié)曰善者人之所欲惡者人之所惡其為人也處心造事行已接物凡其所為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是可謂善人矣○語録曰可欲是説這人可愛也○又曰只是渾全一個好人都可愛可欲更無些憎嫌處○又曰人之所同愛而目為好人者謂之善人○輔氏曰先儒多以可欲為己之欲如書所謂敬修其可愿之意獨(dú)集注不然可欲是別人以為可欲蓋若以為己之欲則説得太輕且人之欲有善惡不同故也】
  有諸己之謂信
  凡所謂善皆實(shí)有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或問此一節(jié)曰善人者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美而勉慕焉未必其眞以為然而果然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久一旦脫然有以眞知其善之在己而不得不然決定眞實(shí)而無一毫虛偽之意然后可以謂之信人矣○輔氏曰善固多端故言凡所謂善以該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表里誠實(shí)無一毫勉彊假托之意也】○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于身之謂信
  充實(shí)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于充滿而積實(shí)則美在其中而無待于外矣【或問此一節(jié)曰信足以自信于心而已未必其行之充足飽滿而無歉于身也然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可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于其身雖其隱防曲折之間亦皆清和淳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者也○語録曰無待于外都是里面流出來○輔氏曰有諸己則己是知至意誠之事然又須見于履踐方得故云行其善至于充滿其董蓄積成實(shí)然后美在其中而無所待于外矣】
  充實(shí)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fā)外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事業(yè)則徳業(yè)至盛而不可加矣【或問此一節(jié)曰美足以充于其內(nèi)而已而未必其能發(fā)見于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之充于內(nèi)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御其在躬也則睟面盎背而施于四體其在事也則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人者也○輔氏曰大則形見于外矣故以徳業(yè)至盛不可加言之】
  大而化之之謂圣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無復(fù)可見之跡則不思不勉從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或問此一節(jié)曰大而不化則其所謂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跡之間必其徳之盛者日以益盛仁之熟者日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且將春融凍解混然無跡而與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其吉兇矣是則所謂圣人者也○輔氏曰大則猶可以目見而指言至于化則無跡不可以目見不可以言傳無待于思惟無假于勉彊從容自然與道為一而非人之智力所能及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
  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程子曰圣不可知謂圣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圣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或問此一節(jié)曰至于圣則造道入徳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徳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制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圣人之上復(fù)有神人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于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未實(shí)也【或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歠從子敖先館舎后長者何也曰言在二者之中則有余于善而不足于信矣○語録曰樂正子二之中是知好善而未能有諸己故有從子敖之失○輔氏曰意者樂正子雖能明善而亦工夫未到于善未誠使其誠有諸己則于從子敖之事當(dāng)如惡惡臭而自不向邇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于學(xué)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xué)不倦合仁與智具體圣人獨(dú)未至圣人之止耳【輔氏曰張子并顔子言之以見學(xué)之不可已如此】○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于俗者鮮矣【輔氏曰程子又發(fā)明學(xué)者只要有諸己有諸己則住不得自然趲將去故美且大可以循致不然徒知其善而若存若亡則為流俗所變而終亦必亡之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于圣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kuò)充之至于神則不可得而名矣【輔氏曰尹氏上下一理之説尤得其要惟其不可得而名故謂之神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于楊逃楊必歸于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務(wù)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shí)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輔氏曰兼愛固仁之事若泛然而無差等則反至于徇外為我固義之事若徒知有已而不知有人則遂至于太簡徇外則不能若其情故有所彊有所彊故不情太簡則略于外故猶近實(shí)近實(shí)則反正為易矣自其外而觀之則兼愛若勝于為我自其心而觀之則兼愛之失為甚而為我之失猶近也】歸斯受之者閔其陷溺之久而取其悔悟之新也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罥也羇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咎其既往之失也○此章見圣賢之于異端拒之甚嚴(yán)而于其來歸待之甚恕拒之嚴(yán)故人知彼説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輔氏曰集注發(fā)明圣賢待異端之道以拒之甚嚴(yán)為義之盡以待之甚恕為仁之至其亦異乎楊墨之所謂仁義者矣】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征賦之法?有常數(shù)然布縷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當(dāng)各以其時若并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今兩稅三限之法亦此意也【輔氏曰此乃孟子言之以警夫取民無度者今兩稅三限之法其意亦如此而有司乃有預(yù)借之名重催之其不仁甚矣○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征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辨夫夏秋之説始出于唐不知何所據(jù)而云永嘉陳氏曰緩非廢其征但不作一時并征之耳月令孟夏蠶畢而獻(xiàn)繭稅孟秋農(nóng)乃登谷始收谷布縷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兩稅非止布縷粟米之征乃是取大厯十四年應(yīng)完賦斂之?dāng)?shù)并而為兩稅名同實(shí)異失孟子之旨矣】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
  ○孟子曰諸侯之寶三土地人民政事寶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寶得其寶者安寶失其寶者危
  ○盆成括仕于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語録曰恃才妄作謂不循理了硬要胡做○輔氏曰才出于氣而有限故曰小道本于性而無方故曰大況曰小才則又才之小者也夫道者義理之縂名也不顧義理而惟才是逞則行險僥幸無所不至不至于顚覆不已也】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shè)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輔氏曰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當(dāng)然耳不以是為竒中也學(xué)者不達(dá)而以是為竒則必以料事為明而骎骎然入于逆詐億不信矣】
  ○孟子之滕館于上宮有業(yè)屨于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舎也上宮別宮名業(yè)屨織之有次業(yè)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shè)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茍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余者非】
  或問之者問于孟子也廀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竊屨而來但夫子設(shè)置科條以待學(xué)者茍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往也門人取其言有合于圣賢之指故記之【輔氏曰先儒多讀夫子作扶子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dú)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蓋不獨(dú)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xué)者將使學(xué)者不自重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愚嘗謂近世好議論者往往以學(xué)者之失而議先生長者是其識量又不逮于當(dāng)時織屨者矣茍以是心至斯受之者與人為善之公心也至于孺悲之欲見則辭以疾滕更之在門則不見答是又義之所當(dāng)然也然教亦固在于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dá)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dá)之于其所為義也
  惻隱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zhì)之偏物欲之蔽則于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達(dá)之于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輔氏曰此一節(jié)言凡人皆有所不忍有所不為夫不忍者惻隱之事也不為者羞惡之事也是皆本于性發(fā)于情而統(tǒng)于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則心失其正而不能統(tǒng)夫性與情故有所當(dāng)發(fā)而不發(fā)亦有所不當(dāng)發(fā)而反發(fā)遂至于其所不忍者或有時而忍于其所不為者或有時而為而性亦從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達(dá)于所忍推所不為以達(dá)于所為如是則心得其職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為仁義者得矣○眞氏曰有所不忍有所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
  充滿也穿穿穴窬逾墻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dá)于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dá)于所為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輔氏曰此一節(jié)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滿其本心之量無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也無穿窬之心即是所不為也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達(dá)于其所忍然后能充滿其無欲害人之心量推所為然后能充滿其無穿窬之心量能充滿其心量則其用有常而仁義不可勝用矣】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shí)無所往而不為義也
  此申説上文充無穿窬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隱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shí)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語録曰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于身而去其無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shí)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輔氏曰此一節(jié)事愈防而理愈密夫人不肯受爾汝之稱其事雖防然皆是其羞惡之實(shí)心存養(yǎng)之不加體察之不至則不受之心雖有得于此而或遂失于彼則亦不能充滿其實(shí)心之量而義有時而不行矣唯能推所不受而達(dá)之于所受不以事之防而不察不以跡之粗而姑自恕亦必推所不受以達(dá)于所受而無所滲漏然后能充滿其無受爾汝實(shí)心之量無所適而不為義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語録曰問探取猶言探試之探否曰是鉤致之意】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佞隱黙皆有意探取于人是亦穿窬之類【語録曰如本不必說自家卻強(qiáng)說防句要去動人恱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dāng)與他說卻不説須故為隱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問正使當(dāng)言而言茍有悅?cè)酥馐且啻局惙裨还淌恰咳黄涫码[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明必推無穿窬之心以達(dá)于此而悉去之然后為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輔氏曰此一節(jié)事之防而理之密又有甚于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為穿窬無受爾汝在士則有所不足道然一語一黙之防發(fā)于計(jì)較安排而有意探取于人則是亦穿窬之類故集注亦以為其事隱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必推無穿窬之心而達(dá)之于此類至纎至悉處亦不容有不盡方始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其義亦精矣】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
  古人視不下于帶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輔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輔氏曰守約而施博故推之而無不準(zhǔn)動之而無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舎其田而蕓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舎音舍】
  此言不守約而務(wù)博施之病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于天無所污壞不假修為圣之至也【輔氏曰此言生而知之者也氣稟清明故其所得之天理無所汚壞既無所汚壞則自然不假修為此乃圣人之極致也】反之者修為以復(fù)其性而至于圣人也【輔氏曰此謂學(xué)而知之者也其初氣稟不能無所偏故其所得之天理亦不能無遮蔽處必賴人力修為克治去其偏而復(fù)其全及其全也則亦與圣人無異矣】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fā)之呂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有意利行而至于無意復(fù)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語録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輔氏曰前説是明生知學(xué)知合下有此不同呂氏則又自其生知學(xué)知之后有意無意安行利行處説耳復(fù)性則是反之者也堯舜不失其性則是生而知之者湯武善反其性則是學(xué)而知之者初雖不同及其至于圣則無不同矣故曰及其成功一也】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jīng)徳不回非以干祿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并去聲】細(xì)防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徳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于中也【輔氏曰若有意于中則必有勉彊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則必有所不中者矣觀鄉(xiāng)黨所載孔子之事則可以當(dāng)之矣】經(jīng)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徳也【輔氏曰三者又特舉圣人之庸行人所易曉者以例其余圣人之動無不時也豈有意而為之者哉故集注斷以為皆圣人之事性之之徳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dāng)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兇禍福有所不計(jì)蓋雖未至于自然而已非有所為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jì)其功正此意也【輔氏曰法者凡古圣賢之所制者皆是也蓋莫非天理之當(dāng)然如為君而仁為臣而敬為子而孝為父而慈皆是也君子行之而吉兇禍福有所不計(jì)是則所謂俟命者也雖未至于圣人自然而不為惡也但知所謂行吾之法以俟天之命而已此反之之事正與董子之論合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輔氏曰聞道故能行法行吾之法則雖夕死可矣】呂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圣人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圣人性之君子所以復(fù)其性也
  ○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説音稅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dāng)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貌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語録曰為世上有人把大人許多崇髙富貴當(dāng)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爾○輔氏曰若不藐視之則是為其巍巍者所動矣志氣一有所懾怯則必不能展盡底蘊(yùn)剛強(qiáng)者有懷或不敢盡柔弱者則必至于變其所欲言而反徇之矣】
  堂髙數(shù)仞榱題數(shù)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shù)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qū)騁田獵后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乗去聲】
  榱桷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于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圣賢之法則彼之巍巍者何足道哉【輔氏曰在我者皆古之制以理為守也在彼之所恃者不過區(qū)區(qū)之物欲耳何足道哉】○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輔氏曰孟子有泰山巖巖然之氣象便是指此等處言也若圣人則大而化之泯然不見其大之跡故不至如此然非圣人覺此而不為也徳盛仁熟大而化之則自然不至有此等氣象矣】
  ○孟子曰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jié)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xué)者所當(dāng)深戒也【輔氏曰口鼻耳目四支之欲即前面不謂性章所言要之人之欲亦不過此五事但有淺深耳此即所謂人心也人雖不能無然須是以道心為主有以宰制節(jié)約之方得不然即轉(zhuǎn)而他之則氣勢周張浩大而反勝夫道心此學(xué)者所當(dāng)深戒】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輔氏曰程子又極其防細(xì)言之學(xué)者須是于欲有所向處克治若待其周張則用力又難矣】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羊棗實(shí)小黒而圓又謂之羊矢棗【語録曰只是北邊小棗如羊矢大者】曾子以父嗜之父沒之后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灸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灸哉公孫丑曰然則曽子何為食膾灸而不食羊棗曰膾灸所同也羊棗所獨(dú)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dú)也
  肉聶而切之為膾灸灸肉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jìn)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于事進(jìn)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輔氏曰此語雖與論語異然以曾晳言志之事觀之則此語尤切異乎三子之撰則志大而略于事可知直欲躐乎圣人之樂處則期望髙逺可知終不肯做下學(xué)工夫后至于臨人之喪而歌不能改其舊可知然論語狂簡二字又卻該拈得下兩句進(jìn)取即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于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jìn)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jù)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dāng)有曰字【輔氏曰不惟論語可據(jù)此蓋孟子答萬章之問固當(dāng)引孔子之言以告之而后方自言以釋之也】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jiān)鴷懩疗ふ呖鬃又^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戸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莊子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曾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輔氏曰琴張止有莊子所載一事故朱子以為其他言行雖未必盡然必有近似者若曾晳二事則盡備狂者之態(tài)至于牧皮則固無所考而不可知矣】
  何以謂之狂也
  萬章問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圣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輔氏曰曾晳之志固不止于如此然其不屑之于事為而直欲徑探乎圣人之樂處則與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則又自有不可誣者也故集注取程子之説以釋之夫子與之者是與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堯舜氣象者是亦所謂古之人古之人之類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輔氏曰狂者是合下氣質(zhì)高明便自有所見者獧者是合下氣質(zhì)貞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則于知上所得分?jǐn)?shù)多獧者則于行上所得分?jǐn)?shù)多圣門學(xué)者必皆中與和合徳知與行并進(jìn)然后為貴所謂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與夫狂獧也然必先知而后能行故獧又為狂之次】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jìn)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輔氏曰其所志大則是其所知之大也故可與進(jìn)于道守之固則行之力故不至于失其身】屑潔也【輔氏曰不屑不潔即前所謂知恥自好而不為不善之人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xiāng)原乎鄉(xiāng)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xiāng)原矣
  鄉(xiāng)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字皆讀作愿謂謹(jǐn)愿之人也故鄉(xiāng)里所謂愿人謂之鄉(xiāng)愿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徳故以為徳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而痛絶之也【輔氏曰先儒皆以原為善不惟無所據(jù)又善字所包廣既曰善人則不應(yīng)遂以為徳之賊故集注引荀子為證以原為愿且曰鄉(xiāng)人無知其所謂愿人謂之鄉(xiāng)原愿字固淺狹又鄉(xiāng)人以為愿則亦未為眞愿者也孔子以其似徳而非徳而遂斥以為徳之賊深惡而痛絶之是亦圣人性情之正也】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于世也者是鄉(xiāng)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
  踽踽獨(dú)行不進(jìn)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于人也鄉(xiāng)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每事必稱古人耶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于此世則當(dāng)?shù)珵榇耸乐耸巩?dāng)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xiāng)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悅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于世是鄉(xiāng)原之行也【語録曰鄉(xiāng)原務(wù)為謹(jǐn)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wù)徇俗欲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説好更不理防自己所見所得與夫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污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卻都自是為己不為他人彼鄉(xiāng)原便反非笑之其實(shí)所向則是閹然媚于世而已○輔氏曰閹然媚于世此是鄉(xiāng)原之隱情匿志】
  萬章曰一鄉(xiāng)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
  原亦謹(jǐn)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徳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呂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fēng)俗頽靡如水之下流眾莫不然也污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廉潔而似廉潔【輔氏曰鄉(xiāng)原既欲人以為謹(jǐn)愿故欲非之則無可非欲刺之則無可刺同乎流俗而不敢自異合乎污世而不能自拔雖或勉為忠信廉潔而其心則實(shí)不然不過欲徇俗諧世而已惟其如是故眾皆悅之自以為是則又逨而不知反故不可與入堯舜大中至正眞實(shí)之道也】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xiāng)原恐其亂徳也【惡去聲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輔氏曰據(jù)論語所載亦與此不同雖有詳略然其惡是而非之意則一也】莠似苗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輔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辨説故以為才智之稱惟其能言則其説多似義而實(shí)則有不然者故以為害義】利口多言而不實(shí)者也【輔氏曰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無誠實(shí)者故以為害信】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xiāng)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shí)非也故恐其亂徳【輔氏曰鄉(xiāng)原既譏狂者故不狂又譏獧者故不獧眾皆悅之故人皆以為善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實(shí)非此圣人所以恐其亂徳而深惡之也】
  君子反經(jīng)而已矣經(jīng)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fù)也經(jīng)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陳氏曰經(jīng)是日用常行之理】興興起于善也邪慝如鄉(xiāng)原之屬是也世衰道微大經(jīng)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説以濟(jì)其私而邪慝并起不可勝正君子于此亦復(fù)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fù)則民興于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輔氏曰此辨異端息邪説之大權(quán)也】○尹氏曰君子取夫狂狷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jìn)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于鄉(xiāng)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shù)無他焉亦曰反經(jīng)而已矣
  ○孟子曰由堯舜至于湯五百有余嵗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嵗而圣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余也【輔氏曰天道固有常矣然亦不能截然整齊須有先后遲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
  由湯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嵗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為湯左相
  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嵗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
  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xué)此所謂聞而知之也
  由孔子而來至于今百有余嵗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余嵗之后又豈復(fù)有聞而知之者乎【輔氏曰若非前面人見而知得后之人如何聞而知之孟子去孔子之世如此其未逺近圣人之居如此其近然而無有見而知之則今恐不能聞而知之耳】愚案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后世遂失其?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防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終歴序羣圣之統(tǒng)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后圣于無窮也其防深哉【輔氏曰孟子雖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后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而下必將有神防而心得之者使萬世之下學(xué)者即夫在已之不可泯滅者以求夫圣賢之言則道統(tǒng)可得而傳其仁天下后世深且逺矣】○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彥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頤正叔序之曰周公沒圣人之道不行孟軻死圣人之學(xué)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xué)不傳千載無眞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后無眞儒則天下貿(mào)貿(mào)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傳之學(xué)于遺經(jīng)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辟邪説使圣人之道煥然復(fù)明于世蓋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然學(xué)者于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輔氏曰系以程子之説者見程子果得其傳于遺經(jīng)而孟子之説至是而遂驗(yàn)也】

  孟子纂疏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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