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與金國相約滅遼國,不僅大便宜未得,還暴露出自己軍隊低下的戰(zhàn)斗力.金太宗審時度勢,于1125年深秋下達詔令,整合軍隊,開始了對宋朝的全面進攻.
金軍兩路攻宋,完顏宗翰（粘罕）為左副元師,攻太原；完顏宗望（斡離不）為右副元 師,攻燕京,最后的目的地,一齊指向宋朝都城——東京汴梁.
金軍猛開始,一向驕傲自負(fù)的大公公童貫顯出沒老二的真本色,嗷得一聲就逃,直竄東京.早就首鼠兩端的遼朝降宋將領(lǐng)郭藥師深恨宋朝對他不夠好,他抓住宋朝的燕山知府蔡靖,連同燕京城一起作為"見面禮",向金國投降.這位郭藥師是渤海鐵州人,遼朝末年,契丹人將亡國之時,招募遼東因女真人進攻而流離失所的漢人饑民,"使之報怨于女真",組成"怨軍",郭藥師就被委任為這支部隊的頭頭.后來,"怨軍"又改稱為"常勝軍".依理講,郭藥師與女真人有階級仇和民族恨.降宋之后,宋徽宗親自在京城接待他,"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數(shù)次在內(nèi)宮宴飲.郭藥師本人,很會演戲,宋徽宗讓他捉遼朝天祚帝"以絕燕人之望",老郭涕泣拒絕,表示不忍心追逐昔日"故主".這一表演,宋徽宗"以之為忠",更信任這位降將,解自己身上珠袍并兩個大金盆一并賜予郭藥師.不久,宋廷又超拜其為太尉.郭藥師憑借宋朝賞賜,籌兵至三十萬眾.宋徽宗聽說郭藥師一軍不改服色,仍舊左袵（漢人右袵）,便派童貫大公公以巡邊為名,"陰察其去就,不然,則挾之偕來".童公公到達,郭藥師納頭便拜,稱之為父.大公公感動,說郭老您官位與我一樣是太尉,干嗎行如此大禮.郭藥師一臉忠貞:"您就是我再生老父,別的我一無所知."而后,郭藥師又向童貫演示陣法,喜得大公公眉飛色舞,早已忘記徽宗皇帝讓他見機行事把郭藥師裹脅回京的詔旨.
待金軍大至,郭藥師手中雖有精兵數(shù)十萬,立即斂手投降迎拜,并充當(dāng)先鋒向?qū)?向東京殺來.而后,兩次攻宋,郭藥師均為金軍得力鷹犬.
金軍攻太原不下,宋朝軍民在張孝純帶領(lǐng)下拼死防守.完顏宗翰邊圍城,邊分出一只兵馬仍舊東進.
宋朝忽聞金兵大至,上下亂成一團.徽宗皇帝首先想到的,一是跑,二是和.于是,他匆忙派大臣李鄴萬分火急往金營講和.這位李爺回來后,以自己親眼所見,在朝堂上大講金軍的強盛:"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狼,下水如獺,其勢如泰山",夸完對方之后,他得出結(jié)論:"中國（宋朝）如累卵",鮮明生動,比喻恰當(dāng),一下子獲得"六如給事"之事,把開封軍民氣得夠嗆.
公元1125年陰歷十二月二十三日,又驚又嚇得了半身不遂的宋徽宗把帝位內(nèi)禪給太子趙桓,自稱太上皇,宋欽宗繼位,改元靖康.靖康之意,希望國家安定大吉."太上皇",當(dāng)年也才四十四歲,盛壯之年,又驚又嚇,這才不得已內(nèi)禪退位.
轉(zhuǎn)眼到了1126年.宋欽宗繼位,心急火燎,嚴(yán)令宋將死守黃河一線.但是,宋將梁方平等人皆是十足酒囊飯袋,金人還未近前,皆望風(fēng)而逃,大股大股的金軍五天內(nèi)竟全部安全渡過黃河天險.
在李綱等人的堅決要求下,宋欽宗下詔"親征".同時,宋徽宗一行卻腳底抹油,往江南方向逃竄.
李綱雖是文臣,臨危受命,在東京城外同外布布防,最終憑借堅境況厚城,致使金軍死傷萬余,也不能破城.完顏宗望等金軍將師知道不能攻入汴梁,就遣使講和.心中沒底的宋欽宗看見和約就如同溺水之人看見一根稻草,馬上抱住,照單全收:欽宗稱金太宗為伯父,原燕云一帶的漢人皆歸金國,宋朝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zhèn)予金國,并向金軍納共計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的軍費.不僅欽宗主和,朝中大臣多是怕死之人,宰相李邦彥堅持支持和議,中書侍郎王孝迪為了湊齊金銀孝敬金軍,在朝中一個勁兒嚇唬臣僚,倘若不給金銀不講和,金軍攻入東京后,"男子殺盡,婦女擄盡,宮室焚盡,金銀取盡".在這種"大形勢"下,宋欽宗派宰相張邦昌為計議使,并遣自己的異母弟弟康王趙構(gòu)為質(zhì),到金營議定和約.
此時,不僅李綱在京城四周嚴(yán)密布防,四邊勤王兵馬陸續(xù)而至,特別是西北名將種師道、姚平仲相繼率勁卒趕至,他們皆主張不與金人講和.種、姚二人及其手下的西北精兵,一直與西夏交仗,故而做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比起京城禁兵,見過大場面和真敵人.
姚平仲首先布置奇襲,想夜中劫營,不料,城內(nèi)的宋朝主和派故意把消息泄露給金人,偷營失敗.金軍統(tǒng)師完顏宗望大怒,派人斥問宋朝為何失信.欽宗皇帝又怕,下詔罷免李綱和種師道的職務(wù),謝罪之余,馬上完成了三鎮(zhèn)的交割條約簽字儀式.東京城內(nèi),民眾沸騰,百姓沖擊各處宮門,太學(xué)生陳東率數(shù)萬人詣闕上書,要求重新復(fù)用李綱等人,并指斥"六賊"禍國,罪不容誅.
城外的金人得了三鎮(zhèn)和無數(shù)金銀,見來援宋軍日漸增多,怕夜長夢多,見好就收,便收兵而去.汴京被圍一個多月,終于暫時逃過一劫.
趁京中百姓鬧事,宋欽宗本人又恨父皇徽宗左右的一幫奸侫之臣（特別是好幾個人一直想動搖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下詔先處理了王黼、梁師成、李彥、朱勔等人,不久,欽宗又下詔遠(yuǎn)流蔡京,處決了蔡攸兄弟.
宋欽宗上述舉動,一方面是平民憤,一方面是報私怨.宋徽宗東南之行,逃跑路上,群臣從行的越來越多,大多是他當(dāng)國時的寵臣.特別是蔡京和朱勔,二人在江南經(jīng)營數(shù)年,根深蔓廣,完全可以擁宋徽宗以江南自成一國.宋欽宗很氣憤,針鋒相對,連下數(shù)道詔旨以抵銷父親徽宗皇帝在當(dāng)?shù)刈灶C的"圣旨".各地官員望風(fēng)乘旨,開始慢待宋徽宗這位"退休"皇帝. 徽宗皇帝本來在江南民間因多年"花石納"就沒給人留下好印象,一行人沿途又大肆猛擾百姓,處處怨聲載道,民變一觸即發(fā).最讓徽宗皇帝及其左右揪心的,是童貫帶來的數(shù)萬"勝捷軍",這些人基本都是西北人,他們大老遠(yuǎn)背井離家跑到江南,都不想再走,郁郁思亂.徽宗皇帝當(dāng)然知道從前江都的隋煬帝是因何而死,天天心驚肉跳,不得已,只得率眾人向回轉(zhuǎn).
金兵撤圍,宋欽宗更加穩(wěn)固了自己的地位,便逐一下詔,逐一消除徽宗皇帝從前的舊人,并最終把童貫也解決掉.徽宗皇帝回返途中,又想去河南府（洛陽）暫住,被欽宗一口回絕.欽宗再"仁懦",也不能忍容父親在洛陽"另立中央".失勢的宋徽宗喪家犬一樣汴京,左右?guī)讉€親隨太監(jiān)也被欽宗下令扣押,然后被軟禁在龍德宮.
成了高級囚徒的宋徽宗一下子"英明"起來,他深知金兵會再來攻城,哀求兒子欽宗皇帝準(zhǔn)許他去洛陽招兵買馬.宋欽宗過好不容易成為真皇帝,豈容老父出京抓兵權(quán),斷然拒絕父親所請.無奈之余,宋徽宗又建議欽宗皇帝,父子一起到江南一帶"巡幸",即趕緊撤離汴梁這個四戰(zhàn)之地,又遭拒絕.失勢的徽宗皇帝每每在書信中尊稱兒子為"陛下",自稱"老拙",仍不能打動忍受驚怕多年的兒子欽宗.
陰歷十月十日天寧節(jié)（徽宗生日,其實他是陰歷五月五日生人,當(dāng)時風(fēng)俗,此日生人極不祥,故改為十月十日）,欽宗皇帝不得已去龍德宮為徽宗祝壽.徽宗皇帝本人先自欽一巨觥,然后親自酌酒與兒子.欽宗的隨從忙踩他腳跟,暗示不要皇帝欽此酒,害怕酒中有毒.于是,欽宗皇帝堅執(zhí)不欽.徽宗皇帝見此,號啕大哭,掩面入宮.而后,欽宗下令嚴(yán)密封鎖龍德宮,徽宗再也無法得知宮外的任何消息.
此外,宋欽宗為和議,貶李綱出外,又派康王趙構(gòu)持國書使金做和,行至磁州,宋將宋澤力勸他不要前去,于是,趙構(gòu)折轉(zhuǎn)南下.
1126年秋,完顏宗翰、完顏宗望重新集結(jié)軍隊,依樣畫瓢,又分兩路往汴京殺來.太原被圍一個月,軍民死傷慘重,終于被金軍攻下.不久,真定府（今河北正定）也被金人攻陷.差不多同時,身在京師的宋朝名將種師道憂憤而死.陰歷十一月,金軍殺至河陽（今河南孟縣）,河對面,有宋朝大將拆彥質(zhì)率十二萬宋軍扎營侯陣.金軍玩心理戰(zhàn),架起幾百面牛皮大鼓,連夜派人輪流猛敲,聲聲不息.轉(zhuǎn)天一早,竟然發(fā)現(xiàn)折彥質(zhì)與十來萬宋軍跑得一個不剩.兵不血刃,金軍又渡過黃河天險.折彥質(zhì),乃宋初開國大將折德扆后代,祖上世為云中大族,黨項人血統(tǒng),為宋朝立功頗豐.折彥質(zhì)本人,武將家子,又是進士出身,真說得上才兼文武,第一次汴京被圍他就積極勤王,后來又輔助李綱赴援太原,與金人血戰(zhàn).黃河守戰(zhàn),宋軍兵將多怯,未戰(zhàn)即潰,折彥質(zhì)也無可奈何,只得隨潰兵而走,因為大敗被貶至永州安置.宋高宗南渡后,折彥質(zhì)被重新起用,后因反對議和,他被秦檜排擠出朝.紹興三十年,折彥質(zhì)病逝,"每以家世忠節(jié)不得歸中原為恨".（折德扆有一女名折賽花,曾率兵打敗遼朝的耶律敵烈,此事見當(dāng)時的筆記小說《吳中金石記》,正史不載.折與"佘"音近,折賽花變成"佘賽花",又演變成"佘太君",最后被評書藝人拉郎配,與楊家將弄在了一起,演義成"楊家寡婦征西"）.
陰歷十一月十八日,汴京戒嚴(yán).近城居民聞知金兵再來,肝膽摧裂,流離遷徙,不絕于路.又有天生壞種的宋軍軍士和民兵乘機作亂,燒房毀屋,搶奪財寶.
陰歷十一月二十日,宋軍探馬數(shù)百人出城游探,為金軍前鋒兵殺掉數(shù)百人.驚恐之下,宋欽宗忙遣耿南仲使河?xùn)|,聶昌使河北,向金國交割城池,并示乞和之意.金兵壓境,兵臨城下,"（諸）大臣尚執(zhí)和議,苦無經(jīng)畫."
陰歷十一月二十三日,由于形勢危急,宋廷命京城內(nèi)軍人、保甲、百姓,甚至僧道徒眾也要上城守御,任命了一大批四城守衛(wèi)官員,機構(gòu)重復(fù),指揮混亂.
過了兩天,金兵前哨尖兵已在開封城外縱馬,士庶莫不驚懼.
二十六日,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兩只金軍合軍,屯于汴京城下."圍閉周密,不以數(shù)計,旗幟人物,公然往來郊野間."來攻的兩路金軍共十萬多人馬,一路上又驅(qū)擄役使?jié)h人,在汴京城下運石伐木,大造攻城器械.十一日二十八日,宋朝南道總管張叔夜率三萬勤王軍趕至,在玉津園屯扎.轉(zhuǎn)天,宋欽宗親至東城,"撫勞壯士,增秩賜帛."
1126年的十一月是閏月.閏十一月一日至三日,宋欽宗分別幸南城、西城和北城."上（欽宗）凡四日撫勞,每巡壁,不進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復(fù)以餉士卒,人皆感激流涕."皇后本人也與宮人親自縫制衣被和護領(lǐng)棉套,分賜將士.
閏十一月初四到初六三天,金兵猛攻通津門、宣化門、善利門,矢下如雨,炮石當(dāng)空,樓櫓摧破.幸虧宋將姚友仲在三門內(nèi)設(shè)"拐子城",加強防御工事,金兵才未能攻破三門.
金兵再來之前,就有人上言,汴京刑如臥牛,金人至至,必猛擊臥牛頭部的部位,"大臣預(yù)知而不問",沒有人做任何防御設(shè)施.幸虧姚友仲此前有拐子城設(shè)防,否則,城池早就會失陷.金兵一路破關(guān)殺人,直至汴京開打,宋廷上下"猶未有用兵意",還僥幸和約能成 ,金兵再退.
閏十一月初七,宋朝御林將王宗礎(chǔ)率先帶一千人下城與金兵交戰(zhàn),初戰(zhàn)不利.姚友仲率將士在拐子城處艱苦奮戰(zhàn),不懈擊敵,金兵撤退.
初九日,金兵又猛攻善利門和通津門,在護城河上疊橋取道,被姚友仲用床子九牛弩和石炮擊殺不少.疊橋,在當(dāng)時是一種十分先進的攻城戰(zhàn)術(shù).首先,用木筏浮于水面,上面鋪干柴和葦席,一層一層鋪上土,"增復(fù)如初,矢石火炮不能入".此種手段,均是金人逼近漢人工匠建造.疊橋不成,金軍又架火梯和云梯,其中高大者可高于城墻,梯腳"皆用車軸推行",十分靈活.此外,金人攻城時還用"洞子",其形狀"如峻屋,上銳上闊,人往來其間,節(jié)次續(xù)之",最高的洞子有數(shù)十丈高,外面用生鐵皮包裹,內(nèi)里襯濕氈,"矢石灰火皆不能入",估計即使到了現(xiàn)在,AK47也打不透這么厚的東西.招術(shù)用盡,由于宋朝守軍英勇,人立如山,箭下如雨,"金人迨晚不能寸進."
閏十一月中旬,宋欽宗又親自巡城,不顧大雪苦寒,皇帝馳馬戎服,露手揎腕,激勵士兵守城.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天,金軍攻城愈急.即使如此,宋使金使仍在交戰(zhàn)中相互往來,串梭復(fù)命,"士庶莫測其故",不知朝廷到底是戰(zhàn)還是和.宋將姚友仲等人上奏,要求朝廷盡快下決心馬上列出條件議和,以為緩兵之計,均不報.其實,金軍初來之時,姚友仲就與諸將商議,乘金兵遠(yuǎn)來疲敝,突然發(fā)六萬精兵出擊,出其不意,必能擊潰來犯敵人.但當(dāng)時的宰相唐恪主和議,不讓宋軍主動出擊,喪失絕好機會.而后,"日復(fù)一日,其勢（金軍）益盛,援兵不至,士氣阻喪,雖悔無及."
閏十一月二十日,金兵犯東城,在云梯上進攻宣化門,并有三名身插黑旗的金兵縱身跳到城墻之上.姚友仲等人率數(shù)十百人披城下戰(zhàn),打退金兵.六七百宋軍乘勢而前,追趕金兵.不久,見有大批金兵出營接應(yīng),宋軍掉頭往回跑,被金人射殺不少,剩下的人,蒼惶之際掉入宋朝自己人挖的陷馬坑,摔死一百多人,"金人大笑".雖如此,兩天之內(nèi),由于宋軍將士披城下戰(zhàn),也殺掉不少金軍,雙方傷亡大抵相當(dāng).特別是二十三日那天,一千多宋軍自宣化門沖擊,士氣甚銳,"迫逐金人幾欲棄寨而逃",但是,由于宋朝方面缺乏統(tǒng)一指揮,士卒貪功,冒失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河冰陷裂,驚亂之際,本來逃跑的金兵雙又掉頭來殺,"近敵陷河而沒者百余人,自是士氣益折."天不助宋,大冷天氣,河冰竟有不凍牢實之理.
閏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酷寒.城南有紅光橫亙,其色如血,至?xí)圆幌?金兵乘大寒天氣,猛攻通津門、宣化門.最最關(guān)鍵時刻,宋朝使出最后"絕招",派出"大氣功師"郭京,"領(lǐng)正元甲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開宣化門迎敵".當(dāng)時的百姓和今天喜歡嚴(yán)新"大師"的百姓一樣心情,"延頸企踵于門,立侯大捷者數(shù)千人.縱行旁觀,鼓噪以助勇者又?jǐn)?shù)千人."一會兒,這邊叫嚷:"前軍已奪大寨,金營遍插宋旗!"一會兒,那邊廂又喊:"神兵奪馬千匹,大捷大捷."妖道郭京跳大神之前,表示自己的"六甲正法"可以隱形,不讓軍民上城觀看,以免法術(shù)失敗.所以,城內(nèi)兵士在郭京"作法"時皆被迫從城上防御工事中撤出,立等"大捷".
金軍不管什么六甲法八甲法,分兩翼疾進,直沖郭京前軍,一掃而盡,五、六千人被殺的被殺,乘下的都跳入護城河,淹不死也凍死.同時,金軍安排云梯登城,"迎敵官軍班值雖排布如云,無一用命死敵,皆下城遁避,守御官吏相繼奔走."金兵又施火攻,相踵而上.城下,金軍鐵鷂子方陣開始步攻,鼓噪而行,上下呼應(yīng),汴京終于城潰."（宋軍）士卒下城,投戈散地,四壁（四城）數(shù)十萬眾棄城而下（只有北城多堅守了一天）."
"居民皆驚擾,號呼奔走",潰敗的宋國將士不少人怨氣沖天,乘亂劫殺,一路上死人無數(shù),連宋將姚友仲也被亂兵所害,"將士、使臣、宦官被害者不可勝數(shù)."
傍晚時分,金人又四處縱火,四個城門盡被燒毀,火借風(fēng)勢,成片的王公大宅和居民宅邸被燒毀,"劫掠殺擄,火光亙天,達旦不滅".當(dāng)夜,金兵因為天黑,并未進入城中,殺掠搶劫的"主力"皆是宋朝潰兵.
閏十一月二十六日,東京百姓害怕被城外金軍沖入屠戮,一時間三十萬人奔赴宣德門請甲自衛(wèi).宋欽宗倉皇憑城,慰喻百姓.四顧惶恐之際,他頭上帽子都掉落下來.百姓怕皇上出走,涕泣挽留:"陛下一出,則生民盡遭涂炭".宋欽宗也哭,高呼"寡人在此!"士庶號慟.其實,此時欽宗皇帝若逃,還是有機會.指揮使蔣宣率數(shù)百精兵升殿,想保欽宗皇帝殺出重圍.兵將入祥曦殿內(nèi),尚書梅執(zhí)禮諫勸:"陛下不可輕棄社稷,可暫與金人乞哀講和,而后依勢觀變,再作計議."欽宗怯懦無斷,只得先打發(fā)蔣宜及兵士,告諭百姓說宋金講和.
這位梅尚書,精忠之心可鑒,但和李綱一樣,同屬迂腐不化之人."死社稷者,諸候之道也,非天子之道也.諸候棄其國而無國,天子棄都城而固有天下",唐玄宗、唐德宗、唐僖宗等數(shù)位帝王都是例證,皇帝當(dāng)然可以跑,因為"人知吾君尚在,不無奮死之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綱、梅執(zhí)禮迂腐,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國亡之時又相互戒懼,最終使北宋淪亡.金人第二次包圍東京之前,梅執(zhí)禮曾勸欽宗親征,并請示先行把宋徽宗夫婦以及皇后、太子送出城,"用事者詛之",欽宗皇帝怕父皇在外面自立,就沒有答應(yīng).梅尚書 現(xiàn)在持重,也是擔(dān)心皇帝突圍兇多吉少,初衷肯定是善意和忠心.
京城百姓聽說兩國講和,剛剛喘口氣.不久,外城的金兵相繼下城,在城中大擄大掠.又有兇險小人和地痞流氓做導(dǎo)引,在坊巷放火劫掠,由此,汴京大難開始來臨.
城內(nèi)外居民出出進進,總逃不出一個死字,光掉入護場河淹死的人就有數(shù)萬,于是,絕望之下,京城內(nèi)居民整家整家出現(xiàn)自縊、跳井、投火的慘狀.
二十七日,金人通知欽宗皇帝不要逃跑,"五百里內(nèi)圍皆吾兵矣",讓宋朝先派宰相出來議事,還要欽宗自己出郊面議"大事".二十八日,宋朝派宰相及親王出城向完顏宗翰、完顏宗望道歉謝罪.
城內(nèi),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趁火打劫,蔡河、汴河浮尸無數(shù),許多尸體身上幾乎沒有多少肉,因為城中缺糧,"市井公然以人肉貨賣".缺德的宋朝奸民和敗兵勾結(jié)外城金人,有的甚至自己剃發(fā)打扮成金兵模樣（金人與清人一樣,皆是剃發(fā)打扮）,專門沖入皇親大族家劫掠,燒殺搶劫,無所不為.至夜,被洗劫的居民數(shù)萬相聚于相國寺,啼號饑寒,一天左右就凍餓而死近萬人.
閏十一月三十一日,由于害怕金朝索要宋徽宗皇帝后在城外立之為帝,宋欽宗"毅然"親自出城面見金國元帥.
內(nèi)城百姓通夕不寐,關(guān)心欽宗皇上的安危,"坊巷百姓少壯者,猶隊伍巡邏達旦,自是賊盜無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二,宋欽宗與金酋談好條件,被允許回城.百姓們見雪中御路污泥不堪,運土填路,頃刻而就.遙見欽宗皇帝黃蓋,大家歡呼喧騰,一路傳報.欽宗本人感泣,士庶皆嘆惋流淚.先前,金人將破城,宋欽宗怕父皇趁機跪同另立山頭,早已派人把徽宗逼遷入大內(nèi),至此,父子二人,皆為籠中之鳥,任誰也飛不出.
金軍方面,完顏宗望與完顏宗翰當(dāng)然另有打算.
完顏宗翰本名粘沒喝,漢語訛為"粘罕",其父完顏撒改是金朝開國功臣,曾任"國相",也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堂兄,所以,完顏宗翰于金太祖、金太宗來講是他們的堂侄,屬于皇室血親.十七歲時,完顏宗翰就于軍中效力,數(shù)次大敗遼軍,是金太祖稱帝的建謀者之一.此后,完顏宗翰又隨金太祖定燕地,與完顏宗望一起力謀伐宋.完顏宗望本名翰離不,是金太祖的二兒子,故而又有"二太子"之稱,貴為皇子,完顏宗望數(shù)領(lǐng)大軍出征,把遼天祚帝追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金、宋夾擊滅遼后,宗望力諫金太祖不要把山西地割予宋朝,宋朝輸送的歲幣,大半都是交予宗望軍分配."伐宋之策,（完顏）宗望實啟之",但是,觀宋人筆記和史志,都對完顏宗望有好感,似乎這個瘦長個子的二太子是很謙和一個人,"壞主意"都是完顏宗翰（粘罕）一個人出的,"粘罕應(yīng)答瑯瑯,（二）太子唯唯而已",估計也是叔父金太宗繼位,身為皇子的完顏宗望一直心里不爽,表情郁郁.另外一個原因,是這位爺當(dāng)時可能已重病在身,轉(zhuǎn)年遷擄徽欽二帝后,宗望于四月即病死.
十二月初三,宋欽宗回宮不久,即下詔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詣大金軍前致謝.完顏宗翰、宗望兩人覺得可笑,回報說"軍中宿食不便,不煩遠(yuǎn)到".轉(zhuǎn)天,金人就派使人入京."檢視庫府,拘收文籍,欲盡竭所有犒諸軍."大搶大搜之前,金人先派人摸清財產(chǎn)底細(xì).
十二月初五,金軍移文宋朝的開封府,大索金帛,并取宋朝河?xùn)|、河北守臣家屬為人質(zhì),表示說土地實際移交后會歸還那些人的家屬.不久,金人又來書,索取蔡京、童貫、王黼等二十個"奸臣"的家屬以及李綱、蔡靖、折彥質(zhì)等先前與金軍交戰(zhàn)大臣的家屬.可嘆的是,數(shù)位奸臣家屬早已貶竄外地,反而逃出一劫,忠臣勇將的家屬反而多在京師,"城中官吏惟命是聽",按花名冊逮人,一一交與金軍.
十二月十一日,金人迫宋欽宗下詔:"金軍兵已登城,斂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靈,恩德至厚.今來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軍前物,義當(dāng)竭其所有,盡以犒軍."至此,可以見出金軍放回宋欽宗的真正目的,讓這位降帝當(dāng)斂財主人,替他們收錢.于是,京畿保甲,盡充差役,三衙使臣分地監(jiān)督,開始從左藏庫和京師上四庫搬取金銀玉帛,整大車整大車運往金營.十九日,在金人壓力下,宋朝的有關(guān)部門"督責(zé)甚峻",御史臺、大理寺、開封府四處捕人,無論王公貴戚、將軍家屬,皆大刑伺侯,按戶按人頭按級別交金納銀.平時,宋朝官僚的效率很低,現(xiàn)在,有城外金軍長刀大矛抵著,漢奸政府秩序井然,效率變得極高.
十二月十五日,康王趙構(gòu)在相州開"大元帥府","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于大名".老將宗澤以區(qū)區(qū)兩千人與金兵力戰(zhàn),破三十余寨,履兵渡河.不久,又有宋軍勤王兵馬趕至,兵勢大振.宗澤建議入援京師.但是,金人脅迫欽宗皇帝,讓他寫手詔:"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勿動."諸將皆信以為真,惟獨宗澤不信:"敵人狡譎,正為使我軍遲留,君父在京,應(yīng)馬上入援."康王趙構(gòu)心中自打小算盤,諸將也不敢進攻,于是,趙構(gòu)遣宗澤先行,"自是（宗）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被排擠出指揮中樞.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上又降大雪,在京城內(nèi)凍死人民無數(shù).宋欽宗下詔,允許軍民斫伐萬歲山（皇家園林,又名艮岳）樹木為柴薪,"往斫伐木者,無慮千萬人,多為軍人強奪."由于人多,大伙胡砍亂伐,園林中臺榭亭臺皆被毀壞,轟塌之際,壓死不少人,踐踏至死百余人,相互歐擊至死的又有數(shù)百人.
轉(zhuǎn)天,金人又索取藏書經(jīng)卷,特別是蘇軾文集和《資治通鑒》等書,金人指名取索.不 僅把秘府藏書搬空,開封府還把城內(nèi)的書店全部封門,然后把里面的書都運往金營.
十二月二十四日,在搶走一千多萬匹絹帛之后,金人揭榜于市,再取一百萬錠金和五百萬錠銀,要汴京的宋人"盡行輸納",否則就殺頭."士庶睹榜,頗懷憂懼."于是,嚴(yán)命之下,"一城騷動,皆搬運金銀之人,絡(luò)繹于道,士庶相顧,莫不慨嘆."
靖康二年正月（公元1127年）正月初三,金軍以金銀成色不足為由,又派人入城追索."未嘗恤人,惟務(wù)苛刻."初九日,"根括金銀益急".
正月初十,金人二酋又招宋欽宗入兵營,說是要商議徵號問題.此次出宮,欽宗皇帝深知兇多吉少,對近臣孫傅表示,"我去可能不返,可召募死士十二三百人,擁上皇及太子潰圍南奔."世間最難后悔藥,這陣子再想突圍,插翅難飛.
此次金人把欽宗皇帝召至營中,只是把他當(dāng)人質(zhì),以對東京進行最后的"擠榨".果然,金軍很快放出話來,只有把金銀湊齊,才能放欽宗回城.于是,京城之內(nèi),挖地三尺,"一銖一兩,無不括納,車載而去者絡(luò)繹于道."為了嚇唬汴京居民,金軍還揭榜表示,如不把金銀全部上交,當(dāng)遣大軍入城搜空.士民"相顧失色,莫不疑懼."為此,宋人胡處晦有詞《上元行》一首,描述當(dāng)時情景:
"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風(fēng).六龍駐蹕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宮.抽釵脫釧到編戶,竭澤枯魚充寶賂.圣主憂民民更憂,胡子逆天天不怒.向來艱難傳大寶,父老談王似仁廟.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繼明道.都人哀痛塵再蒙,冠劍夾道趨群公.神龍合在九淵臥,安得屢辱蛟蛇中朝廷中興無柱石,薄物細(xì)故煩帝力,毛遂不得處囊中,遠(yuǎn)慚趙氏廝養(yǎng)卒.今日君王歸不歸傾城回首一啼悲；會看山呼聲動地,萬家香霧滿天衣.胡兒胡兒莫耽樂,君不見望夕欷歔東北角."
熬到一月二十五日,天降大雪,與城破那日相仿,天氣絕寒.城陷兩月,饑餓而死者日以千計,東京居民取貓、鼠,雜以人肉食之,吃盡鼓皮、馬甲、皮筒以及樹皮草根,"雖士夫豪右之家皆食之."是日,金人又大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藝、諸色待詔（匠人）等等.
得知城內(nèi)人心惶恐,宋欽宗在金營內(nèi)"降詔",表示自己不久就回,不勞大家掛念.士庶讀詔者莫不墮淚.
其間,宋朝老將宗澤自大名至開德,與金兵十三戰(zhàn)皆捷,他又上書康王趙構(gòu)要他下令各道兵會汴京,諸人"皆以（宗）澤為狂,不答."
"（一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儀物、法服、鹵簿、冠冕、乘輿種種等物,及臺省寺監(jiān)官吏、通事舍人內(nèi)官,數(shù)各有差,并取家屬,又索犀象、寶玉、藥石、彩色、帽幞、書籍之屬,人擔(dān)車載,徑往供納,急如星火."
"（一月）三十日,金人索八寶九鼎車輅等,及索將作監(jiān)官吏、尚書省吏人、秘書省文籍、國子監(jiān)印板、及陰陽傳神待詔等并節(jié)次津遣."
而后數(shù)日,金人根括不息,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監(jiān)等處的巨大禮器和青銅器物皆被搬空,"雖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而去."
二月初七,宋徽宗及其皇后嬪妃也被金兵劫至城外軍營,宋將范瓊為虎作倀,力逼徽宗皇帝出宮,此時,這位書畫皇帝反倒生出一股精氣神,對范瓊說:"若以我人質(zhì),得讓皇帝（欽宗）歸保宗社,亦無所辭!"
于是,完顏宗翰、完顏宗望招集在押的宋朝君臣于一處,宣布廢掉欽宗皇帝.金使蕭慶讀詔已畢,徑自走近欽宗皇帝面前脫扯他身上的龍袍.諸位宋臣驚惶不知所以,惟有大臣李若水抱住欽宗,大叫道:"此乃真皇帝,鼠輩安敢爾!"呼天痛哭,宗翰、宗望大怒,命兵士拽之出外,裂頸斷舌,臠割而死.這位大忠臣至死,罵不絕口.金朝兵士相顧,小聲嘀咕:"遼國亡國,死義大臣十多人,南朝惟有李侍郎一人!"
二月初八,宋朝宗室諸王及家屬均被金軍押入城外營中.二月九日,得知金人要廢宋朝皇帝,城內(nèi)百姓嚎慟不已.宋朝大臣孫傳等人代表大臣和居民向金人上狀,極陳趙氏德澤深厚,希望金人不要廢宋氏社稷,哀乞金人在神宗子孫中擇一人立之,以繼宋朝國祚.宋臣王時雍最可恥,金人索取趙姓皇族,他不遺余力,按名單抓人,一個不剩；等金人求索能文能詩的士人,其中有他女婿熊彥詩,老王便"設(shè)計以免".他又借賄賂金使為名,在皇宮大內(nèi)順手牽羊,偷走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
金人不允,準(zhǔn)備立張邦昌為帝.
二月十一日黎明,欽宗皇后、太子、公主皆一同被押出皇宮,出南熏門,百姓哭于道上,太學(xué)生集體哭送于門.十一歲的太子在車內(nèi)向居民告別,哀號震天."士庶旁觀,心骨糜潰."
二月十四日至十七日四天,"開封府津遣王公帝姬及宗室等節(jié)次出門,哀號之聲達于遠(yuǎn)近.先取官吏百工伎藝家屬,至是亦有發(fā)遣者,內(nèi)前至南薰門,貴賤老幼號呼不絕者百余日.又追取宮嬪以下一千五百人,親王二十五人,帝姬駙馬四十九人,市井聚觀,莫不憤怒,無一人敢誰何者".
"（二月）二十二日,金人移文,宗室南班官等項二十五日解發(fā)盡絕,并不得聽落一人.官司承命一切稟聽,尋委開封府,使臣小火下輩,散行搜索,狹街僻巷,無不周遍,小人無知觀望,輒于市井大聲號呼,云不得隱藏趙氏,如有收藏者,火急放出,庶免連累.如是所至號呼,官司從之而不問,此又可扼腕而泣血也.二十三日,宗室南班官等赴軍中絡(luò)繹于道,又載宮嬪出門者凡數(shù)千車,督責(zé)金銀尤為緊峻,又有軍前告禁中金場及鎮(zhèn)庫金塊者,取索前去". 二月二十五日,金人以根括金銀不足為由,殺宋朝尚書梅執(zhí)禮等四人,并把他們的首級示眾.本來,梅尚書當(dāng)宋欽宗再去金營之時,與宋將吳革等人謀議,準(zhǔn)備集兵奪萬勝門,連夜直沖金軍帥帳,劫取二帝.但此謀竟然為主和的大奸臣王時雍和大將范瓊所泄,終不得施.
金朝使節(jié)越派越多,往來穿梭,"日夕入城,徑造宮闕,如詣私家,折花飲酒,自相娛樂".
三月初一日,金人遣張邦昌入城,并警告說,如果張邦昌不繼位,朝中大臣不擁戴,就要先殺掉所有大臣,然后縱兵屠城.張邦昌一百個不愿意,為保全一城士庶性命,他只得應(yīng)允.其間,宋臣吳革等人想于亂中起兵,并于起事前盡殺家中親屬,以示必死之心.宋將范瓊假裝自己也加入,趁吳革等人不防,親自率兵鎮(zhèn)壓,殺吳革父子等五十多人.事未成而遇害,確實可為吳革發(fā)一悲嘆!
三月初七,張邦昌即皇帝位,國號大楚.老哥們"自尚書省慟哭上馬,至闕庭又慟哭",真把這位只作過兩個月宰相的宋臣難為死了.立了這個傀儡皇帝,金人又下令進行最后的根括.張邦昌遣使求免,表示說,即使汴京城內(nèi)鐵鍋鐵板都變成金銀,房屋殿宇皆化為布帛,也湊不成金軍所要的那個數(shù)目.金人心中有數(shù),知道再也榨不出什么東西,就移文表示同意所請.
三月二十三日,宋欽宗臨別前,給城中王時雍,徐秉哲寫信:"王,徐二公,社稷山河,皆為大臣所誤,今日使我父子離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見已治行,缺少廚中所用什物,煩于左藏庫支錢三千貫收買,津遣至此,早晚成行.請勉事新君,毋念舊主."
士庶傳聞,血淚迸落.
"二十五日,傳聞金人前軍啟行.二十六日,城外大火亙天,傳聞金人前寨焚寨柵.二十七日,邦昌用天子儀衛(wèi)法駕,縞素出南薰門,設(shè)香案,率百官士庶素服慟哭,送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傳聞太上皇在二太子軍中,主上在粘罕軍中,主上乘馬,侍衛(wèi)百人,后有監(jiān)軍從之,自鄭門而北,所過一城角,淹面號泣,諸王各乘車.士庶傳聞,肝心摧裂,親王、駙馬、宗室多徒步,不能行,驅(qū)之使前."
金軍班師后,四月初五日,張邦昌忙請宋哲宗的廢后孟皇后入居延福宮,垂簾聽政,并派人把傳國璽送至惟一逃亡在外的直系宗室康王趙構(gòu)那里.五月一日,趙構(gòu)在南京（商丘）即位,改元建炎,開始了南宋的歷史.
"（張）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出呼見群臣,不稱朕,面奉由內(nèi)降則曰"中旨",宣示四方則曰"宣旨",手詔則曰"手書".至于禁中諸門,悉行緘鎖,題以臣張邦昌謹(jǐn)封,大抵似不敢僭逆.惟王時雍附會其心,以真主事之.方金人初欲立邦昌,（王）時雍先著名列狀.后（張）邦昌入,（王）時雍專主其事,頗有德色.每于（張）邦昌前言事,則曰"臣啟陛下",（張）邦昌屢斥之.朝中舊呼時雍為"三川牙郎",謂王黼用事時,（王）時雍與鄉(xiāng)人貨賂賣差遣,殊不知亦能為"賣國牙郎"也".
張邦昌實際上是個最觸霉頭的大倒霉蛋,他是進士出身,作過知州,宣和年間得為中書侍郎,欽宗皇帝繼位,拜其為少宰.觀其先前行為,不好不壞,官場沉浮而已.金人來犯,張邦昌還與康王趙構(gòu)一同為使（人質(zhì)）前往金營求和,可謂對宋朝赤膽忠心.金人要宋朝大臣自己商議"新君"人選,尚書員外郎宋齊愈從金營,大臣們問何人可選,這位老宋從前與張邦昌不睦,就在手中寫上"張邦昌"三字,混亂之中,大臣們"遂定議".
被逼為帝后,張邦昌窘急,一度想自殺,被旁人勸住:您死了,全城百姓要遭金人屠戮啊!張邦昌乃止.金人走后,張邦昌不聽王時雍等人的"勸諫",向康王趙構(gòu)獻玉璽,親自到商丘拜見新皇帝.趙構(gòu)與張邦昌有共患難的老交情,開始對他挺客氣,封他為太保、同安郡王.后來,又是李綱上書極論,言稱張邦昌僭迸不道,一定要明正典刑,當(dāng)眾斬殺.趙構(gòu)不忍,認(rèn)為張邦昌是出于脅迫,只把他貶往潭州安置.但是,隨著朝內(nèi)外李綱等人不依不饒,壓力之下,趙構(gòu)以張邦昌曾私幸宮人為罪名,賜死張邦昌.可見,這位老張也是中國歷史上真冤枉的冤大頭.大臣呂好問曾勸過李綱:"王業(yè)艱難,正納污含垢之時,今對諸人繩以峻法,懼者眾矣."李綱固執(zhí)不聽.后來,書寫張邦昌姓名以示大臣的宋齊愈被腰斬,王時雍也被殺頭.
六月十一日,老將宗澤率軍至汴京,在很短時間內(nèi)收編各地兵馬達百萬之眾,其中包括日后的名將岳飛.宗澤連上二十四道表奏,懇請宋高宗趙構(gòu)回京,但這位新帝膽小得要命,竄往江南以避兵鋒.失望之余,老將軍宗澤憂憤而死,死前猶高呼"渡河!"
宗澤死后,接替他職位的東京留守杜充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百萬義軍一朝盡散,大多化為流寇.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軍又入侵汴京,杜充棄城而逃,至此,宋朝再沒有恢復(fù)過這座"神京".劉豫在此又被金人推立建偽齊政權(quán),沒幾年也垮臺,此后.金朝占領(lǐng)汴京近百年的時間.可笑又可悲的是,金朝日后為蒙古人逼迫,蒼惶遷都至開封.公元1232年,金哀宗從汴京逃跑,蒙古人又重演了"搬空"大戲,不過,這次的悲劇主角是金朝帝室.轉(zhuǎn)年,金哀宗本人也在蔡州自殺,金朝滅亡.靖康之變,至此一一道出.之所以連每一天甚至每一時辰都詳細(xì)記錄,正是由于《靖康紀(jì)聞》的作者丁特起本人歷經(jīng)汴京被圍的全過程,"起靖康）元年十一月,至明年（靖康二年）五月一日,目擊而親聞?wù)?罔敢違誤."而后各種史書,大多以丁特起的記述為據(jù).
縱觀整個過程,可以發(fā)現(xiàn),汴京城雖遭到空前災(zāi)難,但金軍人馬并非我們一般想象得那樣大隊大隊沖殺入城,無論是劫帝、括銀、括馬、劫皇族,均由"偽政權(quán)"來實施,對汴京既無洗城,也無屠城.當(dāng)然,宋朝本身的"維持會"們已經(jīng)替金朝新主子把開封城所有值錢的東西搜羅個空.在殺人方面,汴京之戰(zhàn),女真人比起他們的后代血親"仁慈"得多,不似清人動輒"揚州十日",一怒就"嘉定三屠".靖康之變最悲慘的,除了廣大缺糧少衣的百姓居民以外,當(dāng)屬被金人擄掠北去的趙宋皇族,近萬錦衣玉食的鳳子龍孫,個個羊裘敝履,大多數(shù)人在路上被殺戮或因凍餓而死,怎一個慘字了得!
汴京兩次被圍,第一次金人退走,第二次守城卻失敗.宋高宗事后就此事問大臣原因,李綱的回答,可謂一語中的:
"金人初來,未知中國虛實,雖渡河而尼瑪哈兵失期不至,再來則兩路并進；初時勤王之師,數(shù)日皆集,再來圍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時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營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問不絕,再來朝廷自決水浸西北隅,而東南無兵,敵反據(jù)之,故外兵不得進.又,淵圣即位之初,將士用命；其后刑賞失當(dāng),人盡解體,城中無任責(zé)之人,敵至,造橋渡濠,全不加恤,敵遂登城.此前后所以異也."
中國俗諺有云,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這句話,應(yīng)在宋高宗趙構(gòu)母子身上,再恰當(dāng)不過.宋高宗置父兄于北國寒涼沙漠不顧,為保自己帝位,寵秦檜,殺岳飛,竄逐良臣,壓制抗金武將,可謂壞事做絕,卻高壽八十三,安于床簀而死.宋高宗之母是宋徽宗的韋賢妃.宋徽宗、宋欽宗為父為兄,宋高宗置之不顧,惟獨不惜割地獻金使盡全力把他的生母韋氏迎回.此前幾年,被金人擄掠至北方的宋高宗異母妹柔福帝姬費盡千辛萬苦逃回杭州,經(jīng)汴梁舊宮人辯認(rèn),認(rèn)定是真,兄妹二人抱頭痛哭,高宗把妹妹安置下來. 帝姬即公主,在宋朝,只有宋徽宗一朝的公主稱為帝姬.政和三年,大奸臣蔡京建議以古代周王朝的稱號來稱呼公主,所以,好大喜功的徽宗皇帝便把帝室公主名為帝姬.徽宗皇帝有女兒三十四個,早亡者十四人,最小的恭福帝姬靖康之難時年僅一歲,為金人棄置,其余十九人,包括柔福帝姬在內(nèi),皆為殘暴的金軍劫往北方；此外,宋徽宗有子三十一人,其中六人早夢,除康王趙構(gòu)(宋高宗)外,均為金人擄走.所以,歷經(jīng)千辛萬苦,逃過萬死,顛沛流離,高宗惟一的妹妹柔福帝姬逃回杭州,剛剛過上幾年好日子,殊不料,高宗生母韋氏回來后馬上表示這柔福帝姬是假冒.母命難違,經(jīng)過主審官嚴(yán)刑逼供和捏造,把"真情"上稟:此柔福帝姬乃開封女尼李靜善,因相貌酷似,便假冒帝姬.很快,從北方逃回的一個名叫李楑的宦者又稱自己在五國城見過柔福,說她嫁給一名叫徐還的金軍將領(lǐng)后不久就死掉.人證物證如此,可憐的柔福帝姬便被高宗趙構(gòu)下令處決.其實,宋高宗生母韋氏以及柔福帝姬等宋朝皇家婦女,在野蠻的金國終日被金人當(dāng)成泄欲工具,任由驢高馬壯的金兵金將輪奸、群奸.金人還特建一所妓院名為"洗衣院",里面全是擄來的宋室皇族婦女,每日接客無數(shù).在那種悲慘的地方,高宗趙構(gòu)的母親韋氏與柔福帝姬難免會赤身裸體在多種場合經(jīng)受非人的蹂躪.由于柔福帝姬不是重要的男性帝室人員,很容易逃出,后被南宋的蘄州地區(qū)將官送回行在（杭州）.韋氏又過數(shù)年,方才為其子宋高宗花大價錢贖回.當(dāng)上了太后,韋氏自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五國城難以啟齒的娼妓生涯（老娘們還為金朝一個將領(lǐng)生過兩個兒子）,便下毒手誣稱柔福帝姬是假冒,殺人滅口.如此不厚道的老娘們兒,竟然也以八十歲高壽善終.奸帝毒母,皆長享壽考,不得不讓人懷疑因果報應(yīng)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金軍兩路攻宋,完顏宗翰（粘罕）為左副元師,攻太原；完顏宗望（斡離不）為右副元 師,攻燕京,最后的目的地,一齊指向宋朝都城——東京汴梁.
金軍猛開始,一向驕傲自負(fù)的大公公童貫顯出沒老二的真本色,嗷得一聲就逃,直竄東京.早就首鼠兩端的遼朝降宋將領(lǐng)郭藥師深恨宋朝對他不夠好,他抓住宋朝的燕山知府蔡靖,連同燕京城一起作為"見面禮",向金國投降.這位郭藥師是渤海鐵州人,遼朝末年,契丹人將亡國之時,招募遼東因女真人進攻而流離失所的漢人饑民,"使之報怨于女真",組成"怨軍",郭藥師就被委任為這支部隊的頭頭.后來,"怨軍"又改稱為"常勝軍".依理講,郭藥師與女真人有階級仇和民族恨.降宋之后,宋徽宗親自在京城接待他,"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數(shù)次在內(nèi)宮宴飲.郭藥師本人,很會演戲,宋徽宗讓他捉遼朝天祚帝"以絕燕人之望",老郭涕泣拒絕,表示不忍心追逐昔日"故主".這一表演,宋徽宗"以之為忠",更信任這位降將,解自己身上珠袍并兩個大金盆一并賜予郭藥師.不久,宋廷又超拜其為太尉.郭藥師憑借宋朝賞賜,籌兵至三十萬眾.宋徽宗聽說郭藥師一軍不改服色,仍舊左袵（漢人右袵）,便派童貫大公公以巡邊為名,"陰察其去就,不然,則挾之偕來".童公公到達,郭藥師納頭便拜,稱之為父.大公公感動,說郭老您官位與我一樣是太尉,干嗎行如此大禮.郭藥師一臉忠貞:"您就是我再生老父,別的我一無所知."而后,郭藥師又向童貫演示陣法,喜得大公公眉飛色舞,早已忘記徽宗皇帝讓他見機行事把郭藥師裹脅回京的詔旨.
待金軍大至,郭藥師手中雖有精兵數(shù)十萬,立即斂手投降迎拜,并充當(dāng)先鋒向?qū)?向東京殺來.而后,兩次攻宋,郭藥師均為金軍得力鷹犬.
金軍攻太原不下,宋朝軍民在張孝純帶領(lǐng)下拼死防守.完顏宗翰邊圍城,邊分出一只兵馬仍舊東進.
宋朝忽聞金兵大至,上下亂成一團.徽宗皇帝首先想到的,一是跑,二是和.于是,他匆忙派大臣李鄴萬分火急往金營講和.這位李爺回來后,以自己親眼所見,在朝堂上大講金軍的強盛:"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狼,下水如獺,其勢如泰山",夸完對方之后,他得出結(jié)論:"中國（宋朝）如累卵",鮮明生動,比喻恰當(dāng),一下子獲得"六如給事"之事,把開封軍民氣得夠嗆.
公元1125年陰歷十二月二十三日,又驚又嚇得了半身不遂的宋徽宗把帝位內(nèi)禪給太子趙桓,自稱太上皇,宋欽宗繼位,改元靖康.靖康之意,希望國家安定大吉."太上皇",當(dāng)年也才四十四歲,盛壯之年,又驚又嚇,這才不得已內(nèi)禪退位.
轉(zhuǎn)眼到了1126年.宋欽宗繼位,心急火燎,嚴(yán)令宋將死守黃河一線.但是,宋將梁方平等人皆是十足酒囊飯袋,金人還未近前,皆望風(fēng)而逃,大股大股的金軍五天內(nèi)竟全部安全渡過黃河天險.
在李綱等人的堅決要求下,宋欽宗下詔"親征".同時,宋徽宗一行卻腳底抹油,往江南方向逃竄.
李綱雖是文臣,臨危受命,在東京城外同外布布防,最終憑借堅境況厚城,致使金軍死傷萬余,也不能破城.完顏宗望等金軍將師知道不能攻入汴梁,就遣使講和.心中沒底的宋欽宗看見和約就如同溺水之人看見一根稻草,馬上抱住,照單全收:欽宗稱金太宗為伯父,原燕云一帶的漢人皆歸金國,宋朝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zhèn)予金國,并向金軍納共計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的軍費.不僅欽宗主和,朝中大臣多是怕死之人,宰相李邦彥堅持支持和議,中書侍郎王孝迪為了湊齊金銀孝敬金軍,在朝中一個勁兒嚇唬臣僚,倘若不給金銀不講和,金軍攻入東京后,"男子殺盡,婦女擄盡,宮室焚盡,金銀取盡".在這種"大形勢"下,宋欽宗派宰相張邦昌為計議使,并遣自己的異母弟弟康王趙構(gòu)為質(zhì),到金營議定和約.
此時,不僅李綱在京城四周嚴(yán)密布防,四邊勤王兵馬陸續(xù)而至,特別是西北名將種師道、姚平仲相繼率勁卒趕至,他們皆主張不與金人講和.種、姚二人及其手下的西北精兵,一直與西夏交仗,故而做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比起京城禁兵,見過大場面和真敵人.
姚平仲首先布置奇襲,想夜中劫營,不料,城內(nèi)的宋朝主和派故意把消息泄露給金人,偷營失敗.金軍統(tǒng)師完顏宗望大怒,派人斥問宋朝為何失信.欽宗皇帝又怕,下詔罷免李綱和種師道的職務(wù),謝罪之余,馬上完成了三鎮(zhèn)的交割條約簽字儀式.東京城內(nèi),民眾沸騰,百姓沖擊各處宮門,太學(xué)生陳東率數(shù)萬人詣闕上書,要求重新復(fù)用李綱等人,并指斥"六賊"禍國,罪不容誅.
城外的金人得了三鎮(zhèn)和無數(shù)金銀,見來援宋軍日漸增多,怕夜長夢多,見好就收,便收兵而去.汴京被圍一個多月,終于暫時逃過一劫.
趁京中百姓鬧事,宋欽宗本人又恨父皇徽宗左右的一幫奸侫之臣（特別是好幾個人一直想動搖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下詔先處理了王黼、梁師成、李彥、朱勔等人,不久,欽宗又下詔遠(yuǎn)流蔡京,處決了蔡攸兄弟.
宋欽宗上述舉動,一方面是平民憤,一方面是報私怨.宋徽宗東南之行,逃跑路上,群臣從行的越來越多,大多是他當(dāng)國時的寵臣.特別是蔡京和朱勔,二人在江南經(jīng)營數(shù)年,根深蔓廣,完全可以擁宋徽宗以江南自成一國.宋欽宗很氣憤,針鋒相對,連下數(shù)道詔旨以抵銷父親徽宗皇帝在當(dāng)?shù)刈灶C的"圣旨".各地官員望風(fēng)乘旨,開始慢待宋徽宗這位"退休"皇帝. 徽宗皇帝本來在江南民間因多年"花石納"就沒給人留下好印象,一行人沿途又大肆猛擾百姓,處處怨聲載道,民變一觸即發(fā).最讓徽宗皇帝及其左右揪心的,是童貫帶來的數(shù)萬"勝捷軍",這些人基本都是西北人,他們大老遠(yuǎn)背井離家跑到江南,都不想再走,郁郁思亂.徽宗皇帝當(dāng)然知道從前江都的隋煬帝是因何而死,天天心驚肉跳,不得已,只得率眾人向回轉(zhuǎn).
金兵撤圍,宋欽宗更加穩(wěn)固了自己的地位,便逐一下詔,逐一消除徽宗皇帝從前的舊人,并最終把童貫也解決掉.徽宗皇帝回返途中,又想去河南府（洛陽）暫住,被欽宗一口回絕.欽宗再"仁懦",也不能忍容父親在洛陽"另立中央".失勢的宋徽宗喪家犬一樣汴京,左右?guī)讉€親隨太監(jiān)也被欽宗下令扣押,然后被軟禁在龍德宮.
成了高級囚徒的宋徽宗一下子"英明"起來,他深知金兵會再來攻城,哀求兒子欽宗皇帝準(zhǔn)許他去洛陽招兵買馬.宋欽宗過好不容易成為真皇帝,豈容老父出京抓兵權(quán),斷然拒絕父親所請.無奈之余,宋徽宗又建議欽宗皇帝,父子一起到江南一帶"巡幸",即趕緊撤離汴梁這個四戰(zhàn)之地,又遭拒絕.失勢的徽宗皇帝每每在書信中尊稱兒子為"陛下",自稱"老拙",仍不能打動忍受驚怕多年的兒子欽宗.
陰歷十月十日天寧節(jié)（徽宗生日,其實他是陰歷五月五日生人,當(dāng)時風(fēng)俗,此日生人極不祥,故改為十月十日）,欽宗皇帝不得已去龍德宮為徽宗祝壽.徽宗皇帝本人先自欽一巨觥,然后親自酌酒與兒子.欽宗的隨從忙踩他腳跟,暗示不要皇帝欽此酒,害怕酒中有毒.于是,欽宗皇帝堅執(zhí)不欽.徽宗皇帝見此,號啕大哭,掩面入宮.而后,欽宗下令嚴(yán)密封鎖龍德宮,徽宗再也無法得知宮外的任何消息.
此外,宋欽宗為和議,貶李綱出外,又派康王趙構(gòu)持國書使金做和,行至磁州,宋將宋澤力勸他不要前去,于是,趙構(gòu)折轉(zhuǎn)南下.
1126年秋,完顏宗翰、完顏宗望重新集結(jié)軍隊,依樣畫瓢,又分兩路往汴京殺來.太原被圍一個月,軍民死傷慘重,終于被金軍攻下.不久,真定府（今河北正定）也被金人攻陷.差不多同時,身在京師的宋朝名將種師道憂憤而死.陰歷十一月,金軍殺至河陽（今河南孟縣）,河對面,有宋朝大將拆彥質(zhì)率十二萬宋軍扎營侯陣.金軍玩心理戰(zhàn),架起幾百面牛皮大鼓,連夜派人輪流猛敲,聲聲不息.轉(zhuǎn)天一早,竟然發(fā)現(xiàn)折彥質(zhì)與十來萬宋軍跑得一個不剩.兵不血刃,金軍又渡過黃河天險.折彥質(zhì),乃宋初開國大將折德扆后代,祖上世為云中大族,黨項人血統(tǒng),為宋朝立功頗豐.折彥質(zhì)本人,武將家子,又是進士出身,真說得上才兼文武,第一次汴京被圍他就積極勤王,后來又輔助李綱赴援太原,與金人血戰(zhàn).黃河守戰(zhàn),宋軍兵將多怯,未戰(zhàn)即潰,折彥質(zhì)也無可奈何,只得隨潰兵而走,因為大敗被貶至永州安置.宋高宗南渡后,折彥質(zhì)被重新起用,后因反對議和,他被秦檜排擠出朝.紹興三十年,折彥質(zhì)病逝,"每以家世忠節(jié)不得歸中原為恨".（折德扆有一女名折賽花,曾率兵打敗遼朝的耶律敵烈,此事見當(dāng)時的筆記小說《吳中金石記》,正史不載.折與"佘"音近,折賽花變成"佘賽花",又演變成"佘太君",最后被評書藝人拉郎配,與楊家將弄在了一起,演義成"楊家寡婦征西"）.
陰歷十一月十八日,汴京戒嚴(yán).近城居民聞知金兵再來,肝膽摧裂,流離遷徙,不絕于路.又有天生壞種的宋軍軍士和民兵乘機作亂,燒房毀屋,搶奪財寶.
陰歷十一月二十日,宋軍探馬數(shù)百人出城游探,為金軍前鋒兵殺掉數(shù)百人.驚恐之下,宋欽宗忙遣耿南仲使河?xùn)|,聶昌使河北,向金國交割城池,并示乞和之意.金兵壓境,兵臨城下,"（諸）大臣尚執(zhí)和議,苦無經(jīng)畫."
陰歷十一月二十三日,由于形勢危急,宋廷命京城內(nèi)軍人、保甲、百姓,甚至僧道徒眾也要上城守御,任命了一大批四城守衛(wèi)官員,機構(gòu)重復(fù),指揮混亂.
過了兩天,金兵前哨尖兵已在開封城外縱馬,士庶莫不驚懼.
二十六日,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兩只金軍合軍,屯于汴京城下."圍閉周密,不以數(shù)計,旗幟人物,公然往來郊野間."來攻的兩路金軍共十萬多人馬,一路上又驅(qū)擄役使?jié)h人,在汴京城下運石伐木,大造攻城器械.十一日二十八日,宋朝南道總管張叔夜率三萬勤王軍趕至,在玉津園屯扎.轉(zhuǎn)天,宋欽宗親至東城,"撫勞壯士,增秩賜帛."
1126年的十一月是閏月.閏十一月一日至三日,宋欽宗分別幸南城、西城和北城."上（欽宗）凡四日撫勞,每巡壁,不進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復(fù)以餉士卒,人皆感激流涕."皇后本人也與宮人親自縫制衣被和護領(lǐng)棉套,分賜將士.
閏十一月初四到初六三天,金兵猛攻通津門、宣化門、善利門,矢下如雨,炮石當(dāng)空,樓櫓摧破.幸虧宋將姚友仲在三門內(nèi)設(shè)"拐子城",加強防御工事,金兵才未能攻破三門.
金兵再來之前,就有人上言,汴京刑如臥牛,金人至至,必猛擊臥牛頭部的部位,"大臣預(yù)知而不問",沒有人做任何防御設(shè)施.幸虧姚友仲此前有拐子城設(shè)防,否則,城池早就會失陷.金兵一路破關(guān)殺人,直至汴京開打,宋廷上下"猶未有用兵意",還僥幸和約能成 ,金兵再退.
閏十一月初七,宋朝御林將王宗礎(chǔ)率先帶一千人下城與金兵交戰(zhàn),初戰(zhàn)不利.姚友仲率將士在拐子城處艱苦奮戰(zhàn),不懈擊敵,金兵撤退.
初九日,金兵又猛攻善利門和通津門,在護城河上疊橋取道,被姚友仲用床子九牛弩和石炮擊殺不少.疊橋,在當(dāng)時是一種十分先進的攻城戰(zhàn)術(shù).首先,用木筏浮于水面,上面鋪干柴和葦席,一層一層鋪上土,"增復(fù)如初,矢石火炮不能入".此種手段,均是金人逼近漢人工匠建造.疊橋不成,金軍又架火梯和云梯,其中高大者可高于城墻,梯腳"皆用車軸推行",十分靈活.此外,金人攻城時還用"洞子",其形狀"如峻屋,上銳上闊,人往來其間,節(jié)次續(xù)之",最高的洞子有數(shù)十丈高,外面用生鐵皮包裹,內(nèi)里襯濕氈,"矢石灰火皆不能入",估計即使到了現(xiàn)在,AK47也打不透這么厚的東西.招術(shù)用盡,由于宋朝守軍英勇,人立如山,箭下如雨,"金人迨晚不能寸進."
閏十一月中旬,宋欽宗又親自巡城,不顧大雪苦寒,皇帝馳馬戎服,露手揎腕,激勵士兵守城.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天,金軍攻城愈急.即使如此,宋使金使仍在交戰(zhàn)中相互往來,串梭復(fù)命,"士庶莫測其故",不知朝廷到底是戰(zhàn)還是和.宋將姚友仲等人上奏,要求朝廷盡快下決心馬上列出條件議和,以為緩兵之計,均不報.其實,金軍初來之時,姚友仲就與諸將商議,乘金兵遠(yuǎn)來疲敝,突然發(fā)六萬精兵出擊,出其不意,必能擊潰來犯敵人.但當(dāng)時的宰相唐恪主和議,不讓宋軍主動出擊,喪失絕好機會.而后,"日復(fù)一日,其勢（金軍）益盛,援兵不至,士氣阻喪,雖悔無及."
閏十一月二十日,金兵犯東城,在云梯上進攻宣化門,并有三名身插黑旗的金兵縱身跳到城墻之上.姚友仲等人率數(shù)十百人披城下戰(zhàn),打退金兵.六七百宋軍乘勢而前,追趕金兵.不久,見有大批金兵出營接應(yīng),宋軍掉頭往回跑,被金人射殺不少,剩下的人,蒼惶之際掉入宋朝自己人挖的陷馬坑,摔死一百多人,"金人大笑".雖如此,兩天之內(nèi),由于宋軍將士披城下戰(zhàn),也殺掉不少金軍,雙方傷亡大抵相當(dāng).特別是二十三日那天,一千多宋軍自宣化門沖擊,士氣甚銳,"迫逐金人幾欲棄寨而逃",但是,由于宋朝方面缺乏統(tǒng)一指揮,士卒貪功,冒失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河冰陷裂,驚亂之際,本來逃跑的金兵雙又掉頭來殺,"近敵陷河而沒者百余人,自是士氣益折."天不助宋,大冷天氣,河冰竟有不凍牢實之理.
閏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酷寒.城南有紅光橫亙,其色如血,至?xí)圆幌?金兵乘大寒天氣,猛攻通津門、宣化門.最最關(guān)鍵時刻,宋朝使出最后"絕招",派出"大氣功師"郭京,"領(lǐng)正元甲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開宣化門迎敵".當(dāng)時的百姓和今天喜歡嚴(yán)新"大師"的百姓一樣心情,"延頸企踵于門,立侯大捷者數(shù)千人.縱行旁觀,鼓噪以助勇者又?jǐn)?shù)千人."一會兒,這邊叫嚷:"前軍已奪大寨,金營遍插宋旗!"一會兒,那邊廂又喊:"神兵奪馬千匹,大捷大捷."妖道郭京跳大神之前,表示自己的"六甲正法"可以隱形,不讓軍民上城觀看,以免法術(shù)失敗.所以,城內(nèi)兵士在郭京"作法"時皆被迫從城上防御工事中撤出,立等"大捷".
金軍不管什么六甲法八甲法,分兩翼疾進,直沖郭京前軍,一掃而盡,五、六千人被殺的被殺,乘下的都跳入護城河,淹不死也凍死.同時,金軍安排云梯登城,"迎敵官軍班值雖排布如云,無一用命死敵,皆下城遁避,守御官吏相繼奔走."金兵又施火攻,相踵而上.城下,金軍鐵鷂子方陣開始步攻,鼓噪而行,上下呼應(yīng),汴京終于城潰."（宋軍）士卒下城,投戈散地,四壁（四城）數(shù)十萬眾棄城而下（只有北城多堅守了一天）."
"居民皆驚擾,號呼奔走",潰敗的宋國將士不少人怨氣沖天,乘亂劫殺,一路上死人無數(shù),連宋將姚友仲也被亂兵所害,"將士、使臣、宦官被害者不可勝數(shù)."
傍晚時分,金人又四處縱火,四個城門盡被燒毀,火借風(fēng)勢,成片的王公大宅和居民宅邸被燒毀,"劫掠殺擄,火光亙天,達旦不滅".當(dāng)夜,金兵因為天黑,并未進入城中,殺掠搶劫的"主力"皆是宋朝潰兵.
閏十一月二十六日,東京百姓害怕被城外金軍沖入屠戮,一時間三十萬人奔赴宣德門請甲自衛(wèi).宋欽宗倉皇憑城,慰喻百姓.四顧惶恐之際,他頭上帽子都掉落下來.百姓怕皇上出走,涕泣挽留:"陛下一出,則生民盡遭涂炭".宋欽宗也哭,高呼"寡人在此!"士庶號慟.其實,此時欽宗皇帝若逃,還是有機會.指揮使蔣宣率數(shù)百精兵升殿,想保欽宗皇帝殺出重圍.兵將入祥曦殿內(nèi),尚書梅執(zhí)禮諫勸:"陛下不可輕棄社稷,可暫與金人乞哀講和,而后依勢觀變,再作計議."欽宗怯懦無斷,只得先打發(fā)蔣宜及兵士,告諭百姓說宋金講和.
這位梅尚書,精忠之心可鑒,但和李綱一樣,同屬迂腐不化之人."死社稷者,諸候之道也,非天子之道也.諸候棄其國而無國,天子棄都城而固有天下",唐玄宗、唐德宗、唐僖宗等數(shù)位帝王都是例證,皇帝當(dāng)然可以跑,因為"人知吾君尚在,不無奮死之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綱、梅執(zhí)禮迂腐,宋徽宗、宋欽宗父子國亡之時又相互戒懼,最終使北宋淪亡.金人第二次包圍東京之前,梅執(zhí)禮曾勸欽宗親征,并請示先行把宋徽宗夫婦以及皇后、太子送出城,"用事者詛之",欽宗皇帝怕父皇在外面自立,就沒有答應(yīng).梅尚書 現(xiàn)在持重,也是擔(dān)心皇帝突圍兇多吉少,初衷肯定是善意和忠心.
京城百姓聽說兩國講和,剛剛喘口氣.不久,外城的金兵相繼下城,在城中大擄大掠.又有兇險小人和地痞流氓做導(dǎo)引,在坊巷放火劫掠,由此,汴京大難開始來臨.
城內(nèi)外居民出出進進,總逃不出一個死字,光掉入護場河淹死的人就有數(shù)萬,于是,絕望之下,京城內(nèi)居民整家整家出現(xiàn)自縊、跳井、投火的慘狀.
二十七日,金人通知欽宗皇帝不要逃跑,"五百里內(nèi)圍皆吾兵矣",讓宋朝先派宰相出來議事,還要欽宗自己出郊面議"大事".二十八日,宋朝派宰相及親王出城向完顏宗翰、完顏宗望道歉謝罪.
城內(nèi),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趁火打劫,蔡河、汴河浮尸無數(shù),許多尸體身上幾乎沒有多少肉,因為城中缺糧,"市井公然以人肉貨賣".缺德的宋朝奸民和敗兵勾結(jié)外城金人,有的甚至自己剃發(fā)打扮成金兵模樣（金人與清人一樣,皆是剃發(fā)打扮）,專門沖入皇親大族家劫掠,燒殺搶劫,無所不為.至夜,被洗劫的居民數(shù)萬相聚于相國寺,啼號饑寒,一天左右就凍餓而死近萬人.
閏十一月三十一日,由于害怕金朝索要宋徽宗皇帝后在城外立之為帝,宋欽宗"毅然"親自出城面見金國元帥.
內(nèi)城百姓通夕不寐,關(guān)心欽宗皇上的安危,"坊巷百姓少壯者,猶隊伍巡邏達旦,自是賊盜無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二,宋欽宗與金酋談好條件,被允許回城.百姓們見雪中御路污泥不堪,運土填路,頃刻而就.遙見欽宗皇帝黃蓋,大家歡呼喧騰,一路傳報.欽宗本人感泣,士庶皆嘆惋流淚.先前,金人將破城,宋欽宗怕父皇趁機跪同另立山頭,早已派人把徽宗逼遷入大內(nèi),至此,父子二人,皆為籠中之鳥,任誰也飛不出.
金軍方面,完顏宗望與完顏宗翰當(dāng)然另有打算.
完顏宗翰本名粘沒喝,漢語訛為"粘罕",其父完顏撒改是金朝開國功臣,曾任"國相",也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堂兄,所以,完顏宗翰于金太祖、金太宗來講是他們的堂侄,屬于皇室血親.十七歲時,完顏宗翰就于軍中效力,數(shù)次大敗遼軍,是金太祖稱帝的建謀者之一.此后,完顏宗翰又隨金太祖定燕地,與完顏宗望一起力謀伐宋.完顏宗望本名翰離不,是金太祖的二兒子,故而又有"二太子"之稱,貴為皇子,完顏宗望數(shù)領(lǐng)大軍出征,把遼天祚帝追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金、宋夾擊滅遼后,宗望力諫金太祖不要把山西地割予宋朝,宋朝輸送的歲幣,大半都是交予宗望軍分配."伐宋之策,（完顏）宗望實啟之",但是,觀宋人筆記和史志,都對完顏宗望有好感,似乎這個瘦長個子的二太子是很謙和一個人,"壞主意"都是完顏宗翰（粘罕）一個人出的,"粘罕應(yīng)答瑯瑯,（二）太子唯唯而已",估計也是叔父金太宗繼位,身為皇子的完顏宗望一直心里不爽,表情郁郁.另外一個原因,是這位爺當(dāng)時可能已重病在身,轉(zhuǎn)年遷擄徽欽二帝后,宗望于四月即病死.
十二月初三,宋欽宗回宮不久,即下詔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詣大金軍前致謝.完顏宗翰、宗望兩人覺得可笑,回報說"軍中宿食不便,不煩遠(yuǎn)到".轉(zhuǎn)天,金人就派使人入京."檢視庫府,拘收文籍,欲盡竭所有犒諸軍."大搶大搜之前,金人先派人摸清財產(chǎn)底細(xì).
十二月初五,金軍移文宋朝的開封府,大索金帛,并取宋朝河?xùn)|、河北守臣家屬為人質(zhì),表示說土地實際移交后會歸還那些人的家屬.不久,金人又來書,索取蔡京、童貫、王黼等二十個"奸臣"的家屬以及李綱、蔡靖、折彥質(zhì)等先前與金軍交戰(zhàn)大臣的家屬.可嘆的是,數(shù)位奸臣家屬早已貶竄外地,反而逃出一劫,忠臣勇將的家屬反而多在京師,"城中官吏惟命是聽",按花名冊逮人,一一交與金軍.
十二月十一日,金人迫宋欽宗下詔:"金軍兵已登城,斂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靈,恩德至厚.今來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軍前物,義當(dāng)竭其所有,盡以犒軍."至此,可以見出金軍放回宋欽宗的真正目的,讓這位降帝當(dāng)斂財主人,替他們收錢.于是,京畿保甲,盡充差役,三衙使臣分地監(jiān)督,開始從左藏庫和京師上四庫搬取金銀玉帛,整大車整大車運往金營.十九日,在金人壓力下,宋朝的有關(guān)部門"督責(zé)甚峻",御史臺、大理寺、開封府四處捕人,無論王公貴戚、將軍家屬,皆大刑伺侯,按戶按人頭按級別交金納銀.平時,宋朝官僚的效率很低,現(xiàn)在,有城外金軍長刀大矛抵著,漢奸政府秩序井然,效率變得極高.
十二月十五日,康王趙構(gòu)在相州開"大元帥府","有兵萬人,分為五軍而進,既渡河,次于大名".老將宗澤以區(qū)區(qū)兩千人與金兵力戰(zhàn),破三十余寨,履兵渡河.不久,又有宋軍勤王兵馬趕至,兵勢大振.宗澤建議入援京師.但是,金人脅迫欽宗皇帝,讓他寫手詔:"方議和好,可屯兵近甸勿動."諸將皆信以為真,惟獨宗澤不信:"敵人狡譎,正為使我軍遲留,君父在京,應(yīng)馬上入援."康王趙構(gòu)心中自打小算盤,諸將也不敢進攻,于是,趙構(gòu)遣宗澤先行,"自是（宗）澤不得與帥府事矣",被排擠出指揮中樞.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上又降大雪,在京城內(nèi)凍死人民無數(shù).宋欽宗下詔,允許軍民斫伐萬歲山（皇家園林,又名艮岳）樹木為柴薪,"往斫伐木者,無慮千萬人,多為軍人強奪."由于人多,大伙胡砍亂伐,園林中臺榭亭臺皆被毀壞,轟塌之際,壓死不少人,踐踏至死百余人,相互歐擊至死的又有數(shù)百人.
轉(zhuǎn)天,金人又索取藏書經(jīng)卷,特別是蘇軾文集和《資治通鑒》等書,金人指名取索.不 僅把秘府藏書搬空,開封府還把城內(nèi)的書店全部封門,然后把里面的書都運往金營.
十二月二十四日,在搶走一千多萬匹絹帛之后,金人揭榜于市,再取一百萬錠金和五百萬錠銀,要汴京的宋人"盡行輸納",否則就殺頭."士庶睹榜,頗懷憂懼."于是,嚴(yán)命之下,"一城騷動,皆搬運金銀之人,絡(luò)繹于道,士庶相顧,莫不慨嘆."
靖康二年正月（公元1127年）正月初三,金軍以金銀成色不足為由,又派人入城追索."未嘗恤人,惟務(wù)苛刻."初九日,"根括金銀益急".
正月初十,金人二酋又招宋欽宗入兵營,說是要商議徵號問題.此次出宮,欽宗皇帝深知兇多吉少,對近臣孫傅表示,"我去可能不返,可召募死士十二三百人,擁上皇及太子潰圍南奔."世間最難后悔藥,這陣子再想突圍,插翅難飛.
此次金人把欽宗皇帝召至營中,只是把他當(dāng)人質(zhì),以對東京進行最后的"擠榨".果然,金軍很快放出話來,只有把金銀湊齊,才能放欽宗回城.于是,京城之內(nèi),挖地三尺,"一銖一兩,無不括納,車載而去者絡(luò)繹于道."為了嚇唬汴京居民,金軍還揭榜表示,如不把金銀全部上交,當(dāng)遣大軍入城搜空.士民"相顧失色,莫不疑懼."為此,宋人胡處晦有詞《上元行》一首,描述當(dāng)時情景:
"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風(fēng).六龍駐蹕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宮.抽釵脫釧到編戶,竭澤枯魚充寶賂.圣主憂民民更憂,胡子逆天天不怒.向來艱難傳大寶,父老談王似仁廟.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繼明道.都人哀痛塵再蒙,冠劍夾道趨群公.神龍合在九淵臥,安得屢辱蛟蛇中朝廷中興無柱石,薄物細(xì)故煩帝力,毛遂不得處囊中,遠(yuǎn)慚趙氏廝養(yǎng)卒.今日君王歸不歸傾城回首一啼悲；會看山呼聲動地,萬家香霧滿天衣.胡兒胡兒莫耽樂,君不見望夕欷歔東北角."
熬到一月二十五日,天降大雪,與城破那日相仿,天氣絕寒.城陷兩月,饑餓而死者日以千計,東京居民取貓、鼠,雜以人肉食之,吃盡鼓皮、馬甲、皮筒以及樹皮草根,"雖士夫豪右之家皆食之."是日,金人又大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藝、諸色待詔（匠人）等等.
得知城內(nèi)人心惶恐,宋欽宗在金營內(nèi)"降詔",表示自己不久就回,不勞大家掛念.士庶讀詔者莫不墮淚.
其間,宋朝老將宗澤自大名至開德,與金兵十三戰(zhàn)皆捷,他又上書康王趙構(gòu)要他下令各道兵會汴京,諸人"皆以（宗）澤為狂,不答."
"（一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儀物、法服、鹵簿、冠冕、乘輿種種等物,及臺省寺監(jiān)官吏、通事舍人內(nèi)官,數(shù)各有差,并取家屬,又索犀象、寶玉、藥石、彩色、帽幞、書籍之屬,人擔(dān)車載,徑往供納,急如星火."
"（一月）三十日,金人索八寶九鼎車輅等,及索將作監(jiān)官吏、尚書省吏人、秘書省文籍、國子監(jiān)印板、及陰陽傳神待詔等并節(jié)次津遣."
而后數(shù)日,金人根括不息,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監(jiān)等處的巨大禮器和青銅器物皆被搬空,"雖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而去."
二月初七,宋徽宗及其皇后嬪妃也被金兵劫至城外軍營,宋將范瓊為虎作倀,力逼徽宗皇帝出宮,此時,這位書畫皇帝反倒生出一股精氣神,對范瓊說:"若以我人質(zhì),得讓皇帝（欽宗）歸保宗社,亦無所辭!"
于是,完顏宗翰、完顏宗望招集在押的宋朝君臣于一處,宣布廢掉欽宗皇帝.金使蕭慶讀詔已畢,徑自走近欽宗皇帝面前脫扯他身上的龍袍.諸位宋臣驚惶不知所以,惟有大臣李若水抱住欽宗,大叫道:"此乃真皇帝,鼠輩安敢爾!"呼天痛哭,宗翰、宗望大怒,命兵士拽之出外,裂頸斷舌,臠割而死.這位大忠臣至死,罵不絕口.金朝兵士相顧,小聲嘀咕:"遼國亡國,死義大臣十多人,南朝惟有李侍郎一人!"
二月初八,宋朝宗室諸王及家屬均被金軍押入城外營中.二月九日,得知金人要廢宋朝皇帝,城內(nèi)百姓嚎慟不已.宋朝大臣孫傳等人代表大臣和居民向金人上狀,極陳趙氏德澤深厚,希望金人不要廢宋氏社稷,哀乞金人在神宗子孫中擇一人立之,以繼宋朝國祚.宋臣王時雍最可恥,金人索取趙姓皇族,他不遺余力,按名單抓人,一個不剩；等金人求索能文能詩的士人,其中有他女婿熊彥詩,老王便"設(shè)計以免".他又借賄賂金使為名,在皇宮大內(nèi)順手牽羊,偷走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
金人不允,準(zhǔn)備立張邦昌為帝.
二月十一日黎明,欽宗皇后、太子、公主皆一同被押出皇宮,出南熏門,百姓哭于道上,太學(xué)生集體哭送于門.十一歲的太子在車內(nèi)向居民告別,哀號震天."士庶旁觀,心骨糜潰."
二月十四日至十七日四天,"開封府津遣王公帝姬及宗室等節(jié)次出門,哀號之聲達于遠(yuǎn)近.先取官吏百工伎藝家屬,至是亦有發(fā)遣者,內(nèi)前至南薰門,貴賤老幼號呼不絕者百余日.又追取宮嬪以下一千五百人,親王二十五人,帝姬駙馬四十九人,市井聚觀,莫不憤怒,無一人敢誰何者".
"（二月）二十二日,金人移文,宗室南班官等項二十五日解發(fā)盡絕,并不得聽落一人.官司承命一切稟聽,尋委開封府,使臣小火下輩,散行搜索,狹街僻巷,無不周遍,小人無知觀望,輒于市井大聲號呼,云不得隱藏趙氏,如有收藏者,火急放出,庶免連累.如是所至號呼,官司從之而不問,此又可扼腕而泣血也.二十三日,宗室南班官等赴軍中絡(luò)繹于道,又載宮嬪出門者凡數(shù)千車,督責(zé)金銀尤為緊峻,又有軍前告禁中金場及鎮(zhèn)庫金塊者,取索前去". 二月二十五日,金人以根括金銀不足為由,殺宋朝尚書梅執(zhí)禮等四人,并把他們的首級示眾.本來,梅尚書當(dāng)宋欽宗再去金營之時,與宋將吳革等人謀議,準(zhǔn)備集兵奪萬勝門,連夜直沖金軍帥帳,劫取二帝.但此謀竟然為主和的大奸臣王時雍和大將范瓊所泄,終不得施.
金朝使節(jié)越派越多,往來穿梭,"日夕入城,徑造宮闕,如詣私家,折花飲酒,自相娛樂".
三月初一日,金人遣張邦昌入城,并警告說,如果張邦昌不繼位,朝中大臣不擁戴,就要先殺掉所有大臣,然后縱兵屠城.張邦昌一百個不愿意,為保全一城士庶性命,他只得應(yīng)允.其間,宋臣吳革等人想于亂中起兵,并于起事前盡殺家中親屬,以示必死之心.宋將范瓊假裝自己也加入,趁吳革等人不防,親自率兵鎮(zhèn)壓,殺吳革父子等五十多人.事未成而遇害,確實可為吳革發(fā)一悲嘆!
三月初七,張邦昌即皇帝位,國號大楚.老哥們"自尚書省慟哭上馬,至闕庭又慟哭",真把這位只作過兩個月宰相的宋臣難為死了.立了這個傀儡皇帝,金人又下令進行最后的根括.張邦昌遣使求免,表示說,即使汴京城內(nèi)鐵鍋鐵板都變成金銀,房屋殿宇皆化為布帛,也湊不成金軍所要的那個數(shù)目.金人心中有數(shù),知道再也榨不出什么東西,就移文表示同意所請.
三月二十三日,宋欽宗臨別前,給城中王時雍,徐秉哲寫信:"王,徐二公,社稷山河,皆為大臣所誤,今日使我父子離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見已治行,缺少廚中所用什物,煩于左藏庫支錢三千貫收買,津遣至此,早晚成行.請勉事新君,毋念舊主."
士庶傳聞,血淚迸落.
"二十五日,傳聞金人前軍啟行.二十六日,城外大火亙天,傳聞金人前寨焚寨柵.二十七日,邦昌用天子儀衛(wèi)法駕,縞素出南薰門,設(shè)香案,率百官士庶素服慟哭,送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傳聞太上皇在二太子軍中,主上在粘罕軍中,主上乘馬,侍衛(wèi)百人,后有監(jiān)軍從之,自鄭門而北,所過一城角,淹面號泣,諸王各乘車.士庶傳聞,肝心摧裂,親王、駙馬、宗室多徒步,不能行,驅(qū)之使前."
金軍班師后,四月初五日,張邦昌忙請宋哲宗的廢后孟皇后入居延福宮,垂簾聽政,并派人把傳國璽送至惟一逃亡在外的直系宗室康王趙構(gòu)那里.五月一日,趙構(gòu)在南京（商丘）即位,改元建炎,開始了南宋的歷史.
"（張）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出呼見群臣,不稱朕,面奉由內(nèi)降則曰"中旨",宣示四方則曰"宣旨",手詔則曰"手書".至于禁中諸門,悉行緘鎖,題以臣張邦昌謹(jǐn)封,大抵似不敢僭逆.惟王時雍附會其心,以真主事之.方金人初欲立邦昌,（王）時雍先著名列狀.后（張）邦昌入,（王）時雍專主其事,頗有德色.每于（張）邦昌前言事,則曰"臣啟陛下",（張）邦昌屢斥之.朝中舊呼時雍為"三川牙郎",謂王黼用事時,（王）時雍與鄉(xiāng)人貨賂賣差遣,殊不知亦能為"賣國牙郎"也".
張邦昌實際上是個最觸霉頭的大倒霉蛋,他是進士出身,作過知州,宣和年間得為中書侍郎,欽宗皇帝繼位,拜其為少宰.觀其先前行為,不好不壞,官場沉浮而已.金人來犯,張邦昌還與康王趙構(gòu)一同為使（人質(zhì)）前往金營求和,可謂對宋朝赤膽忠心.金人要宋朝大臣自己商議"新君"人選,尚書員外郎宋齊愈從金營,大臣們問何人可選,這位老宋從前與張邦昌不睦,就在手中寫上"張邦昌"三字,混亂之中,大臣們"遂定議".
被逼為帝后,張邦昌窘急,一度想自殺,被旁人勸住:您死了,全城百姓要遭金人屠戮啊!張邦昌乃止.金人走后,張邦昌不聽王時雍等人的"勸諫",向康王趙構(gòu)獻玉璽,親自到商丘拜見新皇帝.趙構(gòu)與張邦昌有共患難的老交情,開始對他挺客氣,封他為太保、同安郡王.后來,又是李綱上書極論,言稱張邦昌僭迸不道,一定要明正典刑,當(dāng)眾斬殺.趙構(gòu)不忍,認(rèn)為張邦昌是出于脅迫,只把他貶往潭州安置.但是,隨著朝內(nèi)外李綱等人不依不饒,壓力之下,趙構(gòu)以張邦昌曾私幸宮人為罪名,賜死張邦昌.可見,這位老張也是中國歷史上真冤枉的冤大頭.大臣呂好問曾勸過李綱:"王業(yè)艱難,正納污含垢之時,今對諸人繩以峻法,懼者眾矣."李綱固執(zhí)不聽.后來,書寫張邦昌姓名以示大臣的宋齊愈被腰斬,王時雍也被殺頭.
六月十一日,老將宗澤率軍至汴京,在很短時間內(nèi)收編各地兵馬達百萬之眾,其中包括日后的名將岳飛.宗澤連上二十四道表奏,懇請宋高宗趙構(gòu)回京,但這位新帝膽小得要命,竄往江南以避兵鋒.失望之余,老將軍宗澤憂憤而死,死前猶高呼"渡河!"
宗澤死后,接替他職位的東京留守杜充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百萬義軍一朝盡散,大多化為流寇.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軍又入侵汴京,杜充棄城而逃,至此,宋朝再沒有恢復(fù)過這座"神京".劉豫在此又被金人推立建偽齊政權(quán),沒幾年也垮臺,此后.金朝占領(lǐng)汴京近百年的時間.可笑又可悲的是,金朝日后為蒙古人逼迫,蒼惶遷都至開封.公元1232年,金哀宗從汴京逃跑,蒙古人又重演了"搬空"大戲,不過,這次的悲劇主角是金朝帝室.轉(zhuǎn)年,金哀宗本人也在蔡州自殺,金朝滅亡.靖康之變,至此一一道出.之所以連每一天甚至每一時辰都詳細(xì)記錄,正是由于《靖康紀(jì)聞》的作者丁特起本人歷經(jīng)汴京被圍的全過程,"起靖康）元年十一月,至明年（靖康二年）五月一日,目擊而親聞?wù)?罔敢違誤."而后各種史書,大多以丁特起的記述為據(jù).
縱觀整個過程,可以發(fā)現(xiàn),汴京城雖遭到空前災(zāi)難,但金軍人馬并非我們一般想象得那樣大隊大隊沖殺入城,無論是劫帝、括銀、括馬、劫皇族,均由"偽政權(quán)"來實施,對汴京既無洗城,也無屠城.當(dāng)然,宋朝本身的"維持會"們已經(jīng)替金朝新主子把開封城所有值錢的東西搜羅個空.在殺人方面,汴京之戰(zhàn),女真人比起他們的后代血親"仁慈"得多,不似清人動輒"揚州十日",一怒就"嘉定三屠".靖康之變最悲慘的,除了廣大缺糧少衣的百姓居民以外,當(dāng)屬被金人擄掠北去的趙宋皇族,近萬錦衣玉食的鳳子龍孫,個個羊裘敝履,大多數(shù)人在路上被殺戮或因凍餓而死,怎一個慘字了得!
汴京兩次被圍,第一次金人退走,第二次守城卻失敗.宋高宗事后就此事問大臣原因,李綱的回答,可謂一語中的:
"金人初來,未知中國虛實,雖渡河而尼瑪哈兵失期不至,再來則兩路并進；初時勤王之師,數(shù)日皆集,再來圍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時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營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問不絕,再來朝廷自決水浸西北隅,而東南無兵,敵反據(jù)之,故外兵不得進.又,淵圣即位之初,將士用命；其后刑賞失當(dāng),人盡解體,城中無任責(zé)之人,敵至,造橋渡濠,全不加恤,敵遂登城.此前后所以異也."
中國俗諺有云,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這句話,應(yīng)在宋高宗趙構(gòu)母子身上,再恰當(dāng)不過.宋高宗置父兄于北國寒涼沙漠不顧,為保自己帝位,寵秦檜,殺岳飛,竄逐良臣,壓制抗金武將,可謂壞事做絕,卻高壽八十三,安于床簀而死.宋高宗之母是宋徽宗的韋賢妃.宋徽宗、宋欽宗為父為兄,宋高宗置之不顧,惟獨不惜割地獻金使盡全力把他的生母韋氏迎回.此前幾年,被金人擄掠至北方的宋高宗異母妹柔福帝姬費盡千辛萬苦逃回杭州,經(jīng)汴梁舊宮人辯認(rèn),認(rèn)定是真,兄妹二人抱頭痛哭,高宗把妹妹安置下來. 帝姬即公主,在宋朝,只有宋徽宗一朝的公主稱為帝姬.政和三年,大奸臣蔡京建議以古代周王朝的稱號來稱呼公主,所以,好大喜功的徽宗皇帝便把帝室公主名為帝姬.徽宗皇帝有女兒三十四個,早亡者十四人,最小的恭福帝姬靖康之難時年僅一歲,為金人棄置,其余十九人,包括柔福帝姬在內(nèi),皆為殘暴的金軍劫往北方；此外,宋徽宗有子三十一人,其中六人早夢,除康王趙構(gòu)(宋高宗)外,均為金人擄走.所以,歷經(jīng)千辛萬苦,逃過萬死,顛沛流離,高宗惟一的妹妹柔福帝姬逃回杭州,剛剛過上幾年好日子,殊不料,高宗生母韋氏回來后馬上表示這柔福帝姬是假冒.母命難違,經(jīng)過主審官嚴(yán)刑逼供和捏造,把"真情"上稟:此柔福帝姬乃開封女尼李靜善,因相貌酷似,便假冒帝姬.很快,從北方逃回的一個名叫李楑的宦者又稱自己在五國城見過柔福,說她嫁給一名叫徐還的金軍將領(lǐng)后不久就死掉.人證物證如此,可憐的柔福帝姬便被高宗趙構(gòu)下令處決.其實,宋高宗生母韋氏以及柔福帝姬等宋朝皇家婦女,在野蠻的金國終日被金人當(dāng)成泄欲工具,任由驢高馬壯的金兵金將輪奸、群奸.金人還特建一所妓院名為"洗衣院",里面全是擄來的宋室皇族婦女,每日接客無數(shù).在那種悲慘的地方,高宗趙構(gòu)的母親韋氏與柔福帝姬難免會赤身裸體在多種場合經(jīng)受非人的蹂躪.由于柔福帝姬不是重要的男性帝室人員,很容易逃出,后被南宋的蘄州地區(qū)將官送回行在（杭州）.韋氏又過數(shù)年,方才為其子宋高宗花大價錢贖回.當(dāng)上了太后,韋氏自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五國城難以啟齒的娼妓生涯（老娘們還為金朝一個將領(lǐng)生過兩個兒子）,便下毒手誣稱柔福帝姬是假冒,殺人滅口.如此不厚道的老娘們兒,竟然也以八十歲高壽善終.奸帝毒母,皆長享壽考,不得不讓人懷疑因果報應(yīng)的"真實性"和"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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