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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蕾蒙娜 作者:(美)海倫·亨特·杰克遜(Helen Hunt Jackson)著


  蕾蒙娜和亞歷山德羅的事弄得莫雷諾夫人如此為難,這在她還是生平第一次。她回想了一下與費利佩的談話;想想她最終得到的結(jié)果與她的初衷大相徑庭,不由得惱羞成怒。照她原先的如意算盤,要把蕾蒙娜送進(jìn)修女院,讓亞歷山德羅留下來做監(jiān)工,把奧特格納的珠寶變成教會的財產(chǎn)。結(jié)果卻相反:亞歷山德羅沒有做牧場的監(jiān)工;蕾蒙娜不進(jìn)修女院;她將嫁給亞歷山德羅,他們將雙雙出走;奧特格納的珠寶——哦,這事得日后再作決定;得讓薩爾別德拉神父來決定。夫人盡管大膽,卻還沒有足夠的勇氣一手包攬這件事情。

  有一件事很清楚,關(guān)于這些珠寶的事,決不能跟費利佩商量。他從來不知道有這事,現(xiàn)在也不必讓他知道。費利佩對蕾蒙娜太同情了,不會正確判斷事態(tài)。他肯定會為蕾蒙娜的擁有權(quán)打抱不平。薩爾別德拉神父是不可能跟費利佩抱同樣看法的。否則的話,她就只好讓步了;但這對她來說比任何別的事都要難受。要不是奧特格納夫人臨死前向其養(yǎng)女遺贈財物的詳情細(xì)節(jié)薩爾別德拉神父統(tǒng)統(tǒng)知道的話,莫雷諾夫人真想把這事徹底瞞住他。無論如何,神父得過將近一年時再來,在這段時間里,她不會冒著風(fēng)險寫信告訴他這件事。十四年來,這筆財物在圣徒凱瑟琳的保管下,一直安然無恙;應(yīng)該讓它依然藏在那里。等蕾蒙娜跟亞歷山德羅走了,她會寫信給薩爾別德拉神父,只是按自己的意思把事實寫明,并要告訴他,其余一切問題等他們見面時再作決定。

  她就這么計劃盤算著,在她那不知疲倦地轉(zhuǎn)動著的腦子里勾勒出一幅遠(yuǎn)景圖,這才使她因為自己計劃的部分失敗引起的怒火略有平息。

  專橫的自尊心自我防衛(wèi)的本事算得上是技高一籌。自尊心自有一套巧妙的報復(fù)方式——這是一套令人叫絕的方式,要是遭到挫折那自然是痛心的,在那以后不可能再找到補救的方法。比這套巧妙的報復(fù)方式更了不起的是它的自欺本領(lǐng)。在這方面,它可比虛榮強出上千倍。受傷的虛榮心遭到致命傷害時,它自有感覺;并會扔去一切偽裝,可憐巴巴、一瘸一拐地逃離這塊地方。但自尊心卻會把它的旗幟扯到底;當(dāng)它從一塊地方被趕走后,馬上又會在另一塊地方重新展開大旗,從不承認(rèn)在第二塊地方比在第一塊地方有絲毫的坍臺,在第三塊地方當(dāng)然也不比在第二塊地方坍臺;就這樣直到死亡。對這樣的自尊心誰能不佩服呢。那些有自尊心的人對一切擋他們道的人都毫不留情;但是當(dāng)自尊心需要犧牲品時,他們對自己也是同樣殘忍的。當(dāng)人們對一切都失去信心時,這樣的自尊心會使人孤注一擲;它贏得了許多所謂的桂冠。

  傍晚之前,夫人已將她的計劃、她的遠(yuǎn)景圖考慮成熟;遭到失敗的痛苦已平息;她又恢復(fù)了平心靜氣的神態(tài);又像以前一樣操持日常事務(wù),散散步。她準(zhǔn)備對蕾蒙娜“什么都不管?!敝挥兴肋@里包含著多大的意義;大得驚人!她真希望自己能肯定費利佩也“什么都不”管;但她依然為費利佩擔(dān)心。她毫不憐惜地誘導(dǎo)他,用他自己的話來迷惑他,一步一步地把他引到她希望他站的立場。表面上看來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行動是統(tǒng)一的;盡管這樣,她并沒有對費利佩在這件事情上的真正感覺視而不見。他愛蕾蒙娜。他喜歡亞歷山德羅。要不是為了家庭的名聲——若非她暗示,他難得想到這個問題,若不是她一再敦促,他也不會仔細(xì)思考——要不是為了這個,他倒寧愿讓亞歷山德羅跟蕾蒙娜結(jié)婚,并住在這里。如果他能從她影響的壓力下解脫出來,他肯定又會滿腦子都想到這一切。然而,她不打算再跟他說這件事,也不許他跟她說。她認(rèn)為他們已決定不干涉蕾蒙娜的事情,就此一勞永逸,他們之間再也不能提起這個叫人傷心的話題,這么一來她便能最大程度地達(dá)到她的目的。他們一定要耐著性子靜等蕾蒙娜的行動;不管她做出多么使這個家——她從嬰兒起直到現(xiàn)在都寄居在這里——丟臉、傷心的事,他們都要忍受。

  這個“什么都不”的具體內(nèi)容慢慢地自動在她腦子里安排停當(dāng)。蕾蒙娜在這個家里的地位表面上不能有什么變化。她可以像以往一樣自由進(jìn)出;沒人監(jiān)視她的行動;她可以像以前一樣跟他們一起吃、睡、起、坐;沒有一句話、沒有一個行動會使由于同情而神經(jīng)過敏的費利佩認(rèn)為是迫使隨蕾蒙娜出走的原因。但是,盡管這樣,還是要讓蕾蒙娜每時每刻都感到,她做出了丟人的事;她跟他們在一起,但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既然她把自己放在外人的地位上,那就要一條路走到黑。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夫人沒有說出來,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還有什么能使這姑娘清醒過來的話,那就只有這個辦法了。夫人根本不了解蕾蒙娜。不知道蕾蒙娜對亞歷山德羅愛得多深,她以為還有希望讓蕾蒙娜明白,如果她一意孤行的話,將犯下多大的過失。如果她能覺察到這一點,承認(rèn)錯誤,放棄這個婚姻——夫人盤算著這個可能性,幾乎變得仁慈寬容了——如果蕾蒙娜能這樣卑順,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鼗氐侥字Z家來,夫人就會原諒她,并且會比從前更關(guān)心她。她會帶蕾蒙娜去洛杉礬、蒙特里;會帶她去見見世面;很可能她會就此配上一個稱心滿意的人家。只要蕾蒙娜自重,費利佩可以看到,夫人決不會虧待她。

  就在晚飯前,夫人走進(jìn)蕾蒙娜的房間,用和平常一樣的語氣問了一個關(guān)于曬在走廊里的干辣椒的問題,蕾蒙娜卻大吃一驚,而且她的聲音和臉色里都無法避免地把這種驚恐流露了出去。

  夫人立刻覺察到了,卻不露聲色,繼續(xù)說著干辣椒啊、火熱的太陽啊,葡萄變酸啦,等等,好像她一個星期前就要跟蕾蒙娜說這些事情似的。至少,蕾蒙娜一開始是這么以為的;但沒等夫人把話全部說完,蕾蒙娜從她的眼神和語氣里窺探到了她用來對付蕾蒙娜的武器。夫人說前面幾句話時,蕾蒙娜是半帶感激半覺疑惑,可沒等夫人把話說完,蕾蒙娜的情緒很快地變了,變得郁郁不樂;她對自己說:“她以為這是她制服我的辦法!但她辦不到。在四天時間里,我任何事情都能忍受;只要亞歷山德羅一回來,我就跟他走?!崩倜赡刃睦锏倪@個念頭在她臉上表現(xiàn)了出來。夫人看見了,變得更加堅定??磥淼糜幸粓鲇舱?。投降是沒有希望的。好吧。姑娘作出了抉擇。

  瑪加麗塔現(xiàn)在是這家里最感困惑的人。她曾無意中聽到一些費利佩和他母親以及蕾蒙娜之間的談話,大大地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一反往常小心謹(jǐn)慎的性格,干脆俏俏摸到門前偷聽起來。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蕾蒙娜最后回答夫人的話:“上帝會懲罰你?!蓖蝗环块T大開,蕾蒙娜跑了出來,瑪加麗塔急忙假裝在掃過道,這才沒被抓住。

  “圣母??!她怎么敢對夫人說這話?”瑪加麗塔暗暗叫道,緊跟著蕾蒙娜從她面前沖了過去,甚至都沒看見她。夫人卻對她說,“瑪加麗塔,你怎么這時候掃起過道來了?”聲音里充滿懷疑。

  肯定是魔鬼作祟,讓瑪加麗塔當(dāng)即說出這句謊話:“一早得為亞歷山德羅煮早飯,夫人,他急著要走,而我母親爬不起來,只好由我來煮了?!?br/>
  瑪加麗塔說話的時候,費利佩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她臉色都變了。費利佩知道這是謊話。他和亞歷山德羅在羊欄里談話的時候,看見瑪加麗塔在柳樹林里窺視;他看見亞歷山德羅騎馬離開的時候,停了一會兒,跟她說過話,——只停了一會兒;然后,狠抽了一下坐騎,飛快地跑下山谷公路。那天早上亞歷山德羅根本沒吃過瑪加麗塔或其他任何人煮的早飯?,敿欲愃蓡嵋@么說呢?

  但是費利佩要操心的正事兒太多了,根本顧不上瑪加麗塔的心思或她那小小的謊言。她肯定是為了不使夫人發(fā)怒,把最先想到的話兒說了出來;這話兒聽來也確實像真的,只是又增添了一層對亞歷山德羅的惡意。近來潛伏在仆人們心底里的對亞歷山德羅的妒忌心開始增長起來;亞歷山德羅與主人家這么親密,非常令人奇怪,對此瑪加麗塔說過一些尖刻的閑話,這些閑話不說是仆人們妒忌心的起源吧,至少也對這些妒忌心起著刺激作用。

  當(dāng)費利佩持續(xù)臥病,而亞歷山德羅的琴聲和歌聲能使他安穩(wěn)地休息的時候,這種閑言碎語毫無立足之地。亞歷山德羅完全可以像外科醫(yī)生那樣來來去去,這是很自然的。但費利佩康復(fù)以后,干嗎還要讓這種自由和親密關(guān)系繼續(xù)下去呢?不止一個晚上,所有的雇工和仆人們聚集在北走廊里,悄悄地發(fā)著這樣的牢騷,只有亞歷山德羅不跟大伙兒在一起,從主人家圍坐的南走廊那兒傳來他的歌聲或琴聲。

  “要是我們也能不時地來點兒音樂,那倒是件好事,”胡安·卡尼托會這么咕噥;“但那小伙子才不愿為房子這邊的人勞動他的弓呢?!?br/>
  “哦!我們不配聽他拉琴!”瑪加麗塔會這么回答;“‘主仆有別’有時候是一句漂亮的諺語,但并不永遠(yuǎn)都是的。不過在那邊的走廊里,除了拉琴外,還有好戲看吶!”說到這兒瑪加麗塔的嘴巴便撅起來,好像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準(zhǔn)能引得每人提出一連串的問題,但她一個也不會回答。她可不愿低毀蕾蒙娜小姐,或者說她一句壞話。這里的每個人都不會容忍。自從蕾蒙娜還是個瞞珊學(xué)步的孩子,來到他們中間時,他們就愛上了她。當(dāng)時他們寵愛她,現(xiàn)在他們崇拜她,她為他們每一個人都做過好事——護(hù)理他們,逗他們高興,記得他們的生日和節(jié)假日?,敿欲愃话炎约褐赖氖潞蛻岩傻氖赂嬖V了母親;老瑪達(dá)光聽到這幾句話就嚇壞了,她嚇唬瑪加麗塔,要她鄭重許諾,在任何情況下決不向家里的任何人說出這些事情?,斶_(dá)不相信他們。她不能相信。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由瑪加麗塔的妒忌心想象出來的。

  “要是夫人知道你中傷小姐,馬上就會讓你卷鋪蓋,連我都逃不了,盡管我在這兒干了這么久。而且你還中傷一個印第安人!你一定是瘋了,瑪加麗塔!”

  瑪加麗塔得意洋洋地告訴瑪達(dá),夫人剛把蕾蒙娜小姐拖過了花園小徑,把她關(guān)進(jìn)了房間里,鎖上了房門,因為夫人撞見她和亞歷山德羅在洗衣石邊,瑪達(dá)一聽這話,嚇得連忙下意識地畫起十宇,然后嘴巴湊著瑪加麗塔的耳朵,說:“你要是再把這話說出來,看我不擰下你的腦袋!夫人中了什么邪啦!我在這兒住了四十年,從沒見她對任何活的東西抬過一根指頭。你是犯迷糊了,孩子!”她邊說邊膽戰(zhàn)心驚地注視著房門。

  “我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犯迷糊,”瑪加麗塔反駁說,奔回了餐室。等到餐室門關(guān)上,擺擺樣子的、郁郁不樂的晚餐開始后,老瑪達(dá)悄悄地溜到小姐門口偷聽,只聽得蕾蒙娜在傷心地哭泣。這下子瑪達(dá)知道瑪加麗塔說的話肯定是真的了,忠心耿耿的老馬達(dá)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想了。小姐自己做了錯事!不!不管出了什么事,反正不會是這回事!肯定什么地方出現(xiàn)了可怕的誤會。她顧不上害風(fēng)濕病的雙膝,在鎖孔前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叫著蕾蒙娜,“哦,我的小羊羔,怎么回事?”但是蕾蒙娜沒有聽見,再待下去危險太大了;這位老太太只好艱難地爬了起來,像先前一樣步履蹣跚、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廚房,出于一種不合邏輯的緣由,她對女兒格外的惱火。第二天她親自觀察了一天,只見一切跡象都證明瑪加麗塔所說不虛。亞歷山德羅的突然離開是極其有力的證據(jù)。誰都沒有絲毫的察覺;胡安·卡尼托,盧易戈,全都莫名其妙;沒有留下話,沒有口信;只有費利佩先生在早飯后漫不經(jīng)心地對胡安·卡說,“這幾天你得自己照料一下了,胡安,亞歷山德羅到坦墨庫拉去了?!?br/>
  “這幾天!”當(dāng)瑪加麗塔聽到這話時,不無譏意地驚叫道,“說得輕巧!要是亞歷山德羅·阿西斯還能回來,我把腦袋吃下去!我敢說,他已在南走廊上拉完了最后一個音符。”

  但是就在這同一個多事之日的晚飯時,人們聽見夫人在經(jīng)過小姐的房門時,聲音像往常一樣地說,“蕾蒙娜,該吃晚飯了,準(zhǔn)備好了嗎?”又見蕾蒙娜出了房間,和夫人并肩走到餐室;沉默無語,這是肯定的——不過這也不足為奇,在夫人面前,小姐總是比平時沉默。這時瑪達(dá)站在院子里,假裝在喂雞,卻時刻留心著走廊里的動靜,她看見了上面那一幕,松了口氣,心想;“只是發(fā)生了一些小口角。這種口角家家難免。這不關(guān)我們的事。現(xiàn)在一切都解決了?!?br/>
  瑪加麗塔站在餐室里,她看見夫人、費利佩和小姐像往常一樣進(jìn)來,憑她這雙敏銳的眼睛,從他們的臉上也看不出什么變化,不由得比這許多天來更覺驚奇;于是又思忖起來——自從這場悲劇開幕以來,她不止一次地這么思忖過——她肯定一直在做夢,自己都記不清了。

  但是表面現(xiàn)象是虛假的,眼睛所見有限。考慮到事情的復(fù)雜性,自然現(xiàn)象作用過程的精巧性、微妙性,人眼得到的結(jié)果遠(yuǎn)遠(yuǎn)抵不上它的支出。我們?yōu)樽约簞?chuàng)造出比喻“瞎”的諺語而得意——比方說,“瞎如蝙蝠”??梢匀f無一失地說,在動物國王里找不到一只蝙蝠或任何別的動物,在它們自己的活動范圍里,比人類的絕大多數(shù)在各自家庭的內(nèi)部更“瞎”。每天,人們發(fā)脾氣,息怒,心碎,又得到治愈,精力不支,衰弱,幾乎徹底垮掉,然而就連最密切的旁觀者也不會注意到。

  麻煩像烏云突然布滿和睦的莫雷諾家,然而,就在第二天黃昏將臨前,一切又都恢復(fù)常態(tài),哪怕比瑪加麗塔更敏銳、更有頭腦的人,要是對曾有嚴(yán)重災(zāi)難降臨過這家里的任何人產(chǎn)生懷疑,也是情有可原的。費利佩先生像往常一樣抽著香煙閑逛,要不就躺在走廊里的床上打盹。夫人一如既往地巡視,喂鳥,用用平時一樣的語氣用任何人說話,坐在雕花椅子里,雙手抱胸,凝視南方的天空。蕾蒙娜忙于日常事務(wù),打掃小教堂,給所有的圣母前面插上鮮花,然后坐下來繡花。蕾蒙娜在繡一塊美麗的圣壇罩布,已經(jīng)繡了好長時間了。這是獻(xiàn)給夫人的禮物,已快完工。她捧起繡花繃架,看著精細(xì)的花樣,喟然長嘆。幾個月來,她懷著既興致勃勃又無可奈何的心情繡著這塊罩布,時常自言自語,“她不會在乎的,就因為是我繡的,再漂亮她也不在乎;但是薩爾別德拉神父要是見了,準(zhǔn)會高興的?!?br/>
  現(xiàn)在,她一邊飛針走線,一邊想:“夫人決不會用這塊圣壇罩布。我不知道是否有辦法把它送到圣巴巴拉薩爾別德拉神父手里。我真想給他。我要請亞歷山德羅替我送去。我肯定夫人決不會用它,把它留在這兒對我是種恥辱。我要把它帶走。”但她想著這些事兒時,臉色很平靜。蕾蒙娜鎮(zhèn)定得令人稱奇。“只有四天;只有四天;這四天里我什么事都能忍受!”這些話就像不絕如縷的旋律在她腦海里縈繞。她看見費利佩焦慮地看她,但她總是用溫柔的一笑來口替他探詢的目光。顯然,夫人不想讓她和費利佩私下里交談;但這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也沒什么好說的。費利佩知道一切。她什么也沒法告訴他;費利佩認(rèn)為他把亞歷山德羅送走,等夫人火氣過后再說,這在他已是盡了最大的力了。

  蕾蒙娜在突然聽到亞歷山德羅已經(jīng)離去的消息時,感到了一陣絕望,等這絕望的感覺過去后,她又想,這么一來倒也好。他會日來準(zhǔn)備帶她走的。怎么走,上哪兒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要走,這是沒有問題的。也許她對夫人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她不知道事情會自然發(fā)展成什么樣子,亞歷山德羅會把她帶到多遠(yuǎn),怎樣才能找到一個修士為他們主婚。這個樣子出門是件可怕的事情:沒有婚禮——沒有結(jié)婚禮服——沒有朋友——沒有結(jié)婚就走,到一個修士家去,舉行儀式;“但這不是我的過錯,”蕾蒙娜自言自語,“這是她的過錯。她逼著我這么做。要是這么做是錯的,那得怪她。要是她愿派人去叫薩爾別德拉神父,神父會樂意到這兒來為我們主婚的。我真希望我們,亞歷山德羅和我,能夠到他那兒去;也許我們能去?!崩倜赡仍绞沁@么想,越覺得這么做是最自然不過的了?!八麜驹谖覀冞@一邊,我知道他會的,”她想。“他一向喜歡亞歷山德羅,他也愛我?!?br/>
  說來奇怪,這個姑娘的心里對夫人的怨恨竟是那么少;相對說來她不那么把夫人掛在心上。她滿腦子想著亞歷山德羅和他們的未來,蕾蒙娜從來沒有記掛夫人的習(xí)慣。正像從孩提時代起她就接受了夫人對她冷淡這個事實一樣,現(xiàn)在她也把夫人的不公正和反對看成是事情的本質(zhì)中的一部分,而且是不會改變的。

  在這幾個小時里,蕾蒙娜的心里翻騰著恐懼、悲哀、記憶、幻想,然而人們的眼睛里看見的卻只是一個平靜、沉默的姑娘,坐在走廊里,專心致志地繡著花兒。就連費利佩也被她的平靜蒙住了,弄不懂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她正在經(jīng)歷著他母親認(rèn)為可能、并稱之為“恢復(fù)理智”的變化。就連費利佩也不知道這個姑娘的本質(zhì)里的堅定性;他也不知道她和亞歷山德羅之間產(chǎn)生的關(guān)系多么牢固。事實上,他時常琢磨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的交往他大多親眼看見;他們根本不像是在談戀愛。在費利佩的想象中,戀愛到成熟的時候,難免會鬧出丑事來,但亞歷山德羅和蕾蒙娜之間決不會有這種事。其實,這是那些對愛情的凝聚力一無所知的人常犯的毛病。一旦被愛情的鎖鏈鎖住,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鎖鏈并非一日鑄成。它們就像那些粗鐵纜一樣鑄成——那些粗鐵纜拉著架在最洶涌的海峽上的大橋——不是那些看起來也許更結(jié)實的單股的粗鐵索或鐵棍,而是最纖細(xì)的無數(shù)的鐵絲,每一根看起來都那么細(xì),那么脆,在風(fēng)中連孩子的一腳都難以承受:但是幾百根、幾千根纏在一起,就成為最結(jié)實的鐵纜,在兩個城市的空中,和肆無忌憚的交通車輛的重壓和震撼下,決不會比堅實的土地在同樣肆無忌憚的重壓和震撼下?lián)u晃得厲害。

  就連蕾蒙娜本人也覺得很難說清她為什么這么愛亞歷山德羅;這種愛起于何時,是怎樣發(fā)展的。這不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愛慕之情,就像他對她的感情那樣;起初,這只是一種報答;但現(xiàn)在這成了一種熾烈的愛情,就像他對她的愛情一樣——一樣的熾烈,一樣的不可動搖。夫人的尖刻話語對這種愛情就像是溫室里的空氣,而突然得知自己原來是印第安人的后裔這個事實,對她來說猶如一種啟示,向她指出了命運為她安排的道路。她想到亞歷山德羅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高興——又高興又驚奇,自己就先欣喜若狂。她獨自想象著,該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用什么樣的話來告訴他這個消息,想了幾百個方案,居然一個完全中意的也沒有,沒有一個方案能使他或她高興到極點。她準(zhǔn)備一看見他就告訴他;這將是她迎接他的第一句話。不!那樣會有太多的麻煩,太使人尷尬。她要等到他們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曠野里的時候;到那時候,她便會轉(zhuǎn)向他,說,“亞歷山德羅,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再不,她還要等待,保守她的秘密,等她到了坦墨庫拉,在那兒開始他們的生活,亞歷山德羅會吃驚地發(fā)現(xiàn)她竟然那么迅速、那么自然地適應(yīng)印第安村民們的一切習(xí)慣;到那時,等他表示出這樣的感覺時,她就會平靜地說,“可我也是個印第安人哪,亞歷山德羅!”

  這些是這位奇怪、傷心的新娘的夢想;但這些夢想?yún)s使蕾蒙娜高興得怦然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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