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最嚴重、最漫長的大蕭條,對日常生活的沖擊無處不在。普通婦女燒茶做飯、縫補漿洗、操持家務的世界,比普通男人的世界受到的損害要小,也就是說,只要有米可炊,有衣可補,頭頂上有爿屋頂可以遮風避雨,她們的日子就一如平常。然而,在1930年,五個女人當中有一個女人——總數(shù)將近1,100萬——在家庭之外工作。自1890年以來,她們的人數(shù)增長了6倍。這樣的女人容易受到就業(yè)危機的直接傷害,盡管剛開始她們的處境往往相對要好一些,因為她們的工資較低,而且通常也更聽話,從而受到雇主的青睞。
隨著大蕭條的繼續(xù),以及勞動力過剩,導致工作時間和工作報酬對所有人來說都嚴重不足,女性的這種優(yōu)勢也就穩(wěn)步縮小。那些在失業(yè)的回潮中失去立足之地的女人發(fā)現(xiàn),再找工作已經(jīng)很難了,為了戰(zhàn)勝“容顏漸老、韶華不再”的障礙,一場女性主義運動打出了“永遠28歲”的歡快口號,強烈要求女性雇主們雇傭女同胞當中更老的成員,以平衡男性雇主對年輕、美麗的偏愛。
即使是在教師的職業(yè)中,她們也遭遇了越來越多的歧視。1931年,全國教育協(xié)會報告,有超過四分之三的城市雇傭已婚女性。這一政策意味著更迅速的逆轉(zhuǎn)。推遲結(jié)婚,以及把很多心系孩子的母親趕出教室,常常幫助她們在職業(yè)上取得成功。女性工人(無論在哪個行業(yè))被認為是為了零花錢或貼補家用而竊取男性養(yǎng)家者的工作。
在家里,艱難時期導致很多城市女性迅速放棄了家務。在小鎮(zhèn)和鄉(xiāng)村地區(qū),逆境的襲擊有時候使得女人不得不重新?lián)炱鹪缫淹貌畈欢嗟墓爬鲜炙?,從而給已經(jīng)忙碌不堪的妻子們增加了額外的負擔。這些手藝多半是老祖母教的,很多家庭開始制肥皂、烘干水果、腌制泡菜、烤面包、做蜜餞、在熏制室加工食品并儲藏在地窖里、用藥草制藥、染色和制衣。1931年,玻璃缸的銷售超過了此前11年中的任何一年,而對罐裝食品的需求卻逐漸減少。
但這種復興是短命的,連最短缺的時期也幾乎沒有始終持續(xù),因為即使是鄉(xiāng)村家庭,也很少能長時間地維持對那些依然被歐洲農(nóng)民所珍視的手藝的興趣。收入的銳減,使得貧困家庭無緣于那些令人愉快的事物,比如報紙、雜志、電影,常常還有像衛(wèi)生紙、咖啡、茶和糖之類的日用品。觀察者們往往輕松愉快地說到“居家過日子運動”;很少幻想的農(nóng)民家庭辛酸地稱之為“木屐”。妻子們常常接一些諸如洗熨縫紉之類的活,烤蛋糕和餡餅拿到集市去買,或者為搭伙人、旅行者提供膳宿,以此貼補家用,而代價卻是犧牲自己的精力。小本經(jīng)營的個體戶可以開設駕車旅行營地、路邊售貨亭、美容廳、小商品店。
工業(yè)企業(yè)傾瀉到美國家庭中的小器具的洪流——電烤箱、攪蛋器、烤架、烘餅烤模、咖啡滲濾壺、洗衣機、電爐——連同家具和縫紉機的銷售,在1930年代初期突然間放緩了。另一方面,電冰箱以它們新的功效和方便迎合了依然沒有滿足的市場,繼續(xù)紅紅火火地賣著。煉乳、人造纖維和收音機是另外一些公眾拒絕放棄的商品。汽油和汽車配件的銷售也在堅持,但新車的購買量卻像自由落體一樣垂直下降,如今,開去年流行的車型不再是一件丟臉的事。曼哈頓的出租車司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收入從每天7美元下降到了2到3美元。
紐約市更能說明問題的縮減指標是:1930~1931年間減少了大約4萬部電話,兒童餐廳提供的廉價午餐數(shù)量增長了4倍。1917~1918年間因戰(zhàn)爭緊張而導致銷量激增的香煙,被證明對30年代的大蕭條過敏癥也同樣是一種安慰,其產(chǎn)量從1930年的1,230億支,增長到了1936年的1,580億支。吸煙上的單一標準繼續(xù)大行其道,一個典型的中等城鎮(zhèn)上為婦女服務的餐館,如今也放上了煙灰缸。
中等城鎮(zhèn)的情況為我們提供了特寫鏡頭。1929~1933年間,汽車加油站的數(shù)量將近翻了一倍,與此同時,銷售額也僅僅只下降了4%,因為大多數(shù)家庭都把汽車看做是不可或缺的。在另一端,珠寶店卻顯示出了關稅的巨額下降,減少了其美元額的84%。木材和建筑材料的生意下降了幾乎一樣多,而家具店和糖果店損失了其70%的主顧。商業(yè)飲食行業(yè)眼瞅著它們的生意減少了63%,家庭放棄了“上館子換換口味”的奢侈。然而,或許應該補充一點:這并不是永久性的逆轉(zhuǎn),因為,隨著好日子的最早征兆的出現(xiàn),人們重新走出家門,出外享用美食,在20世紀30年代結(jié)束之前,餐館的數(shù)量比家庭的數(shù)量增加得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