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把水盆里水澆了點在尸體的下巴和腮幫子上，接著用手揉尸體的腮幫子，揉著揉著，我就看見尸體的嘴漸漸張開，應該是揉松了下巴上的肌肉，把腮幫子緊繃的肌腱給揉松弛了。
看著老婆婆黑洞洞的一張口，這嘴張開了，尸體的臉看起來比剛才詭異百倍。我一想到馬上要把手伸進這個黑洞洞的嘴里，心里緊縮得厲害，甚至酸酸的，我的嘴角在抽搐，怎么都抑制不住。我聽見了“咯咯、咯咯”的聲音。過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牙齒在敲。我想放棄，可是現(xiàn)在騎虎難下，我想著老者那雙手臂，把奪門而逃的心思也免了。
老者把事先準備好的艾蒿水用嘴含了噴在我的手上，從手肘開始噴，一直噴到手指尖，噴得很仔細，連續(xù)噴了幾遍。
老者不作什么法事了，所有人都不動了，靜靜地看著我。
該我了。
你說我一個整天無事的保安，安安心心地上個班，和營業(yè)員貧貧嘴，拿著工資吃吃喝喝，過得多好。怎么就吃飽了撐著，去聽什么墳墓傳出的笳樂？現(xiàn)在惹火上身了，我他媽的怎么就這么賤？這下自作自受了吧？
我一邊罵著自己，側著身子，斜靠著棺材，慢慢把手伸向老婆婆的那張嘴，手臂抖動得厲害，對不準尸體的嘴巴。慢慢地手指就觸碰到尸體的嘴唇。我把頭扭過，不敢再看尸體。脖子仰著，看著堂屋的椽子。
我開始幻想我激動地把冰箱的冷凍柜打開——整整兩盒牛奶冰棒，已經全部凍好了，我開心地拿出來一盒，用力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味道真好啊。
“少吃點，別拉肚子?！崩蠇屧谝慌跃嫖摇Ｎ也挪宦犇?，我要把這兩盒牛奶冰棒一口氣吃完?？墒窃趺蠢?，我的手凍在做冰棒的鋁盒子上了。好涼好涼，涼得徹骨。
我幻想不下去了，因為我的手已經伸進了老婆婆的口里。我的手伸不下去，舌頭太突出，把喉嚨堵住。我只能把舌頭往腮邊推擠。
我又開始回憶。月光柔和，清風吹拂，我把袖子抱在懷里，袖子靠著我胸口，袖子的臉在月光的輕拂下，太漂亮了，漂亮得完美，特別是那嘴唇，紅艷艷的嘴唇，微微地翹著。我低下頭，把嘴湊上去。兩個人的唇，柔軟地觸碰，我快樂得頭暈目眩。
手又探不下去了，喉嚨太窄，死死地抵著我的手背，顎骨生硬，壓得我手生疼?！坝昧c！”老者在一旁大喝，把我從初吻的回憶中拉回。
我對婕說：“我沒試過……”婕的表情羞澀又放蕩。婕的身體白皙、光潔、柔軟、青澀、火熱、抽搐……
“嗚——”我嘴里嗚咽地發(fā)出一陣悲鳴般的痛苦叫喊。
我的手腕被老婆婆的嘴巴咬住了。
我蹦了起來，發(fā)狂地甩著手臂，可是甩不掉，尸體的頭顱還緊緊箍在我手臂上，隨著我手臂的揮動擺來擺去。一具尸體怎么也有百把斤重，我嚇壞了，但也沒能甩掉尸體，倒是把尸體甩得在棺材里咚咚亂撞。
老者向我喊：“莫動！莫動！”
立刻有人把我胳膊摁住，老者捧住尸體的頭顱，慢慢地往下扯。這個時間過得好漫長，我覺得自己要死了，眼前一陣一陣發(fā)黑。
手總算是從尸體口里抽出來了，我馬上向屋外跑去，只跑了幾步，就渾身癱軟，摔在地上。有人扶我，被我推開。
我哇地哭起來：“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蔽覍嵲谑菄槈牧?，顧不得什么，就是哇哇地哭，不愿意干下去。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這時候屋內的所有人，除了那個會走陰司的老者和婆婆的老漢，他們都齊齊地跪下，老婆婆的子女竟然磕起頭來。
我還在極度的恐懼中，嘴里喊著我自己也聽不懂的語言……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