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距離釋放還遙遙無期,自從進入監(jiān)獄那一天,他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是監(jiān)獄改造了他,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可是,茫茫囹圄磨難,何時是盡頭?已經(jīng)是第四次入獄了,也許不能活著走出監(jiān)獄的大門了,沒有走出去的機會,就既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混一天算一天,也不能走任何捷徑,怎么辦?是男子漢,就要痛改前非,端端正正地走好每一步,干好每一天。從此,每天他都要給自己一天的改造生活做個記錄,如果是平平安安,沒有違紀,沒受處罰,就用藍筆端端正正地畫上一畫;如果被人欺負或者自己控制不住違紀了,就用黑筆畫上一畫;如果被關禁閉或者被處罰了,就用紅筆畫上一畫……每五天,記錄本上就多一個“正”字。“我從早上起床就盼著晚上拿起筆的時候能給自己畫上端正的一筆,一天沒有白過!”
真正和他正面接觸,是從我陪他看病開始,由于這個監(jiān)獄是新建的,防御設備還不齊備,為了防止犯人借看病逃跑或發(fā)生什么意外,規(guī)定犯人看病必須有管教監(jiān)視。
這天,這名每天給自己寫好一畫的犯人,突然患病,臉色灰白,不住呻吟,領導就指派我?guī)タ床?。到了醫(yī)院醫(yī)生檢查后說需要輸液,就給他扎上液體,他躺在病床上,淡黃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注入到他那干癟的血管里,我看著,想象著它該如何在這名老犯身上發(fā)揮作用。他那死灰色、沒有血色、沒有生機的臉上寫滿了痛苦,就是這么一個衰老的老人,一個人人見了都會憐憫的老人,竟是一個多次“進宮”的老犯!
我看著想著,心里竟滋生出了不該有的憐憫,我是警察,他是囚犯,水火不容的關系,況且警察有警察的紀律,我又能幫他什么呢?我不能因為一個犯人需要憐憫而放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