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免方格明常務副市長的提案，在楚云市人大會上宣讀完畢，臺下掌聲經久不息。攝影、照相的記者們從主席臺到大會會場，像閃電一樣記錄著這個非常的時刻。罷免一位政府的高級官員，開創(chuàng)了建國以來，由人民代表直接罷免政府領導的先河，必將載入歷史史冊，這對新聞媒體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大會進行表決時，贊成罷免方格明的票數竟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書記、市長和主席臺的成員大多數都舉起了他們那只高貴的右手，只有那個叫游之的副市長不舉手，那臉色很不好看，看來，只有他是個不怕禍兮的角色。臺下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投了反對票，還有一部分人棄權，這是他們的權力。棄權的人中，其中就有一位平時與方格明意見相左的代表，正廳（局）級干部江楓。他看到方被罷免既成事實，并不感到高興，反倒是另一種心境。他暗暗嘆息道：“唉！真是墻倒眾人推啊！”會后，記者采訪他，問：“您對此事有何看法？”江楓說：“事情太突然了，無可奉告?！庇浾哂肿穯柕溃骸皳f您就是他給整到協作辦的？那這次您是不是也投了罷免他的票呢？”江楓笑道：“小人之見，我告訴你吧！別問了，我棄權。”記者并不甘心。又逼問道：“難道你不恨他？”江楓坦然地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工作上的矛盾難免，有時性格不合也是常事，有什么可恨的？如果平時有點成見，現在乘人之危，跟著起哄，那叫人嗎？”記者抓住這句話不放，說：“那么說，你對百分之九十以上代表投贊成罷免的票不滿？”江楓說：“非也！這些代表大多數對罷免對象并不了解，還不是人云亦云！我在政府機關這么多年，就我個人看到、見到、知道的，方副市長雖然有缺點、錯誤，但是否有什么大的原則問題，我并不知道?！庇浾邌枺骸半y道他這些問題不存在嗎？”江楓說：“問題沒有查清之前，我不會亂表態(tài)，所以我棄權！”記者又問：“主席團那么多領導難道也是亂表態(tài)？”江楓說：“不！那是他們的權利，我有我的權利、我的人格?！?
江楓原是市政府副秘書長，分管辦公廳機關工作，兩年前，確因不受方格明的賞識，被擠出了市政府辦公廳，安排到辦公廳代管的市經濟技術協作辦公室工作。他無怨無悔，兢兢業(yè)業(yè)。這次換屆選舉，他以一名普通的代表身份參加會議，從無躋身政府領導圈子的奢望，更沒有刻意對自己有過節(jié)的方格明懷有敵意的想法，甚至早已淡忘，完全是以平靜的心態(tài)與代表們共商國是，對方格明罷免案毫無心理準備。一向與人為善的他，認為自己“棄權”的選擇是負責任的。
代宇庭當選為楚云市人民政府副市長的任命，也是在這天下午晚些時候宣布的，他贏得了絕對多數票。在一片雷鳴般的掌聲中，坐在會場中間的代宇庭，立即應聲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地拱手向全場代表四方作揖致謝。緊接著，一位會務干部來到代的身邊，請他上主席臺就坐。代略加推辭，便隨這位干部伴著熱烈的掌聲走上了主席臺。代宇庭走近方格明剛剛離開的那個還帶有溫熱的座位，把身體填了上去，正襟危坐。消瘦的臉上并無一絲紅色，閃光燈追在他頭上照了約有半分鐘，呈灰白色的臉在燈光的照襯下顯得有點兒不自然，宛如京劇中的白面奸相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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