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瘋了,熟悉他的同學和朋友,都這么認為。她仍在夜總會媚眼巧語討人歡,“血色羅裙翻酒污”,他卻在夜色闌珊時分,在霓虹燈閃爍的對面的馬路邊徘徊著。只等她一身疲憊地出來,興奮地迎上去,護送她回到租住的小屋。全然不管別人投來的各種猜疑的目光。
她軟硬兼施,欲攔阻他的好意。他卻中了蠱一般,任她怎樣拒絕,他依舊我行我素,那份固執(zhí),一如她身在風月場,卻始終堅持自己劃好的底線。
她冰凍的心,開始一點點地融化。其實,她一直心存感動和慶幸——這世間竟有如此優(yōu)秀的男人,能夠為自己傾心。
那天,他興奮地告訴她:我最近策劃的一套書,被一家出版社看好了,可以賺到一筆不低的稿酬。我準備用這筆錢與一個朋友合伙開一個咖啡屋,就在師大校園附近。
主意不錯,可是你要忙工作,誰去經(jīng)營???那是需要有專人打點的。她知道他在高校就職,雖然有很多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但恐怕他不會抽身去經(jīng)商的。
所以,我來與你商量,請你幫忙啊。他笑盈盈地。
請我?guī)兔Γ课夷軒湍阕鍪裁??她頗感意外。
我和朋友已溝通過了,就請你來做這個咖啡屋的經(jīng)理,請你一定要支持我們啊。他滿懷期待地望著她。
我能行嗎?她何曾不想早些逃離那個污濁之地啊?;腥幻靼琢怂男囊?,難以形容的溫暖,瞬間便擁住了她。
你一定能勝任,我們都相信你!他熱情地鼓勵她。
滿懷感動,她開始扮演一個從沒想過的全新角色,他則經(jīng)常陪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研究經(jīng)營思路,一同付諸行動。雖說一開始,并沒有如預(yù)想的那樣順利,生意淡淡的,讓她急得嘴角生出了幾粒紅痘痘。他笑著安慰她,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天,一幫剛剛喝過酒的人,搖搖晃晃地走進咖啡屋,她熱情地迎上去,彼此都突然一愣——走在前面的,正是常去那家夜總會的一個搞房屋中介的老板,他每次去那里消費,都喜歡讓她陪酒,因為她熱情、隨和,從不發(fā)嗲,骨子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雅。
你換地方了,怎么也不告訴你方哥一聲?在這片地上,有我的幾個老鐵,誰要是找你的麻煩,你就跟我說,好使。肥頭胖腦的方老板,很江湖地將她介紹給身邊的朋友。
多謝方哥,以后我還真得仰仗您多多關(guān)照呢。她知道做生意,各條道上的人都不能得罪。
這就對了,我們誰跟誰啊?方老板借著酒勁兒,開始信口開河。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著說笑,不作任何辯解,似乎真像他說的那樣,她是一個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風塵女子。
不久,她真的去求助方老板了,因為幾個地痞上門強收所謂的“保護費”,他氣得要打電話報警,她攔住了他,一邊和顏悅色地與之周旋,一邊悄悄叫來方老板。結(jié)果,大家相互拍著肩膀,互道“誤會,誤會”,把一場風波平息下去。
他心里卻耿耿地,認為她不該向那些地痞低頭,她說自己也想臭罵他們一頓,也不想與他們親熱得像哥們兒似的,然而,這就是生活,很多東西,你可以不喜歡,但不能表露出來,得裝作喜歡,得會逢場作戲……
那樣是不是太虛偽了?活得太累了吧?此話一出,他便有些懊悔了,因為他看到她臉上陡然的潮紅。
誰都想活得輕松一些,但誰沒有一些沉重呢?無奈的事情太多了,得學會忍耐。重要的是,只要你內(nèi)心是干凈的,是真誠的……見過了太多的真情假意,她對世事的認識更深刻了。
當咖啡屋的生意一天天地好起來時,他不無驕傲地對人們炫耀:還是我慧眼識人吧?我說她是優(yōu)秀的,事實證明。我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什么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呢?有朋友追問他,其實他心里更著急,她似乎并不著急,問她時,她總是說再等等,再等等。其實,她也渴望能與他早日牽手走過紅地毯,但她心里一直有那么一點點的恐懼,不敢相信那樣的幸福真的會屬于自己。盡管他始終那么認真,那么執(zhí)著。她熟悉的幾個小姐妹,得知他在拼命地追她,都羨慕地說她簡直太幸運了,這年頭居然會有那么好的男人,在她聲名狼藉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