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別人那里去。我說。
你是最重要的。他們說。他們分為三班巡視病房,但口氣都是一樣的。我相信,他們在會診的時候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認識,確認了我在一天天爛下去。
有人以為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其實不然。肌體為什么會預(yù)報痛苦呢?是因為它想挽救你,它向你發(fā)出警報,希望引起你的高度注意,希望你能采取及時的措施,希望你能垂死掙扎一下,或許就有了生還的希望。如果肌體已經(jīng)確認抵抗是毫無希望的,拖延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它就會聰明知趣地放下武器,偃旗息鼓。它溫和地默默忍受,不再向你發(fā)布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和錐心刺骨的求救信號,而是讓你滿足和安然,盡可能祥和地度過最后的時光。
我現(xiàn)在就處于這樣的狀態(tài)中。肌肉和關(guān)節(jié)是如此的不睦,氣管和咽喉干脆就成了死敵。發(fā)燒更是席卷一切的霸主,人體就像被攻克的城堡,已毫無招架之力。但我沒有痛苦,盡管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內(nèi)臟正在一塊塊地腐爛,我的氣道慢慢被血腥的黏液充滿。我?guī)缀醪荒苷f話了,只能發(fā)出模糊的“嗚嗚”聲,和同行們的交流徹底中斷。
一種非常陌生的高毒素病毒。我確信肌體對此毫無抵抗力,我平素身體健康,但它們?nèi)缛霟o人之境。我能給后世留下的唯一紀念物,是我對它們的感受和判斷。
我上面所留下來的資料,包含著我的猜想。我沒有時間去證實它們了,我半途而廢了,我很無奈。不過,我并不痛苦,只是遺憾。一個將軍死在戰(zhàn)場上,他會痛苦嗎?不會,我也不會。我喜歡病毒,即使它們此刻要奪去我的生命。就像一個壯士被鋒利的寶劍所毀,他在頭顱離斷的那一刻,也還是要贊嘆寶劍的鋒芒。
我已經(jīng)越來越無力。征服花冠病毒,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獲取它的毒株,然后在實驗室條件下,讓它一代代地減毒,最后只保留它的抗原性,讓毒性對人體的危害變得微弱。制造出針對花冠病毒的疫苗,這是唯一的方法……
無與倫比的疲倦……我就要永遠地睡去了。即使在再也不醒來的夢中,我也等待著你們征服花冠病毒的喜訊……家祭無忘告乃翁……那個東西,你不要打開。不到萬不得已……唔……還是不要打開……你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