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帳下閃出總兵曹文詔,連聲道:“不可不可!這高、李二賊窮兇極惡,奸詐異常,今日窮五省兵力,費無數(shù)的糧餉,方才把他困入絕地,豈可聽其片語偽辭,輕輕的縱出險要?況他從前在河南既降復(fù)叛,今天又用這個詭計,這事還請監(jiān)軍慎重才好?!?/p>
應(yīng)朝聽了,冷笑了兩聲道:“搗穴擒渠,將軍自然是封侯賜爵的了。但是你只看見猛虎在陷,還要知道困獸猶斗。若是逼得他們無路可走,回頭與我們拼起命來,將軍固然是英勇無敵,誠恐別的將帥沒有!這樣武藝,豈不誤了我們?nèi)f歲爺?shù)拇笫拢∧菚r候,誰來擔(dān)這個重咎?只要將軍肯負全責(zé),我便立刻入奏,將來這個大功,完全讓你一人罷!”
文詔聽了,氣得滿臉發(fā)青,一句都不言語。
此時陳奇瑜也把這事看得容易,當(dāng)下批準(zhǔn)了降書,傳令前敵將士,不許妄自進兵。一面限定第三日午刻,先叫迎祥、自成二人單身出見;其余兵將各按部伍,都在峽口點名,待收過兵器,聽候改編。
這個號令一下,那各鎮(zhèn)的總兵、副將及大小將弁,都遵令各守汛地,專候自成等出降,大家都好分功。
到了那日午正初刻,奇瑜便抽調(diào)了各鎮(zhèn)官兵,分扎在峽口兩旁,一時旌旗蔽日,鼓角喧天。一班將帥都披堅執(zhí)銳,怒目環(huán)視,一行一行的挺身侍立。這個當(dāng)子,但見那迎祥、自成甥舅二人,都銜璧自捆,從峽里走了出來,一直由那夾道劍戟之中,低首而行,行至中軍,匍匐軍門,泥首請死。后面隨著牛金星,捧呈兵符冊籍。奇瑜傳令,先把二人的繩子解了,然后入帳跪見,又向他二人宣布朝廷的恩威,勉勵他們以后赤心報效朝廷。二人叩首謝恩,退了出來。奇瑜又下令,叫把峽內(nèi)的人馬按照名冊,依次點出。一直點了三天半,方才點畢,總計大小將校六百七十八員,步兵四萬四千五百名,騎兵一萬六千三百名,共收各種兵器七萬八千余件,輜重⑥、糧、餉、馬匹不可勝計。各鎮(zhèn)總兵將人馬、器械、糧餉一齊匯了總冊,然后入帳繳令,請示定奪。
奇瑜雖然收撫了高、李的全部,但是這一般驕兵悍將,一時應(yīng)該若何安插?便向應(yīng)朝道:“這新?lián)嶂?,都是狼子野心,不如把他們一隊一隊地劃分出來,交與各鎮(zhèn),零碎夾編在官兵里頭,過上一兩年,自能化桀驁為馴良,方免得意外之變。”
應(yīng)朝道:“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今日他們兩個既然歸順了朝廷,就算是朝廷的將士。依我看來,不如把那些人馬仍舊交還高、李二人統(tǒng)轄,免得他們疑心,日后若有緩急,方能夠得他的死力辦事。況且他們那些人馬,別人是駕馭不住的,把他們夾插在官兵隊里,那些人看見我們不以誠心待他,他們難道就不顧慮?萬一都在暗中煽惑起來,豈不是我們故意把奸細請了進來?一旦出了意外的亂子,豈非前功盡棄,還要受大大的危險嗎?”
奇瑜這回也是合該倒霉,不知不覺,又聽了他的鬼話,隨即下令,叫把新降的人馬,仍舊撥歸高迎祥、李自成二人統(tǒng)帶,所收的械器馬匹,一律發(fā)還。
這個號令一下,只見那帳下又走出兩員大將,連聲請督帥慎重。奇瑜視之,乃是總兵曹文詔、左良玉也。二人看見奇瑜要將人馬、軍器發(fā)還自成,因此便齊聲說道:“不可不可!這高、李二賊,詭詐異常,從前在河南的時候,使我軍功敗垂成,覆轍不遠,前車可鑒。今日幸而墮入樊籠之中,縱不梟首軍門,也當(dāng)獻俘京師。豈可再予兵權(quán),致生他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