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在七卦先生家里吃了一頓晚飯。據(jù)南宮燕回憶，當(dāng)時大家之所以沒怎么動筷子，是因為畏懼我那雙放著綠光的眼睛。吃過飯，七卦先生跟華云通嘀咕了幾句。華云通便來到我面前，說：“昨日我曾許諾，誰將她（指南宮燕）的行蹤告之，必有重賞。你既然將她帶到我面前，這些就是你應(yīng)得的?！闭f著，從懷中摸出錢袋，示意我攤開雙手。他將碎銀子傾囊倒在我的手上，然后不顧及我鄙視的眼神，從其中挑出幾塊大個的，重新裝回了錢袋。華云通又告訴南宮燕，他已經(jīng)不是捕快了，不會再為難她。
本著刺客的職業(yè)道德，我遵從了無瑕的囑咐——刺殺她的駙馬之前，一切聽從南宮燕的安排。而南宮燕聽了七卦先生的話，決定帶我去她在綿陽的家。據(jù)說，十月初十將有一場盛大的江湖聚會在那里舉行，三大家族的當(dāng)家人會在那一天聚首，這算是看點之一，而主題就是大家要聯(lián)手對付斬龍會。我不由得想到，這些名門正派之士為何總要聯(lián)手去對付誰誰誰，卻極少哪家說要單挑誰誰誰，似乎單拎出他們中的哪個都難以獨(dú)當(dāng)一面。倒是那些邪魔外道，總能憑一己之力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好在這些邪教人士總是很有默契地按先后順序出現(xiàn)在不同時期。否則，甭多了，就兩個邪教聯(lián)手，肯定能把名門正派給滅干凈了。
原以為七卦先生會安排我們留宿，哪知晚飯剛過，便被他趕了出去。在院門口，七卦先生囑咐南宮燕：“白天投宿，晚上趕路。敢搶名冊又能在夜晚找到你們的人，才夠資格給他練手?！?/p>
南宮燕道聲遵命，便領(lǐng)著我向外走。我問她，七卦先生的話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告訴我，無瑕公主說的“圍剿”已經(jīng)開始了。
七卦先生的聲音在我們身后響起：“丫頭，盡早回家，你爹等了兩年，你別再怪他了。小子，護(hù)好名冊。它可以幫你名揚(yáng)天下?！?/p>
這句話是分別說給我們兩個的，南宮燕站停腳步，身體微微抖了一下。我頭也不回地說：“如果哪天我煩了，也許會將那名冊燒掉?！?/p>
“有了它，你將有復(fù)仇的機(jī)會?！?/p>
我轉(zhuǎn)身回去。此時天色已晚，黃土地上灑上了一片血色余暉，讓我想起那場吞噬了一切的大火。我邁步回到七卦先生面前，幾乎是臉貼臉地對他說：“那本就是飄香堂該得的下場，我們殺人，又有人來殺我們。不是很公平嗎？既是公平，又要報哪門子仇呢？”
七卦先生嘆口氣，說：“照這么說，你現(xiàn)在活著，倒是不應(yīng)該了？”
“……”
七卦先生命書童端出兩杯茶來，將其中一杯遞給我，說：“孩子，此去一路艱險，我以茶代酒，咱們干一杯。一路平安！”說著，老人的聲音竟有些哽咽。
我接過茶，陡然覺得面前這老頭兒慈祥起來，接著就為自己種種對他不敬的行為感到有些愧疚。我將茶一飲而盡，道聲謝謝。
“好喝嗎？”
“有點兒甜。”
“當(dāng)然，我加了毒藥——天殺地絕、無影無形、穿腸爛肚、紫露靈草，雌雄不分丸?！逼哓韵壬荒槈男?。
完了，光是名字已經(jīng)可以殺人了，這次我死定了。七卦先生說，此毒一個月后才會發(fā)作，到時你將全身抽搐、七竅流血、神志混亂，最終將男女不分，然后拼命琢磨自己是男是女，一直想得用頭撞墻，撞到死。
也罷！我嘆口氣，這么有創(chuàng)意的死法，也算我沒白死一回。七卦先生說：“怕你中途改主意逃跑，我只好出此下策。到了錦陽城，自會有高人為你解毒。我知道你現(xiàn)在打算殺了我，可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無法解毒了?！?
“算你狠……”我不再動殺機(jī)。
最后，七卦先生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我，在錦陽，有些人等著我去結(jié)識，有些事等著我去做。我問，什么人？什么事？
他說：“你知道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我說：“知道?！?/p>
他說：“十八年前，有人種下因。現(xiàn)在，你得去結(jié)果?！?/p>
我又問他，“那個所謂的果是好是壞？”
七卦先生說：“我知道的事都不告訴你，更何況是我不知道的事?！?/p>
“您不號稱無所不知嗎？”
七卦先生臉色一紅，而后惱羞成怒地說：“少廢話！否則我立時把你毒啞了?！?/p>
好吧，反正我無處可去，而無處可去又表示哪兒都可以去。更為重要的是，活命要緊，還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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