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設(shè)想自己爬上寨主寶座的途徑，想來想去無非有三，一是殺了匡老頭取而代之，二是取悅于匡老頭以使自己步步升遷，待匡老頭有個好歹再取而代之，三是干脆下山，自己另拉隊伍占山為王。權(quán)衡一下，唯覺第三項可行直截了當(dāng)。問題只在如何同小夫人一起下山……
“在冬季到來之前，山寨平平靜靜，頭目們喝酒、賭錢，嘍羅們吃糧、巡邏，各須本分?？蛇@是說的往年。今年官府一反常規(guī)，冒雪圍山。后來才知這是奉了上司的旨令不得不為。常言道官匪一家，千真萬確。土匪搶來百姓錢財，分出些賄賂官府，官府剿匪只在做做樣子。各得其所。但這回官府圍山卻壞了我和小夫人的計劃，我們下不得山，更糟的是小夫人已有了身孕……”
“這如何是好呢？”
“這事瞞不過匡老頭，他占窩不下蛋，自然明白小夫人懷的不是他的種。姜是老的辣，他不動聲色，在心里揣摸哪個是小夫人的相好。他很快懷疑到我的身上。那一日他把我喚到大帳，讓所有的人都退下。只剩下他和我，他開始審訊：你知不知道小夫人已有身孕？明白事到如今不必繞圈子了，我如實回答知道。他又問：這孩子是你的還是我的？我說是我的。他微微一怔，他沒想到我這么痛快地招認。他兩眼充滿殺氣地盯著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山寨亦有山寨的律條，你可知罪么？這時我知必死無疑，我不怕死，心里想的是匡老頭會怎樣發(fā)落小夫人。我死前必須為她開脫。我說我知罪，我色膽包天趁小夫人熟睡時將她玷污，我對不起寨主，乞望賜死?？锢项^似信不信地打量著我，可面上的殺氣變淡了。我從中看到生的希望。這時我忽然想到當(dāng)年我向船主討還長命鎖時的情景。以及所給予我有力的啟示：武力達不到的目的可以用別的方法來達到，那就是話語。此刻我決計用自己的嘴巴來救下自己的命。我說寨主容稟，小的犯下死罪，死有余辜。小的萬死不辭?？尚〉南胂敫S寨主這些年寨主對我的恩重如山，真的對寨主依戀萬分，不舍離去。今日既然犯了難饒的天條，小的愿意在死前報答寨主的大恩大德。小的如有家財萬貫當(dāng)獻于寨主，小的如有良田萬頃，當(dāng)獻于寨主，小的如有嬈姐麗妹當(dāng)獻于寨主，可這些小的一樣沒有，小的在世上一貧如洗?？稍俸煤孟胂?，忽然心明，小的倒真有一樣?xùn)|西可以奉獻給寨主，這東西非金非銀非珠非寶，但卻是一件無價之寶，我敢說這是寨主朝思暮想之物。此物不是別的，正是小的留在小夫人腹中的小寨主。萬望寨主息怒。且聽我細說分明：寨主已是年近花甲之人，人活七十古來稀，就算寨主洪福高壽也終有百年之日。百年之后，寨主一生拼死舍命掙下的基業(yè)便付之東流，所蓄金銀財寶俱落于兩姓旁人之手，我想寨主決不會心甘情愿于此。而寨主一旦得了小寨主，有了后繼之人，一切定將是另一番模樣，不僅寨主的祖墳有了香煙，子子孫孫萬代相傳，而山寨的基業(yè)也得以繼承。我敢斷定寨主得子山寨將萬眾歡騰，從此山寨紅紅火火蒸蒸日上。小的所言，皆出自真心，皆發(fā)自真情，皆出自為寨主所想，望寨主不計前嫌細思細想，權(quán)衡其中利害得失，小的自知寨主非魯莽短見氣量狹窄之人，適才見寨主退下眾人，心中便豁然暢亮。知寨主胸有成竹。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撐船，而我言寨主的肚里下邊撐船上邊還放風(fēng)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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