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第三塊木板,西西被地上的東西嚇了一跳,借著微亮的天色,她看清了那是一條蛇,腦袋被拍成了肉醬。趙寶來吃米豆腐的時候,幸災(zāi)樂禍地瞟著西西。趙寶臉皮很厚,他被西西拒絕,又辱罵了西西以后,還是要跟西西搭腔,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西西猜到了死蛇是趙寶干的。趙寶的眼神分明在警告她,“走著瞧,今天是死蛇,說不定哪一天,是一條活的,爬進店里,爬到你的床上!”
“嘖嘖,哪兒弄來這么紅通通的絲巾,像月經(jīng)血?!壁w寶居然還知道女人的事。
西西吃了一驚,好像被趙寶偷窺了身體,蒼白的臉?biāo)⒌丶t了。她背過身去,低頭抹桌子,她真的害怕趙寶會干出點什么來。她不敢說話,只希望趙寶快點吃了走開,永遠不要再來。趙寶好像知道西西在想什么,瓷勺子把碗沿碰得叮當(dāng)響,吃完便說,“好吃,我下次再來。”
但是,趙寶有一陣子沒來。
三月初三,地菜煮雞蛋,據(jù)說吃了避邪。
羅婷家在斷橋邊。經(jīng)過楓林,穿過一條很窄的胡同,跨過十塊青石板,就到了羅婷家的屋檐下。貓腰進去是廚房,往里走一條直線,中間三張門,三道門檻,是他們的臥室。羅婷的母親,一個小個子女人,笑容能使灰暗的屋子里明亮。西西想起母親的臉,相反是使明亮的房子黯淡的。
羅婷的母親夸了西西幾句,在廚房里忙得不亦樂乎。羅婷的父親,那個老實巴交的工人,一直是微笑著,或者是他長就一副微笑的神情,他和他的女人一邊細聲說話,一邊干這干那。羅中國在自己的臥室里胡亂撥弄他的吉他,似乎是在調(diào)弦。
“哥,別彈了,快過來吃地菜煮雞蛋。”羅婷朝里面喊。屋里沒反應(yīng)。
“哥,西西來了?!绷_婷又喊。羅中國從最里邊的房子里走出來,過一道檻,再過一道檻,羅中國的冬瓜臉出現(xiàn)在西西面前,他的雙手在自己家里也無處可放,只好放進自己的口袋里。放進口袋里又覺得莊重,便又拿了出來。
西西忽然也有點不自在。
西西不自在完全是因為羅婷,她好像在暗中搞什么鬼。她的母親待她那么好,她像是她們家珍貴的客人。吃完雞蛋,又西西泡了一杯姜絲芝麻茶。茶是坐在羅中國的房間里喝的。開始羅婷也在,但過沒多久,她屁股冒煙溜了,半天都沒見回來。她的父母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還是想開一點吧,你吉他彈得那么好。”西西說。
羅中國轉(zhuǎn)過臉,看著西西的一只耳朵。那只耳朵很白,耳垂很圓,他想象上面別著一顆小珠子。
西西用鼻子笑,東張西望。
“你的絲巾挺好看,很襯你皮膚?!绷_中國陷進布沙發(fā)里,只有很小的一堆。說這話時,西西并不在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好像她坐在他對面的墻角里。
“托老板娘從縣城帶回來的?!蔽魑餍睦镬话?,生怕羅中國接下來會說,他看到許縣長也有一條。
好在羅中國緊抿了嘴,把吉他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