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浮石愣了一下,很快斂去面上復(fù)雜的神情,走上兩步低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小姐如果恨這惡賊冒犯,一刀殺了他就是了,何苦如此折辱于人?”
“殺了他,我有什么好處?”白茯苓哼一聲道。
海浮石無語,過了一陣終于道:“小姐想要什么好處?”
“他們這些年來也不知洗劫了多少無辜客商,不義之財留在他們手上,還不如給我拿去做點善事,也算是替他們積德?!卑总蜍甙炎约汉诔院诘男袨檎f得十分義正詞嚴。
海浮石覺得她說的是歪理,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昨晚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家財物被洗劫一空不說,說不準我就連性命都沒有了,想想那些被他們害慘了的客商,枉死的孤魂……這樣的惡賊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我不過讓他們難受一下罷了,也沒傷他們一根寒毛……”白茯苓眨眨眼睛,露出一副后怕、悲憤又委屈的孱弱姿態(tài)。
就算明知是假的,海浮石難以再開口指責(zé)什么。他頓了頓,有些尷尬道:“小姐要如何處置這些人,在下不再多言就是了。只是……只是……這,這些贓款贓物在下另有用途,可否,可否……”
他匆匆折返,為的就是此事?竟然是來跟她搶飯吃的?!
白茯苓看他忐忑不安的神態(tài),越看越好笑,之前毫無準備下暴露了真面目而產(chǎn)生的一點不快忽然盡數(shù)煙消云散。
隨意把手中的“兇器”門閂扔給白果,白茯苓幾步走到海浮石面前,她一靠近便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局促不安,心情不由得飛揚起來,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容,“那些贓物贓款你有什么用途?說來聽聽?還有,昨晚你明明急急忙忙走了,怎么忽然想到要回頭來盤算這些東西?”
海浮石的眼睛不太敢直視白茯苓那張美得過火的小臉,用力把視線定格在她的頭頂,然后才鎮(zhèn)定地開口道:“昨夜從賊人口中知道了在下一直追捕的魔教妖人‘煙霞三盜’的消息,為怕他們逃脫,所以只得連夜趕去?,F(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被在下等擒下,審問他們的同伙時,知道這一伙賊匪這些年來劫掠的財物著實不少,足有數(shù)萬兩之多……幾個月前寧安河發(fā)了洪水,災(zāi)民數(shù)以萬計,朝廷至今未把賑濟銀兩撥下,眼看秋盡冬至,到時不知要冷死餓死多少無辜百姓,所以才想將這筆贓款贓物捐出去,能幫多少是多少。”
海浮石只是靜靜陳述,語聲不見如何激昂,眼中卻慢慢流露出悲憫之色,白果與白芍也不由得有些動容。
幾個月前寧安河泛濫,兩岸農(nóng)田盡數(shù)被淹沒,現(xiàn)在洪水雖已退去,但田地全數(shù)被沖壞,顆粒無收,這個冬天連口糧都沒有了,寧安河一帶幾個頗有名望的武林耆老四處散發(fā)武林帖,希望籌集銀兩米糧派發(fā)給災(zāi)民。
海浮石之所以愿意礙手礙腳帶著一大幫世家出身的少爺兵追捕煙霞三盜,也是因為這些俠少俠女背后的門派世家答應(yīng)了為寧安河賑災(zāi)捐出大筆款項,所以礙于情面不得已罷了。
白茯苓聽他大略交代了前因后果,想了想,道:“我可以替你問出收藏贓款贓物的地方,也可以在半個月內(nèi)幫你把贓物以合理價錢換成銀兩或糧食、寒衣,不過……”
海浮石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小姐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盡力而為……只要不違背正義良心……”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補充條件。
白茯苓舒展開的眉毛頓時又擰了起來,這算什么?信不過她的人品,怕她會讓他去作奸犯科嗎?
她身后的白果與白芍也很不高興,她們家小姐雖然行為荒誕,做事手法極端,但從不做傷害善良之事,倒是救了不少人,這姓海的家伙怎么可以這么瞧不起人?
海浮石看到她們的臉色,也自知失言,不過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歉然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姐恕罪,小姐有什么吩咐但說無妨?!?/p>
“哼!我現(xiàn)在又想不起來要你做什么了。”白茯苓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想看海浮石無措無奈的樣子。
海浮石也碰過不少難纏的女子,對付她們他板起臉不理就是了,偏偏他現(xiàn)在既無法對面前的少女板起臉孔,又有求于她,不能不理……也舍不得不理。
他馬上就要押解煙霞三盜回去公審,聽蜈蚣疤的招供,這批贓物著實不少,要想一起押送上路諸多不便,如果想以合理價錢迅速出手更是難上加難,救人如救火,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冷,轉(zhuǎn)眼就要下雪,災(zāi)民缺衣少食,每多拖一日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去。雖然這些贓款贓物只能解決一小部分問題,但聊勝于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