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黃華路四號大院里，有十多棵一百年以上的大樹，二十多年前，我在這里學習和生活了四年。現(xiàn)在偶爾回去看望老師時，發(fā)現(xiàn)那些樹還在那里，可我感覺不到它是長大了還是蒼老了，它依然蓬勃地生長著，根深葉茂。
站在這樣的參天大樹底下，沒有一點滄桑的傷感。盡管一些老師已離開人世，盡管一些老師已白發(fā)蒼蒼……而大樹的魅力在于，它像初戀的情人一樣，不管你是否變心，都會忠誠地站在第一次約會的地方等你，哪怕等一萬年!
我終于明白，那片土地是安寧的，因為有這十多棵大樹，沒有人敢把它砍了，然后把土地推平，重新蓋一批大樓房。
如果是這樣，二十多年后我回來時，就看不到我年輕時看過的樹，看不到我年輕時住過的宿舍。只看到那些已經(jīng)老了的老師，還有一幢與我無關的大樓時，我會涌出歲月流失后的無限傷感和嘆息。
我小時候的家，門前也有一棵大樹，后來被移走，聽說沒有種活，死了。舊房子也被推倒建成了一家影劇院。有一年春節(jié)我回老家，看到那些從影劇院走出的青年男女，他們說著笑著，他們不知道，四十多年前，一個小男孩在那棵樹底下乘涼，聽外婆唱搖籃曲的情景是怎樣的溫暖。我在那里站了一會，淚水奪眶而出。記憶中的家園已是別人的樂園。盡管明白這是歷史的進步，但我還是感到心痛。
除了一些寺廟之外，在別處已經(jīng)很少能看到大樹。大家都喜歡種速成林，三五年就可以砍去賣錢，致富很快。這些年來，建設也很快，高樓大廈林立，廠房星羅棋布，時代魔幻般突然把人拋到別處。而童年時代成長的生活現(xiàn)場，像被戰(zhàn)爭摧毀得煙消云散，人再也找不到可以懷舊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樹長得太慢，還是人變得太快？但我堅信:沒能長出大樹的土地是不安寧的，還有這些土地上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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