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還在地上躺著,滿嘴的沙子。我感覺到了死亡。我是說,我就像已經(jīng)死了,老兄??墒俏姨y受了,也不好意思就這么死過去。車子底下躺著一條血肉模糊的響尾蛇,還有血,很多的血,我都不知道那是我的、羅伊的,還是那條蛇的。羅伊不見了。我喊它——沒有任何回應(yīng)。我想,也許它救了我這條蠢命之后,跑到哪兒孤獨地死去了。當(dāng)時,車底下差不多有一百華氏度①吧,老兄,天氣就和現(xiàn)在一樣熱,可我覺得特別冷,不停地發(fā)抖?!?/p>
樂琦的手上有金屬的味道,就像那把草地椅黏黏的細(xì)扶手一樣。她把帽子往后推了推,好讓風(fēng)把額頭的汗吹干。
“我向自己許諾,”
樂琦把她光著的腿從椅面上一根粗糙刺人的繩股上慢慢移開。每當(dāng)矮個子薩米講到這里的時候,樂琦都會想,要是自己也墜入了人生的谷底,她會向自己許什么諾言。比如說,有一天她的狗HMS獵兔犬號也生死未卜,她必定也得下決心做一些很難、很猛的事情。又比如說,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她的監(jiān)護(hù)人因此拋棄了她,一走了之。監(jiān)護(hù)人和媽媽之間的區(qū)別就在于,真正的媽媽是不能辭職的,當(dāng)媽媽是一生的活兒??墒窍癫既痃鬟@樣的監(jiān)護(hù)人很可能就會說:“好啦,這活兒就干到這里吧。我要回法國去了。Au revoir①!”然后留下可憐的樂琦,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廚房拖車上,就此跌進(jìn)了人生的谷底。這樣,她就必須去尋找屬于她自己的神奇力量,去做勇敢、徹底的自我反省,就像矮個子薩米以及所有無名會里的人都不得不去做的那樣。
矮個子薩米繼續(xù)說著:“后來我老婆開車回來了,老兄,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離開過。我還是那么躺著,她下了車,看到我那副德行,她只是說:‘我?guī)Я_伊去看了塞拉城的獸醫(yī)?!f得可真平靜,像是一點兒都沒生氣。她說:‘那兒離這兒有八十多公里,我開了——差不多有——半小時。這是我這輩子開車最糟糕的一次,薩米,這都是拜你所賜。不過羅伊現(xiàn)在沒事了,因為送得及時,抗蛇毒血清還管用。’
“然后她走進(jìn)屋子,再出來的時候,拽著她的行李箱。她準(zhǔn)是頭一天晚上就已經(jīng)收拾好了,其中還有羅伊的餐盤和水碗。她居然把羅伊的東西也帶上了,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臨走時她只丟下一句話:‘別給我打電話?!Γ闲职?,那就是谷底了,所以我撂下鐵鍬,上這兒來了?!?/p>
有掌聲傳出來。樂琦知道,接下來就會有一頂帽子在人們中間傳遞,好讓大家把錢放在里邊。叫人有點兒失望的是,今天沒有人解釋他們到底如何找到自己的神奇力量,而這一點正是樂琦最感興趣的。
她不明白,為什么那種力量尋找起來那么困難。無名會里的人們常說,他們借助神奇力量掌控了自己的人生。作為一個十歲半的小女孩,樂琦覺得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生活——當(dāng)然,一部分原因是她還沒有長大——可是,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神奇力量,那力量必能指引她找到正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