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簽先生的攤前人滿為患,我擠了好一陣才擠進去。先生拿著竹簽端詳半晌,撫了撫下巴的山羊胡:“風弄竹聲,只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夫人這是支上上簽哪?!?/p>
我有點小小的悸動:“那勞先生解一下這簽文究竟是個什么意思?!?/p>
解簽先生笑瞇瞇地看著我,眼角的八字眉動了兩動:“春風一動,竹葉之搖晃,沙沙作響,似聽道金佩在響。月亮的移動,月下的花影也在動,裊娜的花影玉佩聲音疑是有玉人前來。君之好事將近。夫人這陣子怕是要犯桃花哪!”
我抽了抽嘴角,正欲悄悄付錢走人,眼風瞄見周圍的三姑六婆們集體以凌厲地目光殺過來,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我有片刻不能反應,等反應過來時已一掌拍在解簽先生的桌案上:“你、你這個神棍!簡直是胡說八道!竟要毀本夫人清譽!”
解簽先生在椅子上抖了兩抖,伸出根手指顫顫巍巍道:“老夫如何毀你清譽了?”
我提起裙擺一腳塌上他身下的四足椅,解簽先生往后讓了一讓,我指著他鼻尖道:“你個老匹夫,還想抵賴么?剛才你說本夫人命犯桃花大家可都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這不是毀我清譽又是如何?本夫人自嫁人起便一直恪守婦道,從未逾越半分,你今日竟說我命犯桃花,這跟說我將要紅杏出墻有何區(qū)分?”我縮回腳,抬手假意抹眼淚:“本夫人自夫君逝世起便一直是青州城的寡婦典范,今日卻被你這般侮辱,我……我……”
周圍議論聲漸大,我繼續(xù)抬著袖子擦拭眼角,偷偷觀察大家的反應,時不時嘴里再蹦個“我”字。片刻間,三姑六婆們集體倒戈,紛紛指責這位解簽先生胡說八道,擺攤騙錢云云。我思忖著時機已然成熟,甩下一句“不活了?!?,立馬順利奔出人群。背后傳來解簽先生微弱的聲音:“這明明是支姻緣簽?。〈蠹铱纯?,哎喲!看看啊……”
我一面奔一面回憶,難道是我將簽筒拿錯了?
許是回憶得太過投入,將將奔出大殿便一頭撞進抹厚實的胸膛。我抬手去揉那撞得發(fā)酸的鼻頭,欲看清來人的長相,哪知抬到一半?yún)s被對方一把握住。
“玥兒?”
我低垂著頭,入眼處只得一雙黑底的云靴及一角玄色的袍裾,這聲音倒是覺得有幾分耳熟,只是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
我抬首將他望著:“公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作為,怕是有些不妥罷?!?/p>
這話說完,他沒什么反應,我卻大吃一驚。這不是昨日包客棧的美男么?雖說當時只是見著他的側(cè)面,但憑著這身衣服和嗓音我還是能夠肯定,他就是昨日關(guān)照我們住店的美男。美男的正面確實不失為一枚美男,只是表情有些怪異,像是有幾分驚疑,又像是有幾分驚喜。
但與他的表情相比,我更是驚上加驚。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美男已經(jīng)一手撫上我的臉頰,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踹膝、反手拿腕、下肘,欲使出個過肩摔將他甩翻在地。哪知這位美男在輕薄本夫人之時還能分心躲過所有攻擊,我不僅沒能將最后一招使出來,還被他將兩手從背后縛在身前,幾乎是整個身子貼在他懷里。
這招擒拿手自我被夫君救起時便會使用,如同與生俱來一般,七年來百試不爽,不想今日卻栽了一回,還是以這般曖昧的姿勢栽在一個男人手里,真真是出師不利。
我一向是個大度平和之人,這回子被一個男人三番兩次的輕薄卻是無論如何也平和不起來。雖說他是個美男,昨日住店的事又對我有過幾分關(guān)照,但我似乎并未說過要以色相來報答,他這番作為確實是有些過了。念著昨日那份人情,我盡量壓低了火氣:“還請公子放手,否則別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