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陽混在隊伍里,看著那個詹武果然按捺不住,在城外的山丘上說了一串激昂振奮的陳詞,立時便有成千上百的大漢抄著農(nóng)具跟在了詹武身后氣勢洶洶的沖向安陽城城門。
漫天的細(xì)雪飄散而落,滿鋪檐宇。
安陽城雖不大,但守城工械尚算完備,第一輪沖鋒很快流民們就敗下陣來,死傷慘重,但是多少有人攀上了城樓,為了生存流民一波一波不怕死般的向上沖……
整整兩個時辰,不斷的攻城,不斷有尸體落下,不斷有人沖上。
就在酣戰(zhàn)正濃,雙方均是傷亡慘重僵持時,一陣馬蹄聲忽然響起。
雙方均是一怔。
那一隊人馬來得極快,也極整齊,為首的是一個少年,一身深紫近黑的大麾在冰天雪地里格外引人矚目。
在兩方人都未預(yù)料之際,他高高騎在馬上,眉宇間一派浩然正氣,見狀皺眉朗聲道:“在下南安侯小侯爺季昀承,不知此地發(fā)生了何事?”
慕陽遠(yuǎn)遠(yuǎn)站在一處山丘后,遙望著季昀承,心道:演得還真像。
安陽城守衛(wèi)自然高聲呼喊:“小侯爺,這群人想要造反!”
這一喊,正在攻城的百姓們不覺也一停,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zhàn),若說真造反卻也忍不住心中發(fā)怵,當(dāng)下就有人不住嚷嚷:“我們沒有造反,是他們逼的!”
“就是就是,都下雪了還不讓我們進(jìn)城!想活活凍死餓死我們!”
“我們只是為了活命!”
季昀承策馬向前,昂首道:“為何不讓他們進(jìn)城?”
城樓上守衛(wèi)面露為難之色:“小侯爺,這是上頭下來的旨意,我們也不敢違背,怕這群流民萬一有人身上帶了瘟疫,只怕城中百姓也要……”
不等他說完,那個詹武忽然大聲叫起:“他們是百姓我們就不是百姓了嗎?就算不讓我們進(jìn)去,至少也要分給我們一點食物和藥材!大家說,是不是??!”
這一聲后,方才稍有些安穩(wěn)下來的人群再一次鬧嚷了起來,因為季昀承的到來停滯下來的攻城也再度展開。慕陽察覺季昀承淺灰色的眼瞳里迅速的閃過了一絲不悅,快走了兩步想提醒季昀承千萬不能在此時發(fā)火,卻見季昀承很快斂了神色,翻身下馬抱拳,一臉肅穆道:“守衛(wèi),開城放糧放藥!”
“小侯爺??!”
“我今日便是為瘟疫而來。若有任何后果,我一力承擔(dān)!”
詹武似乎還想說什么,忽然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疾步跑來:“阿武,阿武,你娘子醒了!”
“真的?!”詹武聞言瞬間喜上眉梢。
“是啊,就是剛才有個少年送了服藥,說是什么小侯爺要他送來了,你娘子喝了沒多久就醒了……”
詹武臉上的喜色一僵,轉(zhuǎn)頭神色復(fù)雜看了季昀承一眼,道:“多謝小侯爺?!?有季昀承擔(dān)待,安陽城到底還是開了城門,還特?fù)芰艘蛔昃檬薜拇笳影仓美先鯆D孺,壯年男子則仍舊駐扎在城外,畢竟城中位置有限,流民們也無怨言。
每家每戶在主簿處登記身份,而后每戶領(lǐng)取一份食物與簡單的藥材。
一切井然有序。
登記處不遠(yuǎn)的茶肆。
“那個詹武怎么這么容易就聽話了?”
“他鼓動流民造反原本就是為了他娘子?!?/p>
“嗯?”
“他娘子前日染了瘟疫,奄奄一息,所以他才會鋌而走險,抱著事敗便同他娘子一起死的念頭,如今他娘子既然已經(jīng)有了好轉(zhuǎn),當(dāng)然不會再想造反?!?/p>
慕陽低低呷了一口茶,垂眸,為什么會獨獨記得這件事,是因為當(dāng)初詹武的事跡曾流傳到帝都,引起一片唏噓,前一世原本詹武是會攻城勝利的,他抱著娘子沖進(jìn)城中的醫(yī)館,跪在地上求大夫用最好的藥救他娘子,然而瘟疫在當(dāng)時還是無治之癥,又怎么能救活,失去自己娘子的詹武瘋了一般帶著流民借安陽城中工械又接連奪下兩城,才引起了朝廷注意最終被硬生生斬于馬下,據(jù)說死時奇慘無比。
說起來,慕陽也算是救了詹武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