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老大
一尊陳舊的神像,
眼中淌下了血淚。
她在向世人預(yù)告什么?
沒有人懂她,除了他。
可是他來晚了一步。半夜時分,石鎮(zhèn)被一陣神秘的鼓聲敲醒。
鼓聲順著湖堤傳過來,石鎮(zhèn)的地面似乎也被震動了。沿河老街的那一片鋪子,在沉悶的鼓聲中此起彼伏。郭鐵匠常年不息的爐火,被鼓聲震得火星四濺。龔表匠鋪子里的鐘表,發(fā)出各種各樣的鳴叫。孫彈匠的棉花彈弓,被震得不停地敲打墻壁,發(fā)出彈棉花一樣的弦聲。段箍匠鋪子里的那些木碟、木碗、木盤、木勺,也一齊在柜子里顫動著,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震顫聲。
五月的夜晚,沙洲上一絲風(fēng)都沒有。陳老大站在賬篷外,焦急地等候選手們歸來。賬篷里異常悶熱,袁舢板睡了一覺起來,像從水中撈出來一樣,全身水淋淋的。他撩開賬篷,看到陳老大在仰頭觀察天上的星星:老大,木材他們回來了嗎?
陳老大臉色陰郁:包括木材在內(nèi),還有10多個后生沒有回來!
袁舢板站起身來:我們要不要去接應(yīng)他們?
陳老大想了想:走,我們先去廟里看看!
每當(dāng)陳老大遇到難題,他都習(xí)慣去河神廟尋找答案。河神廟距離比賽指揮部的賬篷,只隔著一片小沙洲。沙洲被水淹沒了,陳老大上了機帆船,袁舢板發(fā)動了機器,機帆船突突突向?qū)Π恶側(cè)ァ?/p>
相傳六七百年以前,石鎮(zhèn)還是一片荒涼的湖灘,到處都是積水、野葦以及被湖水沖擊得斑斑駁駁的亂石。雖然信江、贛江和饒河三大河流相繼在這里入湖,往北經(jīng)漢口可以去北京以至西北的甘肅;往西穿過湘江,可以到達重慶和云貴;往東由新安江,可以通往杭州和上海??墒悄蟻肀蓖纳檀瑥倪@里經(jīng)過時,經(jīng)常會莫明其妙地失蹤。以至水手們談到三江口就色變,寧愿繞行也不敢經(jīng)過這里。
有一年,當(dāng)?shù)赜袧O人用漁網(wǎng)撈起來了一個女人。這女人雖然閉著眼睛,可是她的臉色依然溫潤,腰身依然柔軟,渾身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漁人突然對這女人產(chǎn)生了強烈的欲望,他急切地把她抱到了床上??墒钱?dāng)他的身體剛剛接觸這女人時,從天上忽然掉下一塊巨石,頃刻把這個漁人砸成泥漿。
有一條從廣州來的貨船,因為走私了一批洋貨,冒險從這里經(jīng)過。貨船的主人大白天做了一個夢,有兩條河豚鉆進了他的夢中。河豚說那個女人是河神娘娘,那塊巨石是河神娘娘的鎮(zhèn)湖之寶。貨船的主人夢醒之后,傾盡家財修建了這座河神廟。從此,三江口變得平靜下來,這里變成一個繁華熱鬧的水運碼頭。
機帆船靠近了河神廟,陳老大跳上岸來。湖水已經(jīng)淹到了廟門口,陳老大抬腿就跨進了廟內(nèi)。河神娘娘頭頂著高聳的發(fā)髻,足踏著簇簇翻滾的浪花。她秀眉微蹙,神色哀戚,仿佛在預(yù)測即將發(fā)生的災(zāi)難。河神娘娘的腳邊,一條盤龍在水中若隱若現(xiàn),一面碩大的石鼓把盤龍牢牢地壓在身下。神像已經(jīng)褪色,石鼓也布滿灰塵。
陳老大仔細看著河神娘娘,他發(fā)現(xiàn)河神娘娘的眼睛變成了紅色,兩道血淚順著她的面頰緩緩流淌下來。袁舢板也看到了神像的異常,他伸手去摸流下來的淚水,他的手仿佛被烙鐵燙了一下,手指上被灼起了一片水泡。
陳老大預(yù)感不妙,他驚道:不好,我們趕快上船,離開這里!
陳老大話音未落,腳下開始震動起來,廟宇在他們頭頂搖晃。兩個人跳到船上,機帆船快速地離了岸。
河神廟上的烏瓦掉下去一大片,湖底仿佛裂開來一樣,兩道綠色的光柱從裂縫里射了出來。一座巍峨的高山,突然從水底下鉆了出來。陳老大趕緊打舵,他把舵打死了,整個身子撲在方向盤上。機帆船傾斜著豎起了身子,船的半邊幾乎沉入了水中。
站在船舷邊上的袁舢板被甩了出去,就在他的身子快要甩出甲板的時候,陳老大拋出去一捆粗大的纜繩。袁舢板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纜繩。機帆船快速地往前走著,袁舢板的身子懸在半空中,他的雙腿掃蕩著湖水,嗖嗖地削起片片浪花。借著纜繩的彈力,袁舢板在波浪中飛了起來,身子穩(wěn)穩(wěn)地落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