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已經(jīng)聽到她們的話,可是她并不在意。
泥鰍娘趕緊和她搭訕:你來醫(yī)院看誰?
金子道:我來看看娥子。
泥鰍娘想一起去,忽然瞥見水慶嬸子,她心里有些生氣,拉著李木匠老婆回去了。
水慶嬸子躲在一旁,看她們?nèi)齻€人都走了,才去病房探望娥子。水慶嬸子認為蝦米不會害娥子,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墒悄翘煺业轿r米時,許多人親眼目睹,娥子光著身子,躺在蝦米的懷里。
水慶嬸子就是有10張嘴,也無法為蝦米辯解。蝦米一副默認的樣子,什么也不肯說。水慶嬸子被輿論壓迫得心虛,腳步似有千斤重。以前她走路像一陣風,她走到那里,聲音就帶到那里?,F(xiàn)在她像一只犯罪的貓,躡手躡腳貼著墻根走,仿佛怕發(fā)出一點聲音。
從醫(yī)院回來,水慶嬸子停在街口。她朝熟悉的老街望了一眼,竟然有些害怕走過去。昔日幽深而又熱鬧的老街,被颶風摧殘的滿目瘡痍。郭鐵匠鋪子的門倒塌了。龔表匠拆了一半的鋪子,被洗劫一空。葉家粥鋪的牌子,被雷電劈成兩半,那個大大的葉字,口字歪在一邊,十字變得焦黑。可是只有段家老宅,除了邊角掉了幾塊磚之外,似乎并沒有損失。
段箍匠坐在兩扇破舊的院門中間,面前的鋪子上,擺放著一溜做好的木盆、木盤、木桶、木碗、木缸、研缽和木勺。他穿了件老藍布工作服,系一條油膩膩的黑布圍裙,低垂著灰白的頭發(fā),慢騰騰給一只木盆雕花。
水慶嬸子想跟他打個招呼,可是她的嗓子像是卡住了。段箍匠用他的后背對著她,用他的沉默對待她。他在用他獨特的方式,表達他的不滿和憤怒。
泥鰍在巷口貼一份文件,龔表匠李木匠幾個圍上去看,是一份關于救災補助的通知。通知上說,救災補助款是國家發(fā)下來的,每戶3萬元。凡是沿河的住戶,如果房子倒塌了,都可以去申請補助。
李木匠看了心花怒放,他那面倒塌的墻還沒修好。如果可以領到3萬補助,修好倒塌的墻之后,還可以建一個淋浴房呢!
李木匠連忙向泥鰍打聽:申請補助有什么條件嗎?
泥鰍嘟囔道:你不要問我,文件上都寫著呢?
龔表匠跟上來問:我家房子拆了一半,被風吹倒了一半,是不是可以去申請?
泥鰍依然含混不清道:這個嘛!你們可以去問開發(fā)辦,救災款已經(jīng)下發(fā)到開發(fā)辦了。
街坊們一聽可以領到補助款,一窩蜂地向開發(fā)辦跑。李木匠和龔表匠惟恐落后,也跟在他們后面跑去。開發(fā)辦門口排起了長隊,李木匠和龔表匠排在隊伍后面,看見有人領了錢從里面出來,不由得心中著急。
李木匠看見泥鰍,趕緊拉住他說:泥鰍,我們排得太后了,你能領我們先進去嗎?
泥鰍公事公辦道:大家都是熟人,你們還是排隊吧!
龔表匠忿忿道:都是一條老街的街坊,剛進政府衙門做事,還只是個打雜的,就變得六親不認了。
泥鰍板著臉說:不想排隊,你就不要領補助。
李木匠覺得泥鰍有些過份:補助又不是到你家領,你用得著這副臉色嗎?
泥鰍話里有話道:就因為不是我家的,所以才跟你們說這些話。
龔表匠勸住李木匠:不要跟他計較,咱們排隊就是。
雖然隊伍排得很長,但是工作人員的效率很快,不一會輪到李木匠。龔表匠想跟著一起進去,被泥鰍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