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避宴席小子窺道法,動心機佳人馴夫婿
(一)
大明弘治元年九月初六,可真是個好日子,天青水藍,風(fēng)和日麗。江西南昌府進賢門里一戶高門大院鞭炮齊鳴,一對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廳堂里,江西布政使司參議諸養(yǎng)和戴著四方巾,穿一身簇新的重紫蘇綢圓領(lǐng)大袖袍,挺著大肚子,一張胖臉笑得像朵菊花,正在廳里應(yīng)酬賓客。這諸參議個頭兒不高,長得墩墩實實的,一張紫臉膛,細看倒不是天生的皮色,是因為官大缺肥,酒肉吃多了,熱血滲進皮肉里,才養(yǎng)出了這么個大紫胖子。一顆蒜頭鼻子,眼睛不大,見人就帶笑,看著像個佛爺??膳紶柌恍Φ臅r候,臉上就隱隱突出來幾絲橫肉。
這幾條橫肉年輕的時候倒不顯,越老了越顯出來。這和人的脾氣有關(guān),年輕時恭謹,老了,霸道。
今天這位諸老爺女兒出閣,心情著實不錯,一張油光光的胖臉揚得老高,粗聲大嗓地跟賓客們打著招呼,尤其首席上的幾位紳士,都是平日里走動最多、互相幫襯的人,諸養(yǎng)和對他們招呼得尤其親切。
但凡喜事坐在首席的賓客,頭一件要辦的事,當(dāng)然就是給主家兒捧場??粗T養(yǎng)和在賓客中間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坐在首席的一位陳翁站起身來,把嗓門兒提起來,壓過席上所有人:“諸翁大喜!聽說貴婿是成化辛丑科狀元王實庵先生的公子,有婿若此,門楣添光??!”
這句話里有七個字是重重念出來的:成化辛丑科狀元!
陳翁這一聲喚,有個名堂叫“開門引子”,就這七個字高高聲音往外一念,頓時引得整間廳里百十號人都停了杯,所有人的眼睛都往這邊看過來。諸養(yǎng)和趕忙拱手:“陳翁謬贊,當(dāng)不起當(dāng)不起?!?/p>
什么叫“謬贊”?意思就是:說得好,你不妨再多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