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瘟疫一天比一天嚴重，許多百姓就到白云觀去祈禱。白云觀是大道教的教觀，大道教，又名真大道教，和全真教一樣都是道教的分支，盛行于金、元之時，大道教主張積善、忠君、素食、安貧，以祈禱對抗貧窮，以祈禱對抗疾病，得了病既不用符箓，也不用針藥，只管默默向天禱告。李東皋這一天去南城看病，他給綢布莊掌柜的又開了個方子，加入幾錢人參，讓病人補氣血，看完病往家走，中間拐了個彎就奔白云觀去，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得人聲嘈雜，從白云觀那邊跑過來幾百人，后面一隊騎兵追趕，騎兵隊伍中有一面黑旗，旗上繡的是一只老虎，李東皋認得，這就是“飛虎軍”。汴梁城墻周長八十里，東南西北各有兩萬士兵把守，飛虎軍居中策應(yīng)，他們是金國最后的一點兒精銳部隊，由左將軍完顏白撒統(tǒng)領(lǐng)。這軍隊光天化日之下驅(qū)趕百姓，也不知是何緣故，李東皋看情勢不妙，趕緊往家走，不料街口已有士兵把守盤查，將行人攔下，一個個仔細打量。李東皋硬著頭皮走上去，果然被兩個兵卒攔住。小兵甲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小兵乙說：“我看這個人腦袋不小，興許是得了大頭瘟?！毙”艺f：“這人是個胖子，身量本來就大，腦袋自然就大?！毙”妆銌枺骸澳氵@腦袋向來就這么大？”李東皋忙道：“我從小就胖，腦袋也一直就這么大?！毙”撞灰啦火?，“我看你像是大頭瘟，還是跟我們回白云觀吧?！闭f著上來就要抓李東皋。李東皋退后一步，從懷里掏出散碎銀兩，遞上去，“小兄弟行個方便?！毙”捉舆^錢，小兵乙嬉笑道：“我就說這個胖子，腦袋本來就大?！崩顤|皋問：“請問小兄弟，你們在查什么？”小兵乙道：“我們奉完顏白撒將軍之令，抓捕大頭瘟的病人。將軍有令，凡是腦袋大臉大的，都要抓了去，現(xiàn)下城里已經(jīng)戒嚴，不如我們送你回府，要不然就你這大腦袋，走到前面也會被抓了去?！奔滓覂蓚€小兵一前一后，守著李東皋往家走。李東皋又打聽：“完顏將軍要把大腦袋抓到哪里去呢？”小兵乙說：“白云觀已被查封，將軍有令，大頭瘟病人都送到觀里去。”李東皋琢磨，將大頭瘟病人隔離治療，的確能防止進一步傳染，可一般大頭之人，抓去卻是冤枉。到了家門口，兩小兵見李宅氣勢不凡，趕緊告退。李東皋進了家門，立刻讓仆從鎖上大門，囑咐家里人外加尹龜壽，誰也不得擅自外出。
飛虎軍這一日一夜在汴梁城里頗有收獲，共抓了三千多人，都關(guān)押在白云觀中。他們?nèi)霊羲巡椋稚媳P查，不管你有病沒病，只要腦袋大壇子臉的就抓，完顏將軍的命令是必須抓夠三千，所幸城中居民互相揭發(fā)，老張家說，隔壁老李的腦袋大，老王家說，隔壁老劉壇子臉，三千個大頭很快湊齊。到了三更，完顏將軍策馬來到白云觀中，士兵們手持火把，大殿前亮如白晝，完顏白撒手持馬鞭，發(fā)表講話：“你們這些人染了大頭瘟，就是汴梁城里的禍害，如果不將你們隔離，你們就會繼續(xù)惹麻煩。我把你們找來，是要讓你們做一件大事。這件事做好了，你們就是汴梁城的功臣，就可將功補過?！边@三千多人不知自己有什么過錯，紛紛求饒：“我們沒染病，我們天生就是腦袋大?！蓖觐伆兹龅钠け奚蠐P，看管的兵士喝令人群肅靜，再有出聲求饒的，就被飛虎軍士兵一刀砍死，這一下人群安靜下來。完顏白撒繼續(xù)說：“蒙古兵就在黃河對岸，要想阻擋他們過河，首要任務(wù)就是決堤放水，我們飛虎軍護衛(wèi)你們過河，你們只充當(dāng)一天勞工，堤壩挖開之后，你們就可以回來，你們就是城里的英雄，也不枉你們一個個白長這么大的腦袋，如果你們不去，那現(xiàn)在就把你們的大腦袋都砍下來?！边@三千多勞工在一千飛虎軍的押送之下，連夜開拔，到了汴梁城外的黃河渡口，吃了一頓饅頭，領(lǐng)取了勞動工具，第二天下午陸續(xù)渡過黃河，要決堤放水，阻擋蒙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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