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們到了風味餐廳，也許“目標”已吃過飯，這是不用說的，但我們還是來到這里。餐廳雅靜，客人寥寥，已是晚上九點。羅一拿菜譜看了一會兒，無精打采，勉強點了一涼一熱，征詢我的意見。我沒意見，我酒足飯飽。羅一要了一瓶啤酒，給我也倒了一杯。我們沒什么話。過去我一個人的時候談不上無精打采，甚至于談不上無聊，偵探不能有無聊，偵探憑的就是一種信念。但兩個人就有些不同了，兩個人既不能獨自想心事，又得照顧對方，或總得聊點什么。假如兩個人再不融洽，幾乎就是受罪。羅一坐立不安，喝啤酒，無話，不看我。羅一顯然比我更不適應這種局面。差不多快十一點了，羅一提議是不是今天就到這里。一般也可以走了，而我要訓練一下羅一?！澳且綆c呀？今天他們肯定不會再下來了。”羅一特別強調(diào)了一個“再”字，顯然包含無奈的責怪?！捌鸫a要到夜里兩點?！蔽艺f?！斑@有什么意義？”“沒意義?！辈畈欢噙^了一個小時，我覺得可以了，讓羅一先走。
“我要待到那個時候?！蔽艺f。
“也許他們根本不會下來吃飯?！?/p>
“有可能?！绷_一不好意思走，“我可以抽支煙嗎？”
“你還是回家抽吧，走吧?！?/p>
過了一會兒，羅一嘟囔道：“一個瘸子也不老實，這是什么世道?！薄澳阏f誰呢？”我正色道?！芭?，不不，對不起。我忘了，你怎么是呢？”“瘸子就不能有情人？”“什么情人，就是有了錢燒的！”“如果一個正常人這樣做都不對，那么瘸子就更不對，是嗎？”“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這世道?！薄叭匙诱遗烁鼔?？”“你--我沒法跟你說話！”“因為你說到了瘸子，我小學中學人們都叫我瘸子?！薄翱晌乙稽c也不覺得你是瘸子，我說的是真話?！薄澳阏J為我是也無所謂。”“我確實不認為你是！”“那我是什么？”“你就是有點怪，你很聰明，我真的很佩服你?！薄拔疫€是希望人們把我看做是瘸子?！薄澳阒皇怯心敲匆稽c點，你真的別太在意。你瞧我，不漂亮，你還說我很恐怖，可我活得很自信?！薄澳阌峙形?。”“哦，對不起，我忘了，我今天怎么了？”“沒關系，反正也沒事，閑聊吧?！薄拔矣X得你完全可以正常生活。”“你認為你的生活正常嗎？”談話到這里停住了，羅一一時不知怎樣回答。我接著說：“我只想談論具體事情，比如瘸子。瘸子到底能不能有情人，瘸子有情人這世道是否更壞？而你要跟我談論生活，生活是能談論的嗎？比如你的生活。”“我不是關心你嗎？”“關心是名義，它顯示出對被關心人的優(yōu)越感，這優(yōu)越感并不存在。”“誰說我優(yōu)越了，你這人怎么回事？我的生活很糟，但我關心你是真的?！?/p>
“為什么要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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