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羅一從衛(wèi)生間回來時臉已經(jīng)清爽，描了口紅，眼部也作了很重的處理，上了眼影，有點希區(qū)柯克影片的味道。她在無視我的忠告。不過現(xiàn)在羅一無論怎樣對我都是恰當?shù)?，都會被人看做我們是正常的情人或通奸關(guān)系。我和羅一不會再受到任何懷疑，這一點至關(guān)重要。我甚至懷疑羅一是在配合我，不然她描上油漆般的口紅涂上大熊貓似的眼影干嗎呢？我不知道羅一是否是希區(qū)柯克的愛好者，我從沒聽她說過希區(qū)柯克，不過如果她不是希區(qū)柯克愛好者那就更神奇了。那只能說明羅一是個天生的恐怖片表演者。從觀賞影片的角度來看，現(xiàn)在如果不發(fā)生點什么那就奇怪了，比如羅一從洗手間出來就應(yīng)該發(fā)生什么事，羅一突然被槍彈擊中，或者她歇斯底里向餐廳掃射。我或許過于緊張了，想到了種種危險和可怕的場面。不過我如此謹慎也是事出有因，偵探工作看起來神秘，實際上是相當危險的行當。偵探一旦被“目標”發(fā)現(xiàn)，“目標”再有些背景，一個不起眼的電話你就會身處險境，或者“目標”不動聲色事后布局，輕者你被暴打一頓，重者惹來殺身之禍也是經(jīng)常的。前不久，我的一個同行就以曝尸街頭向私人偵探業(yè)發(fā)出了警告。我的那位同行陷入“目標”的設(shè)局，被人剪掉了生殖器；生殖器還連著半個卵子從一座廢棄的準備實施定向爆破的建筑物四樓扔到了午夜的大街上，一直陳列到黎明，直到一位失眠老人撿起來報了案。當然，一切都不可能真正發(fā)生。一切只是現(xiàn)實中普通的一幕。我是一個清醒的幻想者，我不會為了某種未來的可能而橫生枝節(jié)、置生命于不顧。我只是一個抓“二奶”的私人偵探，這一點我非常清楚?，F(xiàn)實與膠片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而且事實上在我偷拍的時候，羅一已很好地進入了助手角色：她的身軀為我很好地掩護了顯示器和連接設(shè)備，我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不快?，F(xiàn)在，是該我們先一步撤離的時候了。委托人不僅要求丈夫與女人共進晚餐的照片，還要求室內(nèi)也就是床上的證據(jù)。共進晚餐只是嫌疑，不能作為證據(jù)，但如果有了床上的顛鸞倒鳳，就不會再有任何疑問，那樣婚姻破裂的過錯方將承擔法律責任，受害方將獲財產(chǎn)補償--這是我必須面對的大體千篇一律的受害婦女的故事，而不是電影故事。我也可以寫類似的故事，但也僅僅是故事而已。離開餐廳，我們需要進一步暗中監(jiān)視并跟蹤“目標”的去向。我堅持同羅一的情人關(guān)系，離開時把手放在羅一遼闊的腰上。羅一沒有反對，默默地承受了。我注意到瘸子女人的笑，大概笑我們呢。是的，我和她的“老公”多少有點兒像，我們比他們更顯得不倫不類：一個瘦小抽象的踮腳兒和一個高倉健式的女人。但是我們相愛，非常親密，我的手甚至放在了羅一肥沃的臀尖上。我們可能有了下流的生命，誰說女人是生命之源，男人才是！但是剛出了餐廳還沒等下完臺階，羅一就打掉了我的手，很不客氣。不過羅一沒再說什么，也沒有抗議，只是打掉了。我們不知道“目標”住在哪幢樓，估計不會遠，就在附近。我們找了一個恰當?shù)牡胤诫[蔽起來，盯著餐廳。此時已是深夜一點，“目標”的夜宵應(yīng)該差不多了。餐廳沒有后門，這我了解得很清楚。我們在灌樹后的草坪里，“目標”出現(xiàn)后，我們可以沿綠化帶尾隨，這樣“目標”偶一回頭不致看到有人跟蹤。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跟蹤反而極易被發(fā)現(xiàn)，所以要特別謹慎。我們選的角度非常好，是一個與餐廳構(gòu)成等腰三角形的點，可以照顧到至少兩個方向?！澳繕恕庇锌赡芟蛭覀冏邅?，也可能離我們遠去，這都不要緊。羅一的隱蔽性自然比較差，她不適合夜深時盯梢，這時最好是我一個人。我和羅一全神貫注隱蔽在小區(qū)的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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