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散而去。工匠們繼續(xù)去釘他的馬掌，牧人們繼續(xù)去烙他的印記。女薩滿將那鮮卑女人扶起，從馬背上接過她手中的孩子。
“笑一下！”她逗孩子說。她說，這孩子已經(jīng)三歲了。我們走了多少里的路，翻越了多少座高山和多少條河流，不知道！只知道這孩子已經(jīng)在高車上，咂著一只母羊的奶頭，走了三年了！見了三遭這草原上的草枯草綠了！
在釘馬掌的那個地方，牛皮匣子扇得火苗一明一滅。朔方王劉衛(wèi)辰抱起孩子，來到這鐵匠爐前。他俯身從靴子里拔出一把彎刀，在那爐火上燒紅，然后向孩子的臉上劃去。
他在這孩子的臉蛋上劃了三道刀痕。
第一道劃下去時，他說，這一道是讓你勇敢！接著又劃第二道，他說，這一道是讓你俊美！當(dāng)?shù)谌绖澫氯ヒ院?，他說，這一道是叫你兇惡，兇惡得讓任何敵人看見你的面容都懼怕！
劃完以后，劉衛(wèi)辰呷了一口酒，向孩子的臉上噴去，算是止血，算是給這劃傷消毒。
不久以后，那三道疤痕將會痊愈，那創(chuàng)傷部分將會結(jié)痂，然后痂子脫落，露出瘢痕。一張匈奴男人的臉，就這樣形成了。
這臉上的三道疤痕仿佛一個匈奴男人的成丁禮。每個匈奴男孩大約都要接受這祝福性質(zhì)的三刀的。不過有的遲些，有的早些。
在劉衛(wèi)辰做這些事的時候，那三歲的小男孩并沒有反抗。他的臉上顯出一種古怪的表情，忍耐的表情，麻木的表情，一種因為受難而快樂的表情。
他的白眼仁木然地瞅著這一切。那白眼仁讓人害怕。
當(dāng)四目相對時，正在施刑的劉衛(wèi)辰，看到那白眼仁也有些害怕。他明白這個三歲的孩子，已經(jīng)懂得什么叫仇恨了，而這第一次的仇恨，是從自己暴戾的父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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