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輾轉(zhuǎn)反側(cè)的難眠一夜,林謀盛這天很早起床,前往碼頭去尋找到巴東的船只。他看見兩艘汽船停泊在海關碼頭邊。一位馬來人船員說:若干英國軍人昨晚乘搭此船來到占碑。林謀盛決定去尋找那些軍人,卻不見他們蹤影。市區(qū)內(nèi),所有商店仍停止營業(yè)。他們來到警察總局,看見數(shù)位英國軍官在那里。林謀盛決定碰碰運氣,過去自我介紹并提出要求。經(jīng)過盤問之后,英國軍官知道了林謀盛的名人身份,同意帶他們一班人去巴東。他們深感高興,連忙收拾行李上了船。下午六點時分,他們乘坐“海倫娜”號汽船離開占碑。
二月十八日晚七時,汽船停歇在甘榜,在那里他們獲悉當?shù)赝林俾尤舾扇A人商店,雙方都有死傷。在蘇門答臘每個地方,華人非常擔憂在荷蘭當局撤退之后,當?shù)赝林鴮⒋笏翐屄铀麄?。蘇門答臘的土著占人口多數(shù),尤其是在小市鎮(zhèn)及甘榜地區(qū)。這天晚餐后,他們出外到當?shù)貎S長卓先生家里去聽無線電廣播。后來,有武裝警察聞訊來調(diào)查他們的身份。他們被帶到了當?shù)亟y(tǒng)制官的辦事處,見到了丹林那先生,他是白俄人,隸屬于新加坡新聞部。在他的證明下,武裝警察查清了他們的身份,同時答應提供一輛巴士車,載他們?nèi)ツ康牡匕蜄|。
林謀盛在逃亡的過程中每天都寫下詳細的日記。這些日記真實地記錄了他的經(jīng)歷和心情,現(xiàn)摘錄如下:
一九四二年二月廿二日
上午十時半,我們乘搭巴士車離開甘榜。山間的公路穿行在山巒起伏的鄉(xiāng)村,一場傾盆大雨使得巴士行路更加困難。我們在路上停留一宿后,天已放晴,山巒環(huán)繞,風景如畫,這個市鎮(zhèn)的建筑物都是新型的,是我們在蘇門答臘所見到的最好建筑物。開車的司機告訴說這里是煤礦中心,所以有很多富裕人家。繼續(xù)向前,上午九時即途徑梭洛山區(qū),這里布滿了療養(yǎng)地,道路蜿蜒于高山峻嶺之間,周遭景致十分宜人。在抵達巴東之前,從巍峨的山頂可見到印度洋的情景,不少農(nóng)舍式的華麗住家點綴在叢山中,風景絕佳,讓人暫時忘記了戰(zhàn)爭的煩惱。
中午時分我們抵達巴東,并被帶往警察署。
主管警長是個很和善的人,但他無權(quán)處理我們的事。不久后僑長吳順通偕同任職警局政治部的何先生來看望我們,經(jīng)過四個小時的檢查旅行文件及抄錄所需的資料之后,我們被帶往海天旅館去歇宿。吳順通告知我們陳嘉庚于前日到達了巴東。我十分急切地期望能和他見上一面,商談今后的大事方向。但很快得知陳嘉庚先生已于昨日晚乘船前往爪哇,令我覺得十分惋惜。倘若陳嘉庚先生能與我們在巴東碰頭,當力邀他跟我們一起去印度,以圖日后抗日大計。晚上七點,我們用了今天第一頓餐食。晚餐后,黃奕菊君到旅店來見我們,并表示愿意讓我們歇宿于中華會館。
二月廿三日
我們發(fā)出一電報給巴達維亞(即今日之雅加達)的中國領事館及總領事葉公超先生,請求幫助辦妥我們前往錫蘭哥倫坡的護照。乘此期間我買了一只手提皮箱,也做了三套衣服。因為我從新加坡撤退時沒有時間去收拾我的行李,當時只帶了兩條舊長褲及破爛的恤衫。
二月廿七日
上午在爪哇銀行等待兌換錢幣時,我遇見了從新加坡剛逃出來的塔納先生。我的太太珠娘和七個兒女還住在我弟弟郊區(qū)的住家,一切平安。這個消息消除了我心中的憂慮,深感放心。因為我本來預料他們會重返寶籠崗區(qū)自己的住家居住,而我離開的那天該區(qū)正處于劇烈的戰(zhàn)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