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沒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語:“你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事情嗎……當(dāng)我醒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沒有記憶,不知道我是誰;一個人說是我的父親,可是他對我毫無感情;我想找回我以前的記憶,但是無從找起;我想開始新的生活,可是幾個月來,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p>
她緊抿嘴唇,下顎不止顫抖,她以為自己忍住了,可那顆顆滑落的淚珠兒已經(jīng)出賣了她。
周瑾瑜疼惜地看著面前的女子:“若是我想帶你離開周府,你可愿意?”
云容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看出了她眼底的期待,周瑾瑜替她將長發(fā)攏于耳后,笑道:“若是你在這里不開心,外面的天地廣闊的很,我是你大哥,我會一直照顧你的?!毖艌@之內(nèi),竹影綽綽,燈火微明。少年一身白衣,倚窗而立。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黑深沉,而在看不到底的莫測之中,卻仿佛翻滾著驚濤駭浪。心似乎被什么東西牽引著,白曦宸邁著疲憊的步伐,緩緩走到桌案前,伸手將擱置于桌角的那幅畫軸徐徐展開。
畫中,東宮太子正同曾經(jīng)最心愛的女子,在御花園內(nèi)踏雪賞梅。美景佳人,一切如此完美,可太子的嘴角卻掛著一抹無奈的嘆息。他的母親貴為一國之后,他生下來第三天便被光惠帝立為儲君。他的正妃是宰相千金,大婚之日,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他的文治武功被天下人稱頌。從他白梓軒來到人世間開始,所有的光環(huán)幾乎都同時攏道了他的身上。他究竟還有什么不滿足,還有什么可嘆息?
白曦宸的手指攥成拳狀,前塵往事一點一滴浮上心頭,在眼前浮光掠影般匯聚出自己殘破不堪的童年。絲絲往事都染著斑斑血跡。
五歲之前,母親一直將他扮作小尼姑,每日同她一起跪在透風(fēng)漏雨的庵堂內(nèi)誦經(jīng)贖罪。那時,誰能想到這位美貌的尼姑會是光惠帝曾經(jīng)最寵愛的妃子?誰能想到跪在她身邊的小尼姑是天朝除了東宮太子之外,光惠帝的另一個皇子?沒有父親,甚至不能與身邊的母親以母子相稱,在離開梅花庵之前,自己一直喚她師傅。
他不止一次地問母親:我們到底有什么罪,為什么非要沒日沒夜地跪在這里懺悔?
母親從來都只是默默地流淚。
可早有梅花庵內(nèi)的惡尼替她回答,原來母親是以與侍衛(wèi)私通的罪名被逐出皇宮的。她們肆無忌憚地嘲諷母親是賤女人,說他是野種。那時的他還不能完全理解這些惡毒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母親傷心的表情,便沖上前去,踢打那些惡尼??蓳Q來的卻是他們母子同時被打得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