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們住的賓館門口,朱輝坐到自行車座上,戴好手套和帽子,一只腳踏在腳蹬上。“雷克,話我就不多說了,反正我們肯定還會再見的。別走得太慢,但也別太快,到了新疆記著來找我!”他笑著說,“祝你一切順利!”
然后他踩下腳踏板,車輪轉(zhuǎn)動起來,越來越快。他頭也不回地舉起一只手揮揮算是道別,便漸漸消失在了晨霧繚繞的車水馬龍之中。
我給自己買了一瓶酸奶,沿著國道朝保定走去,和朱輝一樣。
不知什么時候,我來到了一個盛裝染料的空桶堆疊成山的院子。院中間燃著一團火,兩個年輕人正忙著在桶上打孔,以便把它們當烤爐管道重新賣出去。我停住腳步。他們倆都來自南方,外出打工來到這里,還不習慣北方寒冷的冬天,他們會不會想家呢?“我在家已經(jīng)訂了婚啦!”個子高些的那個眼睛亮亮地說,“錢一掙夠就馬上回去,辦婚事!”
我問他們有沒有看見一個騎自行車的日本人經(jīng)過,回答是沒有。等他們老板過來,跟我嚷嚷著“外國人禁止入內(nèi)”的話時,我也覺得自己該接著走了。沒過多久,我便來到了墻上噴著那條標語的小村子。七八個小朋友在岔路口發(fā)現(xiàn)了我,舞著手里的竹竿,大聲吵鬧著朝我跑過來。
“這兒有小賣部嗎?”我問,卻只看見一雙雙疑惑的眼睛。“那餐館呢?”所有嘴巴都張得大大的?!澳悄銈兤綍r都在哪兒買冰淇淋?”他們看起來好像真的不懂我在說什么。正當我不耐煩地準備走開時,一個耳廓大大的、身穿摩托夾克的胖男孩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似乎不可道出的話:“他會說中文!”小群體發(fā)出一陣起伏的哄鬧聲。
不過,這個小村子沒有小賣部。
“去問問那邊那個阿姨嘛!”另一個男孩建議說。我轉(zhuǎn)過身,一扇門半敞著,門間坐著一位阿姨,身邊放著一盆菜頭。她直愣愣地盯著我看,就像看見了怪物一樣。我穿過馬路,走到她跟前,努力禮貌地說:“阿姨,您好!”沒有任何回答。“我可不可以在你家里檢查一下我的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