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死了?”森四郎重復了一句。
“嗯,在被帶來后,審問的過程中,心臟病突發(fā)。連他自己到底是不是阿爾貝魯他都還沒回答呢。你能不能仔細地辨認一下?”
那人又在背后推了推森四郎。森四郎不得不朝尸體走去,彎下腰查看。這個人確實是阿爾貝魯·羅蘭。二十四歲的阿爾貝魯,地地道道的巴黎人。戰(zhàn)前從美術學校畢業(yè)后,在一家通信銷售公司負責宣傳冊的制作工作,和森四郎也只是面熟而已。他的前女友是紅磨坊的舞女。這女孩是和森四郎很熟的一位猶太人的女兒,森四郎也正是通過她才結(jié)識的阿爾貝魯。
阿爾貝魯死了。
這家伙對世界上任何地方發(fā)生的事都抱有他自己的看法。他嘲笑法國的民族主義者,但同時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法國共產(chǎn)黨的認同。甚至西班牙共和國政府的倒臺也能讓他看成是法國人該擔起的責任。他異常鄙視任由納粹主義自由發(fā)展的英法統(tǒng)治者??墒沁@個家伙卻死了。森四郎看著尸體,生生咽下了這些痛苦的回憶。
不,他確實是對世界的風吹草動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是阿爾貝魯實際上是在責備他自己,深切地怪罪自己,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大概還是因為他女朋友的事。他女朋友被送往收容所,而他卻沒能阻止住事情的發(fā)展。最終他沒能救下她,甚至也沒有想出能讓他倆一起離開法國的辦法。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在這件事之后,他便投身到反法西斯運動中去了。每次都積極承擔運動中那些最危險的工作。雖然事到如今對他的一切動機只能是靠猜測了,但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的。
阿爾貝魯·羅蘭是個多少有點固執(zhí)、稚嫩的理想主義者。但是,他那份對巴黎的感情的的確確是打動了森四郎。于是,當他說,能在冬季的時候,把你的那間小房子借給我嗎,為了巴黎,為了那個你也同樣熱愛的自由的巴黎時,森四郎沒有拒絕他的請求,那是因為森四郎也很內(nèi)疚,自己也沒能救下那個猶太舞女。
阿爾貝魯死了。尸體就留在這陰森森的地下室里,嚴刑逼問的痕跡還清晰可見。什么都不用說了,否認、確認什么都不需要了。
我不認識他是誰。森四郎心想。感謝我的神啊,這次我沒被死神吻到就平安脫險,真是萬幸。
森四郎站起來,搖了搖頭,說:“不認識,我沒見過這人?!?/p>
年老的那位警察站在四郎的旁邊,說:“那為什么他有圣日耳曼昂萊市的那間房子的鑰匙,我們檢查過,鎖眼是完好的,沒有任何損壞過的痕跡。”
“我哪兒知道,說不定還有另外的鑰匙呢?!?/p>
“不是你借給他的嗎?”
“回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嗎,說不定還有被偷的東西呢。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只在夏天才到那間小屋去。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時候,很可能有人趁機溜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