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樣開始了,沒有那么轟轟烈烈,他們沒有經(jīng)過多久的掙扎就選擇了這樣的舉動。那是一個黃昏,他們躺在機艙內(nèi),準備度過漫漫長夜??ɡ纤沟哪抗饴涞教稍谏磉叺囊粋€年輕人的正在愈合的傷腿上,傷口中央的肉濕潤、鮮嫩,邊緣凝結(jié)的血結(jié)成了疤。他無法把眼睛移開。他聞到空氣中血的味道,覺得胃口大開。他抬頭,看到其他球員,他們也在注視著那條傷疤。羞恥感讓他們挪開了目光。但是,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無法抵賴:當他們看到肉,本能地將他當作食物,納多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懼,但是,那扇門一旦打開,就再也無法關(guān)上。一陣漫長的沉默。有幾分鐘,誰也沒有動,然后他們?nèi)孔呦蚯埃兆∨赃吶说氖?,發(fā)誓,如果他們中間任何人死去,別人有權(quán)以他的身體為食。羅伯特找到一些玻璃碎片,領(lǐng)著他的助手走向墓地,納多聽到他們一邊工作一邊小聲說話。他們回來時,每人手上都拿著一小塊肉。
古斯塔夫遞給納多一塊。那肉呈灰白色,像木頭一樣硬,非常的冷。納多告訴自己,這已經(jīng)不屬于人的一部分。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肉體。但是,納多還是很遲疑。他避免接觸其他人的目光,但是還是從眼角看到有的人像他一樣拿著肉,鼓足勇氣要吃。其他的人正面無表情地咀嚼著。最后,納多把肉放在嘴里。它完全沒有味道。它嚼了一兩口就強迫自己咽下去,他不覺得有罪惡感,但是感到一種強烈的憎恨,憎恨命運強迫他們在面前的恐懼和死亡的恐懼之間選擇。
10月的最后一個星期,納多稍微覺得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了。自從墜機第8天后,也就是他妹妹死后,再沒有死一個人。出于對納多的尊重,其他人許諾不會碰他的母親和蘇西的尸體,即使如此,如果分配合理,剩下的肉還可以再吃幾個禮拜。盡管有29人從飛機墜毀中幸存下來,但許多幸存者都相繼在饑寒交迫和嚴重的傷勢中死去,其中8人死于一場雪崩,到最后只剩下16名幸存者。在雪山中靠吃死者的肉度過了兩個月后,納多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他終于說服隊友羅伯特·坎尼薩和他一起進行一場“自殺式”行動——走出雪山尋求幫助。納多說:“當時我必須出去求助,我們都奄奄一息,我無法想象留在那兒,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死去,直到剩下最后一個人?!备膳碌氖?,食物越來越少。 他們敲開頭骨,取出大腦,吃掉以前無法想象的部分——肺、骨髓、手、腳。在普通人看來,他們的行為或許不可理喻,但是求生的本能實在太強大,當死亡臨近,人可以習(xí)慣任何東西。納多覺得不能再等了,尸體會很快被吃完的,所以必須要靠自己,一定要走出去,經(jīng)過觀察納多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同伴,他就是意志堅強的坎尼薩!于是,11月中旬,納多和坎尼薩出發(fā)了,他們承載著剩下來的幸存者的希望。一開始,他們決定向東走。
四
納多和坎尼薩一言不發(fā),順著冰川往較低的一座山峰爬去。大家都清楚面對的危險:他們的身體虛弱不堪,沒有任何登山技巧。開始雪地很硬比較好走,后來雪開始融化, 他們不得不一路蹚水,納多的鞋子很快浸濕了,覺得像拖著一塊鐵板在走。
中午,他們抵達讓人頭暈的高度,可是在攀登了五六個小時后,眼前的山峰似乎還是那么遠。納多身體渴望放棄,但是本能卻在推動著他前進,他一步步機械地邁步,沒什么可在乎的。他很快把坎尼薩甩在后面,坎尼薩大叫著讓他停下。他們在一塊巖石上坐下,吃了一些肉和融化的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