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英國王儲查爾斯與相戀35年的卡米拉終于步入了婚姻殿堂。旋即，又有卡米拉的新聞傳出：在日前一次慈善拍賣會上，她的一張“絕版”簽名照片僅拍出了15英鎊的“震撼低價”，而由其丈夫提供的一堆“有15年歷史”的王室馬糞，拍得70英鎊高價。當然，馬糞不是一坨而是一堆，高近2米，重達12噸，是查爾斯的純種良馬于1990年“生產(chǎn)”的，一直被保存在王儲的高樹林莊園農(nóng)場內(nèi)。據(jù)說，這堆馬糞雖然已被囤積發(fā)酵15年，但卻沒有變得太酸，富含多種有機物，可用作上等肥料，特別適合養(yǎng)玫瑰花。
皇家賣馬糞，在咱們唐朝也有過一次，不過并沒有賣成，跟慈善事業(yè)無關(guān)，而是慮及“聲名”問題。《朝野僉載》載：“少府監(jiān)裴匪舒，奏賣苑中官馬糞，歲得錢二十萬貫。劉仁軌曰：‘恐后代稱唐家賣馬糞?！鞂??！边@個記載十分簡略，但我們也從中知道：這些值二十萬貫的馬糞是皇室全部馬匹一年的“產(chǎn)物”。唐朝的二十萬貫相當于今天的多少？折合成英鎊又是多少？在經(jīng)濟史學家計算起來不是一件難事，進而得出唐朝的馬糞值錢還是查爾斯的馬糞值錢，也是件有趣的事情?！顿Y治通鑒》卷二百二有同樣的記載，因其編年體史書的性質(zhì)，使我們更確切地知道此事發(fā)生在唐高宗開耀元年(681年)。并且，在資料上也有許多補充，比如說裴匪舒因為“善營利”，才出了這個主意。高宗為此咨詢劉仁軌是否可行，仁軌曰：“利則厚矣，恐后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备咦谀酥?。劉仁軌認為，賣馬糞的利潤固然可觀，但是后人將怎么看我們，靠賣馬糞賺錢？不好聽啊。
劉仁軌是青史留名的人物，當然不是因為阻止皇室賣馬糞。貞觀十四年(640年)，莊稼還沒收完的時候，太宗就想出去打獵，仁軌認為不合適，乃上表諫止。他說，現(xiàn)在的莊稼“十分才收一二，盡力刈獲，月半猶未訖功，貧家無力，禾下始擬種麥”。在這種情況下，“尋?？茊?，田家已有所妨。今既供承獵事，兼之修理橋道，縱大簡略，動費一二萬工”，也要讓百姓措手不及。所以他建議太宗“退近旬日”，等到“收刈總了，則人盡暇豫，家得康寧”。太宗高興地說：“卿職任雖卑，竭誠奉國，所陳之事，朕甚嘉之?！被实巯胍颢C，當然什么時間去都可以，但劉仁軌曉以利害，他的那句“屋漏在上，知之者在下”說得明白，顧及的正是太宗的“聲名”問題。
《資治通鑒》除了記載裴匪舒建議賣馬糞，還有他為高宗設(shè)計建造“鏡殿”的事。落成之日，高宗曾約劉仁軌一同去參觀，不料仁軌“驚趨下殿”。高宗問怎么回事，他說：“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shù)天子，不祥孰甚焉！”高宗一聽，“遽令剔去”。天無二日，即天上沒有兩個太陽，這是比喻一國、一地、一族等，不可同時有二主?！稐钗墓勗贰份d，宋太祖準備攻打南唐首都金陵時，李后主遣徐鉉入朝，“懇述江南事大之禮甚恭，徒以被病未任朝謁，非敢拒詔”，委婉地要求撤兵。宋太祖的回答卻不容置疑：“不須多言，江南有何罪？但天下一家，臥榻之側(cè)，豈可許他人鼾睡？”沒多久，“城陷”，后主歸降，從此由一國之君轉(zhuǎn)變成為透過一己故國之悲而寫盡千古人世無常之痛的詞人。宋太祖的話就是“天無二日”的實踐版本。不過，放眼看去，這只是相對的強勢帝王的霸氣。當時的中華大地上，還有遼、西夏、吐蕃、大理等好幾個“日”和“主”，太祖就不敢跟人家講這個話，一紙“澶淵之盟”，還得老老實實地向人家交納“歲幣”。
查爾斯賣出的馬糞可能是要用去種玫瑰花了。在我們這里，馬糞大抵也都是用來肥田，但也有額外的用途，比較著名的是賈府用來塞焦大的嘴。《紅樓夢》里，焦大趁著酒興“撒野”，說賈府的人，“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焦大不明白，可以知道，但不許說。于是眾小廝在“唬的魂飛魄散”之余，“也不顧別的了，便把他捆起來，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但查爾斯的馬糞無論有多少，也無論拍出了什么價錢，都與卡米拉的照片沒有絲毫的可比性。人們硬要這樣制造新聞點，顯然對已經(jīng)嫁入王室的卡米拉仍然感到不屑，總覺得人家撿了便宜，酸溜溜的。其實，她不過年紀大些，且沒有戴安娜生得漂亮而已。
2005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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