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她問得不安起來。
“我也說不上,”他說,“我說不準(zhǔn)要去加拿大。”
她開始靜靜地聆聽。
“為什么?”她問。
他又在椅子中扭動起來。
“呃,”他緩緩地說,“換個(gè)活法兒?!?/p>
“什么樣的活法?”
“活路多了,種地,伐木或下井,我不太管它是什么?!?/p>
“你要的就是這個(gè)嗎?”
他沒想過,所以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他說,“試試才能知道。”
她感到他正離她遠(yuǎn)去,會永遠(yuǎn)離開她的。
“離開這座房子和這塊園子你舍得嗎?”她問。
“我說不準(zhǔn),”他不情愿地回答著?!拔蚁胛壹腋ダ椎聲∵M(jìn)來,他一直想住進(jìn)來?!?/p>
“你不想安頓下來嗎?”她又問。
他斜靠在椅子扶手上,轉(zhuǎn)身向著她。她臉色蒼白,神情沉郁,既沉靜又淡漠。她的頭發(fā)因著蒼白的臉色更顯得油亮。在他看來,她沉穩(wěn)、堅(jiān)定,在他面前總是那樣。他心神不定,感到痛苦煩躁,連四肢都感到一陣陣抽搐,全是因?yàn)榭謶峙c痛苦所致。于是他扭過身去。這種沉默著實(shí)令人難以忍受。他不能忍受她再坐下去了,那簡直教他五內(nèi)俱焚,難以將息。
“今晚兒要出去?”她問。
“只去新開酒館坐坐,”他說。
又沉默了。
她伸手去取她的帽子。她想不出再說點(diǎn)什么,只能走了。而他則坐著盼她走,圖個(gè)松口氣。她心里明白,如果她這樣出去,就說明她輸了??伤€是繼續(xù)往頭上戴著帽子,說走就走,她是讓什么推著走的。
突然間,一陣劇痛有如電光從頭通到腳,讓她一時(shí)間失魂落魄。
“你讓我走嗎?”她壓抑著感情說,但掩飾不住煎熬的痛苦,似乎這句話是不由自主沖口而出的。
他那臟兮兮的臉聞之變白了。
“為什么?”他身不由己地轉(zhuǎn)向她,害怕地問。
“你讓我走嗎?”她重復(fù)著。
“為什么?”他又問。
“因?yàn)槲蚁敫阍谝黄?,”她?qiáng)忍著一肚子火說。
他不禁動容,前傾著身子,死死盯住她的雙眼。他深受折磨,思緒很混亂,不能自已。路易莎似乎僵如鐵石,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一時(shí)間,他們雙方的心袒露無余。是痛苦,教他們難以忍受下去了。他垂下頭去,渾身微微戰(zhàn)栗。
她轉(zhuǎn)過身去拿外衣。她徹底死了心了。她的手在抖,可對此全然無知。她披上外衣,這時(shí)屋里的空氣頗為緊張起來。離開的時(shí)間到了,這時(shí)艾爾弗雷德抬起頭來了。他的眼睛如瑪瑙一樣毫無情感色彩,只有黑眼珠上透著痛苦。就是這目光迷住了她,教她失去意志,失去自我生命,她感到自己崩潰了。
“你是不需要我,對嗎?”她無奈地說。
他聞之眼睛痛苦地抽動了一下,這表情令她瞠目。
“我—我—”他想說,可又說不出口。有什么東西在拉扯著他從椅子上站起,靠近她。她佇立不動,如同被施了魔法,就像一頭失去抵抗力的獵物那樣。他不自信地試著把手放在她胳膊上,一臉的奇怪表情,那根本不是人的樣子。她木然佇立。隨之,他笨拙地張開雙臂擁住她,粗粗拉拉地一味摟緊她在懷中,憋得她幾乎失去知覺,他自己也幾乎暈倒。
他緊緊擁著她,漸漸地開始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只覺得自己在倒下去,身不由己地倒下去;而她則小鳥依人地順從,神魂顛倒,癡醉如死一般。這時(shí)他已感到天昏地暗了。待他們雙雙清醒,似乎是長睡初醒一般,這時(shí)他又明白了。
半晌,他的手臂漸漸松開,她松了口氣,雙臂摟住了他,像他剛才那樣。他們緊緊擁抱著,無言地把臉掩在對方懷中以證實(shí)這是真的。她的雙手在他身上抖得更厲害了,滿懷愛心地把他拉入自己懷中。
最終她的臉從他胸前挪開,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淚光瑩瑩。他心領(lǐng)神會,卻又感到恐懼。他是同她在一起,她發(fā)現(xiàn)他一臉的沉郁與困惑。但她認(rèn)定他了。一時(shí)間她悲喜交加,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