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好朋友嗎,伯尼?”
“他們只見過一次面,”我說,“在一九三六年,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十位《黑面具》的常客在洛杉磯聚會用餐。錢德勒住在那里,哈米特當時也在好萊塢工作。諾伯特·戴維斯和霍勒斯·麥科伊也在那里,還有托德亨特·巴拉德,另外其他五位作家我所知不多。”
“你剛才提到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p>
“嗯,巴拉德寫了很多西部小說,而且我想他和雷克斯·斯托特①是遠親?;衾账埂溈埔翆懥恕端麄兿蝰R開槍,不是嗎?》。我忘了諾伯特·戴維斯寫了些什么。我猜是為《黑面具》寫的故事?!?/p>
①雷克斯·斯托特(Rex Stout,1886—1975),美國偵探小說家,新星出版社出過他的《矛頭蛇》、《嚇破膽聯(lián)盟》、《門鈴響起》等作品。
“那是他們唯一的一次碰面?”
“大家都這么說?!?/p>
“哦?”
“這兩人寫的傳記里都提到了這次會面。這個團體照了張相片,送給紐約的《黑面具》雜志編輯。”我走到傳記區(qū),拿出一本《影人》,是理查·萊曼所著的哈米特生平,翻到有照片的那一頁,“就在這里。那個叼著煙斗的是錢德勒,那個是哈米特?!?/p>
“他們看起來好像在互相瞪著對方?!?/p>
“有可能。很難說。”
“他們喜歡對方嗎,伯尼?”
“這也很難講。幾年后錢德勒寫了封信,提到了這次會面。他記得哈米特相貌漂亮、高大、安靜、灰發(fā),而且威士忌酒量驚人。”
“和我一樣?!?/p>
“嗯,你很漂亮,”我同意,“身高方面我就不知道了。”
她生氣地瞪著我。卡洛琳站起來可以有六英尺高,但她必須穿著十二英寸的高跟鞋?!拔壹炔话察o,也不是灰發(fā),”她說,“我指的是威士忌酒量驚人。”
“哦。”
“錢德勒提到的就這些嗎?”
①愛米莉·波斯特(Emily Post,1837—1960),出生美國富裕家庭,著有《禮儀》一書,提倡適當禮儀。
“他提到很多哈米特身為作家的事。”我翻閱書頁,找到我要的部分,讀道:“‘哈米特把謀殺從威尼斯花瓶里揪出來,丟到市井巷弄里;謀殺不必在那里永遠停留,不過盡可能遠離愛米莉·波斯特①那種出身良好、初入社交圈的淑女怎么啃雞翅膀的想法,倒是個很好的主意。哈米特是為對生活抱有敏銳、進取態(tài)度的人寫作的。他們不懼怕事物的黑暗面,他們就生活在其間。暴力不會令他們沮喪,暴力就在他們的街上。哈米特將謀殺還給有理由犯下罪行的人,而不只是提供一具尸體;使用的也都是手邊的工具,而非手工打造的決斗用手槍、毒箭和熱帶魚。’”
“熱帶魚?”
“‘他將這些人照本來的模樣寫下來’,”我接著念,“‘而且讓他們使用平常習慣的語言說話和思考’。等等,還有更多?!浅A邌荨⒐?jié)儉、冷酷,但是他再三地做出只有最好的作家才能辦到的事。他寫出了以前似乎從來沒有人描寫過的場景?!蔽液仙蠒!斑@是他在一 九四四年寫的刊載在《大西洋月刊》上的一篇文章①。我猜想哈米特從來沒見過這篇文章。那時他在軍中,阿留申群島戰(zhàn)役時駐扎在阿拉斯加?!?/p>
“他那時年紀不會稍大了些嗎?”
“他出生于一八九四年,所以他在一九四二年入伍時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此外,他的健康狀況也不好。他得過肺結(jié)核,牙齒也很差?!?/p>
“但軍方還是接受了他?”
“他前兩次試圖入伍都沒有成功。第三次時,軍方就不那么吹毛求疵了,他拔掉一些牙以后,軍方就接納了他。戰(zhàn)后,他拒絕告訴一個國會委員會他是否曾經(jīng)是共產(chǎn)黨員,結(jié)果被關(guān)入監(jiān)牢?!?/p>
“他是嗎?”
“有可能,但誰在乎?他又不是總統(tǒng)候選人。他只不過是一個二十年來沒寫出多少作品的作家?!?/p>